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貽心臟突地狂跳,難道是……
她滿懷期待地迅速轉過身,但一看清站在她背後的男人,失望之情迅速佈滿臉龐。
不是!
不是志熙!
對於她的失落,男人的反應卻非常興奮。
「真的是你!菁貽!方纔我看到你的背影時,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天啊,我好高興!」呂堂瑋一個箭步奔上來抓住她的手。
「學長!」菁貽藏起失落的表情,微笑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服完兵役後,就跟著家人到德國啦!你不記得了嗎?倒是我才要問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呢?」
「我來出差。」
「喔,原來如此!」呂堂瑋熱切的眼光始終不曾由她臉上移開過,望著越飄越大的雪花,他開口邀道:「我們不要一直站在街頭,你應該還沒吃晚餐吧?前面有一家很不錯的館子,我請你吃個飯,我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菁貽有些猶豫。她很想馬上衝回旅館收拾行李,然後直奔台灣。但,呂堂瑋是她大學時代的直屬學長,一直非常照顧她。難得在異鄉碰面,連一頓飯都拒絕的話,似乎太說不過去了。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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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人裝潢得溫馨雅致的法式餐廳,兩人都點好餐後,呂堂瑋的表情還是很興奮。「對了,你說你來出差,你現在在哪兒高就?」
菁貽淡淡一笑。「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她遞出自己的名片。
呂堂瑋仔細看著。「哇,原來你們是這間大藥廠的亞洲總代理商啊!能爭取到代理權很不容易吧?聽說競爭很激烈耶。對了,這是我的名片。說來真巧,我們從事的行業都跟醫療有關呢!」
他也奉上自己的名片。
菁貽禮貌地看著。「學長,你才真的是有所成就呢,這間醫療儀器公司可是赫赫有名呢!」
呂堂瑋含蓄地微笑。「是家族企業啦!我不過在裡面幫個小忙。對了,菁貽,你結婚了嗎?」他問出最想問的問題。
「還沒。」
「那……」他的語氣透著期待。「你有男朋友嗎?」
「有。」菁貽笑著。
「唉……」呂堂瑋誇張地把失望全寫在臉上。「其實你有固定男友我也不該覺得奇怪,畢竟你在大學時代的追求者就很多,現在又出落得更加漂亮了!」他以欣賞的眼神打量著充滿優雅自信的她。
「對了學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打個電話。」
「當然!」呂堂瑋很紳士地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菁貽拿出手機離開座位,走到一旁撥號。她直接打到航空公司,確定晚上最後一班飛往新加坡的班機還有空位後,便立刻訂位,打算在新加坡轉機回台北。
她一回座後,呂堂瑋很失望地道:「你馬上就要回台灣了啊?怎麼這麼趕?留下來多玩幾天嘛!我可以當你的嚮導,德國很漂亮的,我們可以到舉世聞名的新天鵝堡和黑森林好好玩玩!」
菁貽搖頭微笑。「很遺憾,這恐怕不行,我還有工作在身。」
「唉,你總是這麼忙碌,唸書時約你,你也總以打工當作借口,不肯跟我約會。」
「學長,你也知道那並不是借口。念大學時,我除了上課之外,所有的時間都在打工,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哪有時間約會?」
更何況,就算她有時間約會,呂堂瑋也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
呂堂瑋又道:「對了,你知道陳筱如嫁到法蘭克福來了嗎?他老公是當地人,兩人已結婚一年多了。」
「真的啊,我那時好像有收到喜貼……」菁貽努力回想著。陳筱如算是她大學時代還滿要好的同學。「不過很可惜,我那時好像到紐約出差,沒有辦法到德國參加她的婚禮,只好拜託別人幫我奉上禮金。筱如當新娘的樣子很漂亮吧?像她那麼溫柔的好女孩,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兩人邊吃飯,邊聊著共同朋友的近況,氣氛很輕鬆愉快。
喝完餐後的咖啡後,菁貽一臉抱歉地道:「學長,真的很對不起,我也很想跟你多聊聊。不過你知道,我要趕晚班飛機,所以,我現在得快點回旅館收拾行李了。」
幸好旅館離這裡很近,不然她這一頓飯恐怕會吃得食不知味。
呂堂瑋也不便強人所難。「好吧,我送你回旅館。」
他很坤土地為菁貽拉開椅子,結了帳後,兩人走出餐廳,這才發現雪下得挺大的,路邊積雪越來越深了。
呂堂瑋望著天際。「這樣的氣候,飛機也許無法起飛。」
菁貽很煩惱。希望不會取消班機,她好想趕快衝回志熙身邊,早一分、早一秒都好!
