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外幾個彪形大漢守在門外,一看到他們,齊聲叫著:「大爺、三爺、小爺!」
冷非雲認識他們,這幾個是火龍堂裡數一數二的鏢客。
「各位大叔,我大哥想見小石頭姑娘。」冷浪雨彎腰鞠躬示好。
「老堂主有交代,不能讓小石頭姑娘見任何人。」一位大叔擋在大門口。
「我要見她一面。」冷非雲不怒而威,不因為前面幾個鏢客是他的長輩而有絲毫示弱。
冷浪雨給了冷拓海一個眼神,比了比後面的房門。
這個小弟老愛跟他打暗號,冷拓海遲鈍的神經好不容易才明白小弟眼神所代表的意思,趁著大叔和小弟在說話,他動作迅速地用他高壯的身軀去撞開房門。
門一開,貼在門板上聽著外頭動靜的小石頭被突如其來的撞擊,狠狠地撞倒在地。
「哎呀!」她小小的屁股重重地跌落在地。
「小石頭!」冷非雲搶過幾個驚愕的大叔,衝進了臥房。
她痛得小臉上的五官全皺在一起。
冷非雲不避嫌地抱起了她,「哪裡摔疼了?我看看!」
他無心的一句話,惹來她頰邊飛滿紅霞,她揉著差點裂成碎片的屁股,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咳咳!」冷浪雨假裝咳了兩聲,提醒四目交纏的兩人,還有外人的存在。
「大爺,你已經看到小石頭了,也該走了,不然我們對老堂主不好交代。」鏢客大叔又不敢真的得罪冷非雲,只能再次提醒。
「大叔,你就讓我大哥跟小石頭姑娘多相處一下吧,我們這麼多人守在門外,諒他們也逃不掉。大叔,你們就行行好!」冷浪雨說著情,幫了大哥這樣個大忙,相信大哥一定會感恩在心。
三個爺的份量跟老堂主哪一邊比較重?鏢客大叔們想了想,決定退到門外,還幫忙把房門給帶上。
等到房內恢復清靜,冷非雲才將她輕輕放在床鋪上。
他柔柔地問:「還疼嗎?」經過一夜的心驚膽跳,在見到她之後,不安的心情總算可以稍稍鬆懈。
「不疼了!」就算疼,她也要裝作不疼,不然那多難堪。
「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聽著柔情似水他的話,看著他眼眉彎彎,眼底儘是訴不盡的相思。
她有些語塞,吸了吸鼻,「沒有,你二弟對我很好,只是限制我的行動。」
「我想辦法帶你出去。」他很想一親芳澤,可是現在的時機不對,雖然這是他自己的家,可他卻有著坐困愁城的無力感。
看看四周,這個廂房唯一的出路就只是房門,除非外頭的人肯放他們一馬,否則想帶小石頭逃出去,比登天還難。
「雲大哥!」她喚他,等他的眼神從四周歸了位,她才說:「老堂主抓我來,是不是要我交出九轉夜明珠?」
「嗯!」他不敢對她明說,他爹還逼迫他娶連若茵。
「為了不讓你為難,我可以……」
她的話止在他繾綣的吻裡。
他的吻輕而柔,沒有激情,只有深深的愛意。
「我不要你為了我,才交出九轉夜明珠。」他該保護她,不是她為他犧牲。
「我拿走九轉夜明珠是為了要報復他,沒想到卻害得你遭殃,這非我本意,既然如此,我要九轉夜明珠還有什麼用?」
「你若肯原諒連大老爺,那就交出九轉夜明珠。」他知道她的心結還未打開,對連大老爺無情的對待仍充滿怨意。他不想迫她,因為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有她自己想通,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我……」她低了頭。他說的沒錯,她是為了他才交出九轉夜明珠的不是因為她已經原諒了連旭日。
「別勉強自己。」他緊緊地擁她在懷裡。
房門碰的一聲被用力推了開來。
冷非雲和小石頭連忙分開交纏的身子,趕忙站了起來,只是他的手還捨不得離開她的小手。
冷然抓抓山羊鬍,賊笑著一張老臉,看著親密的兩人,然後指著冷拓海和冷浪雨的鼻子開罵:「叫你們這兩個小子把你們大哥押到地窖裡去,怎麼把他押到這裡來找姑娘?!」
兩個被罵的垂低頭顱,一句話都不敢吭,假裝在悔過。
「還有,你們這幾個老小子,叫你們顧門,你們顧到睡著了嗎?」冷然中氣十足地叨罵著。
鏢客大叔們被罵得臉紅耳赤,只能自認倒楣捲進老堂主的家務事中,裡外不是人。
以老堂主疼溺四個兒子的情形來看,老堂主罵歸罵,都只是在做表面功夫,罵給底下的人看,他們還是聰明點,別去回嘴說情,不然老堂主會拉不下老臉,愈罵愈大聲。
「老三、小四,把你們大哥給我抓回去,等到後天他跟連大小姐成親時,再放他出來。」
「爹,我不會娶連大小姐的!」他再次重申他堅定的意念。
冷然擺擺手,嘴角的笑和冷御風如出一轍。
「帶走!」他唯一慶幸的是,這四個兒子很爭氣也很孝順,他說一他們從不敢說二,這次他倒要看看,大兒子會聽話到什麼時候!
