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弦喬揉揉太陽穴,手指在扶手上敲打著,首次懷疑起自己能精確掌控他人思維的能力。他最初的設想是想要看見她花容失色、不知所措、羞憤交加,進而服從守分,豈料她那不自量力的熱情以及自以為是的正義感竟能驅使她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貿然行兇,且沒有流露出半分怯懦。就算是現在,老人已差人迅速帶回診治、羽秋也從容的穿戴好離去,她獨自面對他,依舊一臉頑強。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闕弦喬抬眉,她還在瞪他。
「就算她是歡場小姐,你們也不能強迫她做她不願意的事?你們真的太猖狂了!」
「銘心--」他走過去,低下身子,捧起她的臉,迎向她不屈撓的眸子,「老頭是我闕家的世交,他就愛那種調調的女人,越反抗,他越興奮。羽秋是我們安排好的橋段,她是從別的場子調來的小姐,已經做了三年了,不是什麼新來的小處女,你今天來這麼一招,她反而被你嚇壞了。」
「你--」她瞠目結舌,直起脊樑,「太過份了!」
「你真以為,世界是你看到的簡單模樣?真不知道謝進是怎麼教你的?!」
「無恥--」她揚起右手往他臉頰揮去,他半空攔截住,一手箝住她的臉。
「你真大膽,沒有女人敢打我,你也不能例外!」他寬薄的唇吐出了這些字句,冷冷的看著她,鼻尖就要碰到她的鼻尖時,他突然嗅聞到一股屬於她的馨香氣息,環繞在鼻端,緩緩產生一種逗引,一種有別於過往那些女人的誘惑。那因憤怒而水亮的大眼,充滿了鼓脹的生氣,他霎時意動,不管她惱怒與否,俯下臉去。
他的唇堪堪只擦過她的唇角,膝蓋便傳來一陣劇痛,他臉皮僵住,她得意的抿嘴而笑、張臂推開他,他因疼痛站不穩而跌回沙發,擋不住她如旋風般的竄出門外。
「小伍!」他急喚,小伍摸不著頭緒的奔進來,闕弦喬怎麼讓她一個人走了?
「追上她!送她回去!」這個女人,竟敢踢他?!而且毫不考慮。
膝上的疼痛還未平撫,他的心頭出乎意料的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嶄新情緒,替代了他想懲罰她的念頭。
她才替那杯咖啡灑上三包糖粉,攪拌好,上完奶油花,一股熟悉的甜腥香水味瞬間包攏過來,她皺皺鼻頭,正待提腳離開,黃秘書嬌嫩的嗓音便響起--
「真不知道闕先生在想什麼?花了大把鈔票養個不事生產的人,又不是怎麼賞心悅目,何必用這種方法收買人心?」
謝銘心轉頭面對那張敵意滿滿、語調尖刻的美艷女人,她真的是漂亮,就連自己也常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然而再怎麼美得不可方物,卻還是深深受控在闕弦喬的手裡,讓他操縱著她的喜怒。
她咧嘴笑著湊近黃秘書耳邊悄聲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錢多也不是這麼個花法。這樣吧,如果你有機會,幫我問問看,他什麼時候會停止做這種蠢事。」
「你--」女人柳眉倒豎的指著她。
謝銘心不等她反應,穩當的執起咖啡,踏著輕快的步伐回到辦公室。
一面對闕弦喬,她即刻繃緊小臉,手勢不改的將咖啡放置在他面前,這次咖啡溢出更多,底下的磁盤都是棕色水漬,她回座位上等著他惱羞成怒痛罵她一番。
幾秒鐘過去了,沒有任何反應,她疑惑地撩起擋住視線的長髮,往斜前方一瞄,他竟沒有異樣,提筆在公文上繼續書寫著。
她等待著,等待他拿起咖啡喝一口。她盯著他好一會兒,終於,像感應到她的意念,他果真執起杯耳,眼睛沒有離開文件,啜了一小口咖啡。
她嘴角逸出淺笑,期待他愀然變色、厲聲斥罵。
只見他停了一秒,微蹙眉頭,像是不能確定自己的味覺,接著再喝一口,奇異的是他的表情沒有出現多大變化,只突然銳眼朝她一探,她很快收回視線,一手掩住唇,遮去笑容,若無其事地看她的書。
幾分鐘過去了,他全無聲響竟也使她惴惴不安,她忍不住抬起頭來,他居然還在喝那杯咖啡,她楞住,然後接收到他深不可測的目光。
「過來!」他以慣有的語氣命令。
反應真慢!她有些得意的靠過去,站在桌邊,赫然發現那杯咖啡涓滴不剩,她暗驚不已。
「整我會讓你有快感嗎?」他語調輕快,不見怒意,但有更危險的東西在他眼裡閃爍。
