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籍:香港。
背景:已銷毀。
職業:殺手。
「滴答,滴答……」
綿綿細雨從夜幕垂直而降,滴落在大廈、滴落在一旁盡忠職守的路燈上、滴落在暗黑污穢黑街裡破損看不到蓋子的垃圾桶裡、滴落在紐約這塊集繁華、熱鬧、不為人知的黑暗於一區的大地上。
因綿綿細雨而灰濛濛的鬧區,今夜少了車水馬龍的塵囂,這場雨似乎洗淨了一切,卻沒洗刷掉黑暗地帶所蘊藏的污穢氣息;長久以來極惡的累積,形成不可觸碰的領域,人人都知曉紐約之名,然而宣揚紐約名氣的卻是黑街之人。
黑街,沒人知道真正發源自紐約何處,更沒人能夠估計它真正的範圍,不知情的人以為接近黑人聚集的地方就是黑街的所在地,然而所謂黑街不只是黑人散佈的地方,而是充滿犯罪、淫慾、放縱……等氣味的地方,屬於社會邊緣人的天堂。
邪惡的黑街就連白道人士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入侵,因為有可能一個不小心,小命如何斷送掉也不曉得。這裡沒有王法、沒有光明世界的制度,有的只是黑街律法,那便是亂無章法。
也許是細綿的雨夜,也許是久久才一次的沉寂之夜,今晚的黑街顯得靜謐,只有一道黑影無聲的佇立在兩具無名屍體旁,輕掬的黑槍槍口還冒著一絲淡煙。
風刃令嘴邊掛著一抹邪笑,解決了外頭的兩個,剩下的就是裡面一群已經悄悄向閻羅王報名卻不自知、還陷入瘋狂情慾的人……他笑,笑得讓人毛骨悚然,叼在嘴邊的煙已經燒到盡頭,他伸手拿下捻熄,而持槍的右手上那小小的楓葉刺青在路燈的微光照映下,似乎閃爍著半紅半澄的色彩。
不知道在高潮下被射殺的感覺是如何?心裡好奇的想著,頗有想拿人命來試驗的恐怖打算。
站在這兒當然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人要是好奇就要勇於追求事實的真相,這才是真人類,嗯,就是這樣!
悄然開門,當門內昏暗的光線迎向自己的身體時,他就要為自己所設定的問題找到答案。
但,不知道為什麼--
無論再怎麼正常的至理名言說在他嘴上,總成歪理!
「求……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全身赤裸的中年男人身上沾染著血,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屍橫一地,濃厚的恐懼攫住他的全身神經,他手撐著地板不斷後退,但眼前的人恍若地獄派來的死神,也跟著他緩緩前進,他們之間保持的距離始終不短不長。
「不殺你?呵……你的手下跟女人全都向閻王報到了,只放過你一個似乎對他們說不過去吧?」風刃令冷冷一笑,這句話當然不包含什麼意思,想他做事也不用去理會別人的想法,更不需要去跟任何人交代什麼,他向來只對組織負責而已。
一旦下了決定,就算天皇老子來了也無法左右結果。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放過我!放過我!」那男人因為害怕而顯得行動笨拙,困難地爬起身跪在地上,雙掌合十不斷的祈求拜託,顫抖的不只他的人,還有他的聲音。
「喔?那你倒說個我別殺你的理由來聽聽,要是我認同,也許就會饒了你一條命。」將槍放在自己的肩頭,他玩世不恭的說道,沒有溫度的眸子似乎夾帶著什麼意味,「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不過,只有一次。」
「我……」那男人冒著冷汗的想著,「錢……我有錢,我有很多錢,我可以給你很多錢,只要你不殺我,你開個價,我馬上給你……只要你不殺我……」
像是已經看到生機,他愈說愈振奮,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他的至理名言。
但是,並不代表等同於全世界的人的理念!