「大哥。」冷浪雨和冷拓海面有難色地站到大哥面前。
冷非雲額爆青筋,看了一眼身邊的小石頭,緊緊牽牢她的小手,「你們想都別想!」
冷然瞄了一眼大兒子蠢蠢欲動的拳頭,如雷地喊:「兒子呀,敢動手的話,別怪爹不認你這個兒子。」
小石頭用另一隻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她輕喚:「冷老爺子。」
「小姑娘,想說什麼?」冷然立刻換上和顏悅色。
這冷老爺的表情比起台上唱戲的戲子還豐富,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父親?可以教出截然不同性格的四個兒子?!
「我交出九轉夜明珠,您別為難雲大哥。」
冷然摸了摸山羊鬍,一副思考樣,一會兒他才說:
「小姑娘,你九轉夜明珠還是得交出來,你的雲大哥還是得娶連大小姐,沒辦法,這是我們冷家欠連家的。」
她不想讓他為了她背負不仁不義的罪名,忍住心底最深沉的痛楚,「聽你爹的話,我會沒事的。」
「還是小姑娘明理,等你交出九轉夜明珠,我就放你走。」
冷然下巴微抬,示意眾人動手。
「小石頭,我不會聽我爹的話,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他有太多無奈和心酸,他竟連自己的感情都作不了主!
「我不會走的。」她的笑仍如一泓深湖,只是她強扯出的漩渦有著一圈又一圈的傷感。
他點了頭,在離開房門前又深深將她的人影烙進腦海裡。
在火龍堂裡,屬二弟的武功最是高深,其他三兄弟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間,若他和童二及小石頭聯手出擊,光是他們自家的三個弟弟都打不過,況且還有弟弟們的三位貼身護衛,更有爹在火龍堂裡布下的人馬……他根本無力還擊。
他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思考對策,他不能亂了方寸,絕對不能!
看著他消失在房門外,房門咿呀一聲,又被重重關上。
滿室的寂寥。她摸上自己的薄唇,唇上還留著他的餘溫,忍不住地掉下斗大的淚珠。他真的要娶連若茵了?是真的嗎?
剛剛強裝的勇氣,此刻完全崩解。她頹喪地跌坐在床上。她該怎麼辦?她怎能親眼看著他娶別的女子?!
當初若不執意要討回公道,要對連旭日報仇,是否就不會造成今日這種局面?是否她就能與他雙宿雙飛?
心中有著懊惱與後悔。她總是為了仇恨我行我素,從來沒有為他設身處地想過,一而再地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才會惹來這麼多是非;而他卻無怨無悔,從沒有責備過她,還與她一起承受眾人的責難。
就算連旭日遺棄她,也自有上天會斷定,她何苦十幾年來執意心中那條無形的枷鎖?
公道自在人心,她強求索回的公道又是什麼?一切的恩怨是不是應該讓它化成雲煙?!