「對不起,咖啡不合您意嗎?不過您都喝完了,我也無從得知問題出在哪裡。」她不以為意的笑著,最好能令他暴怒,再一口命她捲鋪蓋走路。
闕弦喬推開座椅站起來,俯視頭頂只在他下顎的謝銘心,她依然抬著下巴,不施脂粉的肌膚透著年輕的光采,黑白分明的雙眼有著不受穿鑿的執著。
他從未在她身上得到自然而生的敬意、甚至畏懼,她就這麼用她原始的面目去面對他,與他相抗衡,只因為她比其它女人有更多初生之犢的勇氣?然而,她能堅持多久?有什麼心志是繁華世界裡不能腐蝕的?但在這一刻,這少見的特點卻吸引了他。
他冷不防地將大手繞到她身後一把抓住她的長髮,令她動彈不得,在她驚愕萬分的注視下,俯首吻住她不設防的唇,懲罰性的伸舌在她口中肆虐挑逗。她怔愣了幾秒,很快的反應過來,雙手被他箍住無法回擊,她重施故伎屈起右小腿預備痛懲他,最好能像大學護理老師所教授的--直擊他的「重點」,讓他後悔唐突。
但有了上次的經驗,他不敢掉以輕心,直接將她壓向辦公桌後擺放公文的矮櫃上,使她四肢施展不得,毫無反抗餘地的任他索求。初次與異性零距離的感官接觸產生的異樣感受至此才開始放大蔓延,她開始驚惶,心臟在胸口狂奔猛跳,他卻在剎那間嘎然而止,遽然放開她。
他捏捏她的耳垂,佻達地問:「感覺到了嗎?放太多糖了。你明知道我從來都不放糖的,甜不甜?」他哼笑了兩聲,表情是少有的愉快。
她忿忿的用手背揩去唇上他所留下的濕意,一時間想不出用什話反擊他,此時門上卻傳來了兩下敲門聲,他站著不動回應:「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小伍,大概沒料到映入眼簾的會是背對他的這兩人,而謝銘心又極其曖昧的半坐在櫃面上,他呆怔了一下,但訓練有素的他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將一個極為精緻的小包裝袋放在闕弦喬的桌面上,站在那兒等著上司指示。
闕弦喬朝袋外瞥了一眼,不動聲色道:「好,出去吧!」
她尷尬的離開原地,朝位子走過去,闕弦喬在背後叫住她。
「等等!打開看看。」
她狐疑地回頭,看了眼那袋瞧不出名堂的東西,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取來,裡頭是兩個藍黑色絲絨長型扁方盒,她打開其中一盒,裡頭是一串項鏈,設計簡素無華,但即令非豪門出身的她也知道其價值不菲,那顆淚型鑽飾璀璨生輝,在深色絨面上異常奪目,她打開另一盒,一看即知是同款手煉,縮小的淚珠有五顆等距的鑲在銀煉上。
她收好放回袋內,不予置評。「你知道我從不戴這些有的沒的,如果你是要問我討好你的女人用這些東西有沒有用?恕無可奉告!」
「今天晚上陪我出席一場酒會,把這些戴上,今天提早離開,小伍會帶你去準備好。」他直截了當的說明用意。
她睜大了眼,不解地瞪著他。「你不覺得黃秘書比較適合做這件事?況且我粗手粗腳的,萬一弄丟了其中一樣,我就算把下輩子賣給你也賠不起。」
他走近她。「我就是要你去,這是你的工作內容,你要做的是盡力表現好而不是推三阻四,東西是為你準備的,我不會收回,你不用擔心,就算我收回了,也不會再轉贈他人。」他撥開她胸前髮絲,動作輕柔,她卻下意識偏閃,戒備地看著他。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不會又想出什麼法子來耍弄我吧?我可沒那麼笨!」她疑惑的在他五官上掃視,想探出他的意圖。
「就算是,你有選擇的餘地嗎?」
幸好今晚設計師幫她設計的髮型是大波浪垂下的浪漫風,否則她一路不耐煩東扯西捻的結果,遲早會成為派對中最受矚目的訕笑對象。
對她而言那一鬈鬈垂胸的波浪事小,那身黑色低胸後背半截挖空的晚禮服才令她混身不對勁。她不僅得小心翼翼的走路以防那細跟鞋互相打架而出糗,裸露的背在夜風中乘涼原可忍耐,但三不五時搭上去的手掌讓她手臂起了無數疙瘩,行動不似乎時利落的她無計可施,只好低聲喝道:「我自已會走,把手拿開!」
闕弦喬不以為忤,竟在她肌膚上輕捏了一下。「鎮定點!」神情泰然的佔她便宜。
他慣於出現在這種場合,舉手投足間意態雍容、大方適切,迎面而來的社交界人士、名媛,一一與他熟絡的把臂寒暄、輕擁吻頰,然後不論男女皆狀甚自然的打量她,笑問:「新朋友?」
他微笑點頭,也不多做解釋,然後牽著她往裡走,繼續與下一波碰到的舊識交談。她這才發現,這個品牌代理商是他的好友,他是特地來捧場的,否則依他那極易不耐煩的性子,根本無法在這種場合待太久。
