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關我的事。」緋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是因為你把我放掉,他們就把你關起來,打你、折磨你,把你弄得遍體鱗傷的,你為什麼還要瞞著我?」
艾瑞眼睛倏然睜到最大,瞪著正把眼淚鼻涕一起哭到自己衣服上的的緋炎,「誰說的?」
「琉璃啊。」緋炎傷心至極,「你為我吃了這麼多苦,都不肯告訴我,要不是琉璃對我說,我都一直不知道。」
艾瑞咬牙切齒,在心中用她所知非常有限的幾個粗詞罵著琉璃,然後才耐著性子慢慢地說:「你瘋了,她的話你也相信,她全是騙你的。我放掉你之後,根本沒有受到任何身體上的傷害,這些傷都是以前弄的。」
緋炎悶著聲音繼續哭,「琉璃說過,你為人非常好,為了不讓我內疚,肯定不會承認這件事的。」
艾瑞在心中用力歎氣,卻又不得不放柔了聲音,慢慢地解釋:「我真的沒有因為你而受傷,你看,我肩膀上這道傷痕,是我八歲那年,被關在籠子裡,和獅子搏鬥時留下來的;背上的鞭痕,是以前練功不認真被父親打的;還有那塊燙傷的痕跡,是九歲的時候,和火獸作戰受的傷;另外……」
隨著她平淡的解釋,緋炎漸漸忘了哭泣,瞪著紅寶石般的眼睛,望著艾瑞;隨著艾瑞的訴說,看向她身上每一道傷痕,目光由開始的憐惜,漸轉為傷痛。憤怒、悲苦、震撼以及許許級多無法描述的感情。
艾瑞發覺緋炎已經不再哭了,心中一陣高興,停止了傷痕的解說。
可是話音才一落,癡癡地望著艾瑞的緋炎又怔怔地落下眼淚來。
艾瑞幾乎是發出了一聲慘叫:「我不是已經說明白了嗎,你又怎麼了?」
緋炎身子猛然一伸,艾瑞只覺眼前一黑,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就被擁進一片熾熱的溫暖中。
武者的反應使她很自然地振臂要掙扎,耳邊卻聽到一個如歎息般的聲音:「原來,你以前曾受過這麼多苦。」。
這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同一時間,有兩點熾熱的水滴落在她的脖子上,是不是神龍的眼淚都像火一樣熱,竟在這一瞬間叫人渾身灼熱,無形的火焰似是直接在心頭燃燒。
艾瑞剛剛凝聚起來的力量,不知為什麼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困惑地皺緊眉頭,不明白這樣奇怪的變化到底因何而來,不明白為什麼聽到那一聲溫柔的歎息之後,竟會覺得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五臟六腑都翻騰了起來。心靈深處這前所未有的可怕震動,讓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慌。這樣的恐慌竟如此之強大,強大到讓從來不曾懼怕任何強敵的她,連身體都莫名其妙地顫抖起來。
感覺到懷中身體的微顫,緋炎很自然地收緊雙臂,想要將她抱得更緊一些,想要給這曾受過無數傷害的身體更多的撫慰。這樣的力度,抱得艾瑞幾乎透不過氣來,但又不知為什麼,在如此強烈的溫暖當中,身心卻莫名地安定。
緋炎不再出聲,不再大哭大喊,可是眼淚卻只是無聲地落下,點點滴滴,濕透艾瑞的衣服,溫暖她每一片肌膚。
艾瑞有些茫然,這無聲落下的眼淚,每一滴都似能灼傷她的心。比剛才驚天動地的哭喊,更叫她不知所措。她知道緋炎是為她哭、為她流淚,但她仍然不能明白,這是為什麼?