她想通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的雲大哥啊!
她淚濕衣襟,只能無言問蒼天。
小石頭用力敲打著房門。
「我要見老堂主!」碰碰碰!「我要見老堂主!」
房門外的鏢客大叔被小石頭的喊叫聲吵得耳朵都快聾了,「小姑娘,你別再叫了,已經去請老堂主了。」
小石頭看不見外頭的動靜,怕他們只是在敷衍她,她又喊:「我有話要跟老堂主說,很重要的,麻煩替我轉告一聲。」
「老堂主正在前廳忙大爺的婚事,等等就過來。」
聽到婚事,她的心猶如刀割。畢竟他還是抗不了父命。
她的思緒限入沉思當中,不一會兒,冷然出現在她面前。
「小姑娘。」冷然喚回神智有些迷濛的她。
「老堂主!」她回了神,不知老堂主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從包袱中拿出預先準備好的九轉夜明珠。
她知道火龍堂上下都是正人君子,不然以她三腳貓的功夫,九轉夜明珠怎麼可能還安然在她手上。
「你交出夜明珠,非雲那個小子還是得娶連大小姐,你得考慮清楚。」冷然好心提醒她,希望她別後悔。
「老堂主,因為這件事而連累到火龍堂,實非我所願;我交出夜明珠是心甘情願的,希望您能幫我還給連大老爺,也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別再為火龍堂增添任何麻煩。」她說得誠懇,真心誠意地道歉。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從此和連府沒有任何關聯,她更能瀟灑離去。
「孩子,難為你了,這件事說到底是連旭日那老小子的錯,這個罪不該由你來承擔,你能想通最好,帶著恨意活一輩子會是件很痛苦的事,如今你能真心放下夜明珠,表示你已經沒那麼恨那個老小子了。」冷然慈祥地開導著。
「老堂主,其它的寶物真的不是我偷的,我……」她想為自己辯解。
「我知道,你一個小小的姑娘家不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她沒想到老堂主竟相信她,就如同冷非雲從來沒有懷疑過她一般。她承載著滿滿的感動。
「謝謝老堂主這麼信任我。」
「你可別怪老堂主把你抓回來,我若不把你抓回火龍堂,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一干江湖人士去搶奪你身上的寶物嗎?非雲這孩子想以一己之力保護你,可是江湖險惡,他保護得了你嗎?」冷然嘴上罵著,心裡還是憂心孩子的安危。
「所以老堂主把我和雲大哥都關在火龍堂裡,為的就是保護我們的安全,不讓我們輕舉妄動?」
「非雲那小子,你別看他一副沉穩老練的樣子,可是脾氣卻固執得可以,有時候腦筋直得像個三歲娃兒,從來也不會拐個彎來想事情,這話若說給那小子聽,他半句話也不會聽進去,也不會感謝我抓你們回來的好意。」這個小石頭聰明又善解人意,他愈看愈喜歡;終於知道兒子為什麼連名譽生命都不顧,就一頭栽進去。他唇畔興味地笑了笑,她來當他的媳婦肯定比若茵那小女娃好太多。
聽老堂主在罵雲大哥,她也笑了起來,「雲大哥有時說起話來還真傷人呢。」她現在才感覺到這一家人的用心良苦。他們那父與子、兄與弟的親情,對她來說是既陌生又感動。
看見她那對絢麗的酒窩,冷然突然歎了一口氣,「你跟你娘還長得真像,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堂主認識我娘?」聽老堂主提起娘,她忍不住睜大眼睛。
「當然。我還記得她笑的時候,就像一朵盛開的桃花,連旭日那老小子,被你娘迷得團團轉,還規定你娘不可對別的男人笑,只能笑給他一個人看……」
冬日的午後,她聽著老堂主談著娘親的事。第一次,她如此貼近娘,知道了娘親過往的點點滴滴和許多她不曾知道的小故事。
雖然師父也會說,但師父和娘,畢竟一個是護衛,一個是主子,能有所交集的並不多,不像老堂主和娘來得親近。
她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體會連旭日因為深愛娘,才會因為術士的一番話,怕娘有任何不測,而寧願強行送走才剛出生的她;但沒想到術士的話一語成讖,娘最後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他因深愛著娘,而怪罪她害死了娘。
