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去哪?」他問。
「婚紗館快打烊了,我們約又冰、耿菁、娃娃一塊出來玩?」她看了看時間,興致高昂地提議。
這些日子,靳天珩也認識了她的幾個死黨,甚至跟整個婚紗館的員工都混熟了,大夥兒無不把他當未來老闆看待。
「好,那我們現在是直接去婚紗館找她們,還是跟她們約地方碰面?」他的口吻是顯而易見的寵溺。
「直接回去找她們好了……」她說著,目光卻被街旁櫥窗裡的衣服所吸引,而停下腳步,「天珩,我想看一下這間店的衣服,你自己去停車場開車,再過來載我好不好?」
「好。」縱容地應允,靳天珩和她在街邊暫時分手。
在快抵達停車場的途中,腰際的手機一陣震動,靳天珩以為是曾楚寶,沒有多想便拿起來接聽——
「喂,楚寶……洪葉!?」原本愉悅的口吻,在聽到來電者的聲音時,霎時驚詫不已。
洪葉,幾個月前就分手的女伴。他幾乎忘了有這個人了。
「天珩,好久不見,想我嗎?」嬌嬌嗲嗲的嗓音,蘊涵了莫名的詭譎。
靳天珩眸光一沉,口氣驟冷。「有事嗎?」
「你還是這麼冷淡。」她輕聲一笑,逕自說著,「我很想你呢!這段時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他不耐煩地蹙起眉頭,頓住腳步。
「我沒空聽你閒扯,有事就快說,沒事的話,以後別再打電話來。」他冷肅地說道。
「回到我的身邊來好嗎?我保證絕口不提結婚的事,也不會再請徵信社監視你,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情緒轉換得很快,她立刻哽咽地哀求。
靳天珩眉間的皺褶更深了。「洪葉,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不愛你,你也不是真的愛我,大家好眾好散。」
他理性相勸,且清楚表明心態,毫無模糊地帶可供她幻想。
他對她根本沒有感情,洪葉最初和他來往,圖的也是利益,儘管後來可能真的加入了感情成分,然而,在以利益為前提下,什麼感情都失了真。
「你是不是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了?」她的口吻倏地又變得冷厲。
聞言一怔,他立刻會意過來。
「該死的,你又派人監視我?」他勃然怒暍。
「哼!她有哪裡好?我洪葉是哪一點比不上她?她憑什麼能得到你的愛?」她沒回答他的話,兀自歇斯底里地大嚷。
以往的洪葉就算小心眼、情緒化,也不曾這麼失控,靳天珩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我最後再問一次,你回不回頭?」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她咬牙地問。
「我說過了,不可能!」他很肯定地答。
「好,是你說的,可別後悔,我就不信把她變成醜八怪,你還會愛她!」狠狠撂下話後,電話便斷了線。
什麼意思?握著手機,靳天珩怔愣住,思忖著洪葉的話。
暴漲的不安在心頭翻攪,驀地,一個極不好的預感劈進他的腦袋裡,發出警告的紅燈訊號。
難道洪葉要對楚寶不利?
「糟了!」他霎時快步往回跑。
手中拎著一袋戰利品,曾楚寶已站立在街旁等待靳天珩的車。
她引頸翹望,絲毫沒有留意到危機埋伏在身邊。
「小姐,請問你在等人啊?」
身旁傳來的詢問,讓曾楚寶轉過頭來。眼前是一個相貌不差的女人,她穿著長大衣,戴著手套,拿了個瓶子,看著她的眼神很古怪。
「款。」曾楚寶不太想理她,但還是應了聲,下意識退開兩步。
這女人不只眼神怪,問的話也很怪。
「等靳天珩是吧?」她衝著她笑,深沉眸光燃起了危險及瘋狂的訊息。
「你是誰?」曾楚寶驚問。
在街頭遇上這樣一個人,而且還知道她要幹什麼,以及知道她男友的姓名,任誰都會警戒。
「我是誰?哼,你等著進醫院時再去問靳天珩吧!」說著,她倏地將瓶子打開,朝曾楚寶潑了去。
就在她行動之際,靳天珩的吼聲傳來——
「楚寶,快躲開!」他驟覺徹骨冰冷,全身的血液都於瞬間凍結住了。
電光石火間,所幸反應靈敏的曾楚寶迅速閃身,拿起手中的提袋阻擋那潑灑而來的液體,濃重難聞的味道登時瀰漫在空氣中。
然而,那液體還是飛濺到她的手背,她頓覺一股灼熱感。
她潑的是什麼!?難不成是鹽酸!