就在她苦苦思索的時候,緋炎忽然間抬起右手,狠狠一拳打在自己的右臉上。
艾瑞一驚,「你幹什麼?」
緋炎沒有回答,右手一揮,第二拳又打了下去。
他打得真的非常扎實用力,雖然是神龍之體,但也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他還要揮手打第三下,卻被艾瑞伸手捉住了他的右臂,怒瞪著他,「你到底在幹什麼?」
緋炎望著她的眼神一片悲傷,「我生我的氣,你受過這麼多苦,我全都不知道,你以前過得這麼慘,我不能陪在你身邊,我不能早一點認識你,知道你……」
這樣單純簡單,甚至有些對他自己不合情理的話,讓艾瑞身子微微震了一震,眼神開始變得無限悠遠。苦嗎?慘嗎?那些往事,就連她自己也不能確定。什麼是痛苦?什麼是悲慘?她也不明白。早已經被教成一個怪物的她,不是已經喪失了對於幸福或悲傷的感應能力嗎?為什麼還會為這樣純淨的眼睛裡的悲傷所觸動?為什麼還會為這樣傻氣的話所震撼?
緋炎的右手被艾瑞抓住,又抬起左手來,想要打自己。
艾瑞的心明明已經一片迷亂,思想不知在多麼遙遠的地方,可是另一隻手卻自然而然飛快地舉起,再一次捉住緋炎的手腕,「這完全不關你的事!你沒必要在乎。」
「只要是和你有關的事,我都會在乎的。」緋炎答得飛快,答得理直氣壯,「以後,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再不和你分開,我會保護你、照顧你,再不讓你受傷害。我的生命、力量、歡樂,全部都與你分享。」
他的眼睛,漂亮得像是最奪目的寶石,一片炫目的美麗中有深得看不見邊際的感情;他的表情異常認真,語氣非常堅定。最決然的諾言由他口裡說出來,也如流水般自然,又像是射出去的箭,再難收回,絕無更改。
艾瑞被這雙清澈得沒有半點兒雜質的眼睛和那並不響亮,卻如雷鳴般響在耳邊的話,震得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像塊木頭似的,呆呆地坐在地上,愣愣地望著鮮炎。
不知過了多久,艾瑞忽然發出一聲大喊,雙手用力往外推去,同時一躍而起,連退了七八步。
緋炎沒有防備,被這一推,推出老遠,又撞斷兩棵大樹,痛得漂亮的眉頭皺在了一起。他有些困惑地問:「艾瑞,你為什麼又生氣了?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緋炎一邊說一邊站起架,朝艾瑞走去。
艾瑞再也沒空考慮自己的力氣為什麼一下子大了許多的問題,也根本沒注意絆炎皺眉的表情十分好看,只是大叫一聲:「別過來。」
緋炎乖乖地站在原地沒動,眨著無辜的眼睛望著艾瑞。
一陣夜風吹來,艾瑞被緋炎扯破了的衣服被風吹得飄飄揚揚,整個肩膀和大半個胸膛全露了出來。
若是在以前,艾瑞也未必非常在意,但現在卻立刻走到逐風身邊,在包袱裡取出自己帶的最後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眼睛卻一刻也沒鬆懈地盯著緋炎,「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因為我喜歡你啊,我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緋炎的回答異常簡單。
艾瑞卻覺得胸中無限鬱悶,有一股無名之火直往上衝,「你簡直莫名其妙,你只不過是感激我而已。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感激,你只會給我添亂。」
