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磁性的嗓音打破車內的緘默,這是羅象賢掛斷跟餐廳訂位的通話後,首次開口。
宜萱緊繃的心弦跟著放鬆。
在約十分鐘的車程裡,雖然可以從對方丟來的探詢眼光裡,感覺到他好像期望她說什麼,或做什麼,可她一向不善言辭,加上心情混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響應,只好任靜寂的氛圍佔領車廂。
幸好在還可以忍受的範圍裡,車子抵達了目的地。
宜萱看向車外,道路兩旁的街燈和商店裡的燈光,替代了白晝時的日光,照亮了街道的風景,「竹裡館」顯目的招牌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需要幫忙嗎?」
沉厚慵懶的男聲彷彿就在耳邊,屬於男性的氣息隨著急促的呼吸佔領了她的嗅覺,宜萱心跳一百地轉過美眸,發覺那張充滿陽剛魅力的俊美臉龐離她好近,俯向她的目光熾熱如火地注視過來,燒得她臉頰好燙。
她呃……需要人家幫什麼忙?
「安全帶。」他提供答案。
宜萱臉紅得更厲害。
怎麼老在他面前出糗咧?
好像母親生養給她的聰慧全在他的視線下燃成灰燼了。
她難為情的微扯嘴角,向他搖了搖頭,微顫的柔荑解著安全帶。
遭受拒絕的羅象賢並沒有多說什麼,濃黑的睫毛一掩,迅速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為她打開車門。
宜萱受寵若驚地道了聲謝,雙腳往車外移,卻見他把手伸來,她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只好接受他的扶持。
男性的體溫隨著這接觸滲進衣料單薄的袖子裡,燒燙了她的皮膚,燒進她心坎,宜萱呼吸急促,心跳跟著失序。
她怎麼了?
為什麼會有一種捉摸不住的渴盼在心底騷動?
好像每次他一接近就如此,讓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可是他並沒有做什麼呀,為什麼她會……
小臉上滿是惶惑、無助,看起來格外地惹人心動,羅象賢壓抑住將她摟進懷裡盡情憐愛的衝動,將車鑰匙交給泊車的小弟,扶著宜萱走進竹裡館。
宜萱好奇地打量著,注意到竹裡館從庭院造景,到室內裝潢,都以竹子為主題,顯然是刻意營造出王維詩作裡的意境。
來到這裡,彷彿處身在竹林世界裡,一絲絲清涼的微風掠過臉龐,便令人神清氣爽,再大的煩惱都能被這幽柔的綠竹給拂去。
宜萱深吸了口氣,捏緊手中的……行動電話,一直找不到時機還給他,真是傷腦筋呀。她在心裡對自己扮了個鬼臉,既來之則安之,就像手機是一定會還給他的,這頓飯沒什麼好擔心的。
「想吃什麼?」兩人在包廂坐定後,羅象賢開口詢問。
宜萱低頭看菜單,無法不注意到兩人靠得有多近。
明明位子很大,他可以坐到對面去,偏偏要坐到她旁邊,雖然兩人間隔了約四、五十公分的距離,屬於他的氣息和體溫好似能透過空氣傳導過來,更別提那雙閃爍著熱情的眼眸看得她渾身發軟了。
「我……」無法專心研究菜單上的食物名稱,宜萱索性放棄,將主導權交回給他,「我很少吃日本料理,還是你點吧。」
「好。」他看著菜單,陸續點了龍蝦生魚片、天婦羅、香菇串燒、雞肉串燒,及海鮮火鍋。
「您要不要試試剛進來的吟釀?像是山櫻桃、菊之城都挺適合小姐喝的。」女服務生熱情的推薦。
酒?
宜萱渾身緊繃了起來,所有關於對酒的負面印象一古腦地湧現腦海,反映在她臉上,羅象賢看了她一眼,便拒絕了女服務生的推薦。
宜萱放鬆下來,但沒多久就發覺兩人間的氣氛沉靜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一般來說,餐點送上來前的等待時間,對明顯沒有共通話題的男女而言是最尷尬的時段。
偏偏宜萱又不習慣和男性獨處,先前坐羅象賢的車時,已嘗到這種苦頭,此刻更覺備感壓力。
她煩惱地看向他,發現羅象賢正捧著一隻古雅的陶杯啜飲,灼熱的目光自杯子上緣往她看來,看得她心慌意亂,只好也拿起陶杯,藉著喝茶的動作來掩飾不自在。
菜怎麼還沒上來?
