芊芊也更拚命地往外跑,兩人幾乎完全沒有見面機會。
但唐非愈來愈少在工作室過夜了,因為他老是不由自主地掛念芊芊。
由於掛念芊芊的關係,他每天一到下班時間就會按時整理公事包,把工作帶回家。
夥伴們都笑他成了公務員老公,他通常笑而不答,只有幾個知道內幕的人,看得出他眉宇間流露的淡淡憂鬱。
然而今天特別反常,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特別高興,尤其愈接近下班時間。
「老大今天吃錯藥了,從中午開始就一直春風滿面、笑臉迎人,大家快來猜猜他有什麼好事。」他的夥伴之一——阿正,在下班時分跳上椅子登高大呼。
「我知道,是和嫂子的冷戰結束了。」另一個夥伴忙著起哄。
「別亂說,我們從來沒有冷戰過。」唐非馬上撇清。
「哦,是嫂子打電話來,說她有了。」另一個嘻皮笑臉的夥伴。
「難道你們假戲真作了?」瞭解這個不結婚計劃的助理小姐——王喧,偎到他身旁小聲地問,眼神有著小心和不容。
唐非瞇起眼,不露痕跡地打量王喧,她這麼問,觸動他心中的警鈴。
她對他好、關照他、支持他,他是知道的,他珍惜也很感激;但他更感謝上天給他這一夥世上最好的同事——僅止是同事、夥伴的關係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們可得要好好恭喜我了。」他戲謔地回答。
王喧的臉立時變得鐵青難看。
「你怎能……」她喃喃地話像受到天大的打擊。
「各位,我先回去了,我那美麗的嬌妻在等我。」他朝大家揮手致意,提起公事包離去。
王喧看著他的背影,腦海中急速運轉著奪回他的計策。
其實他們都猜錯了,是芊芊寄E-mail」給他,說晚上請他回家吃晚餐。
YA!這是培養感情的第一步。
他興高采烈地跑到花店去拿中午訂的玫瑰花,想像著即將到來的浪漫之夜。
度過冗長的塞車時間,唐非興奮地打開家門,期待裡面會一反以往的飄來飯菜香。
結果大失他所望,屋內一如往常的幽暗空洞。
他興奮的肩膀垮下來,高昂的興致也在剎那間被莫大的失望和無奈取代。
他打開燈,找了個小罐子把花插好進浴室沖澡,打算一如往常的以便當果腹,度過漫長的夜晚時光。當他沖澡出來時,芊芊也回來了,他看見她提著兩個便當。
莫非這就是她所謂的「請你吃晚餐」?
「這是你的,因為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就買和我一樣的肉躁飯,不過為了感激你,特地加了一粒鹵蛋,你就將就點吧。」芊芊把其中一個便當放在飯桌上,又忙著把自己關進工作室。
「這算什麼誠意嘛,自己說要請客,結果請吃肉躁飯,像話嗎?」看著那束價值五百元的鮮花,和那盒五十元不到的便當,唐非啼笑皆非地嘀咕。
「對了,還有一瓶飲料。」芊芊行動快速地把一瓶生活綠茶放在桌上。
「所謂無功不受祿,你倒是說說看,今天突然請我吃飯的理由。」唐非眼眸帶笑,口氣更是充滿嘲諷。
以她這種節儉程度,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請人吃飯……難不成她有什麼條件交換?
