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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香 第七章 作者:陶靜文

  翌日近午,當東川御司在為一枝筆傷透腦筋時,研究室大門突然被人推開。

   「哈囉!」風生拎著一袋午餐前來探班。

   「你今天不是放假嗎?」東川御司瞥她一眼,繼續翻箱倒櫃尋找失物。

   「我剛跟幾個朋友約在清柳吃中飯,忽然想到你對清柳的料理念念不忘,就順便幫你帶盒鰻魚蓋飯過來。」看她這個助理多貼心,休假之餘還不忘為頂頭上司送便當。

   「鰻魚蓋飯?」他的眼睛登時一亮,「海鰻還是星鰻?」

   「燒烤星鰻,你最喜歡的。」風生先把餐盒放到他桌上,再從袋子裡端出幾碟小菜,「喏,這些都是你平常愛吃的醬菜,水茄、牛蒡,還有山筍芽,色香味俱全,你好好享受吧。」

   美食當前,東川御司連忙放下手邊的要務,洗完手,坐回辦公桌後方,準備大快朵頤。

   「對了,你剛才在找什麼?」她走向小冰箱,拿出一瓶鋁箔包果汁解渴。

   他扒了口飯,含糊不清的回答,「我的鋼筆不見了。」

   聞言,風生的眼底瞬間流過一抹幽思。

   那鋼筆是他最常用的書寫文具,他工作的時候一定隨身攜帶。

   每次看他使用完畢,都會掛回白袍胸前的口袋,似乎很珍惜的樣子,日子一久,引起了她的好奇。

   後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那鋼筆是他以前一個老朋友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由於筆觸圓滑,書寫流暢,所以他一用就用了十幾年。

   憑著女性的直覺,她猜想那個「老朋友」必定是位與他有過一段往日情緣的女人。

   雖然她也很想弄清楚他和那位老朋友究竟只是普通朋友,還是一對過從甚密的男女朋友,不過,她當時並沒有窮追不捨的問下去,因為她知道,只要事關他的個人隱私,就別指望他會鬆口透露半點風聲。

   既然從他嘴裡挖不出任何消息,問了也是白問,再說,她也沒什麼立場過問他以前的感情生活,問多了反而失禮。

   「我幫你找找看,應該不會平空消失才對?」她伸出援手。

   「不用了。」他搖搖頭,「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

   「會不會放在家裡忘了帶來?」她猜測。

   「不可能。我昨晚幫一位病患開刀切除腦瘤,手術結束已經十點半了,乾脆不回家,直接睡在研究室後面的套房,當時鋼筆還放在辦公桌上。」他回憶道。

   「那你今天早上有沒有外出?」她又問。

   「有。關東法醫務院一大早就打電話來,要我前往東京灣驗屍,我猜,如果不是掉在港埠碼頭的驗屍現場,就是掉在法醫務院的解剖室或會議室。」他依循今天一早的路程進行推理。

   「這樣吧,我今天有空,乾脆幫你跑一趟法醫務院找找看好了。」風生拎著機車鑰匙準備出門。

   「何必這麼麻煩,下次去的時候再找就行了。」相較於她的積極,他反倒一副無關緊要的輕鬆模樣,完全看不出失主應有的慌張迫切。

   「萬一找不回來怎麼辦?」她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臉色。

   「天意如此,不然還能怎麼辦。」他仍然不痛不癢,彷彿遺失的只是一件不起眼的東西。

   「難道你不覺得可惜嗎?」他灑脫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是有點可惜,那枝鋼筆真的很好寫。」他「默哀」了三秒鐘。「算了,反正市面上販售的鋼筆品牌不計其數,仔細找一找的話,還是可以買到不錯的貨色。」

   聽他的語氣,似乎比較在意失去一枝好寫耐用的鋼筆,而非鋼筆本身所代表的紀念意義。

   於是,風生就更加納悶了。假如那鋼筆真是他舊情人送的禮物,就必定具有深遠,而且無可取代的重要性,如今東西被他弄丟了,照理說,他應該會坐立不安才對,可是……看他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造就怪了,莫非……他對送禮之人已經了無眷戀?