緋炎皺起了眉頭,更加不解,「我是喜歡你啊。三年前,我覺得你很好;現在,我見到你,覺得你不是很好,而是很好很好,所以我喜歡你啊。為什麼你說我是感激你?而且,不管我是因為什麼原因,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我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艾瑞被他單純的表達方式搞得頭發暈,耳邊就不停地響著喜歡喜歡的叫聲,心中莫名的憤怒越來越盛,「你喜歡我什麼?我有什麼好喜歡的?我長得不漂亮,作為女人來說,應該是非常難看的,而且,我也許連女人都不算是。」
緋炎更加不明白了:「為什麼你說你長得不漂亮,我覺得很漂亮啊!你是不是女人有什麼關係嗎?不管你是什麼,我都一樣喜歡你啊。」
艾瑞挫敗得握緊拳頭,如果是別人說這樣的話,她還可以罵對方當面說假話,但是,神龍對美麗的觀感和人類不同,和一條龍討論人類的男女之別,也實在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了。最後,她只好橫下心,惡狠狠地打擊這個一頭熱的笨蛋神龍,「可是,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長得不像男子漢,還動不動就愛哭,男人流血不流淚,你懂不懂,虧你還是一頭雄龍。」
緋炎神色黯然,扁扁嘴,委屈地說:「我又不是男人,我是龍,為什麼要長得像男子漢呢?雄龍一樣可以哭啊,傷心難過就哭,開心快活就笑,這有什麼錯,難道我明明非常難過,還要裝成不難過的樣子嗎?你們人類都喜歡這個樣子嗎?」
他的神情像小孩般無助,又如滿心喜悅的小狗被主人端了一腳般委屈,就連艾瑞看了都有點兒不安,但還是板著臉,冷冷地說道:「以前我以為你是一條非常了不起的龍,就連受了那麼多折磨也不肯屈服,所以才救你的,想不到你動不動就哭,一點兒骨氣也沒有,早知道這樣,我才不管你的死活。」
緋炎既驚奇又不解地看著她,「神龍一向很少有傷心的感覺,以前我受傷被捉,只是覺得生氣、憤怒,卻並不感到傷心,所以我才不哭啊。可是,看到你一身是傷,受了這麼多苦……」說到裡,他的聲音居然又有點兒哽咽了,「我就覺得,那些傷好像就傷在我自己身上,那些鞭子、爪子、刀啊劍啊,好像都一起在往我心上砍,所以我就忍不住哭出來了,為什麼你要為這個生氣?」
他的語氣坦蕩真誠,每一句話說出來,都像是從心裡流出來一般,聽到艾瑞耳中,卻又如千斤重錘,一記記地敲在心頭,一時竟被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緋炎乖乖地等了好一陣子,見艾瑞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呆呆地站在月下。月光時明時暗,照在她茫茫然的臉上,天地間似是靜寂得連一絲聲息都沒有了。
他的心情也忽然寧靜起來,一言不發,向艾瑞走去。
聽到緋炎的腳步聲,艾瑞才驚醒過來,大聲地喊道:「不許你過來,也不許你喜歡我。」
緋炎停住了腳步,既委屈又傷心,瞪圓了紅寶石般漂亮的眼睛望著艾瑞,「你不許我過去,那我就不過去,可是我還是要喜歡你的。」
艾瑞氣得頭暈腦漲,用力大喊:「我不喜歡你,你也不許喜歡我。」
緋炎的臉漲得通紅,「我喜歡你,即使你不喜歡我,我還是要喜歡你。」
艾瑞氣得臉色發白,幾乎有些歇斯底里了,「我討厭你,不許喜歡我。」
「就算你討厭我,我還是要喜歡你。」緋炎也動了氣,眼睛裡冒著火光。
艾瑞雙拳緊握,第十八次想要去拔自己的大劍,「你再說喜歡我,我就殺了你。」
緋炎咬著牙,眼睛又有些濕了。一向不懂傷心為何物的神龍,再一次感覺到了傷心,艾瑞的這一句話就如千萬把刀,對著心臟直刺過來一般,疼得他身子晃了一晃,可是,出奇地沒有哭出聲來,連眼淚也沒落下來,他瞪著艾瑞,用盡全力大喊:「我就是要喜歡你,就算你要殺掉我,我還是要喜歡你。」
「你不許喜歡我。」。
「我就是喜歡你。」
「不許喜歡我。」
