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從張士傑口中聽聞張錯今日出院,她一整天心不在焉的頻頻朝窗外望去。
鐘聲一響,她二話不說,抓起書包就住校門口衝去,連等待公車的耐心都沒有,實在是因為放學人潮的公車擁擠不堪,她若想要搭車回棋院,大概會搞到天色昏暗。
一路狂奔,她還分心想著見面要說的話,想著張錯的模樣,思緒如潮不斷紛擁而上。
好不容易奔進棋院,她連回房擱下書包的時間沒有,就往大夥兒慣於聚集的房間奔去。
「阿錯哥哥——」她心急的開口喊。
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房間,沒有她預想的情景,倒是有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又這麼陰魂不散的出現了。
啪的一掌,打得迅雷不及掩耳。
「跑什麼跑?表哥已經夠倒楣了,你這倒楣鬼可不可以不要喊他的名字?」方思詠一步跨了出來,身旁還有悅子。
「阿錯哥哥回來了嗎?」她只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在房間休……」悅子好意的想告訴她。
卻被方思詠阻止,「別告訴她,她分明是個掃把星,那天我才告訴她,你跟表哥的好事,偏偏當天表哥就出意外,說不定她在背後幹著扎小人的勾當。」
「思詠,不會的,大家都很關心阿錯的傷勢,我相信她也一樣。」悅子的目光探進馮拾翠的眼眸。
「阿錯哥哥他人可安好?」她問。
「很好,他現在就在長廊那邊。」
「悅子?你幹麼告訴她!」方思詠抗議的跺腳。
「別這樣,我們去收拾東西,走吧!思詠。」悅子拉著她離去。
馮拾翠心裡是感激的,感激著悅子的寬容。
她趕緊繞過庭院來到長廊,遠遠的,張錯的身影就這麼佇立在面前,手中拄著枴杖,就這麼看著遠方。
「阿錯哥哥?」她試探的喚。
他沉默得叫人難受,許久,他轉身面對她,笑意盈盈,「放學了?趁你在,順便向你告別。」
「告別?」她不可置信的問。
「嗯,明天我要到日本去了,帶著我的未婚妻跟隨籐田師父到日本。」
這句話像一顆威力十足的手榴彈,狠很的炸上她,把她的思緒炸得支離破碎。
「為什麼?」
「為什麼?」似是訝異她的問題,他扯著輕鬆的笑,「別忘了,我可是天豐棋院的繼承人,唯有不斷的挑戰圍棋贏得勝利,在日本圍棋界佔有一席之地,這樣才能讓天豐棋院聲名遠播。你不小了,這些該懂得的。」他的神情是疏離的高傲。
心一酸,顧不得許多,馮拾翠衝上前去,從身後緊緊的抱住他,「有什麼方法才可以不讓你走?我、我……我是那麼的愛你!難道不能陪在你身邊嗎?」
張錯任她這麼哭喊著,許久,遂把手覆上她放在他腰際的手,使勁拉下,「我不喜歡人家這麼抱我。」
「阿錯哥哥,你別走好不好,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
「別胡說,你這樣叫恩新情何以堪?拾翠,你不適合天豐棋院的,我聽馮奶奶說過,原本你夢想成為一位插畫家,那回思詠毀損你的繪本讓你傷心,而我就是不想扼殺你的夢想,才會又買那本繪本送你,畢竟人要追逐自己的夢想。」
「不,現在我只想要跟阿錯哥哥在一起。」