她緊張得胃快要打結了!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打破包廂裡的靜默?
她想了又想,才想到先前被放在桌面的行動電話,正好可趁這個空檔還給他。
「咳咳……」她清了清喉嚨,投給他一個羞怯的笑容,將行動電話推到他面前,「這是令表妹的手機吧?請收下……一
羅象賢注視著她的動作,緩緩的將手伸去,就在宜萱以為他要接過手機時,卻出其不意地握住她的柔荑,以那對彷彿要將人燒起來的眼眸直視著她。
宜萱被他瞧得頭腦發暈,全身億萬個細胞都充分感覺到自他掌心裡傳來的溫度和力量,她猛然吞嚥了兩下口水方能開口,「呃……你拿……呃,不用客氣……請我吃飯,是太……客氣了……謝……」
「吃飯不是替詠表妹謝你。」羅象賢略嫌粗魯地打斷她的語無倫次,灼熱的目光無情地燒燙著她纖細的神經。
「啊?」
沒錯,他只說要她陪他吃飯,又沒說是要謝她……難道他要她自己付錢?但這樣還好,雖然她帶的錢是不夠付的,卻比其它目的要好一點吧?宜萱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美眸裡凝著驚顫的水霧。
「我是為我自己。」像只釘死獵物的猛獸,不讓對方有一絲逃跑的機會,羅象賢語氣堅定的陳述。
「不……」下意識的猜出他的意思,宜萱無助地搖頭。
「我想擁有你。」
答案一揭曉,男性的手掌用力將她拉進懷裡,宜萱驚呼一聲,只覺得那雙深黑的眼眸裡洶湧的情感好熱烈,像兩汪黑暗的溫泉誘惑著她,讓她想要放棄矜持,汲取他的溫潤,而她果然也嘗到了那濕潤、充滿佔有慾的熱情嘴唇……
嘴巴裡還留有他短促的熱情,劇烈的心跳如急雨般敲擊著耳深處的每塊骨頭,血液奔流下,胃好像在瞬間融化消失,以至於對呈現在眼前的美食無一絲胃口,然而,害她食不下嚥的元兇卻好整以暇的指揮貌美、身材佳的辣妹服務生幫他調醬料,好像剛才不曾狂性大發的摟住她吻,令宜萱既錯愕又受傷。
那一吻……是存在的吧?
對於佔據心頭的大問號,宜萱暗暗著惱。
她可沒有對著帥哥大作春夢的習慣,再說那麼真實的感覺怎麼可能僅是出自她的幻相i?
所以,那一吻是真真確確的存在過。
只是……就跟開始時一般突然的在瞬間結束了,像一場來不及挽留的春夢無覓處,除了她的唇仍然灼熱,全身每個細胞像被野火拂過般燒燙著、渴望著……
片刻間,宜萱腦中又湧現出羅象賢拉她入懷親吻的記憶。
那般火熱的激情相對於此刻他待她的冷淡,讓她難堪的別開臉,既是想逃開體內萌發的情慾,更是不願意面對那個陷害她沉溺在激情漩渦裡便撒手不管的可惡男子。
該死的!
有骨氣的女人在最開始時便該拒絕他的親吻。就算來不及拒絕,也要趕緊推開他,甩他一巴掌洩憤。再不濟,應該馬上走人!可她什麼都沒做;不,是不甘心什麼都沒做就逃跑。
好歹也要問他,怎麼可以因為一句「我想擁有你」就抱她、親她吧!
可這種話教她怎麼問出口?
宜萱沮喪得喉頭哽咽,陣陣酸澀的氣流飆上鼻頭、眼眶,像是被醬油碟裡的芥末嗆到似的,淚水迅速瀰漫了視線。
「劉……」好聽似絃樂般美妙的男嗓喊了聲便頓住,像是突然想到還不知道她的芳名,可在抱過她、吻過她之後,他不想喊她劉小姐呀,只好暫時跳過稱呼,「這道龍蝦生魚片很新鮮,你怎麼不吃?」
她氣都氣飽了,還吃!