「是嗎?很好……」他先是一笑,像是認同。
男人見狀,懼怕在外表,卻好笑在心裡。
幸好、幸好,只要這次不死,他就有能力東山再起,只要有錢,不怕雇不到其它槍手幫他做事,他還可以繼續為所欲為……愈想愈興奮,他不禁面露笑意。
平空一記輕響,那男人尚來不及實現他的野心,便含笑倒向地面,直到中槍那一刻都不知自己已成死人。
「理由很好,可惜,錢我多得是。」對著含笑而死的男人喃語,一抹冷嗤染上嘴角,這時手上的槍早已回歸原來隱藏的位置。
生命平息而沉寂靜默的空間,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一具具赤裸的屍體倒臥在被鮮血染紅的冰冷地面,除了那男人,其它人死去的神情全都是達到高潮時的歡愉忘情--緊閉雙眼、宣洩情慾瞬間的喟歎神情,也許沒有人想過自己會在享受過魚水之歡後,莫名其妙共赴黃泉續攤吧?
「這就是無常的人生,到死的極致嗎?」他一陣冷嗤。
頎長的身影站立其中,白皙的俊顏不自覺的沾染上一點一點血跡,風刃令毫不在意的緩緩行走著用血鋪成的路,行經一座落地、似乎是用來增加情趣的大鏡子前才發現自己臉上染了血漬,伸手抹去污穢的斑點,他是在笑,但笑得讓人發寒。
沒想到任務那麼簡單,甚至容易得讓人……意猶未盡!輕哼了一聲,也踢了踢身旁赤裸臥在另一具女屍上的男身,看來自己是挑了個沒什麼挑戰性的任務執行,他小看了自己的能力,高估了這任務的有趣性!
而他方才才解決的男人,則是美洲地區出了名的股票大亨,表面上在財經股市呼風喚雨,實際上偷偷利用管道僱用五個被追緝的槍擊要犯當手下;說他能夠操控股市的漲跌,倒不如說他是為了控制整個股票市場,唆使那五個槍擊要犯將他看不順眼、阻礙他發財的人二殺害。
錢是萬能的,所以事件一再累積,但幾乎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是那些槍擊要犯心狠手辣,從來不會懷疑到他頭上,無疑是給了他繼續為所欲為的機會!
為了犒賞那五名槍擊要犯,那名股票大亨不只定期給他們酬勞,連帶的還會在有任務交給他們執行之前,安排三名舞女供他們洩慾。然而好色是男人的本性,他準備的三名女人總要先讓他享受過才會輪到他們五個享受。
今天,也就是那名股票大亨要交代任務的時候,而且發現他下一個執行的目標竟隸屬神話組織裡的人員,所以組織下令格殺此人與其手下五名槍擊要犯!
「槍擊要犯?哼,看來也不怎麼樣。」他不屑的佞笑,顯然是沒滿足他那脫軌似的邪噁心境。槍擊要犯聽起來挺有挑戰性的,卻沒有想像中的有趣,反而玩弄那男人還比較有意思!而今日倒是從他開始當殺手到現在為止最仁慈的一次!
仁慈?要是讓其它人聽到,恐怕還要哈哈大笑,號稱最冷血沒良心又兼最高領導人之一的風刃令居然會仁慈?!這八成是本世紀最恐怖的鬼話連篇了!
只是他記得應該還有一個人……算了,魅眸一瞇,不動聲色的微揚起嘴角。就算存在,對他來說也不足以影響什麼。
既然任務完成了,這裡也沒他的事,剩下的就交給警方來處理……揚手丟下一包鼓鼓的牛皮紙袋,他頭也不回的提步離去。
行走在灰暗的小巷內,他從口袋裡抽起煙包拿出煙來,點燃的裊裊白煙讓黑得窒人的空間多了一絲人氣,踩著因為綿綿細雨而形成的一坑一坑小水窪,無聲的空氣裡就只有著窸窣聲。
驀地,他走了一段距離,發現前方不遠的垃圾堆裡突然傳出沙沙聲響,他停下腳步,挑起濃長的劍眉,精明的雙眸盯著那搖晃的東西許久,定住的腳步朝前邁進。
隨著緩緩接近,他居高臨下的利眸越過廢棄的垃圾桶,盯著埋頭不知在找什麼的長髮人兒,嬌小纖細的身子不畏髒亂的混在垃圾堆裡。
這是在幹什麼?他見狀,眉間聚起了個小丘,方纔還沒接近這個地方,就依稀聞到一陣酸臭得讓人有些反胃的味道,愈接近那味道就愈刺鼻,這傢伙竟在垃圾堆裡打滾?