他斷然拒絕,「不行,撇開你跟思詠的對立不說,另外還有許多現實的問題,身為張家的媳婦,天豐棋院的繼承者夫人,不單要有大家閨秀的風範,還要有精湛的棋藝,此外,容貌更必須是上上之選,況且我和悅子的婚事早就說定了,她不但色藝雙全,而且還能夠助我在日本圍棋界順利發展,這是你所不能的。說實話,你真的對圍棋沒有天分,容貌更是平庸。」
張錯的臉上浮現對聲名的渴望以及對她的鄙夷,那是馮拾翠所陌生的。
「如果想說服我,除非……」他殘忍又狠心的給了她一點希望。
「除非什麼?」
「除非你與我對弈一盤,並且打敗我。」他挑釁的說。
「我……」她啞口無言。
沒有辦法的,沒有辦法的,打從接觸圍棋以來,她從沒有贏過一盤棋,況且出色高手都不曾打敗他過,更遑論是她。
「阿錯哥哥……」眼前的人好陌生又好殘忍,她寧可以為這是場夢。
「別這樣叫我,悅子會不高興。」張錯的眼神越過噙淚的她,落向靠近的悅子顯現一派柔情,「悅子,來幫我,我腳有些酸。」
「喔!」悅子安靜的來到他身邊,體貼的攙扶著。
「謝謝。」嗓音沉緩,他的柔情叫人目眩神迷。
張錯走了,不再回頭多看失望的馮拾翠一眼,他的臉盈著幸福開懷的喜悅,心卻緩緩的下沉。
原諒他的私心,他有他身為繼承人的使命,必須在日本圍棋界享譽盛名,發揚天豐棋院的名聲,而悅子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讓籐田師父傾其所有的援助他。
而拾翠不行,她太單純善良,她該有自己的夢想去追逐,而不是一相情願的追逐他,這樣的人生太委屈也太盲目,難怪她每每無法對抗思詠的刁難。
她該有人為她出頭、保護,恩新就是這麼一個好人,而這人絕對不該是他,誠如恩新所說的,他太冷漠自私。
腳步聲遠離了,馮拾翠兀自挨坐在階梯上垂淚,她捧著自己的臉,束手無策,容貌是天生的,她改變不了,缺乏天分也不是她願意的,但是,她不甘心失去他。
她哀戚的哭著,邵恩新始終默默的站在後方,用一種憐憫又心疼的目光,是對她,也是對自己。
張錯走後的那個夜晚,馮拾翠哭得睡著,夜半三更,奶奶突然嚴肅的把睡夢中的她喚醒。
「奶奶?」因為哭著睡,以致她眼睛紅腫,鼻子還有濃濃的鼻音。
「穿上衣服出來,我有話要說。」奶奶的模樣神秘而弔詭。
她雖納悶,但還是依言套上衣服,然後來到奶奶跟前。
「跪下——」馮奶奶霍然一喝。
「啥?」她嚇傻了。
「我說跪下——」馮奶奶威儀的喝令。
馮拾翠不懂原由,卻也不能違逆,只好乖乖的跪了下去。
「小翠,你走吧!今晚拜別奶奶,明天一早就走。」馮奶奶把簽證護照放在桌上。
「奶奶,你說什麼?你要趕我去哪裡?」她頓時間清醒萬分,話語都不禁顫抖了。
「去日本,我要你去日本。」奶奶臉上的表情是莊嚴而認真的。
「奶奶,我去日本做什麼?人生地不熟的,況且我一直都是跟奶奶相依為命的。」馮拾翠潸然淚下。
「別哭,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馮奶奶肅然的阻止,繼而柔聲問:「小翠,我們在一起生活多久了?」
「三年了,從十三歲那年算起的話。」她回答,忍不住又啜泣起來,「奶奶,我不想走的,你別趕我。」
「小翠,你知道奶奶為什麼在張家當管家嗎?」
「不知道。」她搖搖頭。
馮奶奶仰看著屋內的燈光,娓娓說起,「當年,奶奶與阿錯的爺爺一同學習圍棋,之後阿錯的爺爺到日本去,這段時間我結識你爺爺,彼此情投意合決定結婚,阿錯的爺爺返國後很不諒解我,但是,我心裡很清楚,自己要追尋的東西是什麼。