「我還沒告訴你嗎?可能是我忘了。」芊芊起先一臉不可思議,後來向他解釋。」為了報答我發高燒時,你辛苦的照顧,所以請你吃晚餐,至於拖得這麼久,是因為預算上的困難。」她才解釋完,工作室中忙碌的手機又響起來。
「你慢慢吃吧,我去接電話了。」她又鑽回工作室。
五十塊便當會有預算上的困難?由此可知她平常如何過分節制自己的花費。
唐非不知該心懷感激,還是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頓。
自從芊芊請客那天之後,唐非就沒有再按時回家。工作忙是原因之一,他不明白為何最近客戶的電腦都在下班前出問題,而且指名要他親自出馬處理。
第二個原因是他的工作夥伴——王喧這兩天常常出狀況,有時是電腦程式真的有問題,有時是她故意找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拖住他,等問題解決了,又推說她失戀,心情不好,要他陪她去喝酒。喝完酒再送她回家,往往已經半夜。
她曾經試著留他過夜,他卻總是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芊芊了,通常他進門時已是凌晨,她的工作室就算燈還沒熄,她的門卻總是掩著,他沒有立場去敲門。
清晨他出門時,她還沒有起床……
他的心麻麻地痛著,那是因為思念。他好想見她,好想拋下一切,只守在她身旁。
這天下班時間,王喧又刻意以微不足道的藉口留住他。
八點左右,她的問題解決,又要他陪她去PUB喝酒跳舞。
「我想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別長期過這種糜爛的生活。」他勾起外套,二話不說地離去。
王喧被留在辦公室,心中充滿意外和不甘心。
回到家已九點,客廳的燈還沒亮,他心中格外悵然。他先沖個澡,再打開冷冷的便當,邊吃邊看電視節目。他老是覺得一個人吃晚餐,有那麼一點空洞。
吃過晚餐,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和等待。
大概在十點左右,門把旋動,芊芊回來了。他的心抨然躍動。
「唐非?」芊芊在樓下看見燈光時,就有些訝異和莫名的躍動。他已經很久沒這麼早回來了。「你今天回來得倒挺早。」她走進來。
「那剛好,洗衣店的老闆說你擱在那裡的衣服太多了,叫你找空去拿回來。」她手中有一大堆標有洗衣店洗標的衣服。「為了報答你上次不辭勞苦冒雨帶我去小翡那裡,我幫你做了這件事。」她把他的衣服丟在他張開、想擁抱她、傾訴相思的雙臂中,然後與他擦身而過。
他們都沒空洗衣服,所以全部衣服都包給附近的洗衣店,洗衣店會每天派人來收,他們再找時間去拿,省事又方便。
「這樣算報答?」唐非抱著那堆衣服啼笑皆非,順手幫他拿衣服,也算報答?
「我的心意到了,接不接受隨你。」她丟給他這句話,走進自己的工作室。
自從小翡昏倒的事件之後,芊芊愈來愈不能面對他,每次只要有他的氣息存在,她總是心神不寧,他總讓她想起自己曾經多麼軟弱地依賴他,又如何地沉溺於多麼美好的感覺中……
由這些不見他的日子,心中漫起的掛念和淡淡憂心,她知道她心中的城池正慢慢失守,而她似乎一點抵抗的力量也沒有。
她必須乘心中情感竄出之前逃離,否則那份情感勢必將她淹沒。
「你的心意還真是特殊。」唐非倚在她的工作室門口,一派瀟灑。「我記得你那天用盡全身的力量抱著我,吃我喂的食物,好像不是這麼冷漠薄情哦。」他扯動椰榆的唇角,他只想看著她、聽她的聲音,聊慰相思之苦。
「呃……」芊芊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這件事,以為他不出現,可以讓她自在點。沒想到今天他早點回家,馬上就拿這來譏笑她,她簡直氣絕。
「我那時神智不清嘛……喂,你很過分那,怎麼可以拿那件事當把柄,如果知道是你,我才不會讓自己那樣!」她跳起來踹他一腳。可恨,他老是惹她生氣。
「是嗎?我好像覺得你是認出了我,才那樣抱我的。」他躲過她踹過來的腿,頑皮地糾正她。
「我說不是!」芊芊抓起桌上的書砸向他。
書沒有砸到他,碰到門,發出巨大的聲響。
芊芊又抓起另一本書,只是還沒有出手,他已經抓住她的手腕。
頑皮從他的唇角遁去,眼神變得深邃難測,他的眼神彷彿深邃難測,把她的肢體和注意力全釘牢在那裡。
「不管是或不是,這些都不重要,我不會拿這個來要脅你或取笑你……」他的聲音暗啞而沉緩。「天,我好想你,想得快瘋了!」
芊芊在他奇魅的魔力下迷失,她怔怔地望著他,思緒完全喪失,情感在翻湧奔騰……
唐非低下頭吻住那緊抿的雙唇,思念排山倒海而來,直把彼此淹沒……
在激烈地傾洩所有的思念之後,他才帶著憐惜與她的唇舌交纏,緩緩地品味那種觸覺,那柔軟的觸感徹底迷眩他的一切,濃郁情感完全控制他的靈魂……
芊芊終於害怕而惶恐地閉上雙眸,抵抗的念頭在付諸行動之前已消失無蹤,心中那股從未容許的放縱,掙破心裡的束縛,任意領受他的溫柔……
她的雙手溫馴地依附在他健碩的身軀,隨著體內熱度的不斷攀升,她的依附更緊密。
唐非的雙手渴望的潛入她的衣服,小心地在那柔嫩的肌膚上滑行,膜拜似的捧住那對飽滿柔軟的乳房,然後,小心的撩起套裝短裙,愛撫她敏感的大腿……
芊芊的腿與他的腿交纏,纖纖柔美在他的背部來回輕撫,口中不斷發出悅耳的吟哦刺耳的電話鈴聲猶如戰爭前線的緊急警報,同時驚竄過他們的腦門,把相擁的兩個人彈跳開來。
「是誰的電話?」唐非一臉生氣,是誰破壞他的好事!他充滿好事被打擾的惱怒。
「可惡,唐非,你這個色狼,給我滾出去!」先佔據芊芊的是羞愧和憤怒。「大色狼,快滾出去!」可恨!他為什麼要一而再的冒犯她。
更可恨的是她為什麼去迎合他?