宜萱暗暗咬牙,深深吸著氣,命令淚水退去,方緩緩的轉向他。可眼底殘餘的濕氣還是洩漏了她的悲痛,看得羅象賢既心疼又吃驚。
「你……怎麼了?」他伸手想要摟她,宜萱當然不肯。
「別碰我!」尖銳的語音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她,可是她好生氣,再也不願意上他當。
「什麼意思?」羅象賢臉色一沉,困惑著不久前曾融化在他懷裡的美女,怎麼會變成母夜叉。
「我才要問你是什麼意思呢!」話一出口,宜萱猛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太凶巴巴了點。
幸好服務生已經離開,做為門戶的竹簾也被放下,不然她可尷尬了。
「應該是我問你吧?」羅象賢的眼裡透出一抹嚴厲,即使再喜歡她,也不容許她無理取鬧。
「你剛才……」為什麼吻我?!難堪的疑問梗在喉頭,硬是吐不出來,宜萱羞得滿臉暈紅,眼中蓄滿委屈的淚水。這副既憤怒又困窘的表情,令羅象賢慌了手腳。
「你在生我的氣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隱忍在宜萱心底的悲痛再也無法壓抑的爆發,眼淚撲簌簌的落了滿腮,急忙轉開臉,不讓他看到她的軟弱。
可羅象賢還是看到了。
「別哭了。」他伸長猿臂,不顧她掙扎地抱緊她安慰,原本就好聽得讓人渾身酥軟的男性嗓音越發的溫柔,「如果是為了我吻你的事難過,我跟你道歉,可是我以為……你也願意的……」
他無聲的歎息。
以他豐富的男女經驗,不可能會錯意。
打從兩人初初見面,他就察覺到彼此間強烈的吸引力。
開車往竹裡館的一路上,他以為她會像從前交往過的女人一樣主動向他示好,她卻是低頭發呆。
來到餐廳,當服務生拿著菜單離開,兩人再度獨處了,他明顯看出她的坐立不安,而她臉上慌亂、羞怯的紅暈全是因為他的注視。
這大大滿足了他,加熱了投向她的眼光。
宜萱被看得呼吸更加地緊促,嬌嫩的頰膚不時浮起紅暈,染滿羞澀的眼眸裡氤氳著動人情意,美好的櫻唇像盛放的蓓蕾為他開啟,登時教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伸手向她,卻不去接那具精巧的行動電話,而是將她擁緊在懷,並攫住她自願奉獻的櫻唇,迫不及待地想探索那豐潤飽滿的紅唇裡蘊藏的甜美和許諾。
但就在碰觸到她柔柔顫動的嘴唇,感受到懷裡同樣抖得厲害的嬌軀,他突然醒悟到她是那麼易受傷害,禁不起任何錯待。而他們所處的包廂隨時可能被人闖入,他擔心她會受到驚嚇。
這些意念轉過腦子裡時,靈敏的聽覺恰巧聽到包廂外的腳步聲,他勉為其難地鬆開唇下美好的觸感,將她安置回原位,便聽見女服務生在簾外的嬌喊:「打擾了。」
之後,他必須極力壓抑下體內澎湃的情慾,免得一個把持不住,會放縱自己對她為所欲為。
他壓抑得好辛苦,只能藉著要求服務生調配醬料來讓自己分心,卻沒想到還是害她難過了。
「是不是我太急,嚇到你了?」他繼續試探。「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打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抱你、親你……」
原來他……
宜萱心裡又是甜蜜,又是慌亂,可是害她難過的又不是……他的親親抱抱,而是……他怎麼可以在抱過、親過之後,便像沒事人的走開!
可這些羞人的話,怎有臉問出口?
「你說話呀!」他急了起來,「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是哪裡得罪你。而且你這樣,不知情的人看到,會以為我欺負你。」
你是欺負我了……
她好委屈的想,但更在意的是會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他把她摟得這樣緊……好像有好幾道菜還沒上,服務生隨時會進來呀……
想到這裡,她在他懷裡掙扎起來,「你……先放開我……」
「你不說,我就不放。」
哪有人這樣!