   或者,打從一開始她就猜錯了,也許那位老朋友真的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友人?

   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算了!她決定放棄這個傷腦筋的問題。

   與其杵在這裡胡思亂想,倒不如跑一趟關東法醫務院幫他把鋼筆找回來,畢竟是紀念性的禮物,丟了總是可惜。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她揮個手匆匆告別。

   「等一下,你--」他還來不及攔下她,來去如風的倩影已經離開研究室。

   「真是的,也不聽我把話說完。」東川御司歎口氣,繼續低頭享用他的午餐。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嘴裡雖然吃著美味的食物,腹中得到充分的飽足,心裡頭卻覺得空空蕩蕩的。

   他抬起頭,下意識望向她的座位,忽然感到有些落寞。

   以往每天中午,她都會坐在那兒,和他一起進餐,飛寶會在他們兩個人的餐盒之間飛來飛去,挑它喜愛的青菜吃,今天它主人不上班,那只風騷的胖肥寶肯定又飛到別人家做客了。

   環顧靜悄悄的四周,她不在,飛寶也不在,整間研究室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他孤孤單單一個人,實在有點乏味無趣。

   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第一次品嚐到孤獨的滋味。

   長久以來,即使身旁沒人陪伴,他也從來不曾有過寂寞的念頭,如今,卻被這種悶得發慌的情緒壓得透不過氣……

   奇怪,他以前為什麼會覺得獨處是種享受呢?

   下午兩點半,他從醫院回到空無一人的研究室,隨手把文件往辦公桌一扔,直接癱坐進皮椅,完全無心工作,就這樣靠著椅背,望著她的座位,整整呆坐了十分鐘。

   凝眉不展的神色,顯得若有所思,若有所失……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才喚醒他恍惚的心魂。

   他回過神,心不在焉地接起話筒。

   線路彼端,傳來月山小姐笑意盎然的聲音。

   「怎麼樣,找到你那枝鋼筆沒?」

   東川御司微微一怔,「你怎麼知道我鋼筆弄丟了?」

   「小風中午突然跑來,說是要找一樣貴重的東西,從解剖室、會議室、辦公室到停車場,全部進行地毯式的大搜查,整棟法醫務院幾乎被她掀翻了,只差沒撬開牆壁和地板,我追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在替你找鋼筆。不過很可惜,你那枝鋼筆大概離家出走了,小風找了老半天還是找不到。」

   「找不到就算了。」他的語氣聽起來懶洋洋的。

   「假如我沒記錯的話,御司學弟,那枝鋼筆應該是小熏和你交往時,送給你的十七歲生日禮物吧?」

   「嗯。」他隨口應了一聲。

   「唉!」月山小姐歎口氣,忽然感慨起來,「我這個紅娘幫人牽線向來萬無一失,唯一一次失敗的紀錄就是撮合你跟小熏,害我月下老人的一世英名差點毀在你們兩個手裡。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發下重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幫你促成一段幸福良緣以雪前恥,否則我就金盆洗手,從此不再幫人做媒。」

   月山小姐的一席話,再度勾起他們學生時代的回憶。

   「物換星移,人事已非,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他不想再追憶那些陳年往事。

   「唉!」月山小姐繼續用歎息聲折磨他。「都怪我當年一時糊塗,明知道你跟小熏個性合不來,還硬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才會導致你們最後以分手收場,所幸小熏已經覓得一個好歸宿,你也有第二春,我也比較釋懷了。」

   「什麼第二春?」一談到敏感問題,他立刻做出直覺反應,裝傻。

   「小老弟,大家都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你再裝下去就太不夠意思了。」她不打算就此放過他。「正所謂旁觀者清,你騙得了自己,卻瞞不過我這個明眼人,對自己誠實一點吧!別再自欺欺人了。」