她也因深愛著娘,而怪罪他害死了娘。
事情有好幾面,端看由哪個角度去思考。
過往已矣,對與錯,似乎已不重要了。
火龍堂裡張燈結綵,到處可看見大紅的雙喜字。
眼看時間逼進,冷非雲在釀酒的地窖中仍苦無對策。
「爺,你再走來走去也想不出辦法的。」童二叫住在小小地窖中來回踱步的冷非雲。
「該怎麼辦?」他心浮氣躁,無法使自己定下心來。
「我看只有等迎娶時,趁眾人混亂之際,你才有機會帶小石頭逃走。」
他眼中一亮,燃起一絲希望。他怎麼沒想到,迎娶時他們必定會放了他,只是,這兩天見不到小石頭,不知道她的狀況,他掛念著她,根本無法平靜待在地窖裡。
此時地窖門開了,能言善道的冷御風搖著折扇走了進來。
「大哥,迎娶的事都已準備妥當,大哥只管安心當新郎。」
冷御風簡直在說風涼話!冷非雲微瞇著眼,忍住滿腔無處發的怒火。
「小石頭還好嗎?」
「她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好得不得了。」
離迎娶的吉時,只剩下兩個時辰了。
「二弟,放了我吧,我決不娶連大小姐!」
「大哥,爹把你的火龍令給拿走了。」冷御風表現出一臉愧疚樣。
「你,」他握緊拳頭,忍住想要出手打扁二弟的衝動。
「大哥,你別怪我,爹知道火龍令被我攔下來,還把我大罵一頂,不得已,我只好把火龍令交給了爹。」
火龍令是火龍堂裡至高無上的信譽保證,動用了火龍令,就算要下刀山入油鍋,也得任爹擺佈。
冷非雲這下完全死了心。難道他今生注定跟小石頭無緣嗎?
「告訴爹,我會娶連大小姐,請他老人家放心。」從小到大,師尊長輩的教誨,讓他明白一個信字該怎麼遵守。
冷御風看著大哥痛苦欲絕的表情,大哥看似威風八面,其實骨子裡正直得很,從來不做偷雞摸狗之事,換成是他,若遇上心愛的女子,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拐個彎取個變通!何苦當個正義的俠士,白白錯過一個心儀女子?
「爹從來不擔心你會違背他,況且娶了連大小姐,可以換來你的自由,這也不失一個好辦法呀。」冷御風的話裡透露著玄機。
「不過到時我若負了連大小姐,你們可別怪我。」要他娶連大小姐可以,要他對她負起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他辦不到!
「大哥,乾脆今天的喜筵,我們幾個弟弟就設法將大哥灌醉,這樣大哥就可以免去洞房花燭夜。」
「就算你們不把我灌醉,我還是不會跟連大小姐洞房的!」他說得斬釘截鐵。
「大哥,說話得算話,新房你可千萬別踏進一步。」冷御風忍不住笑得很開心。
冷非雲隱隱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在地窖中,外頭的聲音一點都聽不見;這種被煎熬的焦慮,讓冷非雲非常挫敗。
他坐等著,直到吉時都快過去,讓他差點以為可以逃過一劫,不用當新郎了。
可惜他沒有天上掉下來的好運。
這時,下人拿來了大紅的新郎衣衫。
童二連忙捉住下人問:「大爺不用去連府迎娶嗎?」
「回童爺的話,好像新娘前一晚就已經在火龍堂裡了。」下人放好了衣衫就離開地窖。
「老堂主真是賊,連迎娶的儀式都省了。」童二替爺氣憤了起來。
這下連唯一的希望都落了空,冷非雲橫眉豎眼的看著喜氣的紅衣,一揮手,衣衫被甩落了地。
「爺,你這是何苦。」童二彎腰拾起沾滿塵灰的新衣,拍了拍衣上的塵灰。「爺,穿上吧,好歹你已經答應要迎娶連大小姐了。」
冷非雲原本炯然的眼變得死氣沉沉,僵直的四肢連動都不想動,還是童二強行幫他換了衣衫。
冷浪雨打開地窖的門往下頭喊:「大哥,衣衫換好沒?吉時已經到了!」
要不是童二強拉著他走上階梯,要不是冷御風、冷拓海和冷浪雨在身邊挾持著,他根本不可能踏入禮堂一步。
他如同行屍走肉般任人擺佈著,連紅綵緞綰成的同心結什麼時候放進他手裡他也不知道,甚至身旁鳳冠霞披的佳人,他連正眼瞧都沒瞧上一眼。
他如喪考妣,完全沒有喜事之樂。
「一拜天地!」
他僵硬的跟著拜。
「二拜高堂!」
他看見爹正眉開眼笑,而連大老爺的神情似乎有那麼一點勉強。
「夫妻交拜!」
頭戴鳳冠的新娘先彎身,他則在二弟的強壓下才勉強彎身。
「送入洞房!」
新娘在丫鬟攙扶下,站起了身。
他仍彎著的腰身突然瞥見她小巧的下巴,還有下巴下那被紅絲線串住的血玉。
這是怎麼回事?