然後……瞧他看見什麼?那個傢伙居然不知道在垃圾堆裡翻到什麼,張口就啃食起來了!
「天啊!你在做什麼?」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他毫不客氣的一把揪起那人的領子;拎起的那一刻,他才發現這人不像自己剛才想像的嬌小,但卻異常的瘦骨如柴,一雙精亮無瑕的瞳眸在剎那間勾去心志,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快要溺斃在那黑白分明、炯然有神的眸海。驀地,他發覺不對勁的回過神,這才發現他所謂的「傢伙」竟然是個……「女……女人?」
先不論她那雙眼睛是怎麼讓他失神的,不……連他也快搞不清楚這到底是男是女?
因為瞧她的衣物破爛不堪、蓬頭垢面、渾身沒有一處是不讓他眉頭深蹙的……他瞧得實在是倒盡胃口。
而且這髒兮兮的傢伙居然還是個女人?她真是暴殄上天賜予她的身份!
「唔……啊……」這……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抓著她?!被人突如其來的拎起,那女孩?著東西的嘴開始「嗯嗯吾吾」的發出掙扎的聲音,只是心裡不斷響起恐懼的自問,沒幾兩肉的身子本能的猛力掙扎起來,發狂似的動作讓他快要抓不住。
「你是啞巴嗎?」他蹙起眉,對她不停搖晃的舉動相當惱。「夠了!你給我安分一點……噢!」
還來不及說完,那女孩突然攀住他的手張口就是一咬!沒料到有此一著,風刃令痛得鬆手,那女孩手上還抓著捨不得丟的垃圾食物拔腿就跑。
「好傢伙……」從他當上殺手流領導人的那一刻起,就從沒讓自己吃過虧,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又瘦不拉幾的小乞丐居然咬傷他?!
他要是這樣子放她走,他就改跟她姓!
看著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奔跑,眼裡精光一閃,如魅的身子迅如閃電的追上,那女孩只覺得一陣涼風掠過自己身旁,還弄不清楚什麼狀況,就發現風刃令輕鬆自若的站在面前。
「啊……」她的腳步緊急煞住,身子卻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上,瞧著背光的他,瞧不清他的面孔,高大碩長的身子卻給了她無形的壓迫感。
「想走去哪兒?」他冷睇著懦弱嬌小的她。
她……好害怕……眼淚因為恐懼而控制不住撲簌簌的流出眼眶,看得他又是一陣皺眉,愈發心煩。
嘖!她倒是沒忘掉女人的本能,就只會哭哭哭……
「給我起來!」
「啊!」
風刃令毫不憐香惜玉的拉扯她起身。
她被這樣毫無預警的動作嚇得手足無措,本來拿在手上的東西也因此掉落在濕濘的地上,她急著的想撿起來,卻讓他一手揮開。
「別撿了!再撿就剁了你的手!」實在愈看愈光火,他第一次被人這樣挑起火氣。「這種東西你也當寶?!」
她被他凶巴巴的吼嚷聲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睜著無辜又可憐的金眸看著他俊俏的臉龐,淚水仍不住的往下掉,看得他有股氣梗在喉間,既不上又下不得,悶煞人!
總不能教他拉下臉來安慰她吧?別說笑了!
這時,「達達達……」的急促腳步聲突兀的出現在帶雨的空氣之中,風刃令卻恍若未聞。
倒是女孩面對著他,早發現有個人拿著槍朝他們疾奔而來……
等等!什麼?槍?!「啊--」
「SHIT!去死吧!」
她正想開口提醒風刃令身後的危機,殊不知他的動作更快。
就在那人揚手毫不猶豫的朝他們射了幾槍,他如燕子般輕盈地拎著女孩閃過所有的子彈,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把銀色小槍滑出他的袖口,在轉身的瞬間,一槍擊斃那漏網之魚!