   他堅決保持沉默,月山小姐只好換個方式引導他進入正題。

   「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對感情這檔事少根筋,難道你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小風很喜歡你嗎?」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旋即想起她這兩天曖昧不明的言行舉止。

   等不到他的回答,月山小姐又急忙追問,「喂,你該不會真的蠢到沒感覺吧?」

   「我又不是沒神經的木頭人,怎麼可能沒感覺?只是……我還不太確定,那傢伙老是嘻皮笑臉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跟我開玩笑。」

   「你不會自己判斷嗎?」呆瓜!

   「怎麼判斷?」他又沒有追女人的經驗,哪裡曉得女孩子錯綜複雜的心思。

   「很簡單,女性情竇初開的徵兆,通常不外乎以下幾種症狀:首先,她會不由自主地在乎你的一舉一動,連你打個噴嚏都能引起她的注意,然後,開始關心你的生活起居,調查你的家庭成員,密切注意你的食衣住行,甚至連你家養幾條狗、幾隻貓都能引起她莫大的興趣。」

   月山小姐在電話那頭開示他這只迷途羔羊。

   「對!沒錯!她最近的確有這些跡象。」他完全贊同愛情專家的分析。

   「別懷疑,她八成看上你了。」月山小姐打包票保證。

   東川御司心裡暗爽了一下。

   「很好,既然咱們已經摸清楚小風的心意,現在輪到你了。」她把焦點轉回他身上。

   「你想幹什麼?」他立刻提高警覺。

   他這個學姊不但身為關東法醫務院的法醫長,同時還擁有心理學的碩士文憑,她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洞悉你的想法,因為她的觀察力比雷達還敏銳;她可以從你的一舉一動透視你的心理,因為她的法眼比遠紅外線還犀利。

   雖然媒人婆只是她業餘時的興趣兼差,不過這女人頑固得很,一旦被她盯上,想甩也甩不掉,而目前,很顯然的,被她盯上的「幸運兒」是他。

   「我這裡剛好有一份心理測驗,可以揭開你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你想不想測驗一下?」月山小姐狡黠的笑道。

   「不想。」他斬釘截鐵的拒絕。

   「好吧,如果你害怕接受考驗,我也不勉強,畢竟要面對自己的內心世界並不容易,這是人之常情,你毋需感到羞恥。」

   普天之下,應該沒有一個男人禁得起月山小姐的激將法。

   「區區一份心理測驗,有什麼好怕的!」他不能忍受自己的男性尊嚴遭受侮辱,這攸關到面子問題,是男人就不能退縮。

   「那你敢不敢做?」

   「好,我做。」他一腳踏進圈套裡。

   「這些心理測驗的題目都很一針見血哦!你可以應付嗎?」為了避免他在測驗進行中臨時抽腿,月山小姐還不忘事先聲明。

   「沒關係,你儘管問。」他願意接受挑戰。

   太棒了!終於逮到機會整他了!她在線路的另一端無聲狂笑,直到笑夠了,才故作嚴肅,端出專業化的口吻詢問。

   「第一題,你目前有心儀的對象嗎?請誠實作答。」

   他考慮了五秒鐘。

   「有。」

   「第二題,你會不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想著她自慰?」

   「這題跳過去,下一題。」他在第二題宣佈陣亡。

   心虛!月山小姐在彼端偷偷竊笑。

   「第三題,當她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會覺得空虛寂寞嗎?」

   「會。」

   「承上題,你會傻呼呼的想著,她現在正在做什麼嗎?」

   「會。」

   「大概幾分鐘想一次?」

   「平均每幾秒就會想一次。」

   「第六題,你現在已經不能一天沒有她,否則就好像忘了刷牙換內褲一樣,整個人都不自在,請回答是或不是。」

   「是。」他勇敢招供。

   哈哈哈……月山小姐忍不住捧腹大笑,卻又不敢笑出聲音,以免他老羞成怒。

   「接著是選擇題,當你走在街上,發現她跟一個英俊挺拔的大帥哥狀似親密的走在一起時,你心裡作何感想?一,醋勁大發,妒火中燒,極可能想盡辦法拆散他們。二,恨不得把那個臭小子碎屍萬段,丟到太平洋喂鯊魚。三,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一點也威脅不了你,因為你自認條件比他好一萬倍。四,以上皆是。」