電話鈴聲依然響著,唐非聽出這鈴聲來自他床頭的私人電話,會打這支電話的除了他父母,就只有他哥哥。
唐非輕佻地笑了起來,她紅著雙頰橫眉豎眼的樣子,有說不出的可愛,他好想就此把她放在手心,全心呵護珍愛著。
「笑什麼笑?沒笑過啊!叫你滾,沒聽見嗎?」她氣呼呼地拉好凌亂的衣服,以吃奶的力量對他砸書,他露出那種表情,像在看她好戲似的,令她又惱又氣。
「是,聽見了,我去接電話。」他嬉皮笑臉地躲過她的攻擊,跳出房間。「對了,你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哦,這個吻先留著,下次再繼續!」
「你去死啦!」芊芊砰的一聲用力把門關上。可恨,他的個性怎麼這麼惡劣?
瞪著那扇白色的門,唐非頑皮調笑的嘴臉,霸道地佔滿她的心、她的世界!突然,小翡虛弱躺在病床上的景象驀然竄進她的腦中。不!她怎能讓自己迷失,小翡才是最重要的。她要趕快賺錢,好讓小翡能早點住進千萬別墅中,她沒有餘力也沒有時間去談什麼感情。
正沉浸在自己惱人的思緒中,令人不悅的敲門聲響起。「芊芊,開一下門。」
許久沒有反應,唐非又敲一次。「芊芊?」
「開門讓你進來吃我豆腐嗎?你把我當白癡啊?」她非但不開門,反而趕快去把門鎖上。她決定嚴守自己的堡壘。
「你不開也無所謂,反正我只是要告訴你,我爸媽想來住一個禮拜,你快把東西搬到我房間來吧。」門外的聲音還沒有結束,門已經刷地一聲打開。
臉色鐵青的芊芊站在門口。「你說什麼?」
「我爸媽要來,就這樣而已。」他聳聳肩,把貼在她門板上的結婚契約撕下來,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樣子。
「後面那一句。」她的表情像發生什麼嚴重的天災人禍。
「你得搬來跟我同床共枕。」他有如好計得逞地笑著。
芊芊幾乎搖搖欲墜。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她非常正經嚴肅,好像接下來要談的事,關係到全人類的存亡……
「我們離婚吧!」她已經快哭出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唐非把屋子弄得像個家庭。凌亂的雜誌、書報整理出來,客廳的桌椅他也用心擦拭過,還增設了一些傢俱、名畫,買了幾組情人杯組、餐具組;還讓芊芊去買了許多掛飾、擺飾,特地把結婚照裱框,在客廳裡四處擺著。
房子內原本冷瑟的氣氛立時改頭換面,瀰漫著新婚的幸福和喜悅。
竿芊也聽話地把她的衣服、寢具搬到唐非的主臥室,把自己的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以充當唐家二老的房間。
關鍵的日子終於來了。
「記住,你是銀行職員,朝九晚五,還是個賢內助,不論洗衣服還是作三餐,都是你的工作……」在前往接機的途中,唐非不斷重複這些話。
目前過唐家雙親這一關是當務之急,就算要離婚,現在談也來不及。
「我可不可以剛好被派到國外考察?」這種掙扎,芊芊已經不只一次。
「他們只住一個星期,你就忍著點吧!」他從未看過她如此擔憂,心中不覺也緊張起來。
「兩餐要在家裡吃,衣服要我全部洗,每天要旱點起床弄早點……不如讓我死了吧!」她已經有好幾年沒那麼早起床了。「是誰規定女人要作這些的?三餐外面吃,衣服送洗,不是很方便省事嗎?」她永遠也弄不懂這個答案。
「是傳統。」
「傳統是誰定的?叫他去死!」
「那些人早就死光了。」
「那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為什麼要照死人的步伐走?」她愈說愈氣憤。
「別生氣,已經到機場,記得保持微笑。」
不管芊芊再怎麼努力,勉強擠出來的都是苦笑,她自己也愛莫能助。唐非看到這情形,不加思索地立刻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這細微的動作,不知怎地竟讓她的心情安定下來,笑容也變得比較自然。
「爸,媽。」唐非先看見那兩位走出機場大門的老人家,拔腿向他們跑去。
兩位老人家提著大包小包,也朝唐非、芊芊兩人走來。
「爸媽,你們怎會有空來?」他們不是要照顧爺爺嗎?他們不在家裡誰照顧爺爺?
