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明天就是秦晉綸回國的日子,坐在辦公室裡的白依依心情沉重,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一大早就沒看到人了。
「先生,你、你們又來幹什麼?」
「那個大帥哥咧?」
辦公室外突地傳來一頗為熟悉的聲音,白依依從辦公椅上起身,立即看到上回來鬧事的柯子夫又率了兩名隨身小弟走進來。
「你又想幹什麼?」她不悅的看著他,心裡不免想著,這秦晉綸天天跟她來上班,就今天沒來,這個凶神惡煞就上門了,他還真會挑日子。
「我不找你,我找那帥哥。」柯子夫大剌刺的在沙發上坐下,雙腿習慣性的擺上桌子,搖啊晃的。
「你說晉綸?」她神情略微驚惶,就怕他們再將辦公室砸得亂七八糟。
「大美人,別怕,我今天不是來鬧事,是來說謝謝的。」他有道上混混的豪邁特質。
「謝謝?」她更不懂。
「是啊,大快人心啊!我還是到昨天才知道咧,原來那些人要我找你是要搞我的,結果,你那個帥哥化的妝,我嚇昏一次後,醒來再嚇一次,這膽子就出來了,那一晚,一連嚇得好幾個人口吐白沫咧!」
柯子夫一臉得意,邊說邊跟手下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名小弟上前,拿出一大疊鈔票,「當天忘了付費了,還有這個,」他再要一個小弟拿出一張名片,「全交給你的帥哥啊,這化妝舞會也很有趣,下回的萬聖西洋鬼節,我就指定他,叫他別將我的名片扔進垃圾桶啊。」
說完來意,柯子夫晃了一下就回去了,白依依也鬆了口氣,只是一整天下來,秦晉綸並沒有到工作室,就連她下班後也沒出現。
她打電話回家,她媽說秦晉綸不在家,而爺爺跟羅傑去添購一些東西,說是要買回英國的。
「我知道了,媽,那晚餐你——」
「我約工局中同學,好不容易才聯絡上的,五、六年沒見了。」
「哦,那好,你好好玩,再見。」
一個人,白依依好久沒有一個人了,她獨自去了酒館,迎接她的是James活力十足的一聲「歡迎光臨」、Kin的迷人笑臉、Hermit讓人沉靜的眼眸、Narcissus撫慰人心的藍調爵士。
一樣的昏暗燈光、一樣的藍色氛圍,為什麼少了一個人,心中的藍色寂寥卻慢慢擴大?
「一個人?」 Hermit看著她。
她點點頭,但心卻被這三個字莫名的刺痛一下,她避看她的眼睛,看著那個總是背對著客人彈琴的Narcissus,他沉浸在自己的鋼琴世界裡,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來回飛舞,那流暢動人的旋律裡,有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複雜情緒,彷彿隱藏了許多心事,似乎與她累加層疊的心事以同樣的節奏相呼應著……
Hermit將一杯調酒放在她前面的吧檯上,也將她凝注的目光吸引回來,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心緒複雜。
「傾聽自己心裡的聲音,你會找到答案的。」Hermit看著她,似乎見到了她的迷惘與不安。
她凝睇著她,「可我沒有勇氣。」
「你有。」
這麼堅定?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比她還肯定。她不敢再問,而在離開酒館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時,她突然害怕起這樣的寧靜。
她走出屋子,沭浴在月光下,聽著唧唧蟲鳴,她坐在日式亭園的實木椅上,靠躺在椅背,凝望著天上皎潔星月。
「好寂寞啊……原來,女人因為害怕寂寞而談感情,卻在談感情後被更深沉的寂寞給包圍了……」她喃喃低語。
「會被更深沉的寂寞包圍,是因為你的心已經不習慣一個人了。」秦晉綸獨有的性感嗓音突地在她身後響起。