   「四,以上皆是。」他乖乖做答。

   哇哈哈哈……不止月山小姐笑翻了,整間關東法醫務院辦公室裡的人,也已經笑到快掛掉了。

   打從一開始,當他老老實實的接受測驗時,月山小姐早就把電話切換到免持聽筒的功能,實況轉播整段對話內容,在座一票人越聽越有趣,乾脆放下手邊的工作,全部圍在月山小姐的辦公桌旁,聽聽看東川大教授還會爆出什麼精采笑料。

   換句話說,無論他再怎麼老實的回答問題,也只是替另一頭的人製造出更多的爆笑效果而已。

   月山小姐順口氣,繼續發問。

   「現在是冥想題。請你在心裡默想一分鐘她最吸引你的模樣,然後在選項中選出你目前的感受:A、喜悅,輕快,歡樂無比。B、奇怪,一點感覺都沒有。C、你已經渾身發熱,興奮到不能自己。」

   「這題可不可以復選?」他問得很認真。

   哈哈哈……一票人笑得東倒西歪,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月山小姐喘口氣,緩緩穩住音調。「乖,當然可以。」

   「我選A跟C。」

   哇哈哈哈……一群人當場笑得人仰馬翻。

   「什麼聲音?」他起疑了。「我從剛才就一直聽到一些噗噗嗤嗤的聲響。」

   「有嗎?大概是線路干擾吧!」月山小姐隨口瞎扯。

   不要再鬧他了!天野部長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邊用唇語警告愛妻。

   好吧!反正也玩夠了!月山小姐滿意的點點頭。

   「最後一題,當你做完這份心理測驗,是否覺得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是。」何止開朗而已,簡直就是心曠神怡。

   「好,我要宣佈測驗結果了。」

   「嗯。」他慎重的點點頭,洗耳恭聽。

   「你是屬於『愛在心裡口難開』的類型,同時也是大男人主義的擁護者,你之所以死不承認對女方有意思,是因為大男人心態作祟所產生的反作用力,不過我們還是得恭喜你,在這片茫茫人海當中,你總算找到自己的真愛了,心動不如馬上行動,請你拿出男子漠大丈夫的魄力,趕快向她表明愛意。」月山小姐吹牛完全不打草稿,輕輕鬆鬆就掰出一堆金言良語,欺騙純潔無辜的受害者。

   東川御司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他立刻提出反駁。

   「哪有人一做完心理測驗就馬上示愛的?」

   「不然你想等到什麼時候?反正小風今天休假,你帶她出去吃個飯、看個電影又不會要你命,還可以趁這個機會發表愛的宣言,一舉兩得不是很好嗎?」月山小姐不愧為經驗老道的媒人,連這種細節都替他設想好了。

   「我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哪裡,就算要帶她出去吃飯看電影,也得先找到她吧。」

   「對喔,我忘了告訴你,小風一個鐘頭前就搭出租車離開了,現在人應該在東京灣的港埠碼頭幫你找鋼筆。」月山小姐趕緊向他通報。

   「什麼?」他差點從辦公椅上摔下來。

   那丫頭中午在法醫務院翻天覆地找不過癮,現在居然跑到東京灣展開第二波搜索行動?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驗屍現場範圍那麼大,連我自己都不曉得鋼筆掉在哪兒,她又要從何找起?況且外頭天氣這麼熱,太陽又那麼大,萬一她中暑怎麼辦?」他氣沖沖的炮轟她。