他全身如被五雷轟頂,驚得無法置信。
新娘走了一步,新郎站直了身軀卻文風不動,礙於兩人之間的紅綵緞,新娘無法再前進,只能僵在原地。
「大哥,走呀!」冷御風強推著大哥往前走。
冷非雲深沉的眸發出危險訊號,似乎他被眾人強擺了一道?
看著大廳裡密密麻麻的觀禮人潮,除了自家兄弟、兄弟們的貼身護衛、火龍堂裡的鏢客及一些德高望重的名門各派外,他的眼睛一亮!大樹、臭牛、臭皮、胖妞和大娘,他們竟然也來了。
司儀看著儀式進行到一半,只好再次高聲:
「送入洞房!」
他回了神,全身上下打量著新娘。
新娘穿著厚實的新嫁衣,看不出原有的身段,為了證實心頭所想,他跨前一步,將手裡的紅綵緞往懷裡一帶,新娘順勢被帶入了他懷裡。
「呼!」眾人驚呼,不明內情的都以為新郎等不及要抱得美人歸,明白內情的,卻面面相覷,不知新郎要使什麼把戲。
冷非雲聞了聞四周的空氣,尋找著屬於她的味道,突然他放聲大笑。
他攔腰一抱,顧不得禮儀,將新娘打橫抱入懷裡,掂掂重量,剛剛好,他心滿意足地抱著新娘,邁開步伐就要往新房方向前去。
新娘沒有驚呼,還將雙手攀住他的頸項,好維持身體的平衡。
冷然從主位上站了起來,擋了兒子的去路。他摸摸那把花白的山羊鬍,「露餡了嗎?」
冷御風再聰明也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只是一臉的懊惱!這下不但看不到新郎的愁苦,更等不到新娘的孤守洞房,他本來的幸災樂禍,這會兒卻有點莫名的遺憾。
殊不知是新娘趁著彎身交拜時,甩出了原本藏在衣襟裡的血玉。
冷拓海和冷浪雨全身一顫!這樣拿大哥的終身大事來玩,雖然是老爹下的令,可是他們是共犯,要不要先開溜?不然大哥發起火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冷非雲勾動薄唇,表面上無所波動,內心裡卻是暗潮洶湧。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心情從蕩到谷底到步上雲端。新娘能變成她,可見這曲折的過程,有多少事是隱瞞著他在偷偷進行。
礙於眾賓客在場,冷然要說明白也不方便,「童二,先請客人到偏廳去享用美酒佳餚。」
「恭喜冷老堂主!賀喜連大老爺!」眾賓客齊聲祝賀,雖說才短短兩日的籌備,但風聲一經放出,賀禮就如雪片般飛來。
「客氣了,謝謝大家今天光臨寒舍……」冷然不免講了一堆寒暄的客套話,才讓童二引領大家進入偏廳。
等到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冷然飄了飄眼尾,挑高了有些稀疏的眉,才說:「如你所願呀!」
「爹,你口口聲聲的連大小姐呢?」事情得問個清楚,也好讓懷裡的十聽明白,更要讓他這幾日所受的折磨與痛苦有個好交代。
「她是連大小姐沒錯呀,不信你問你丈人。」冷然比了比一旁的連旭日。
冷非雲沒給連旭日好臉色,看著他,想聽他解釋。
「她是心兒,心兒是我的大女兒。」要不是冷然的幾番開導,又送回九轉夜明珠,連旭日恐怕也不會以主婚人的身份出現在火龍堂上。