「我和阿錯的爺爺只能是兄妹,不能是夫妻,所以我們以一盤圍棋定勝負,敗者終身為奴,我不願背棄對你爺爺的愛情,所以寧可在張家當了一輩子管家,我仍堅持我的想法。」奶奶溫柔的看著她,「雖然阿錯少爺的爺爺事後覺得過意不去,卻老拉不下臉跟我道歉,所以才會在少爺出生的時候,取了錯字這個名。」
「奶奶……」馮拾翠怔然的看著奶奶如此卓絕的目光。
「小翠,你的爸媽走了,奶奶也不能陪你一輩子,所以你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追求的是什麼,既然你愛阿錯少爺,就要放手去追逐你跟他的感情。」她愛憐的揉揉孫女的頭,「到日本去吧!你有位姨婆就住在日本,長年潛心鑽研圍棋,在她那裡,你會學到很多東西,她一定會讓你蛻變的。」
「可是,奶奶,我笨,阿錯哥哥說我容貌不雅又沒有天分,一年、兩年我是回不來的。」
「傻孩子,只有一年、兩年能學什麼?你要明白,圍棋是一種自由又玄妙的藝術,在棋盤上,塑造一幅優雅的棋陣,遠比銳利的廝鬥來得更為重要,每一回的落子就像人生一步,你要如何去擺兵佈陣,就有如你要如何安排你的人生。
「你不是笨,而是沒有開竅,奶奶願意等你十年,十年後你再回台灣來,我要看到你成長蛻變的模樣。你要記住,倘若你沒有成功,奶奶我是絕對不會見你的。」馮奶奶態度堅定的說。
「奶奶——」她難過的哭著。
「不許哭,到日本後,我會請你的姨婆用最嚴厲的方式教導你,你要懂得堅強,而不是用眼淚來博取同情,知道嗎?她會教你成為一位迷人的女性,還會教你在圍棋的領域成長茁壯,只要你願意咬牙苦學。」
她仰頭看著奶奶,雖然淚水氤氳了奶奶的容貌,但是奶奶眼中的堅定光芒,卻那麼的耀眼。
是的,她是那麼喜歡阿錯哥哥,只要她肯給自己十年的時間去改變,她相信,老天爺同樣也會給她再一次的機會,好贏得阿錯哥哥的愛。
她抹去眼淚,「奶奶,拾翠願意到日本去,以後拾翠不在台灣,奶奶一定要自己多保重,十年後拾翠一定會回來。」
「好,這樣才是我們馮家的好孩子,我們馮家的孩子都是堅強的。」奶奶將她緊緊的攬住。
那晚,馮拾翠最後一次賴在奶奶的懷中,睡了個香甜又舒服的覺,第二天,她就要起程飛往陌生的日本,展開她未來十年的生活。
夢境裡,她看見了爸媽一如往常的給她衷心的祝福,還有阿錯哥哥。
輾轉來到日本姨婆家,馮拾翠緊張萬分的看著眼前這棟建築,還有那參天的松柏。
「夫人請您進來。」約莫十多歲的年輕女僕用著生澀的中文說。
「謝謝。」給了一抹微笑,她不忘小心的喘氣。
她發現自己實在天真,直到踏上這個國度,她才驟然想起,自己根本連一句日文都不會,幸虧寄宿的是姨婆家,要不然,她可能會餓死在日本的街道上。這時,她心中是慶幸的。
跟著女僕走進華麗又典雅的大房子,她坐在椅子上,一臉好奇的打量著房子的裝潢陳設。
天啊!那天花板好高好高,那盞華麗水晶燈從盡頭垂了下來,照得她眼睛迷炫,叫人忘我得厲害。
忽爾,一張妍麗的容貌竄入她的眼前,驚擾了她的發愣。
「啊!對不起。」她幾乎是跳了起來,還差點撞上那美麗的女人。
那女人一身尊貴的黑色和服,裙擺描繪著艷麗的花色,腳下穿著白襪木屐,瞧她的臉,眉黛、唇朱、眼汪、鼻挺的,煞是美麗,她敢說,這不可能是她的姨婆,因為這女人看來連四十歲都不到,說不定比她的亡母都還要年輕,怎麼可能是奶奶口中的姨婆?!