坦白說,這裡出現的人十之八九她都叫不出名字,頂多面孔熟悉,那也是拜常出現在報章雜誌的他們所賜,無論男女皆穿金戴銀--穿戴的可不是升斗小民買得起的名牌飾品。謝銘心在這群人當中已算低調了,那些人無不挖空心思多招些攝影記者青睞,她甚至驚訝的發現有個女人的晚裝就只幾塊布料搭在重點部位,神奇的是行走間竟不會穿幫,成功的展現出令男人失魂的身段,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這不是一項代理歐洲名牌服飾的發表會嗎?怎麼竟是這些來賓在爭奇鬥艷?
闕弦喬的外型在這群非泛泛之輩中頗為突出,看得出來有些年輕女人極力想與他攀談,但一見他身旁的陌生面孔,且又見他親膩的牽住她,個個展露勉強的笑容,離去時與友儕交頭接耳,恐怕少不了對她評頭論足一番。
像觀看動物園裡的奇珍異獸,她環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會場一遭後,開始不耐起來,扯了一下闕弦喬的衣袖。「我腳很痛,找個地方坐吧。」
他笑了一下,扶住她的腰。「我們過去坐吧,要走秀了。」
前方有座搭建好極為炫目的伸展台,底下已坐滿了與會人士,當夢幻般的音樂響起、瑰麗的燈光四射,一群身著名師設計服裝的模特兒由兩旁接續走出。
「喬。」一隻素白清秀的手搭上他的肩,嗓音柔美,她回過頭,有些愕然,身後的女人是她今晚唯一叫的出名字的,她是當今曝光率極高的實力派演員--方曼菲。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她的目光沒有離開過闕弦喬,明顯的不把謝銘心放在眼裡。
闕弦喬偏頭對謝銘心囑咐:「我很快回來,別亂跑。」她聳聳肩。
看方曼菲倚著他的姿態,兩人必是關係匪淺,這年頭男人有錢有勢,不左擁右抱享盡艷福的已瀕臨絕種,想來他也不例外。只是想不通他何必找她當今晚的女伴,看看方曼菲不就比她高明多了?他分明就是想整她!
他去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她已坐立難安,平素對時尚關注不多,吃、穿也並不講究挑剔,之前工作也不需身著華服,幾萬塊的衣服送她穿她只會說浪費,更別說與一群陌生男女在這觀秀,連打了兩個哈欠後,她決定起身去找洗手間。
沒了闕弦喬帶領,她自行摸索找路。
這個發表會包下了飯店整座大型宴會廳,照道理兩側都應該有洗手間,但因配合舞台炫惑效果,四周燈光是熄滅的,她找了個服務生詢問,在左拐右彎後竟遠離了會場,還是沒看到標示。
擠在尖頭高跟鞋裡的腳趾開始疼痛難耐,走一步便咬牙一次,搞不懂為什麼女人願意受罪穿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現在可好了,往前不見得找得到洗手間,往後還得走上一段路才能回到會場,她懷疑自己的腳還有這種能耐。
這裡是走道,一旁是隔牆,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根廊柱,另一邊是一長串看得到夜色的景觀窗,她在走道旁的一張長凳上坐下,瞄一眼四下無人,準備解開腳踝上的鞋帶輕鬆一下,解系的動作只做了一半,耳邊便傳來斷斷續續的男女交談聲,她側耳傾聽,並不是好奇八卦是非,而是那聲音很熟悉,近不盈尺,她站起身,往轉角處挪近一些。
「你有多久沒來找我了?」語帶埋怨的嬌嗔。
「我說過忙完這陣子會主動找你。」男人顯然較冷淡。
「是嗎?」女人冷哼了一聲,「那麼今晚的女人是誰?」
「你忘了?我不喜歡被質疑,如果你不開心,隨時可以離開,我不希望你日子過得難受。」
「你瞧你,問一聲也不行啊?我在意你嘛!難不成要我無動於衷?」女人姿態軟了下來。
謝銘心一吋一吋的將臉側轉過圓形柱子,聲音的主人也一吋吋的納入視線,然後,那倚在角窗下正背對她熱烈擁吻的一對男女,印證了她方纔的揣測,她慌忙別轉過頭,正想躡手躡腳的遠離那根廊柱,卻忘了右腳鬆脫的鞋帶垂落,被急步跟上的左腳踩個正著,腳一扭,整個人往前踉蹌一大步,撞翻了走道旁的盆景,她大驚,扶著牆穩住前傾的上半身,正待落荒而逃,右腳踝傳來的刺痛使她痛呼出聲,她急忙摀住嘴,咬牙設法讓疼痛過去。
「你到底在幹什麼?」闕弦喬冷峻的聲音在後方響起。
她抬頭一看,男的皺眉、女的蔑笑,正杵在一旁看著她呢!