「你大嫂放一個禮拜的假,你媽說要上來看芊芊懷孕了沒,給她補一補。看,她還帶了一大堆補品要來燉。」唐父照實回答,看見台北市的繁榮,他一興奮話就多了。
唐非心中暗想,如果芊芊聽見這些話,會不會吐血裝死。
「我那兒媳婦呢?」唐母覺得奇怪,芊芊為什麼沒來接機,她明明交代唐非把她帶來。
「怕車子被吊走,我讓她在車上顧車,只要一有警察,就要她快開走。」他用這招不知逃過幾張罰單。
「是這樣噢?」唐母算是相信了。
果然在他們走到汽車往來道時,芊芊已經把車子開到他們面前來。「爸,媽,上車。」芊芊把駕駛座讓出來。
「芊芊,你下班直接過來的嗎?」唐母意圖不明地問。
「是啊,阿非去接我下班的。」阿非?嘔!
「我怎麼聞到肥皂的味道?」老實的唐父突來一句。剛剛芊芊經過他身邊時被他聞到的。
天!她把十幾個小時的工作,在五點以前趕完,忙得根本不成人形,為了給他們好印象,她特地回去沖洗、打扮,難道這也成了罪過?芊芊簡直要抓狂!
「沒有啦,爸,那是燙衣服的香味啦,有些衣服燙過就會有味道啊,可能是芊芊她們制服的布料用得比較好,燙過比較香吧。」唐非看芊芊不耐煩地聚起眉峰,連忙替她回答。他為了扮這個謊,捏一把冷汗。
芊芊對這件事的反應像不定時炸彈,而且,她什麼都不在乎。萬一她大小姐一個不高興決定離開他,不只他無法對雙親交代,他更無法想像自己會變得如何。
所以,他時時得看顧她,杜絕所有讓她想離開的可能性。
「是燙衣服的氣味噢?怎麼跟我們家的肥皂味一樣?」唐父還在叨念著。
唐非暗暗決定勸芊芊換沐浴精。
「我們是不是現在回家?」唐母對這個最感興趣。
「沒有,我們先上館子吃飯,再回去。」芊芊回答。說實在的,她實在怕唐母會要她下廚。
「為什麼要上館子?你們沒有開伙嗎?」唐母的反應算來夠激烈的了。
芊芊的眼神又變冷了。
「不是,我是想爸媽難得來一次,為了表示我們的孝順,特地帶你們上台北有名的餐廳,吃完後到士林夜市去逛逛,也順便讓芊芊休息一天。」唐非覺得自己得多學些甜言蜜語,不管是哄雙親還是他的女人。
「對了,你們不是結婚三個多月了嗎?芊芊怎麼還穿那種緊身套裝?」唐母早就注意芊芊的肚子,芊芊的肚子是她最感興趣的。
現在,她對那肚子的表現有說不出的失望。
「那是制服,媽。」唐非解釋。
「你媽的意思是芊芊為什麼還沒大肚子。」唐父淺顯地解釋唐母真正的意思。
他們兩個還真心有靈犀呢!
「你們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芊芊還沒說完,就被唐非搶白。
「我們計劃兩年後,等我們的經濟狀況再好一點才生孩子。」開玩笑,芊芊要是透露出一丁點兒風聲,被他媽一直問下去,他們就完了!