「我喜歡你,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我,我喜歡你,不管你是不是討厭我,你可以拿劍殺死我,卻不可以叫我不喜歡你。」
艾瑞一用力,拔出大劍,握在手中,殺氣騰騰,「不許你喜歡我。」
緋炎雙拳緊握,怒目圓睜,拚命大喊:「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就是要喜歡你。」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勇者,一個惡龍,在這明月之下,荒野之上,如好鬥的公雞般彼此對峙,互相大喝,喊叫聲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響。一個高舉大劍,一個緊握雙拳,四隻眼睛凶狠地瞪著對方。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種情況,一定會以為是有深仇大恨的兩個人,正要開始一場生死決鬥。
神龍的心思單純,喜歡就是喜歡,心中一旦有了一個人,那就絕對不會改變,感情一旦產生,不論是被傷害、被拒絕,甚至被侮辱,都不會動搖。根本就不講道理,不論利害。別說是拙於言辭的艾瑞,就算是能言善辯的琉璃,也一樣不可能說服緋炎改變心意。
而艾瑞根本不拿自己當正常人,十七歲以前,一直是戰鬥機器;十七歲以後,留在王宮裡,雖然琉璃盡量善待他,但王宮中的陰謀暗算無數,她依然無法過正常生活,除了嬉笑胡鬧從不正經的琉璃,她也根本沒有機會同別人交流感情。
對於緋炎驚人的表態,和自己心靈深處這莫名其妙的軟弱感到無比恐慌,只知道拚命地抗拒。
可是無論她怎麼說,根本就無法和緋炎正常溝通。吼叫了無數聲,嗓子都嘶啞了,可是緋炎就是不聽話,她氣得急了,老習慣發作,很自然地一劍揮出去,試圖使用自己最擅長的武力,解決問題。
這一劍她含怒而發,單是劍上所帶起的風聲,就狂猛強勁得似要席捲天地。
緋炎仍然只是握拳站在原地,即沒有躲避,也沒有反擊,死瞪著對自己砍來的大劍,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艾瑞人隨劍走,藉著出劍的驚人速度飛撲過來,劍未至,卻先看到了緋炎的眼睛,美麗如天地間最動人的紅寶石一般的眼睛裡,充滿了悲憤、不解、委屈和傷心,卻依然有著不可變更,無法動搖的堅決。
他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這雙漂亮到極點的眼睛,卻像化做了兩把血紅色的長劍,毫無阻礙地直刺她的心上。
艾瑞只覺心口處一陣難忍的痛疼,身不由己地手一抖劍勢一偏,擦著緋炎的臉劃過去,一綹火焰般奪目的紅色頭髮,在夜風中飄然而落。
艾瑞一劍刺空,人和劍都沒有停頓,藉著這一掠的力量躍了起來,直接跳到逐風背上。
緋炎剛感覺劍從臉旁刺過,空中的一綹頭髮還沒有來得及落到地上,馬蹄聲已經響了起來。
一看到逐風像風一般地跑起來,緋炎也拔腳就追。
逐風的速度如果像風,那緋炎的速度就比風還快,轉眼就追上了逐風,可就在他要跳上馬背的時候,一記鞭子從上至下,惡狠狠地打下來。
艾瑞用力揮出的一鞭威力之巨大,緋炎抬臂擋在臉前面,卻還是被鞭子的力量打得倒在地上,他顧不得手臂上火辣辣地疼,繼續追了過去。
艾瑞騎快馬跑了足足一夜,天已經大亮,馬也跑出了荒野,進了大路、路上人來人往,行人眾多。
她仗著騎術精湛,馬行如飛,依舊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而緋炎在後面,也足足追了一夜。
在大路上,就形成了一個奇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騎馬跨劍,迎風飛馳,後頭有一個穿著灰撲撲的衣服,滿頭滿臉滿身都是灰,什麼也看不清的人居然跑得比馬還快,不斷地追上來,試圖跳上馬,卻又被一鞭子打落,然後繼續追。