連旭日雖不是心甘情願,但也無法可想,畢竟冷非雲不喜歡若茵,若堅持強逼下,若茵也不會幸福。
況且,若不認了小石頭這個女兒,不但攀不上火龍堂這門親,還會和火龍堂決裂,權衡得失,他何不選擇做火龍堂的姻親,還得了人人稱羨的女婿。
懷裡的小石頭聽到連心兒三字,更聽到連旭日承認她是他的大女兒,她全身發起顫來,完全無法思考這情勢的發展。
冷非雲感覺到她的異樣,將她抱得更緊,並輕輕咬著她的耳朵說:「有我在,別怕。」
她攀附在他頸上的雙手稍稍用了力道,就怕他又會消失。
冷然看見大兒子不滿意的表情,就知道話說得不夠明白,他才又繼續說:「冷、連兩家訂下親事,說了是我大兒子要娶他的大女兒,我從來就沒指名要你娶誰,我只是遵照婚約,讓你娶了連府的大小姐。」
「哦?那意思是我會錯意?!」他濃眉攏聚,這老奸巨猾的爹爹。
「本來就是,我從頭到尾只說讓你娶連大小姐。」冷然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冷非雲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爹,那你關了我,就不怕我逃跑嗎?」
「我就是算準了你不會逃跑,若你逃了,就表示你是一個不仁不義不守承諾之人,像這樣的人,白白失去這麼個標緻的美人兒,正好活該。」冷然說得理直氣壯。
原來爹爹是在試他,更是在懲罰他。他是個鏢客,丟了鏢不說,還吃裡扒外的幫助偷兒,更對火龍堂的名聲造成嚴重的傷害。
爹爹若不罰他、把他關起來,以後如何帶領火龍堂上下鏢客?他想,雖然非常氣憤被擺了一道,但是他錯在先,又怎麼能怪責爹爹使出這種卑劣手段?!
況且若沒有爹爹出面,連大老爺怎麼可能認了小石頭!雖是拐彎抹角地承認她是連府的大小姐,不過在這麼多賀客的見證中,相信連大老爺也是經過一番深思,且有相當的勇氣,才能坐在這裡當主婚人。
「謝謝爹爹和岳丈的成全。」他抱著小石頭彎身鞠了個躬。
冷然的老臉笑得有點尷尬,而連旭日得到一個乘龍快婿,雖說與他預期的不一樣,不過在冷然威逼下,似乎已是最好的結局。
「兒子呀,你娶了小石頭,從今以後小石頭就是火龍堂的人,是火龍堂的人,在火龍堂的羽翼保護下,就沒有人可以動她半分,你明白了嗎?」
「爹!」多日來的怨懟和怒意,如今才明白爹爹的用心良苦,他的感動溢滿胸口。
冷然看了兒子那張要哭不哭的臉,「良辰吉時,快入洞房,別杵在這裡!」
冷非雲笑了。對,良辰美景,他抱著新娘快步往新房前去。
遠遠的身後傳來冷御風的譏諷聲:「大哥,說好不要洞房的,你可要快點出來陪賓客們喝酒。」
冷浪雨聽到二哥還不怕死地激大哥,連忙抓住神經遲鈍的冷拓海,「三哥,走了啦!」
「去哪?」冷拓海不明白地問。
「愈遠愈好。」大哥現在喜事當頭沒空跟他們計較,可他們畢竟聯手騙了大哥,趁人多混亂,趕快落跑,不然將來有得受的。
冷非雲沒回頭,當二弟的話是耳邊風。現在什麼都激不了他,他眼裡只有懷裡的美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