「哎呀,作什麼計劃,結婚就是要生孩子的嘛,趕快生孩子才是正事啊……你們一定是作了避孕措施才會現在還沒消息,對不對?從今晚開始不准用了,照我的秘方,保證頭胎生男。這秘方是以前你阿媽留下來的,你看,我就生了你們這兩個男的,以前你哥哥和你嫂子也是和你一樣,結果還不是我把秘方教給他們,他們果然一舉生雙胞胎兄弟。」唐母深深相信唐家男丁如此旺盛,全是祖傳秘方的功勞。
「不會吧?」芊芊簡直要昏倒,結婚不就是兩個人舉行個婚禮,再簡單不過的事?哪來這些後續問題?看來,她一直都把這件事想得太天真。
「媽,沒那麼誇張啦。哥哥已經為唐家生下長孫,唐家也可以說有後了,你就不要再操心我們的事……」真是糟糕,他當初只一心想脫離每週相親的苦難,卻忘了還有催生這件事。
「怎麼這樣說?你和你哥都是我生的,你們生的小孩當然都是唐家的子孫,男孫當然是愈多愈好!」唐母樂不可支。
來看芊芊懷孕了沒,是她這次上台北最主要的目的,既然還沒有,讓芊芊盡快懷孕,就是她神聖偉大的任務。
「你媽是個恐怖的女人。」芊芊把頭埋入手掌中,悄聲咕噥。
「媽……」唐非想說些什麼,餐廳已經在望了。
「阿非要多吃這個,壯陽,才生得出男孩。」唐母把一堆魚、肉、蛋類食物挾入唐非的碗中,尤其是海鮮類食物。
唐非有點後悔帶二老來這裡。
「媽,你和爸爸也要吃啊,不能老是挾給我們。」唐非快受不了了。
「你爸老了,吃這些只是浪費糧食,你們年輕人吃才有用。」唐母一副理所當然地說。
唐父雖說有時擔任唐母的解說官,不過他現在很聰明當作沒聽見,猛力大吃大喝。
「芊芊要多吃這種。」唐母挾了很多海帶、香菇、洋蔥這類的食物到芊芊碗裡,這些可是唐母親自點的菜,據說是滋陰補陽的食物。
菜一道道上來,唐母絲毫沒閒著,不但忙著為唐非和芊芊挾菜,還邊解說這菜有什麼作用……
唐非覺得很不是滋味,唐母是標準鄉下佬那種型的,嗓門特別大,她一開口,全餐廳的人都聽見內容,他猜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知道他們這一家求子心切!
芊芊反正充當啞巴,唐母的問題有唐非代為回答,唐父說什麼有唐非應著,難得有人請客,她當然拿胃支持到底。
吃飽了,今晚才有精神和唐非吵。現在事情已經不是他們所計劃的那個樣子了,她非和他離婚不可!
唐母對芊芊的反應滿意得不得了,難得有個兒媳婦這麼乖,挾什麼給她,她都照單全收,他們唐家真是祖上積德,才能將這麼乖的兒媳婦娶進門來。
一頓飯終於結束了,付帳時唐非鬆了一口氣,他們可以離開這令人發窘的餐廳。
他們又帶二老上士林夜市,二老很好奇,看見什麼都想試試。尤其唐母最喜歡拉著芊芊東看看、西逛逛,一下子買這個,一下子買那個,芊芊仍然照單全收,而唐非則在後面負責付帳。
等他們逛到過癮時,已經晚上九點多。
「什麼?已經九點多了?快回家、快回家,晚了就來不及了。」唐母死命催促。
「有想看的連續劇嗎?」唐非很好奇,九點對他和芊芊來說,都還算早。
「是你們上床的時間。」唐父代為說明。
「啊?」兩個人同時大吃一驚,連這個也管?