   話才說完,天空驟然響起一陣雷鳴,然後開始烏雲密佈,緊接著,下起了傾盆的午後雷陣雨。從艷陽高照到風雨交加,老天爺變臉只花了短短兩分鐘的時間。

   「該死!下雨了!」他望著窗外的滂沱大雨低咒。「不知道她有沒有帶傘?有沒有穿雨衣?」

   「好像沒有。」月山小姐搖頭苦笑。「她的機車寄放在我們這裡,我送她上出租車的時候,她並沒有攜帶任何雨具。」

   可想而知,她現在肯定淋成落湯雞了!

   「我馬上開車去找她!」他匆匆掏出車鑰匙。

   「找到她之後別忘了真情告白哦!」月山小姐熱心叮嚀。

   喀!電話被他用力掛上。

   東川御司顯然不打算採用媒人婆的建議,他現在只想趕快找到風生,至於真情告白還是等時機成熟以後再說比較恰當。

   不過……他露出愉快的笑容,開始想像今晚帶她出去吃飯、看電影的美好畫面。

   嗯,還挺教人期待的!

   奧迪奔馳在強風豪雨中,一路飆向東京灣的港埠碼頭。

   今天一早發生命案的地方就位於港口的巖岸區,他猜想,風生應該會先向當地的船員或碼頭工人打聽命案地點,然後再從驗屍現場四周搜尋鋼筆的下落。

   東川御司放慢車速繞到命案現場附近,禁止車輛通行的告示牌卻橫擋在正前方,不得已,車子只好暫時停放在防波堤的入口處。

   他撐著傘跨出車門,從高處放眼望去,防波堤下方的巖岸一帶,幾名釣客正在收拾釣具準備打道回府。

   望著驚濤駭浪一波波打向巖岸,連幾個身材高大的海釣客都險些站不住腳,如此險象環生的畫面委實看得他憂心如焚。

   他踏上防波堤,開始沿途尋找她的蹤影,沒多久,就在一塊大岩石附近發現她的芳蹤。

   一看見她平安無事,他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當瞧見她沒撐傘、沒穿雨衣,全身濕淋淋的狼狽模樣,整顆心再度揪成一團。

   風生彎著腰,兩隻手泡在積滿海水的巖礁裡摸來摸去,驀地,一道銀光吸引住她的視線,她立刻邁向閃閃發亮的源頭。

   一波大浪打上來,她躲也不躲,繼續往目標前進,任由風浪豪雨侵襲她嬌小的身軀。

   東川御司心疼得要命,快步衝下防波堤,跨過幾塊大岩石,困難地來到她身後。

   咦?雨怎麼突然停了?風生站起身,抬眼一看,一個神色緊繃的男人正握著一把傘撐在她頭頂上。

   「教授!」她不敢置信的驚呼,「你怎麼來了?」

   他連忙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別找了,我們回去。」另一波猛浪即將逼近,東川御司趕緊把她夾在臂彎裡,火速逃離危險地帶。

   好險!兩人及時衝上防波堤,僥倖避開大浪的席捲。

   安全登陸後,風生立即漾開興奮的笑容跟他報告好消息。

   「教授,你看,我找到了!」她握著剛尋獲的鋼筆,笑得好開心。「收好,別再弄丟了。」她把鋼筆物歸原主。

   東川御司茫然地接過鋼筆,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一段塵封在記憶裡的祝福。

   當年與尹出熏分手之際,那段迴盪在夕陽下的臨別祝福,他並沒有認真的放在心上,也不曾奢望有生之年會遇到這樣一個對象。

   然後,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在一片空白的感情世界中,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有朝一日,一定會出現一個適合與你長相廝守的好女孩,但願,你們能夠細水長流,天長地久。

   會是她嗎?