她愣了一下,飛快回頭,看到他滿臉笑容,「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將她擁在懷中,「你太想我了,所以感觸這麼深?」
她臉兒泛紅,「沒有——」
「我今天不見一整天,你沒有坐立不安、心神不寧、什麼事都做不好,心裡只想著我會在哪裡?又在做什麼?」他挑眉,嘴角噙著一抹可惡的笑。
「沒、沒有。」她心虛否認,因為他全說中丁。
「想知道我去哪?」
「不想知道。」
「那我就不必多說了,我好累,先回房洗澡,明天我是中午的飛機,行李還沒收呢。」
他邊說邊往屋裡走去,她咬著下唇,看著他走進屋裡的挺拔身影,很想追過去,但矜持讓她坐著不動。
秦晉綸以眼角餘光一瞄,見她沒跟上來,還挺失望的,害他刻意失蹤一整天,原本想用柔性戰術,別老給她一種蠻橫印象,但看來,她還是比較適合野蠻手法。
他回到房裡,洗了澡,關燈上床睡覺,腦裡拚命想著如何在明天將她拉上飛機。
就他所知,凱撒在拍攝星際奇兵的最後一個月,曾將戲組拉到英國取景,依依也是工作人員之一,算了算,她的英國簽證還有好幾個月的有效期限,等他買好機票,她就可以跟著走人了……
卡一聲,門突地被打開了。
他半瞇著眸子,看著昏暗燈光下,那走進來的竊窕身影,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白依依潤潤乾澀的唇,深吸口氣,走到他身邊,「我、我想去英國看看你的草莓田……」
他故意閉眼,裝睡。
「你睡著了?」她吶吶的看著似乎熟睡的他,「我——那算了,我明天再跟你說好了……」她喃喃低語,轉身就要出去,冷不防地,一隻手臂扣住了她的手,一把將她拖入了一個溫厚胸膛。
她粉臉酡紅的看著躺在她下方的秦晉綸,「你裝睡!」
「不要點手段怎麼將你拉上床?」他魅惑一笑,近在咫尺的俊俏臉龐有著迷人的笑意,他的唇貼近她。
「別,不可以的!」
「你自投羅網,逃不掉了……」他嗓音沙啞的誘惑她,雙手插進她柔滑的黑髮,略微施力的將她的唇覆蓋住自己的唇。
「不行……我媽快回來……」
他轉個身,將她定在自己的下方,狂野的吻著她,他溫柔的鼻息輕拂著她的粉頰,寬闊的胸膛壓著她急促起伏的柔軟,她一顆心怦怦狂跳,氣喘吁吁又不由自主的呻吟連連。
「讓你的身體說話,只要感覺……依依,感覺它……」
他喃喃低語的給了她一個銷魂蝕骨的狂吻,他深邃的綠眸勾引著她,火燙的舌挑逗著她,一雙帶著慾火的大手不知在何時探入她的胸罩,愛撫著她的柔軟……
她全身虛軟、理智遠揚,只能向情慾之火投降……
晚上十一點。
「依依,媽媽買宵夜——」
「噓!」秦雍瞟了一眼一踏進屋子就往客房走的謝純安,再指指那間開了一小小縫隙的主臥室,站在他身旁的羅傑則是一臉笑意。
她好奇的走過去,從秦雍讓開的門縫往裡看,一眼就瞧見在昏暗的燈光下,秦晉綸跟白依依倆相依相偎的熟睡畫面,銀白色被單溫暖的包住兩人,秦晉綸將依依護在懷中,兩人頭靠著,沉睡的神情散發著甜蜜的幸福……
羅傑輕輕的將門給關上,謝純安腦海中仍有那幸福的一幕,心中也不由得希望,秦晉綸能永遠的這樣呵護女兒。
「我想你家的女娃兒會跟我們爺孫倆回英國了。」秦雍在客廳沙發坐下,看著謝純安道。
「就算她不去,我也會勸她去的。」她在他對面落座,對端來兩杯熱茶的羅傑點頭微笑。
秦雍眉頭一皺,「我家那個臭小子很花心的,你不擔心她一個人在英國被我家臭小子給欺侮了?」
她溫柔一笑,「那就麻煩老爺子幫我這個做媽的一個忙好嗎?」
「要我替女娃兒出頭?」
她搖搖頭,「依她的個性,我想,如果晉綸負了她,她會不吵不鬧,安靜離開。」
他一愣,「那不吃虧了!」
她歎息一聲,「這點是吃虧了,因為她對愛情沒信心,對自己也沒啥信心,如果在英國的這段日子,真有這樣的事發生,請你一定想法子讓她留下來,」
「留她下來?」
「她的心受過一次重傷,而這一次——」她深吸了一口氣,「老爺子,老實說吧,依依是個潔身自愛的孩子,她跟仁傑的愛情是從十七歲就開始,兩人一直是純純的愛,但這一次,她會這麼做,就我對她的瞭解,她對晉綸一定也有相當程度的愛的。」