為了避免丟臉,宜萱只好屈服,化繁為簡地回答:「你……只顧著跟別人說話……」
「別人?」他一時難以理解,隨即恍然大悟,低低笑出聲,「我的劉小姐!我只是要『別人』幫我們調醬料而已呀,你沒必要吃醋吧?」
「誰吃醋呀?」她難為情地抗議,一張小臉更深地埋進他穩定跳動的胸房,「你……亂來又……反正我……」
她到底在說什麼、做什麼呀!
宜萱著惱地推開他,好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可羅象賢不准她埋了自己,將那具香軟的嬌軀再度摟回懷裡,指尖撐起她觸感柔膩的下顎,不讓她鑽進他懷裡逃避。
「剛才……」
沉厚慵懶的男聲聽起來好邪惡,深黑的眸子裡燒著兩把噬人的火焰,俯向她的唇吹著濃濁的呼吸,先前誘惑她沉淪的性感魅力再次降臨,宜萱覺得自己又要跌進去了……
「我擔心你臉皮薄,被人看見會不好意思,才中斷那一吻的。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繼續……」
「誰願意了!」她又羞又窘的推著他,打死她都不要承認。「我才不是……」
羅象賢隨她推開,沒有逼迫她,只是彎起那性感的嘴唇,一雙黑眸似笑非笑地瞅來,好似能洞悉連她自己都不甚清楚的女性秘密。
「我……」被他瞧得渾身發麻,宜萱連忙轉移話題,「不跟你說了,我肚子好餓!」
「也罷。生魚片是要趁新鮮吃。」羅象賢微微一笑,率先夾了片生鮮龍蝦沾醬料,滿足地咀嚼。
宜萱猶豫了一下,也夾了片晶瑩剔透的龍蝦肉送進嘴裡,充滿彈性的肉質在齒牙間迸裂,一股甘腴清潤的滋味隨即在口腔裡散開。
看見她臉上的驚喜,羅象賢奇異地感到滿足,他乘機提出詢問,「我只知道你姓劉,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宜萱臉頰一紅,心裡埋怨他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便隨便吻人,太輕佻了啦!
「嗯?」他微笑地催促。
「我叫劉宜萱。宜室宜家的宜,萱草的萱。」哎,幹嘛解釋那麼多,不知他會不會誤會她……有其它意思?
「劉宜萱,宜萱……」
不知為何,其它人念來再尋常不過的幾個音節,從他嘴裡念出來,卻像棉花糖一般軟綿綿、輕飄飄,聽得她渾身發軟。
幸好服務生陸續送來其它菜餚,宜萱才沒有出醜。
等到所有的菜都上完後,宜萱在羅象賢慇勤勸菜下,吃了半飽,盤據在方寸間的諸多疑問又冒出頭來,反應在那雙明媚動人的水眸裡,投向羅象賢。
他正看著她。
鑲嵌在古銅色臉龐上的黑瞳炯然有神,綻著熱情光芒,強烈得彷彿可以燃燒起她。
宜萱艱難地吞嚥了下口水,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他燃燒,她按住激烈的心跳,極力穩住自己。
「你可不可以……」她閉了閉眼,語音軟弱無力,「不要繼續這樣看我……」
羅象賢眉毛一聳,掩不住的得意在唇角竄溜,故意逗她,「怎樣看你?」
「就是……」暗惱他的明知故問,更可恨的是不管自己說什麼,好像都只會滿足他男性的優越感。她氣憤地瞪視他,命令道:「你閉上眼睛。」
這招夠絕,羅象賢怔了幾秒,哈哈大笑。
宜萱好沮喪,明明她說的話一點都不好笑,他幹嘛笑呀!
「對不起……」羅象賢半真半假的道著歉,語帶幽默的說:「你是第一個命令我閉上眼睛的女人。」
「那會很好笑嗎?」她抱怨道。
「不是好笑,而是……」他注視著她,眼底的熱芒,柔情似水的嗓音,讓宜萱的頭腦又開始昏亂了。「為你的妙答激賞。你不想承認是被我的眼神電到,乾脆叫我閉上眼睛,很高明。」
他說中了她的心事,宜萱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原來他並不是取笑她,而是……激賞呀。
呵呵,她得趕緊拉下嘴角的抖動,免得又被他看穿了。
「嗯嗯……」她清著喉嚨,羞意湧上心頭,「那……」
應該說什麼好?