疼痛使原本心虛的她耐性全失,她沒好氣的回道:「我在捉迷藏呢!」
她忍住淚站起來,手扶著牆一點一點挪移腳步,發現拐傷的腳踝承受不起高跟鞋的斜度,一陣陣的刺痛在發出抗議,根本無法用原先的姿態回去。
顧不了背後觀看的兩人,她索性脫下那雙罪魁禍首,拎起長裙擺,赤著腳一蹬一跳的往前移,這樣是難看了點,但有效率多了。
「曼菲,你先回去吧,我再打電話給你。」
「喬--」
看來她打斷了他們的溫存,不過她一點也不想道歉,說些「不好意思啊,請繼續,不用管我。」之類的場面話,因為要不是闕弦喬,她早該在家中舒舒服服的看她的書了,哪會莫名其妙的在這表演獨腳仙給別人看?
她頭也不回的像瘸腿蚱蜢般向前蹦跳,跳不到十公尺,身體便突然凌空打橫,闕弦喬連個招呼也不打就將她攔腰抱起,板個撲克臉俯視著她。
「喂!這樣很難看你知不知道?放下啦!」她掙扎著。
「我要是讓你這樣跳出飯店外,那才真的是難看!」
「啊--你別碰我--痛死了--滾開啦--」
「你這女人瘋了?竟真的踢我!」闕弦喬鐵青著臉,瞪著護住腳踝的謝銘心。
他不過是輕輕轉動一下她的腳跟,她隨即尖聲大叫,用另一隻完好的腳直踹他胸口,害他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斜倚在沙發上,將傷腳打直,另一腿屈起,長裙滑至大腿處,肩頭衣帶滑落,大片肩胛露出,眼角還掛著淚珠。他兩次看著這個女人人模人樣的出現,再狼狽不已的收場,他再度懷疑她是不是謝進的女兒?她甚至還想赤著腳走回會場,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有人「叩叩」敲了兩下門,他應了聲「進來」,服務生拿了包冰塊遞給他,他將門掩上後,走到浴室去,用毛巾包裹著冰塊,在她身邊坐下,再直接將冰塊覆在傷處,她縮了一下腳。
「別動!今天先冰敷,暫時不能推拿!」他掣住她的小腿。
冰塊暫時麻痺了痛覺,她原本苦著的臉也放鬆了不少,原本焦點一直專注在她腿上,一旦靜止下來,他們獨處在飯店客房的事實似乎開始彰顯出來,她忽然意識到他們錯過了酒會的節目。
「我想我待會兒應該可以自己走了,你先回去吧!」他們不曾在公事以外的場所單獨相處過,那逐漸攀升的不明氛圍令她不安,尤其他首次以非上司的姿態面對她,讓她很不習慣。再者,他的所作所為令她著實不欣賞,能夠盡量減少接觸機會是再好不過了。
「那不重要。再說,你恐怕小看你的傷了,我看三、五天能走就算你運氣好了,看腫起來的程度,應該是傷了筋了。」他調整一下冰敷的位置,將她的小腿抬高墊在靠墊上。
她按捺住不安,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很快的解下頸項上的鑽煉和手煉,遞給他。「喏!沒丟!拿回去吧!別再讓我拿了,我真的賠不起。」
他瞧也不瞧那些首飾一眼,不耐煩道:「我說了那是你的東西,你要怎麼處置是你的事,別再囉唆了!」
她嘟起嘴,伸在半空中的手也發酸了,不情願的收回放在大腿上,凝眉思索了一會兒,看了眼神情堅決的他,陡問:「真的隨便我處置?」
「嗯。」
「這可是你說的,那好,你花了多少錢買這些東西?」
似乎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他微愣,但仍直言道:「將近三佰萬吧。」利眼端詳著她的表情。
「哇!真是不把錢當錢看,你隨手這麼一撒,不知可以餵飽多少非洲饑民?果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她喟歎道,沒注意到他隱忍的臉色。「這些東西對我是真的沒用,這樣,你可不可以換成三百萬的支票給我?我會比較好處理。」