「對啦、對啦,你們從今天開始要為生男而努力,快回家吧,吉時一過就要等明天了。」唐母催促唐非快上車。
「我可不可以假裝走失?」芊芊往車子的反方向走,想先逃再說。
唐非把她拉回來,放在駕駛座旁,自己則發動引擎。
「你們說的話我是聽不大懂啦,不過我現在開始說的話,可要聽進去哦。」唐母開始面授機宜。「你們一定要在十點之前進房,十點準時播種,十點哦,准十點哦,我會在外面幫你們注意時間……」
「我的天……」唐非和芊芊聽得面紅耳赤。
「還有,姿勢也要注意,第一次芊芊要在下面,要叫得很大聲,用力地叫,注生娘娘才會注意到;我會告訴她,請她送男孩來……第二次,男左女右,這次不可以叫,一聲都不可以,嬰孩才不會被你們嚇跑,第三次……」
「我要跟你離婚。」芊芊瞪著唐非以唇語宣告。
唐非露出一抹苦笑,拍拍芊芊的手,心中和芊芊一樣煩悶。
「你們一定要照我說的做,阿非一定要用力播種……」
「我要馬上……」芊芊再也受不了,她要當場發離婚消息……只可惜沒有成功她的嘴被唐非掩住。
「好啦,阿非開快一點,馬上就到家了。」芊芊的激烈反應被唐母解讀成迫不及待。唐母高興得呵呵直笑。心想:還是阿非有本事,找到個這麼聽話的兒媳婦。
「我看芊芊好像不是那個意思哦?」唐父不知哪來的敏銳。
「對,我不……」芊芊的嘴又被掩住。
「是哦?她在說什麼?」唐母也起疑了。
「沒有,芊芊的意思是,她很高興有這麼關心她的公婆,她很榮幸當上我們家的媳婦。」唐非流了一身冷汗。
「誰高興……」芊芊氣得直發抖。
「到家了。」
「聽到沒有?唐非,我明天就要跟你離婚!」芊芊扯著嗓門大喊。
一回到家,唐非和芊芊就被唐母趕進房間。「十點哦,十點整,我在門口替你們看時間,芊芊,你要用力地叫哦,不要害羞,用力給它叫出來。」她很緊張地再三叮嚀。
「小聲一點。」唐非很緊張地要她降低音量。
「告訴你,明天我一定要跟你離婚。」她戒懼地瞪著他。
「芊芊,你聽我說,他們只是來住一個星期。一個星期過後,他們就會回去,我們就不用再被他們所左右,這一個星期你就忍耐一下……」唐非央求,他正在設法打動她,怎能就這樣讓她走出他的生命?
「別說一個星期,就算一天我也忍受不住!失去自我,又浪費一半以上的賺錢時間,你知不知道對我的信譽和業務有多大的影響?更何況要像機器人一樣被指揮,還要做那些煩死人的家事。」就算只有一天,她也覺得是莫大的損失。每停工一天,她的收入就減少,離她的千萬豪宅就遠了一些,離她贏得賭注的日子也相對拉遠,這些她都不能忍受。
「阿非,現在怎樣了?要準備播種了哦,時間快到了……怎麼沒有聽見芊芊在叫?芊芊,要大聲,大聲一點,否則注生娘娘聽不到,你有沒有在叫?大聲一點!」裡面吵得不可開交,唐母在外面也興致勃勃。
「叫她住口!」芊芊再也不想壓抑,扯開嗓子大喊,又拿起放在床頭的檯燈想往門板砸。
「芊芊!」唐非及時拉住她的手腕,才保住那座檯燈。「要怎樣你才肯忍耐?」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他不得不跟她談條件。
「對啦,芊芊,就是要這樣啦,再大聲一點。」唐母聽得很快樂。
「離婚!」她根本不想忍耐。
「阿非,十點了,快進去、快進去……進去了沒?進去了沒?」唐母很準時地喊。
「進去了。」唐非敷衍著。
「進去了就好,要用力哦,用力、再用力,要進到最裡面。芊芊要用力叫,像生孩子一樣,用力叫。」她就知道這兩個人最聽話,唐母在外面樂得手舞足蹈。
芊芊覺得她快崩潰了。「沒得談條件,離婚。」
唐非專注的望她好半晌。「如果我付你酬勞呢?」他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芊芊充滿敵意的過濾他話中的意思。
「付你每天平均所得的酬勞。」
「你把我當菲傭還是妓女?」她氣憤得想把檯燈砸在他頭上,只可惜雙手被他鉗制,沒法如願。
「不,不是,」唐非費盡全身力氣才把她制住。「就像是臨時演員,請你和我共同演這齣戲,只要一個禮拜就好,就當作在做善事。」他非常、非常低聲下氣。
「我不想好不容易走到這裡的婚姻消失殆盡,如此一來,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你在這個騙局上所付出的也完全沒有代價,我不知道你會變怎樣,我是會回到原點,每週相親、每週和許多乏善可陳的女孩吃飯……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過那種生活的。就算你做做善事吧,救救我這個可憐的人。」唐非用盡渾身解數使出哀兵政策。