她認真的看著秦雍,「所以,若不幸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希望她默默離開,自己找個地方舔傷,我希望她能留下來去爭取她的愛,她值得的,她可以做到的,而晉綸如果聰明,就不會傷害她——」
「那臭小子很難說,尤其女人一卡車,他又來者不拒——」他撇撇嘴角,一看到她眉宇間的不安,打住話頭,「好,我答應你,一定將女娃兒留下來,要她別輕言放棄,我是說,如果真有那種不好的事發生時。」
秦雍其實還挺喜歡白依依的,他也知道自己在做造型時東挑西撿,很不好伺候,但小女娃一直沒變臉,很有耐心。
「那就謝謝老爺子了。」謝純安暫時放下心。
秦晉綸在傾瀉的陽光下甦醒過來,看著懷中仍熟睡的女人,他的心中湧上滿滿的柔情,他輕撫著她的髮絲,俊俏的臉上漾著深情的微笑。
早上醒來抱著一個美女並不是生平頭一遭,但這一次的感覺是特別的,特別的溫柔、香甜,令他眷戀不已,尤其是昨晚的肌膚之親,他從來沒有那麼貪心,想再一次、又一次的擁有她。
他那雙綠眸鎖著這張粉嫩麗顏,他是要教會她她還有愛人的能力,但沒想到他居然跟著淪陷……
砰地一聲,門突地被人用力的打開,韓貞薇氣沖沖的走進來,「依依,我跟你說你那老哥——」她倏地住口,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她昨天深夜的飛機到台灣,被白啟源氣得壓根睡不好,一早就來找好友要吐苦水,可實在氣昏頭了,居然忘了主臥室早讓秦晉綸佔去,仍像以前一樣下意識的逕自走入找人。
秦晉綸挑眉瞪了她一眼,因為懷中的人兒已經被她吵醒了。
白依依眨眨惺忪睡眼,看到韓貞薇,還有點迷惑,又看到低頭微笑的凝望著自己的秦晉綸,再感覺到和自己交纏的那雙毛茸茸的腳,貼靠在她柔軟胸脯的大手後,昨晚所有的記憶在瞬間全回來,一張粉臉頓時漲得紅通通的,她將臉埋在他胸前,低低呻吟一聲。慘了,她媽、秦爺爺、羅傑一定也都知道了,而貞薇——
「我——我先出去,你們穿好衣服,我有事跟依依說。」
韓貞薇心情是很不好,但看到小倆口上床了,秦晉綸那副呵護的深情模樣,她的壞心情去了大半。
一會兒後,白依依跟秦晉綸走出房門,看到母親、秦爺爺、羅傑也都坐在客廳,她粉頰滾燙得像要冒煙了,而秦晉綸還是很輕鬆自在,擁著她在椅子坐下。
「伯母、這兩位爺爺,依依臉皮薄,我想你們就都別坐在這兒,我知道我將你們都吵醒了,但你們難道不能假裝沒聽見,再回房去睡?」韓貞薇看好朋友羞得抬不起頭來,忍不住跟幾個長輩說道。剛剛伯母有為她跟兩位老人家介紹過了。
「你不是氣沖沖的要說什麼嗎?那就說吧,反正都被你吵醒了。」秦雍給了這嗓門大又火氣旺的女孩一記白眼。
「依依,不用想太多,呃——媽也談過戀愛。」謝純安想讓女兒自在些,但自己的臉也發燙起來。
秦晉綸看著頭都快垂到膝蓋的白依依,再看看這一屋不自在的一群人,他拍拍她的肩膀道:「這樣吧,你跟貞薇出去談。」
「那也好。」韓貞薇贊成。
她是要說白啟源的壞話,所以沒必要讓這麼多人聽見。跟謝純安點頭笑了笑,她就拉著尷尬到不能再尷尬的白依依出去了。
見兩人離開,秦晉綸即對著謝純安說:「伯母,依依答應要跟我到英國。」
「那很好,你——」謝純安凝睇著這張俊俏容顏,「依依是個很好的女孩,我希望你盡可能的別傷害到她,好嗎?」
「伯母,不會的,倒是她別傷我的心才好。」這話說得語重心長。
由於時間還早,秦雍跟羅傑回房準備睡回籠覺。
「羅傑——」秦雍躺在床上,看著打地鋪的老管家,「你有沒有覺得那個臭小子跟依依在一起時,眼神特別溫柔?」
「有啊,老爺。」
他撫著下巴問:「他這次該不會玩真的吧?」
「可能是真的……」
「真的?」秦雍嘴角揚起笑意,「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秦家的第四代就有機會出世了。
約莫一個小時後,白依依跟韓貞薇回來了。
「你要加油。」韓貞薇知道依依要到英國的事,她給予祝福,也允諾會搞定工作室的事。
「你也要加油,我不會休假太久的。」她跟哥哥愈鬧愈僵,希望他們能早日和好。
「不,你好久沒放假了,這一次就玩得愉快一點,當然,如果有什麼大CaSC,看在錢的份上,我還是會把你Cel回來的。」