她低下頭,又看到放在手邊的行動電話。敢情她沒還給他?!
「你的手機。」這次她很堅定地把行動電話推到他面前,便迅速收回手。
「你留著。」他眼光一閃,又將那具時髦的機具推回給她。
「我幹嘛留著?」她納悶。
「你留著手機,好方便我聯絡你。」他答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有自己的手機了。」
「原來你有。」他眼中閃過一抹譴責,彷彿在責怪她怎麼不早說。「給我號碼吧。」
「號……碼?」他要她的電話號碼幹嘛?她可不會隨便給人電話號碼!防備的表情厚厚一層地掛在她臉上。
「你不給我號碼,我怎麼打電話給你?」羅象賢暗暗歎氣。
「你幹嘛打……」
「不然要怎麼約你見面?」他被她飽受驚嚇的表情逗笑,「我想要擁有你呀,難道你現在就要投降,被我擁有嗎?」
「我……不是那種女人!」她氣呼呼的說。
「什麼種女人?」
看到他臉上可惡的笑容,宜萱更惱了,怒氣陡然爆發。
「你以為你是誰?」她低聲咆哮,嬌柔的聲音裡瀰漫著濃濃的委屈,「又拿我當什麼了?你想擁有就能擁有嗎?還要看我肯不肯呢!」
「就是知道你現在不肯,才要追求你,直到你肯呀。」象賢解釋,眼中充滿深情眷寵。
宜萱聽得心頭火熱,先前的不滿全在他柔情的眼光下融化。
敢情他的擁有,是指……想她當女朋友嗎?
好奇怪的說法,也很容易讓人想……歪呀!
「還是不懂嗎?」以為她仍然不明白他的心意,羅象賢認命地歎了口氣,咕噥道:「重來一遍好了。」
什麼重來一遍?
宜萱一頭霧水,只見羅象賢從皮夾裡掏出薄薄的紙片遞來,猶豫的接過。
咦?多了一張。
「我叫羅象賢,請多多指教。」他含情脈脈的對她說,「這是我的名片,多的那張,請在背後寫下你的電話號碼,再還給我。」
「我又沒說……」要給你電話號碼呀!她垂下眼瞼,視線捕捉到名片上的職稱時,有些吃驚。
他看起來很年輕,長不了她幾歲,已經是這家澳洲的啤酒公司亞太分公司的副總經理了。
「我喜歡你。」
雖然之前便從他口中聽過類似的話,宜萱的心跳還是不爭氣的加快,情不自禁地迎視他眼中的熱情,傾聽他更熱烈的表白。
「請你吃飯,不是為了表妹,而是想跟你獨處。」
這點她早就猜到了,但一顆心仍為此而盈滿喜悅。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見鍾情……」他的聲音低沉了起來,眼神因回憶而微顯迷惘。「最初是被你的聲音吸引……不,說吸引還太輕描淡寫了。」他嘲弄地彎起唇角,深深注視著她道:「應該說……令我心動得好想見你一面。」
「啊!」就跟她一樣。
宜萱想起了初次聽見他聲音時的感覺,那種驚艷、悸動的情緒反應,即使是隔了好幾個小時,仍在心頭蕩漾,
「這種衝動我不曾有過,自己也有點嚇壞,可是不想因為害怕就放棄,讓往後的每個日子都為此遺憾。」
「所以你就……」她激動的詢問。
「衝動地提出見面的要求。」他接下她的話說,眼光好熱情,「原本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議,請你用快遞把手機送還給表妹,而不是親自來拿。」
「這樣才是最省事的。」宜萱低聲附和,但他們就不會見面了。想到這種可能,難以言喻的悵惘便襲上心頭,她的表情跟著黯然。
「可那樣我就沒機會見到你了。」
淡淡的一句話比任何海誓山盟還要震動她的心,宜萱不禁動容了。
同樣的感覺他可以坦率的說出口,正如那雙從一開始就毫不掩飾熱情的眼眸所傳遞的情意一樣,一再地衝擊著她。
為什麼他能這樣勇敢?