只見她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日文,黛眉挑高忽低的飛快動著,嚴厲的模樣似是在指責女僕,又似是對她很不滿意,馮拾翠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半晌,女僕委屈萬分的把頭低垂著,她終於停止她的喋喋不休與嚴厲,冷不防的把視線定在馮拾翠臉上,然後陰冷徐緩的走向她。
馮拾翠嚥了嚥口水,小心的往後退去,眼睛瞠到極限,當她把臉湊上了她,她惶恐的閉上眼,脫口而出,「對不起,我找錯人了!」說完,她轉身想奪門而出。
猝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力氣之大,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掐斷。
「你是拾翠?」
她回頭一看,不敢相信這女人的力氣竟會如此驚人。
「是……我是。」
「嘖,沒禮貌的小丫頭,看到姨婆也不會請安,還想跑!」她不再說著咕嚕的日文,轉而用她熟稔的中文。
「姨……姨婆?」難道她就是姨婆?太、太叫人難以置信了。
北川陽子鬆開她的手逕自往回坐在舒適的椅子上,冷冷的喊,「過來,你奶奶前天打過電話了,說你要來我這兒小住。」
「姨婆,你真是我的姨婆?」馮拾翠忍不住又問。
「是,貨真價實!」她銳利的撇過視線,隨即又說:「你這丫頭幾歲了?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見到再怎麼讓你吃驚的事情,你也要壓下心中的疑慮,從容的應答,而不是這樣傻不隆咚,又十分粗魯無禮的問我,知道嗎?」她嚴厲又快速的指責她的無禮。
「對不起,你實在太漂亮了,我很難把你跟奶奶的年紀、輩分聯想在一起。」
「呵呵呵呵……」北川陽子高聲笑著,隨即斂容,「我跟你奶奶差了二、三十歲,你父親年紀都比我這小阿姨大,所以我當然年輕貌美。」
她真的是姨婆!天啊——
「你來日本做啥?你奶奶在電話中說得拉拉雜雜的,我聽得厭煩,所以全忘了,你自己清清楚楚的對我說吧!」
「這……這,我是……」馮拾翠吞吞吐吐的,「我想跟姨婆學習圍棋,奶奶說,只要我願意咬牙苦學,姨婆不單會教我成為一位迷人的女性,還會教我在圍棋的領域成長茁壯。」她看著這年輕的姨婆請求道:「姨婆,請你教我吧!拾翠很笨,但是我可以吃苦。」
「笨!」她拔尖嗓音說:「我最討厭笨蛋了,走走走,我不喜歡笨蛋,就算你是姊姊的孫女也一樣。」說完她就想攆人,「跟笨蛋耗多久都是白費工夫,我不想浪費青春。」
「姨婆,我可以吃苦的,我答應奶奶,十年內若沒有成長蛻變,就絕不回台灣見奶奶,我是真的想要學習的。」馮拾翠咚的跪在鋪著豪華地毯的地板上,一臉虔誠。
「可是你好醜。」北川陽子殘忍的直說。
「我知道,但是容貌是父母天生給的,拾翠作不了主,但是我有一副好心腸,奶奶說,好心腸的人一定會有好報。」
「呿,什麼天生,就算是天生的,你也得想盡辦法把它改變,而且要改變到最完美的狀態。再說,你明明是個爛好人,說啥好心腸,我最討厭的就是自以為好心的人。我告訴你,我這人蛇蠍心腸,一讓我不高興,我管你是誰,說個不准我會把你給殺了當晚餐吃,所以,少在我面前扮好人。」
馮拾翠愣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這個姨婆跟她往常所碰觸的人實在差太多了,就連刁鑽的方思詠都比不上姨婆來得叫人難以招架。
空氣中有著凝窒的氛圍,許久,北川陽子又突然嫣然一笑,「怎麼,這樣就嚇到你了,我的小拾翠。」她溫柔得彷彿剛剛的殘忍都是假象。
馮拾翠又拚命的嚥著口水,啞然不知所措。
「你真的想留下來?」
「是的。」
「但是,我這個人不喜歡別人違逆我,想留下來就得依我的規炬行事,要不然,我勸你馬上帶著行李到機場去,買張機票回台灣陪你奶奶吧!」
「姨婆,拾翠一定會聽話的。」
「聽話不夠,我又不是要養條哈巴狗,成天對我唯唯諾諾的,我要你機伶點、聰明些,你知道的,我討厭笨蛋。」
「是。」
她走向馮拾翠,一把捏住她的下顎,強逼她抬起頭對著自己的目光,「我叫北川陽子,以後你在日本的名字是北川麗子,請你馬上忘記自己是馮拾翠那個醜八怪、可憐蟲。」
「啥?」要忘記自己的名字?!