   一張芙蓉似的俏靨映入眼簾,他失神的凝望著。

   「教授?」風生瞅著他輕喚。

   「應該就是你了……」他喃喃低吟。

   「我又怎麼了?」沒頭沒尾的,風生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東川御司望著她,深邃的目光逐漸變得燦亮生輝。

   「走!」他突然牽起她的乎,直奔奧迪房車停放的位置。

   「去哪?」風生莫名其妙的跟著他跑。

   「吃飯、看電影。」不過,在約會正式進行之前,他得先把這只落湯雞帶回研究室烘乾。

   「真的嗎?」風生興高采烈的衝到他面前,急於從他嘴裡得到確切的答覆。

   天啊,她是不是在作夢?他終於回心轉意了!

   「嗯。」他點點頭,眼神看起來格外的認真誠懇。

   「耶!」風生跳起來大聲歡呼,興奮的奔入雨中手舞足蹈。

   「快回來!」他撐著傘追過去。「別再淋雨了,你已經夠濕了!」

   風生跑給他追。

   「現在就算叫我跳進大海我都願意!」

   當他們返回醫學院的研究室時,傾盆大雨依舊狂洩不止。

   「好冷……」風生抖個不停,站在小玄關上原地跳腳。

   「再忍耐一下。」東川御司手忙腳亂的拿出休息室鑰匙,打開位於辦公室後方的套房。

   喀!檜木門應聲而開。

   「進來。」東川御司把她拉進私人套房,打開衣櫃,隨便取出一件針織衫塞進她手裡,然後匆匆忙忙的把她推向浴室,「這件上衣你先湊合著穿,趕快進去沖個熱水澡免得著涼。浴室旁邊的穿衣間有台滾筒式烘洗兩用的洗衣機,換下來的濕衣服可以丟進去洗,烘乾以後馬上就能穿了。我去替你泡杯熱牛奶,洗好了叫我。」

   交代完,他快步走出套房,反手把門帶上。

   風生愣愣的站在浴室門口,環視這問寬敞的大套房,心情依然處於飄飄然的狀態。

   真沒想到,她居然也有踏進這裡的一天。

   這間休息室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私人殿堂,以往她只能偷偷站在檜木門外,好奇地想像裡頭的佈置和擺設,如今卻因禍得福,得以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

   看得出來他很重視休憩環境,因為套房裡的設計顯然都經過一番考量,暖色調的燈光搭配深褐色的原木傢俱,整體空間佈置得相當典雅舒適。

   「唔……好冷……」風生打了個寒顫,趕緊鑽進浴室梳洗。

   當她洗好頭、沖完澡,套上他提供的衣物之後,立刻發覺不妥。

   這件針織衫的長度對他來說或許剛剛好,穿在她身上卻成了不折不扣的連身長裙,不過,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V字型的衣領設計。

   男女的體型本來就有差異,況且,她嬌小的身材跟他一百八十三公分的挺拔偉岸根本就不能相比,整件針織衫穿在她身上,不僅肩線鬆垮垮的,連衣領的V字開口都顯得太過裸露,只要稍微俯低脖子,保證當場春光外洩。

   糟糕!說到春光外洩,她剛才把貼身衣物全丟進洗衣機了,這會兒裡頭什麼都沒穿,豈不是光溜溜的?

   不行、不行!還是出去翻翻他的衣櫃,重新找一件保守的衣服穿好了!