無論如何,他都不讓芊芊走出他的生命。
芊芊側頭想了一會兒,看在他的平時表現不錯,而她想讓所有人放心的分上,答應他也無妨,但是……「我有條件。」
「你儘管說。」她終於動搖了,唐非鬆了一口氣。
「現在怎樣了?阿非,播種了沒?快播種……芊芊怎麼沒有在叫?快叫啊。」唐母在外面控制時間和步驟。「換姿勢,快換姿勢,男左女右,這次不可以叫,姿勢換好了,就快播種。」
芊芊又想拿手中的東西向外砸了。
「只是演戲,不能假戲真做,在沒人的地方,你至少要離我三步遠,即使在有人的地方,也不可以對我毛手毛腳;還有,我要利用時間做我的業務;最後,請開即期支票給我。」她明快地開出條件。
唐非連想都沒想。「成交。」他馬上拿出支票,開了一張十萬塊的即期票給她。
「夠爽快!這樣吧,我為你介紹生意,你給我成交價的兩成做佣金。」她收下支票,不忘順便談生意。
「再說吧。」他對她的生意興趣缺缺,事實上,他痛恨她與他的所有交易。
「阿非,現在怎樣了?不能睡著哦,還有一次要在浴室做哦,兩個都不能睡……」唐母又在外面叮嚀。
「她可以去做性學博士了。」芊芊邊把支票收進公事包中,在記事簿上記下收支。
「她們那一代的傳統婦女總是這樣的。」唐非和衣在床上躺下,覺得很累。
「你也真是孝順,哪一個女人嫁給你,注定要背負多方壓力,祈禱你娶到個傳統女人,一生以為你生兒育女、孝順公婆為畢生最大的理想事業。」從現在開始,她是他的臨時演員,不能有任何不敬業的舉動,所以她對這一切都轉換成心平氣和的態度,敬業可是她這行最重要的守則。
祈禱我娶到……唐非側頭看她,沉重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幸好我mammy不是傳統婦女,不然,我也要慘了。」她很慶幸自己的母親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婦權運動者。
「好了嗎?可以出來了。」唐母在外面敲門。「快去浴室洗澡,把以前那些髒東西洗掉,把培育男嬰的神聖身體洗進來……」她像民間的法師,對什麼步驟都有一串祝詞,並且倒背如流。「快點,我已經替你們把洗澡水放好了。」
「她現在說什麼?」芊芊有點恐慌地問。
「快把睡衣換上。」唐非把她的睡衣丟給她,自己也換上一套同款式的。這可是為了使事情逼真,他先前所買的一套情侶睡衣。
「快一點哦,起得來吧?拖久了就不好了哦。」唐母在外面催促。
「把你的妝弄糊。」他最先想到的是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激烈運動過的樣子。
「為什麼?」芊芊還搞不清楚為什麼要有這些舉動。
「我們現在要照媽的劇本演。」
「噢。啊……」
他毫無預警地攔腰抱起她,飛快地轉了好幾圈,芊芊反射性地攀著他的肩膀,一面尖叫一面掙扎,又一面怕死地抱緊他。
直到他自己也氣喘吁吁才停下來。
「你把我嚇死了。」芊芊只能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因為她暈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這個姿勢剛好。」說著,唐非打開門,抱著她走出房間。芊芊連跳腳都來不及。
唐母看見小倆口你儂我儂的樣子,相信他們一定照她的指示行事,她明年要抱孫子肯定有望,簡直滿意極了。「快,快進浴室。」
「你們在浴缸裡做一次,順便把身體洗乾淨。」她關上門前這般叮嚀。
門才一關上,芊芊就跳下來把唐非推開。「保持三步以上的距離!」他突然把她弄得頭暈不已,她很生氣。
「我們都沒有激烈運動過的樣子,為了瞞過媽,我只好出此下策。」唐非解釋道。
「下次請先行通知。」她忍住不對他生氣,他現在是她的夥伴,要把這齣戲演好,兩個人非得配合不可。
「你先洗,我面向牆壁。」果然,他轉過頭去。
「好,你洗的時候,我也會禮尚往來。」芊芊果然開始動手脫衣服。根據她對他的瞭解,他向來說話算話,從來沒有食言過。
「你們衣服脫好了沒?開始啊,開始做啊。」唐母又在外面督促。
「媽,沒那麼快,剛要開始而已。」唐非回答,他母親的指令讓他心猿意馬,但是他唯一可做的,是壓抑下那股火熱的慾望。