緋炎漂亮的紅色衣服,已經灰濛濛一片,比女人還要美麗好看的臉,也滿佈灰塵,又被汗水濕透,一塊黑一塊白的,說不出有多麼狼狽。
如果是一個人,處在這種境地,多多少少也要沮喪灰心。可緋炎是龍,一門心思到底,不斷地被艾瑞打下來,他就不斷重複著追趕,心中一點兒雜念都不生,甚至連傷心的空閒都沒有。
相比之下,拿鞭子打人的艾瑞又氣又急又是無可奈何,第一次覺得,神龍一定是天底下最固執、最頑劣、最可惡和最可恨的東西。自己三年前居然會昏了頭,拚命救一條神龍來自惹麻煩。當初看他是一條龍,以為神龍威嚴又高貴,現在才知道,根本就是一頭纏人的小狗。讓人氣得罵不出。叫不得,只是滿心的不痛快。
現在大街上這麼多人,這傢伙居然還不收斂,又跳了過來。
艾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扭頭一鞭打過去,鞭沒到,鞭上所帶的風聲已經襲到。ˍˍ
緋炎習慣性地抬右手擋在頭前面,鞭風疾襲,他的右袖子竟在鞭風之下化成碎屑,四散而飛。
雖然緋炎身上穿的衣服也來常結實,但連續被艾瑞的鞭子重重地打過來,也早已經破碎了,這時被鞭風一吹,立刻飛散,緋炎右臂上露出一道道重重疊疊的血痕。
艾瑞鞭子還在半空,忽然看見緋炎的袖子飛散開來,而右臂上,道道鮮紅觸目驚心,心中一震,手上不由得軟了下來。
緋炎躍在半空的身體正好落在馬上,雙手自自然然地抱在艾瑞腰上,滿是灰塵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你為什麼不打我了?」
艾瑞腰間一緊,立刻手往下一沉,抓住他的手臂要用力扳開,手不可避免地觸到緋炎的臂傷,艾瑞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正按在鮮炎的鞭傷上用力,心中又是怦然一震,猛然回頭,看到緋炎因為痛疼已經皺緊了眉頭,卻還咧著嘴衝自己笑。她的眉頭不知不覺也跟著皺在了一起,但是手上的力量,卻已悄悄地消散了,只是還冷冷地瞪著他。「你是神龍,為什麼這麼容易被我打傷。」
「因為我變成人之後,比起龍來,身體會軟弱許多;而且,你的力氣也非常大啊。」緋炎眼睛閃亮,興奮地說,「你這樣問,是不是關心我?」
艾瑞的耳朵自動過濾掉這條纏人龍最後說的那句話,開始暗中苦思,自己的力量真的大到可以輕易打傷神龍了嗎?
不過,她根本沒有考慮多久,就被人擋住了前行的道路。
要一路趕回家鄉,途中必須經過十七座城,而現在,公主失蹤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國,所有的城池關卡都加了人手,嚴格盤查過往路人。
清風城是清風伯爵的領地,也一樣在四個城門設置了哨卡。
艾瑞的馬經大道來到城門,不得不下馬接受檢查。
看到十多個守在城門口盤查的士兵,艾瑞就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緋炎一眼,如果不是這條混賬龍,哪裡會有這種麻煩。
緋炎卻茫然地睜大眼睛,拚命地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句話說錯了,又惹這個大脾氣的人生氣了。
艾瑞身子高大,身上帶著闊劍,又有經歷過無數次戰鬥後自然而然形成的強者氣勢,對於她,負責盤查的士兵也不敢過分,只隨便問了幾句,搜了搜包袱,就讓開了路。
可是臉上黑乎乎,根本看不清容貌的緋炎卻引起了盤查士兵的懷疑,大聲喝令糾炎把臉洗乾淨。
也許是為了防止故意塗污臉混進城的疑犯,城門旁居然還放著好幾桶水,可以隨時備用。
不過艾瑞才懶得管緋炎的事,牽了逐風就走,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緋炎想跟著艾瑞走,卻被兩把刀一架,直接攔在了面前。