   風生踏出浴室,發現衣櫃旁邊的掛鉤上正好掛著一件和式睡袍,她立刻將它取下,毫不猶豫的換上。

   還好,睡袍的下擺雖然長到拖地,行走稍微不方便,卻可以藉由腰帶控制衣襟的密合度,而且穿起來寬寬鬆松的,完全看不出她身體的曲線,就不用擔心走光的危險了。

   嗯……香香的,睡袍中散發出淡雅的香味,她猜想,這件睡衣應該是他昨晚就寢時所穿的,上頭還沾留了他的氣息。

   「哈啾!」風生打了個噴嚏,扶著昏沉沉的腦袋坐在床沿。

   他在外頭輕叩著門。「你洗好了沒?」

   「好了。」她輕應。

   東川御司端著一杯熱牛奶進入套房。

   「你為什麼穿我的睡衣?」他把杯子放在床頭櫃,當場跟她計較起來。

   她剛沐浴完,雙頰紅潤,柔媚生姿,整個人間起來香噴噴的,仿若一朵嬌艷欲滴的出水芙蓉,任何男人看了都會把持不住,而且,她還穿著他昨晚穿過的睡衣,看起來更加引人遐思。

   「你拿給我的那件針織衫衣領開太低了,穿起來好暴露哦!哈啾!」她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是嗎?他沒注意到。

   「那我找另一件衣服給你穿。」

   「不用了,我要穿這件。」

   「不行!」看她穿著他睡衣的模樣,他渾身都不對勁。

   「有什麼關係,反正待會兒就要換下來了,借我穿一下又不會怎樣!」

   「我說不行就不行。」他從衣櫃翻出一件高領上衣塞給她,「換這件。」

   「不要。」她硬是不肯就範。

   「好,你不換是吧?我幫你換!」他發狠的揪住她的衣襟,大有跟她拚個你死我活的決心。

   他只是想嚇嚇她而已,當然不會真的把她剝個精光,可是,風生卻沒料到他會出此狠招,不禁急得驚聲尖叫。

   「啊!非禮啊!」

   「什麼、什麼!誰非禮誰?」一個不該出現的不速之客,南宮翔忽然衝進事發現場,剛好目擊到東川御司強行壓著風生施暴的鏡頭。

   風生半躺在大床上,柔弱無助的掙扎,東川御司氣勢兇猛的跨在她身上,一雙魔爪正打算剝光她的衣物,整幅畫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看什麼看!轉過頭去!」東川御司大聲怒吼。

   南宮翔暗叫不妙,連忙背向他們,火速往套房門口撤退。

   「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到。」目擊者準備落跑。

   東川御司黑著一張俊臉迫殺到門口,「今天星期六,你沒事跑來學校幹嘛?」

   「我……我來圖書館K書,順……順便把前兩天你借我的講義還你,想不到會撞見你們……」南宮翔抖著唇囁嚅的解釋。

   「今天的事你要是敢洩漏出去,我就剝了你的皮!」他陰森森的警告。

   「若……若是她自己張揚出去呢?」南宮翔被他毒辣的眼神嚇得冷汗直流。

   「我照樣把你五馬分屍!」他吼得青筋暴跳。

   「是,教授英明。」

   「滾!」

   「遵命。」南宮翔沒命地開溜,逃出研究室前,還很善解人意的把門反鎖上。

   東川御司狠狠的甩上套房房門,猛然回過身,橫眉豎目的欺近她。

   「你……你別過來哦!」風生緊張兮兮的往床頭櫃躲去。「哈啾!哈啾!」她的噴嚏越打越嚴重,連鼻水都流出來了。

   他寒著臉逼上床沿,用凌厲的眼神下達最後通牒。

   「好好好,我投降……」她舉雙手求饒。「我頭好暈,你先讓我休息一會兒。」

   頭暈?他連忙伸手探向她額頭。

   好燙!「你發燒了。」

   「啊……我不行了……你的床借我休息一下。」她也不管主人同意與否,話一說完,便自行鑽進絲被裡舒舒服服的躺著。

   東川御司哭笑不得,實在拿她沒轍。

   「嗯……」她深呼一口氣,在他枕邊裡嗅來嗅去,「有你的味道……很好,我喜歡。」

   「笨蛋!別淨說些讓我心跳加速的話。」他的喉結不自然地上下蠕動。

   「哈!你害羞了。」風生盡情的取笑他。

   「你好好休息,別亂跑,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風生連忙扯住他的褲子,「你要去哪裡?」