雖然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冰冷平滑的牆壁,但背後芊芊那玲瓏剔透的身影,隱約地倒映在磁磚上,那麼地美麗誘人……被不人道壓抑的慾望逼出一身冷汗,流下他的背脊。
「開始做了沒?」唐母的聲音又從門那邊竄進來。
「開始了。」他的聲音在顫抖。「芊芊,快叫。」他對著牆壁說。
「好吧。」說著,芊芊發出無比性感的聲音呻吟著。「啊……啊……」
「用力一點,阿非,用力一點。」唐母以為她在指揮什麼。
「啊……啊……啊——」她愈說用力,芊芊就叫得愈大聲也愈性感,那節奏感讓人深信不疑。
「哈……呼……啊——啊——」連令人銷魂的喘息聲也有了。
唐非再也壓抑不住體內那原始的獸性,猛地轉身,提吊起坐在浴池中邊演戲呻吟邊玩水的芊芊,用力地從她的頸窩吻下,雙手更是肆無忌憚的在她赤裸的身上來回撫摸。
他吻得又急又猛,手也又粗暴又蠻橫,在愛撫她的同時也脫掉自己的衣服。
芊芊在那一剎那被恐懼攫獲,她的眼瞠大如銅鈴。
「不!」她使勁地掙扎。但火熱的慾望早已凌駕唐非的理智,讓他無視於芊芊的反抗,反而把她擠壓在胸前,以他粗獷的胸膛摩擦她柔軟的雙峰。
芊芊伸腳踢他,大吼道:「放開我!啊!不要……你在做什麼——」。
她害怕極了,她的身子恐懼得發疼,唐非像變個人似的,他的臉上掛著她陌生的笑容,眼中濃濁地滿慾望……
「唐非……放開我……」她冷汗涔涔,痛苦地嗚咽哀求。
不知何時,芊芊已被唐非鎖在浴池中、他的身下,她不停捶打他、踢他,卻反而使他把她的雙手鎖在頭頂之上,雙腳壓制她的玉腿,令她驚懼得全身抽緊。
「放開我……求你……」芊芊嘶聲哀求,她的身子在水中顫抖,臉上又是水又是淚,無法分辨。
唐非現在只想把自己深深地埋入眼前的女體,哪還會注意到芊芊的顫抖和哀求。他弓起身子,準備往前衝刺——
「喂!阿非,到底怎樣?該出來了,不要在裡面睡著。」唐母在門外扯開嗓門吆喝,剛才浴室裡傅出許多奇怪的聲音,她以為是這一對新婚夫妻正打得火熱,現在聲音停下來,該告一段落了。
唐母的聲音讓唐非吃驚一顫,理智從獸慾中掙脫出來。
慾望從他的臉上、身上全數消失,繼之而起的是不敢置信和愛憐。
「芊芊……」他看見她的害怕和顫抖,心中發疼發緊。
「滾開,從我眼前滾開!」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滑下來,她全身不住的顫抖,剛才真是嚇死她了,嚇死她了……
「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看見她的淚痕,他立時明白自己傷她多深,內疚毫不留情地鞭笞著他,他顫抖地想拂去她的淚。
「滾開!」芊芊別過臉,不讓他碰自己。
誰知他非但不走,反而以強敵壓境的氣勢緊摟住她。
「走開!」芊芊驚駭萬分,卻找不到退路……
「不,芊芊,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發誓絕不再傷害你……」他擁住她,在她耳畔低喃,她的每一個掙扎,每一個驚顫都撕扯著他的心。
「不……」恐懼捍衛著她,嚴厲拒絕他的歉意和呵護;她的拳頭使勁打在他身上,淚水在眼中肆流。
「相信我,我要你相信我。」他霸道地抬起她的臉,要她正視他,沒想到卻在她充滿淚水的雙眼中看到驚懼和害怕。「天!你這麼害怕、恐懼……」他再次把她擁進懷中,恨不得把她揉人心窩。
「別怕,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一手握住她細緻的後頸,一手小心的環在她背後,溫暖的唇充滿愛意地在她耳畔廝磨,漸漸移到她輕顫的臉龐,慢慢吻去她臉上的水和淚,來到她的眼睫、眉心,又沿著挺翹的鼻尖,滑到她誘人的唇畔。
他的動作再沒有侵犯與粗暴,只有小心和珍惜。
害怕與恐懼被他悄悄撫去,她閉眼領受他所給予的一切,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平靜、溫暖,那不可言喻的甜美溫暖充滿她整個生命,她滿足、喜悅地輕歎一聲。
「別怕我,我發誓絕不再傷害你。」他不再輕啄她的唇瓣,改而親吻她,直到她完全接納他。他拿來睡袍為她穿上,又親親她、擁抱她,才攜著她的手走出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