緋炎可憐巴巴地叫了好幾聲:「艾瑞。」
艾瑞像是完全聾了,走動的步子沒有絲毫停頓。
緋炎心中著急,想要衝過去,但他再單純,也知道在人的世界裡,不可以隨便打人,所以只得乖乖跑到一邊去洗臉。
艾瑞走出十幾步,忽然聽到身後一片驚歎聲,明明不想管,卻還是轉過了身,看見十幾個士兵,圍著已經把臉洗得乾乾淨淨的緋炎,臉上的表情非常讓人不愉快。
艾瑞在心中對自己說,快走,可是腳下卻一步也沒移動。
緋炎看到艾瑞站在那裡沒走,更加高興,衝著士兵的頭兒說:「我可以走了嗎?」
頭兒早已被緋炎無以倫比的美麗所吸引,眼睛捨不得從他臉上移開,「對於可疑分子,我們要搜過身才可以讓他走。」
「搜身?」緋炎黨得人類真是莫名其妙,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怪規矩,不過,他現在急得要趕到艾瑞身旁去,所以只是催道:「好,你要搜就快點兒搜吧。」
他這樣爽快,立刻引得圍在四周的士兵你一聲我一聲地叫了起來。
「頭兒,你快搜吧。」
「你要搜得不仔細我再來。」
「為了安全起見,最好每人細細地搜一遍。」
大家說著全哈哈大笑起來,看著緋炎的表情就像蒼蠅盯著肉。
艾瑞的眉頭越皺越緊,緋炎長得實在太漂亮了,當年美麗得讓太陽失色的神龍即使化為人的形態,也可以讓許多美女在他面前黯然無光。這樣的美麗,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根本就是個女人扮成的男人,這樣的美麗,太容易引來貪婪的目光,勾起人陰暗的邪念。
偏偏那條笨龍呆得完全不懂保護自己,人家的話都說得那麼露骨了,他居然還乖乖舉起手讓人家搜身。
頭兒色迷迷地笑著向緋炎伸出了手。
緋炎皺起眉頭,噘起嘴,像一個受了欺負的小孩子,只覺得這幾個人特別難看、特別丑,笑起來特別刺眼,可是,他心急著和艾瑞會合,所以只得忍受這一切。
也許是這個無助的表情真正刺激了艾瑞,還在十幾步外的她,在眨眼之間,衝到緋炎身旁,大劍連鞘往前一伸,正好敲在那色迷迷的頭兒伸出來的手上。
頭兒痛得慘叫一聲。抱手後退。
艾瑞為自己這完全失控的行為感到震驚,在心靈深處發出驚呼,本來緋炎就不是女,就算被人搜一搜,佔點兒便宜也沒關係,自己怎麼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可即使她心中又悔又恨,動作卻還沒有一絲停頓。一手牽起緋炎的手,邁步就走。
緋炎張大了嘴,呆呆地望著自己和艾瑞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她掌心的溫暖和力量,意識到這是艾瑞第一次主動伸手握住自己的手,只覺得心頭暖洋洋的一片,高興得咧嘴只笑,根本不在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於四周忽然間圍上來的十幾個人,和半空中揚起來的刀光劍影,他更是連看都不多看一眼。
艾瑞身處一片寒森森的刀鋒下,牽著緋炎的手一點兒鬆開的意思也沒有,另一隻手仍然只是簡單地拎著大劍,沒有去拔劍出鞘。可是看到每一個揚刀的人臉上的怒氣,以及看到緋炎之後又忍不住流露出來的垂涎表情,心中就是一陣子不快,眉頭一揚,一股無形卻又無比可怕的怒氣自身上散發出來。
包圍在四周,正在狂呼大喊的士兵們,忽然覺得從心底裡萌生起一股恐懼,本來仗著人多勢眾想叫喊的話堵在喉嚨口發不出來了,四肢發冷背上發寒,連握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直到一個清朗許聽的聲音打破了可怕的緊張氣氛,「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