「別傻呼呼的問啥,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是。」她猶疑,卻也不敢反駁。
「嘖嘖,你這張臉真會讓我吃不下飯,真不知道姊姊怎麼有辦法容忍得了你,她的審美觀念實在差勁得可以。」北川陽子不耐煩的說,「還有你的聲音,拜託,烏鴉的叫聲都比你好聽。不行,這若不好好整修一番,你還沒瘋我早就瘋掉。」
「姨婆,我的下巴疼。」感覺她的指甲都掐進自己的肌膚,馮拾翠禁不住只好提醒她鬆手。
「疼?這樣就疼,我會讓你見識真正的疼是什麼。從今天起,你要住在我家,但是你奶奶付給我的生活費實在少得可憐,所以,你得跟著僕人用勞力賺取生活費,你若想到外頭打工也行,反正不能吃免錢飯就是,我不是慈善家。」
「是。」
北川陽子滿意的點點頭,「另外先告訴你一點,多賺點錢,要不然你這張臉是永遠沒有救了。明天開始,我會請整形醫師到家裡來一趟,你別以為我疼你,我實在是沒有勇氣跟你一起走出這棟房子,你得割雙眼皮、雷射去斑、去疤,還要隆鼻,下巴可能也需要墊一下,還有你的牙齒,實在亂得可以,非得好好拔掉幾顆,仔細的矯正一番不可,聲音的部分,等我找到合適的醫師再說。
「我告訴你,人醜沒關係,但是聲音可是非常重要,知道運用聲音撒嬌的女人,手段鐵定勝過一般人百倍。」北川陽子冷不防的手住她胸前一抓。
「啊——」馮拾翠,不,北川麗子驚呼出聲。
「叫啥叫,你有的我也有,我會輸給你嗎?」她賞她一記白眼,逕自批評,「還挺有料的,正好省一筆錢,不過你的手指很醜,看到你下棋,對手都會吐血。」
「姨婆,下圍棋關手指啥事?」她實在怕極這個姨婆的審美觀念,就怕她心血來潮,要她剁了手指裝義肢。
「笨,你以為下圍棋就是把棋子放到棋盤上這麼膚淺嗎?你要懂得擅用你的女性特質,不管今天對手是男人或是女人,你從棋匣裡取棋開始,都是你的武器,必要時候,你得讓對方完全迷醉在你的迷人風采。而手指就是一種武器,為求勝利即使不擇手段也要在所不惜。」
「可奶奶說,圍棋是一種自由又玄妙的藝術,在棋盤上,塑造一幅優雅的棋陣遠比銳利的廝鬥來得更為重要,每一回的落子就像人生一步,你要如何擺兵佈陣,就有如你要如何安排你的人生。」
「笨!」北川陽子氣得大罵,「下棋就是要勝利,少在那裡滿口仁義道德的說什麼修養,下棋就是要在迴旋往覆中,壁壘森嚴的廝殺格鬥,直到把對手打敗為止,不要相信什麼棋局之初不針鋒相對這種鬼扯的話,如果可以將對手一刀斃命,為什麼要留他苟延殘喘的絆住自己成功的腳步?」
「這……」她完全說不出辯駁的話。
「別這啊那的,囉唆,你最好別露出那種癡傻的模樣,雖然你剛剛的說辭我很不滿意,但是至少你提出你的看法。我告訴你,你要不斷的挑戰我的說辭,而不要讓我這麼輕易的打敗你,要不然,這麼差的對手我是會一刀解決的,知道嗎?」
她往後退了一大步,臉色有些蒼白。「知道。」
下一秒,北川陽子蕩漾出一臉的嬌羞柔美,「麗子,餓了吧?我們來吃飯吧!今天說了那麼多話,我得好好補充養分。」她尊貴的把手搭在女僕秀子的手上。
「是。」她不敢稍有遲疑,只有搶先應答稱是。今天,實在是她十多年來,所接受的最大挑戰了。
和服下的步伐,細小碎快,北川陽子冷不防的停下腳步,一臉嚴厲的回頭瞪著她,「在這裡,我討厭人家說太多中文,我會請日文老師過來教你日文,你最好學快些,要不然,我寧可割了你的舌頭,讓你一輩子都說不出話來。」
「是。」太駭人了,這姨婆像不定時的炸彈,搞不好她有什麼精神上的疾病也說不定,比如說,精神分裂。
朱色艷麗的唇漾出一抹笑,「你不會是揣想我有什麼精神分裂的毛病吧?我告訴你,或許有吧!因為我的醫師都不能斷言我是否正常,所以你別挑釁我,待會吃過飯後,秀子會教你怎麼穿和服,你得盡快學會,我不喜歡人家衣著隨便,知道嗎?」
「是,我知道。」
「來吧,麗子,來嘗嘗新廚師的手藝,那個老廚師囉唆又不衛生,已經逼得我不得不把他給解決了,相信這個新廚師會好些。呵呵呵呵……」
尖銳又陰冷的笑聲瀰漫整個空間,她不敢再多想什麼,為今之計,只有咬牙苦撐,才不會白費奶奶的一番苦心。
她一定要蛻變,不單要成為迷人的女性,還要擁有精湛的棋藝,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