呂堂瑋定定地望著菁貽。「我好羨慕你的男朋友,他到底是怎麼追上你的?當年我追你追那麼久,你卻一點希望都不給我。」
「學長,你太誇張了!其實你真的很優秀,人也很好。不過感情的事,真的要看緣分。而且我相信,在你身邊一定有很多對你青睞有加的好女孩!」
她都這麼說了,呂堂瑋只好大方地道:「好吧,那我就祝你跟男友越來越甜蜜嘍!結婚時要寄喜帖給我喔,我要去警告那小子,叫他一定要好好地疼愛我的寶貝學妹!」
「好,我知道了。」菁貽笑著回答。」
「我送你回旅館吧。」
「不用了,就在對街的希爾頓飯店,我走幾步路就到了。」
「那好,再見,一路順風!」
「謝謝你,再見!」
兩人很自然地交換一個友情式的擁抱後,菁貽揮揮手,轉身便要衝到對街。
但雪下得實在太大,連紅綠燈都看不太清楚。所以,儘管她十分小心地穿越馬路,但,就在奔到道路中央的時刻,有一部車速很快的車子竟歪歪斜斜地衝過來——
由於雨刷壞了,沒有辦法看清前面的路況,所以喝了酒的駕駛人隱約只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靠近,他嚇得直接喇叭!
尖銳的喇叭聲響起,菁貽疑惑地轉過身,兩道刺眼的燈光令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聽到路邊有好多人在尖叫,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強烈撞擊後,瞬間往空中飛起——
她最後的意識是呂堂瑋的聲音。
「天啊!菁貽!菁貽!」
她的身體重重地落下來,好像又撞到什麼東西似的。接下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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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台灣。
半夜三點睡前灌了自己許多酒,好不容易才昏睡過去的蔣志熙,突然驚醒過來!
他猛地由床上坐起,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奇怪,他並沒有作什麼噩夢,為何會莫名地醒來?
胸口好問,彷彿被重物緊壓著,一股不安的感覺襲向他。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有這股不祥的感覺,但,他非常不喜歡!
心裡很不安……
算了,反正睡不著了,他乾脆下床。
進入廚房,他由木架上取出一瓶白酒。
其實他不該再喝酒的,這幾天因為一直沒接到菁貽的電話,所以他睡得很不好,也煩得睡不著。
睡前他剛灌過自己一大缸酒,但,算了,要醉就醉到底吧!
雖然過多的酒精讓他頭痛欲裂,不過,至少可以暫時麻痺他的神經……
拿出多用途的瑞士刀,他動作熟練地欲拔下酒瓶上的軟木塞,但,也許是心不在焉吧,不知怎麼的,他竟將其中一柄小刀也拉開,並不慎劃過他的手,血液瞬間流出。
蔣志熙皺著眉丟下酒瓶和瑞士刀。怎麼搞的?他利用瑞士刀開酒已經很多次了,從沒傷過自己。
心房更強烈地緊縮,更大的不安感籠罩住他。
算了,不要開酒了。他隨便抽出一張面紙止血,又找來一塊OK繃胡亂地貼住傷口。然後改拿出一瓶啤酒,躺到沙發上,瞪著落地窗外的黑幕,臉色比夜空更加陰沉。
台灣和法蘭克福的時差大約是七小時,台灣比西德快七個小時。也就是說,當台灣時間已是早上七點時,西德剛進人午夜十二點。
那麼,那邊現在是晚上八點鐘左右嗎?冷嗎?應該已經下雪了吧?