謝純安也對女兒叮嚀了一些話,女兒談戀愛,她這做媽的總不能一路跟到英國去,何況,對於秦晉綸她一直有個感覺——他可以給女兒幸福,所以對他,她是多了一份信心。
午後,秦晉綸、白依依、秦雍、羅傑等人搭機飛往英國,謝純安則返回加拿大。
維也納森林,送走今晚最後一名客人後,打佯了。
吧檯內的Hermit將每一個酒杯洗滌擦乾,James整理桌椅,Narcissus結束了鋼琴彈奏,卻仍坐著,凝睇著擺放在鋼琴上那花瓶中的海芋,不知在想些什麼。
Hermit整理完吧檯,拿起塔羅牌,Kin走了過來,「看來有人已經離開了。」
她露齒一笑,明白老闆的意思,因為三兩天會來酒館喝上一杯調酒的秦晉綸,一連七晚沒來了。
獵人終究明白自己不只是單純的狩獵者,他獵物也被獵物所捕獲。
她開始算牌,翻開牌後,她皺了皺眉。塔——這代表最大的警訊、關係僵化、破裂、揭發真相……
她沉眉鎖眼,靜靜的看著那張牌。
Kin則坐在酒館一隅,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點燃一根香煙,沉浸在無人知曉的內心世界。
打烊後的維也納森林,沒有James的笑聲,少了Narcissus的靈魂藍調,空氣中似乎多了一抹沉鬱的空虛。
沙特阿拉伯
在熙來攘往的熱鬧城市中,幾名神職人員穿過人群,轉往寂靜的巷道,來到一間莊嚴肅穆的教堂。
教堂內,一名默禱但看來不甚專心的美麗少女一見到其中一名俊秀斯文的神父走進來時,她眼睛一亮,立即從座位上跳起來,跑向前去,「呂神父!」
呂仁傑給了這個金髮藍眼的女子一個微笑,就要往裡走。
「等一等,呂神父,我是來跟你道別的,別這麼不理人嘛。」芬妮是個活潑好動的美國人,沒啥心機,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要離開?」
「鬆了一口氣?」她故意扁起小嘴,但立即笑了出來,「好啦,不開你玩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體是不是都恢復了?」
「沒啥大礙了,躺了大半年,都好了。」
「那就好,不然,這次我到英國見了秦大哥,他鐵定問我的。」
「叫他不必內疚,是我自願救他的。」呂仁傑思及那一次的車禍,雖然還心有餘悸,但他仍不後悔在千鈞一髮之際,衝到馬路推開秦晉綸,自己卻被撞成重傷。
她看著他,「我聽艾倫神父說,你也要到英國去了,是嗎?」
他點點頭,「是主教神父要我去的,哪裡需要我,我都會過去。」
「那——如果我需要你呢?」芬妮噘起紅唇,但看到這個東方神父又是一臉的平靜,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歎一聲,這麼溫柔英俊的人當神父,真是暴殄天物,好多女教徒都好迷他。
他當做沒聽見,低頭將原本一手拿著的聖經換用兩手拿。
「我應該會比你先見到秦大哥吧,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跟他說的?」
「說——」呂仁傑的腦海閃過白依依那張清麗絕塵的美麗臉蛋,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說他沒有虧欠我,但如果他真的去做了那件補償的事,請他記得,一定要付出真心。」
「真心?!什麼事啊?」
「他知道的。」他跟她點點頭,便轉身跟上其它的神父,往裡面的長廊走去。
芬妮看著他的挺拔身影,想了想,有了另一個決定。
她先去問艾倫神父,得知呂神父要在一個月後才會前往英國後,她就去跟她爸媽拜託,讓她一個月後再赴英國,她打算跟他同行,至少得知道他在哪一個教堂服務嘛,誰教艾倫神父不肯告訴她呢。
好在從事石油買賣的父母極為寵她,讓她可以在這兒再多待一個月,至於轉學到倫敦大學的手續都辦妥了,她就以家裡有事為由,先請一個月的假,再去辦理報到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