   「醫院。幫你拿退燒藥。」

   結果,東川御司不只拿了退燒藥,還有一瓶點滴,一支未拆封的大針筒,一小瓶注射劑和一支紅外線體溫計。

   風生見狀,立刻鑽出被窩,一骨碌的坐起身。

   「啊,我突然覺得舒服多了!」她精神抖擻的表示。

   東川御司是何許人也,豈會被她這點伎倆所蒙騙。

   他從醫藥箱裡拿出體溫計,替她量了一下。

   「三十九度。」液晶顯示屏出現驚人的高溫。

   「三十九度?!」她愁眉苦臉的哀叫。

   「別緊張,打一劑退燒針就好了。」他安慰道。

   「我是擔心等一下不能跟你出去看電影。」她可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要是錯失這次良機,下一趟約會之旅就不曉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都發高燒了還想看電影。」他拆開封口袋取出注射針筒,抽滿藥劑後稍稍推擠出空氣,針鋒亮起一點星芒,針頭沿著她白皙的皮膚,緩緩扎進血管。

   「不管!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帶我去看電影,就算是午夜場也沒關係。」她很堅持。

   「等你退燒再說。」注射完畢,針筒丟棄,他替她把被子蓋好。「你先睡一會兒,半個鐘頭後我再幫你打點滴。」

   「好吧。」風生心不甘情不願的鑽回被子裡,乖乖閉上眼睛休息。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睜開眼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房間裡只留下一盞壁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線。

   風生有氣無力的坐起身,頭暈目眩的感覺依舊盤旋不去。

   她偏過螓首,瞧見一根短針插入她左手背的血管,由透氣膠帶固定住,點滴瓶高懸在床頭旁的支架上,透過細長的導管,將淡黃色的藥水一點一滴的注進她體內。

   在她熟睡的這段時間,隱約知道他進出了幾回,一次是幫她打點滴,一次替她量體溫,接下來的幾次,她就沒什麼印象了。

   東川御司打開房門,端著晚餐走進來。

   「你醒了?」他把餐盤放在床頭櫃,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替她把熱粥拌涼,一來,吃點東西。」

   風生接過魚片粥,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看起來還是不太有元氣。

   他又幫她量了一次體溫。三十八度半,高燒沒退多少,體溫依然偏高。

   人不舒服,食慾也不振,一碗粥吃不到一半,風生便搖著頭,把碗遞還給他。

   「再多吃一點。」他舀了一口粥湊到她嘴邊輕哄。

   她乖乖被他餵了幾口,最後還是搖搖頭,再也吃不下了。

   東川御司只好放下碗,倒了一杯開水讓她服藥。

   「幾點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看看掛鐘,「九點半。」

   「唉……電影看不成了……」風生低歎一聲,即使抱病在床,仍心繫著今天這場難得的電影約會。

   「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大姊了,你今晚就安心留在這裡休養,明天等病情好一點以後,我再開車送你回去。」

   「那你呢?」風生虛弱的躺下來。

   「我會留在這裡陪你。」他替她蓋好被子,溫柔的回答。

   那就好。風生這才放心的合上雙眼。

   「教授……」半夢半醒間,她惺忪地呢喃,「你不可以偷偷跑回去哦。」

   「好。」他柔聲允諾,語氣充滿了憐惜。

   長指緩緩撥開她額頭的髮絲,一股濃濃的情感隨之浮上心頭。

   曾經,他雲淡風輕;如今,卻風起雲湧。

   一切只因她的出現,而有所不同。

   當這道清風吹進生命的那一刻開始,彷彿也吹動了他的七情六慾,讓原本波瀾不起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風生水起,餘波蕩漾……

   有朝一日,一定會出現一個適合與你長相廝守的好女孩,但願,你們能夠細水長流,天長地久。

   會的!而這一次,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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