他很氣、很煩!菁貽自從在前幾天留過一通電話請他回電後,就再也沒有打電話來。
難道她不知道他在等她的電話嗎?難道她不知道他想聽她的聲音想得快瘋了嗎?
對於菁貽這次出差的決定,他真的很生氣。因為他覺得她根本沒有把他的求婚放在眼底,他甚至懷疑他是否在她未來人生的計劃中!
他可以接受女人擁有自己的事業,但,他無法忍受心愛的女人一天到晚拋下他出國!他不要相距得這麼遠,隔著千山萬水。
算了,還是自己打電話給她吧!
他決定拋開無謂的自尊,他要聽她的聲音,他要知道她在那裡過得好不好?忙碌之餘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好好照顧身體?她走得那麼匆促,有沒有帶夠保暖的衣服?最重要的是,他要叫她快點回來!
回來當他的新娘!
他下定決心,等菁貽回國後,不管她的公司還有什麼天大的鬼事要辦,他都不理。他要直接把她架到禮堂完婚,他要她成為他蔣志熙的妻子,他這一輩子的最愛!
當然,他會要求她婚後在工作上做適度的調整,絕不可再這麼頻繁地出差。
這麼想著,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了。他開始幻想他們的婚禮,他要給菁貽一個一輩子都難忘的浪漫婚禮,他要好好地企劃一切。
抓起電話,他直接打她的手機,她有辦國際漫遊。
然而,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難道菁貽在忙?
蔣志熙不死心,又撥打了翁小姐的手機。他知道發生這麼重大的事,她跟菁貽一定會一起到法蘭克福去解決的。
但,她的手機也打不通。
真奇怪,她們到底在忙什麼?他又撥了第三通電話,打到菁貽下榻的飯店。但接線生卻告訴他——黎小姐還沒回來。
都這麼晚了,菁貽為何還沒回飯店休息?
難道她的工作真的這麼忙?
其實他可以想像她的忙碌,面對代理權很可能被奪走的危機,她一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爭鬥中。
心疼的感覺猛地蔓延全身。他不捨!她的身子那麼纖瘦,怎麼經得起這般沒天沒夜的忙碌!
此刻他深深感到後悔。唉,他不該跟她嘔氣的,她會去德國也是為了要挽救公司的危機。
突然,一個念頭閒人他腦中,蔣志熙直覺地撥打第四通電話到航空公司。
然而,撥號後他才想起,現在是半夜,哪來的人接聽他的電話?
於是他便喝了一夜的酒,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的上班時間後,才又迫不及待地按下電話號碼。
「你好,我想要訂前往法蘭克福的機票……時間?越快越好……什麼?一個星期後才有空位?」
不會吧!他的眉頭又皺起。沒辦法,萬聖節要到了,很多外國人趕著回去過節,所以臨時要訂歐美航線的票的確很難。「小姐,麻煩你盡量替我訂早一點的機票,我的電話是XXXX,XXXXXX,只要一有候補空位,請隨時通知我。」
他決定了,他要到菁貽的身邊陪她!他要好好地照顧她,他不要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異鄉獨自奮戰。
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們是一生一世的伴侶。
掛上電話後,他的心情總算轉為愉快。雖然又一夜沒睡,但卻露出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菁貽,我馬上去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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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
儘管蔣志熙天天親自到機場櫃檯,察看有沒有候補機位,但這陣子真的是旅遊旺季,出國人潮多得嚇死人!所以,任他再急,也莫可奈何地等了好幾天才等到一個機位。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後,蔣志熙所搭的班機終於抵達德國法蘭克福機場。
領了簡便的行李,他通過海關。望著玻璃門外紛飛的大雪,他的臉上除了期待之外,還有更多的疑惑。
這幾天,甚至直到上飛機之前,他都一直試圖和jjwxc貽取得聯繫。但很奇怪,她的手機始終打不通。他又改打飯店的電話,他們給他的回答更怪異——黎小姐很多天前就退房了。
退房?難道菁貽已經處理好事情回國了嗎?但,為何她的手機始終不通?而且她住的地方也沒人應門,代表她還沒回到台灣才是。
更何況,他相信菁貽只要一回台北,一定會跟他聯絡,不可能沒消沒息的。
他在困惑之下,又打了翁小姐的手機,好不容易聯絡上她了,但她的語氣卻很奇怪,她說問題已經順利解決了,不過她跟菁貽還會在法蘭克福多停留一段時間,因為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她的語調聽起來很慌亂,而且支支吾吾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但,到底出了什麼事?他打了這麼多通電話給翁小姐,菁貽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找她,為何不給他一個回復?為什麼?