而在女孩掩耳尖叫聲下,兩人安然無恙的立於原地。
「想殺我,你恐怕還不夠格。」
「啊--」似乎還不知道危機已經解除,女孩依然尖叫不已。
「噢……夠了!閉嘴!」受不了刺耳的尖叫,風刃令略怒的暴吼。
這個人……很凶耶……被他的雷公聲嚇得連忙閉嘴,女孩睜著驚恐的水汪大眼看著他那張邪柔的俊顏,不知道為何,她對他沒有初時的恐懼。
而透過他拎取她的動作,總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淺淺香味,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暖人的味道。
好奇怪的感覺!
她可憐的模樣不自覺的輕敲他的心,敲得他有些亂,也因而忘卻了敏銳的觀察力去透視她的神情,一波波未曾經歷過的異樣感覺打從瞧見她那雙眸子開始,似乎就有些不對勁。
媽的!怎麼回事?
其實他現在可以直接把這傢伙丟在地上甩頭就走,不然好心點送她一顆子彈,叫她重新投胎,省得在這世界上活得痛苦,犯不著在這兒耗時間,還得看她那張……讓人心煩的臉;再不然就是殺了她滅口,畢竟她方才也瞧見了他的行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狠不下心丟下她,更不忍心殺了她!
媽的,他八成是有病,他現在就在演鬼話連篇!
但渾水都蹚了,隨便啦!「現在,跟我走,然後不准哭、不許叫,更不要惹我生氣。」風刃令湊近她的臉,惡聲惡氣的威脅,「不然我就殺了你!」
瞧她恐懼似的嚥了嚥口水,他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懂,拎著她就走出黑街世界。
雨,還飄著。
「啊!」
一陣驚呼下,風刃令一回到住處就把女孩丟向敞開的浴室,他面無表情的離去又出現,修長的手多了一件雪白襯衫,施捨般的扔在她身上,她手忙腳亂的接住。
愣愣的瞧瞧手上的衣服,再瞧瞧背著窗外光線、恍若凶神惡煞的地獄使者。她不明白這人長得眉清目秀,做啥舉止這般狂妄邪佞得嚇人?又老是擰著一張臉,難道都不累嗎?她看得好累喔!
而她更不明白這男人到底抓她回來做什麼?
她既身無分文又來路不明,此時此刻更像是撿破銅爛鐵的小乞兒,渾身上下只要是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倒胃口,抓她來也不能怎麼樣……
難道……他是人口販子?看他的樣子又不像……還是他想對她……
思及此,她不禁拉了拉自己身上單薄的衣服,滿臉孔懼、忐忑不安;縱使她不討厭他那張死人臉,可是人心隔肚皮,有誰能看得透徹?
看到她緊張兮兮的舉動,風刃令的表情頓時充滿嫌惡。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他冷嗤,真當他飢不擇食嗎?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她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就有氣。
「真的是腦袋糊了泥漿才會把你撿回來!」他有病!
而她,還傻愣愣的瞧著他!風刃令真的覺得有股氣直衝腦門,奔騰的血液就像是要爆破每一條血管,他現在還可以猜想腦溢血大概是這種滋味。
「還愣在那兒幹嘛?難不成要我幫你洗嗎?」他擰著眉,緩緩的接近她,原本就對他沒什麼恐懼免疫力的她這時小臉蒙上驚慌失措,反射性的往後縮,直到背抵著冰冷的牆壁才曉得自己無路可退。
「你……你不要過來……」眼看行動不能喝止他的前進,她聲若蚊蚋又沙啞結巴的英文倒讓他挑起眉宇。
「原來你還會說話?我還以為你天生是個啞巴。」
抽起煙包裡的煙點燃,一陣吞吐,狹長的眸子透著不近人情的冷漠,漂亮的薄唇更是道出無所忌諱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