只聽了她的聲音,便生出想見一面的渴望,還付諸行動?這是需要何等的熱情和勇氣,而這正是她所缺乏的。
「幸好我約你見面,對不對?」他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亮得讓人炫目。
他說得沒錯。
宜萱心跳急促。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無數的相遇,又無數的成空,若沒有其中一人的執著,他們連擦肩而過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坐在一塊吃飯了。
「後來我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他微嗄的嗓音做下簡潔的結語,然而,其中藏著的變量,卻是驚心動魄。
在兩人見面之前,這段緣分隨時都可能中斷。
事實上,羅象賢提出見面要求後,心裡有些懊悔,曾希望突然發生什麼事,阻止他前去赴約。但不知為何,原本忙碌的工作,在跟她通過電話後,變得清閒,不但連加班都不需要,還讓他能提早下班。
等到他回過神,已經開著車往宜萱的學校去了。
到的時候還沒有五點半,目光在來來往往的行人間搜尋,猜測著哪一個可能是她。另一方面則安慰自己,萬一其人和其聲相差太遠,他只需要禮貌地跟對方道聲謝,拿了手機即可抽身。
可萬一她的人就跟聲音一樣打動他……
這引起他體內一股莫名的渴望,交替著前一種可能,輪番在他腦海裡興迭,令他心煩意亂,忍不住撥了表妹的手機號碼。
就在再度聽見她甜美的聲音時,他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起來,一抬趄眼,便看到她了。
胸口像被什麼重重一擊,腳步彷彿受到某種牽引,他快步走到她面前。
看著她,想要一直看著她,看著她……抱著她……可這麼做會嚇到她吧?不想唐突佳人,他當機立斷地約她吃飯。
帶她上車後,他不確定自己該拿她怎麼辦好,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他不由期待她能像從前交往過的女伴那樣主動,宜萱卻表現得比他還要被動。認知到這一點,他迅速運用商場經驗,決定帶她到一個可以讓他們安靜談話的地方,挑選了「竹裡館」的包廂。
事實證明他做對了。
羅象賢欣喜地彎起嘴角,注視著宜萱怔忡的面容。
她看起來為什麼仍是那麼不確定?
「你也喜歡我的。」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他強調著。
她沒有回答,天性中的猶疑讓她別開臉,逃避著他坦率、灼熱的眼光。
「你到底怎麼了?」他納悶。
「或許是因為……我不像你那麼勇敢吧。」她鼓起勇氣抬起視線,看進他炯亮的眼眸。「我怕受傷害,怕……」
「所以你明明是心動的,卻怯於踏出那一步?」羅象賢既錯愕又憤怒地打斷她。
算了,放棄她吧!他從來不是那種耐心哄女人的男人,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然而,一見到閃爍在她眼裡的受傷,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軟化了。
「宜萱……」他的歎息充滿憐惜,矯健的身軀一下子就來到她身邊,在她能拒絕前,有力的手掌握住她微顫的柔肩,一雙黑眸放著溫柔的光芒定定地注視過來。「你害怕的事,我就不害怕嗎?」
她心一震,眼光動搖,「可是你看起來那麼強……」
「那不表示我就不會受傷。」他俯向她,呼吸微微急促,深炯的眼眸裡盈滿火熱得足以融化百煉鋼般的情意。「曾經在某本書裡看過,如果害怕的話,什麼事都做不成。但只要提起勇氣踏出一步,勇往直前,就不怕夢想不會實現。」
他的聲音是那麼輕柔,卻逐字逐句地敲打在她心上,敲得她心弦震動。在那彷彿有嗡嗡般的餘音聲中,心底的渴望猶如傾流奔放,瞬間衝破了她的矜持,衝進了那雙難以掩飾情緒的眼睛。
羅象賢立刻就看出來了,眸光因驚喜而燦亮,情不自禁的縮短四片唇的距離,將發自內心的誓言以吻封緘。
「給我機會向你證明。」
最後的一絲猶疑隨著她羞怯地閉上的眼睫而消失了,在他熱情的吻裡,她忍不住深深歎息,但願時間從此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