算了,反正他人現在已經抵達這裡了,他會馬上找到她的!
他要立刻趕到她身邊,他更要好好地打打這小女人的屁股!然後告誡她——以後不管兩人再怎麼嘔氣,她都不准這麼久不跟他聯絡,絕對不准!
算算時間,他跟菁貽這次的分離已超過半個月都沒通過電話。
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令他好難受、好無助。
走出機場攔了輛計程車,他要司機前往菁貽下榻的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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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希爾頓飯店後,他直奔櫃檯,以流利的德語道:「麻煩你,請幫我聯絡房客EiIeen,黎小姐。我是她的朋友。」他所服務的客戶多是跨國性大企業,因此,他的英語。德語和法語都非常流利。
「好的,請稍等。」
接待小姐查詢電腦資料後道:「黎小姐早就退房了。」
「退房?不可能吧?」蔣志熙還是不肯相信,他認為菁貽一定還住在這家飯店內,只是跟他嘔氣,所以不想見他。
他露出誠懇的笑容。「我是她的男朋友,你知道的,我們吵了一個小架。」他灑脫地兩手一攤。「所以也許她不想見我,不過我特地從台灣趕過來,是不是可以麻煩你再幫我聯絡她一下呢?」
「這樣啊……」接待小姐差點被他那俊帥迷人的笑容給電暈了,再加上他特意強調自己來自遙遠的台灣,因此她熱心地道:「好的,我再找一下資料。」
查詢過所有的房客住宿狀況,她還是很抱歉地笑道:「先生,黎小姐真的不住在這裡,她早在十天前就退房了。」
十天前?蔣志熙一愣,那不就是他開始跟菁貽完全失去聯絡的那一天?
那麼,這十天菁貽人究竟在哪裡?
謝過接待小姐後,他茫然地走在飄著大雪的街上,無視於雪花打濕他的發、淋濕他肩頭。一股不祥的感覺強烈地佔據他的心頭……
他很不安、很不安!菁貽是個很有分寸的女孩,就算跟他嘔氣,也不可能整整十天都不跟他聯絡,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到底出了什麼事?
翁姊!腦中倏地閃過這個人。他相信翁小姐一定知道蓉貽的下落!
拿出手機,他再度打給她。
翁小姐好像處於一個非常吵雜的地方,他聽到她背後不斷有人走動、說話,還有……機器運作的聲音?
「翁小姐,我是志熙,我現在人在法蘭克福,請你告訴我,菁貽現在到底在哪裡?」
「什麼?」翁需玲嚇一大跳。「你……你到德國來了?!」唉,其實她不該驚訝的,以志熙對對菁貽的感情,他一定會趕來一探究竟。
「是的!」他堅定地強調。「我現在就站在希爾頓飯店門口,請你不要再告訴我不太清楚菁貽的行蹤,我非見到她不可!翁小姐,請你幫我。」
翁需玲暗自歎了口氣。唉,他人都到這裡了,她再躲著不見他也不是辦法。更何況,這件事遲早要解決。
她很清楚,以蔣志熙對菁貽的感情,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他也會把她找出來!
「好吧。」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翁姊答覆。「麻煩你一個小時後,在飯店二樓附設的咖啡廳等我,可以嗎?」
無奈地望了病房門一眼,翁需玲知道,她必須狠心去說一個大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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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等病房內,床上躺著的是全身插滿管子的菁貽。數天前她發生車禍後,就被送到這家醫院來;而肇事的司機則被警方帶走。
她傷得很重很重,多處動脈大出血,甚至傷及內臟,性命垂危。
所幸經過兩次大手術後,她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但,上蒼卻向她要了一樣東西來交換她的性命——她的雙眼!