「謝銘心,你可知道給你現金的意義是不一樣的?」他瞅著她。
「都是等值的東西不是嗎?」
他冷臉湊近她,手指撩開她額前髮絲,用輕而低沉的聲音道:「現金是要付出代價的。」幾乎要貼上她的唇了。
她慌忙後仰,警戒的看著他。「那算了!我自己處理就行了。」說完悻悻然道:「我不過是怕拿到銀樓典當,他們會把我當賊看罷了,要不何必求你?!」
他抹了把臉道:「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這些錢也不夠填補你上次捅的樓子。」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也不是你的東西了!」她將手飾放進手袋內,想到上次的事件導致她迫於無奈留下,臉一沉,拿開冰塊,作勢要落地站起來。
「你還真不信邪,那就走走看吧。」他冷眼旁觀。
她讓另一腳先觸地,穩妥後,傷腳再放下,初時不覺有異,待腳尖稍使力要移動時,巨痛便毫不留情的往上竄,她咬唇忍住哀嚎的衝動,站在原地不動。
闕弦喬嗤笑兩聲,走到門口往外叫喚。「小伍!」小伍很快的現身。
「人還沒散吧?」
「還沒。正熱鬧呢!」小伍看了她一眼,嘴抿成一道弧線,欲蓋彌彰的壓抑著笑意。
「先把車開到地下室去等,我們從那裡離開。」他勾住她的腰,想再橫抱她。
「等等!這個……呃……別用這種姿勢可以吧?」她略閃身,為難的看著他。
「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這女人,都傷成這樣還在考慮姿勢的雅觀與否。
「那個……呃……」她捏緊裙擺,看向小伍。「不好意思,麻煩小伍哥背我下去,我改天再請你吃飯!」
「嗄?!」小伍呆住,瞥見老闆臉色丕變,識相道:「我、我去開車了。」
他溜得很快,謝銘心來不及叫住他,又動不了,當場歎了口氣。
闕弦喬站到她面前,抬起她沮喪的臉,「你有一種本領,知道要怎麼激怒我,我真讓你如此反感?」他語氣雖平直,卻有一種怒意滲出嘴角,看來他是真的很不高興。
真是奇怪!她不過是想替他保留面子,萬一被熟人或記者瞧見了,她無名小卒一個便罷,他卻得解釋一堆不是嗎?但為什麼他好像很不領情似的?
「我對你反不反感不重要吧?是萬一有人看到對你不太好。」她擠出一個尷尬的笑。沒辦法有求於人嘛,說話得收斂一點!
「那用不著你操心。」
他轉身背對她,微傾下高大的身子。「快上來!再拖下去,待會看到的人就更多了。」他還真的要背她下去?
她撇撇嘴,看看四周,真的沒辦法了,就算臨時去買個枴杖她也不見得馬上會用,重要的是,她還赤著腳呢。唉,鞋子已經報廢了。
她挨上去,摟住他的脖子,他兩手往後一托,穩穩的將她背起來,就這麼穿過長長的走廊,直達電梯口。
老實說,這個姿勢比橫抱好不到哪裡去,反而與他貼得更緊。為了保持重心,她不得下將臉偎著他的肩頭,也不得不吸進他渾身的男人氣息,那陌生的味道沒來由得促使她胸口發熱,加上他大掌勾住她的大腿,讓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唯一的好處是他看不見她的臉,讓她得已保全顏面。
他默不作聲的背著她,在電梯裡遇到飯店的工作人員,一個個正想張口發問之際,看見他陰驚著臉,全都噤聲,恭敬地替他按電梯鈕。
將她抱進車後座,他說了聲:「這幾天你就在家休息,暫時不必來上班了。」
「啊!真的嗎?」她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乍見她的欣悅,他那張臉寒得足以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