車禍發生時,她整個人衝向對方車子的擋風玻璃,玻璃碎裂,細微的碎片刺入她的眼底,也割傷她的眼角膜。
雖然醫生努力地想挽回,但,她還是失明了。
原本醫生和由瑞士趕回來的翁姊以及呂堂瑋還抱著一絲希望,但,手術過後幾天折線,檢查她的眼睛狀況,她什麼也看不到,對任何光線刺激都沒有半點反應。
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實,她發狂尖叫,痛哭地捶打自己,甚至屢次企圖自殺。
在半夜,她故意借口頭痛,要看護去拿藥。支開她後,她摸索著跌下床,抓起點滴瓶狠狠地摔到地上,雙手在地上亂揮,撿起銳利的碎片,毫不留情地割開手腕……
若不是看護及時回來發現了,並馬上請醫生急救,她很可能就自殺身亡了。
之後,她一再地自殘,因為她根本不能接受現在的自己!她竟失去雙眼,她竟成了瞎子!
天!她寧可老天爺在車禍發生時,當場奪走她的性命啊!
經過幾天後,她由一開始的憤怒、悲痛、憤世嫉俗慢慢趨於冷靜。她不再自殘,但也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是個殘廢的事實。
她變得異常沉默而冷峻,不論翁姊或呂堂瑋如何哀求她,她都不肯開口說話。
冰冷而不見事物的眼底,有著深沉的絕望。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把自己關在一個完全與人隔絕的世界裡,拒絕再面對一切。
翁姊一進人病房,便看到呂堂瑋捧著一碗熱粥,低聲下氣地哀求著。「菁貽屏托你吃點東西好不好?你一直不吃飯怎麼行呢?求求你,試著吃一口就好。」
菁貽冷漠地望著窗外,原本神采飛揚,充滿自信的臉龐,像是瞬間失去所有活力,毫無焦距的眼瞳空洞得可怕。
「菁貽……」呂堂瑋舀起一匙粥,再度勸說。「吃一口好嗎?」
菁貽一揮手,「砰」的一聲就把那碗粥揮到地上,瓷碗應聲而破,熱粥也灑了一地。
她哭喊著。「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要救我?我寧可死你知不知道?我寧可死——」
她明白自己失去視力與他們無關,她不該把情緒發洩在他們身上,但,她真的……的無法面對這一切!
她該怎麼活下去?往後她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
她非但沒有辦法繼續工作,甚至也喪失了愛志熙的資格,因為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儘管志熙年收入很高,但她知道他的負擔也很大。除了要奉養年邁的雙親外,他還有三個尚在就學的弟妹。學費、生活費等一大堆支出全靠他一個人。
她怎忍心再成為他一輩子的重擔?
「我是個殘廢!殘廢!」她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呂堂瑋眼眶泛紅地看著她。「你不是殘廢,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只是失去視力,除此之外,你還是以前的菁貽,還是那個優秀的黎菁貽!」
「不要再安慰我……」菁貽痛哭,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為什麼不讓我死?我寧可死,也不要這樣度過餘生!我不要……」
她一向是美麗而充滿自信的,她怎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不!她不能!
呂堂瑋繼續勸說。「不要放棄希望,醫生不也說了,只要有人捐贈適合的眼角膜,你就有機會再重見光明的。而且目前捐贈眼角膜的國家很多啊,像是美國和斯里蘭卡都有大批的捐贈人。菁貽,你一定可以很快復元的。」
菁貽默默地流淚,不再說話。是啊,只要有適合的眼角膜,她的視力就有機會恢復。但她心裡也很清楚,那麼多盲胞在排隊等眼角膜,她要等到哪一年才輪得到呢?
她該怎麼辦?
翁姊把臉別向門口,悄悄拭去眼淚後,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毅然地開口道:「菁貽,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也許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好時機,但志熙人都已經追到此地了,還能逃避問題多久?
菁貽哀傷地把臉轉向窗戶,不說話,也不再流淚,但面如死灰的表情令人看了好心痛。
翁姊潤潤喉後,艱困地一字一句道:「他……蔣志熙,他來到法蘭克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