「洪葉,你住手!」靳天珩疾奔過來,眸中厲芒閃爍。他用身體擋住曾楚寶,震怒地朝洪葉咆哮。
「我要她毀容!」 一不做、二不休,沒得逞的洪葉惱怒地失去理智,見瓶子裡還有剩餘一點液體,便整個朝他們潑去。
幾乎是反射動作,靳天珩背過身來,舉高臂膀,用自己的身體將曾楚寶護在懷裡。
曾楚寶瞧見靳天珩所穿的外套起了變化,忙不迭脫下他的外套,「你有沒有怎樣?」
「我無所謂,你呢?你有沒有事?」靳天珩急著檢視她,平日的冷靜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沒事、沒事。天啊!你臉頰都紅起來了,快!快進去店家裡面借廁所沖水!這裡交給我。」她心疼得無以復加,眼眶都紅了。
熱心的路人見狀,已先幫忙阻擋企圖逃逸的洪葉,更有人已打電話報警。
然而發了狂的洪葉仍在做困獸之鬥,和路人們拉扯推擠。
氣不過的曾楚寶踅了回來,三兩下便將洪葉制伏,並將她交由不久趕來的警方處理。
某私立醫院
心愛的男人在診療室裡接受醫生診治,曾楚寶等在外頭是一顆心七上八下。
剛才醫生已證實她的臆測是正確的,那女人潑的是酸性液體,所幸濃度不高,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就算濃度不高,但若量多或範圍大,還是有其傷害性的。
她的手背才被濺到兩三滴,就覺得又熱又痛了,而靳天珩,右邊臉頰都紅了!
一陣熱氣衝上眼眶。她好心疼、好心疼……他是為了擋住她,才被潑到的,不曉得情況嚴不嚴重?
診療室門開了,曾楚寶倏地站起,憂心忡忡地往裡頭瞧。
「護士小……」她想問走出來的護士,眼角餘光已先瞥見靳天珩的身影,他臉上大範圍的紗布令她的心揪了起來。
「天珩,醫生怎麼說?」他一走出診療室,她便急切地追問,凝聚在眼眶裡的淚水隨之滾落。
從沒看過她掉眼淚的靳天珩,微微一怔,心口湧現一陣暖意。
若不是真的在意、關心,向來堅強的她怎會為他落淚?
嗯……藉此機會,正好可以試探一下。
他故作頹喪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惹得曾楚寶一顆心懸了半天高。
「怎麼樣?很嚴重嗎?」她在他身邊坐下,偏著頭要察看他的臉。
靳天珩別開臉,閃避她的視線。「以後……臉上就留著這片疤了。」那嗓音好不懊喪。
「留疤……」這壞消息彷彿一根針剌扎進了心頭,她頓了下,「不、不要緊,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到時候可以植皮。」她不忘要安慰他。
「楚寶,我毀了容,你往後就得要面對這張醜臉,你會在意嗎?如果會,我不會阻止你離開的。」他還是沒看她,怕讓她見到他的表情——想笑的表情。
「不不不,不會的,你再醜,也還是我愛的那個靳天珩啊!我怎麼會因為這樣就不愛你呢?」她急著申明,眼淚成串落下。
可憐的天珩,臉上的傷疤讓他產生自卑心理了!
「真的嗎?」他幽幽地問。
「真的,我保證。」她扳過他身子,在他面前舉起手起誓。
年華會老去、再美麗的花朵也會凋零,外貌不是維繫感情的主要因素。
靳天珩忍住笑容,凝睇著她。她的話讓他感動,她的眼淚讓他的心都融了,他捨不得再繼續逗她。
然而,在他要開口說真話之際,曾楚寶又搶先一步開口。
「難道哪天我不再年輕貌美,你就不愛我了嗎?」
「不會的,我相信你就算上了年紀,也一定是美麗的歐巴桑。」他伸手拂走她晶瑩的淚水,眼裡綻放著對她才有的溫柔。
傷這一回,是值得了,因為她為自己心疼的眼淚,是這麼的珍貴、這麼的美。
他的話讓她破涕為笑。「對嘛!別想那麼多,男人嘛,有點疤更酷。」
「好了,別再哭了,我還有話要說。」拍拍她的頭,他笑得很賊。
「什麼?」她不解地望著他。
「我是輕度灼傷,醫生說小心照料就不會留疤啦!」說完,靳天珩就哈哈大笑,趕緊落跑。
「嗄?」突然的轉變讓曾楚寶當場愣住。
那剛剛是怎樣?他不是好沮喪、好自卑嗎?
當機的腦袋恢復運作,她這才反應過來——她、被、耍、了!
「靳天珩,你給我站住!」她低吼,猛地跳起來。
傻瓜才站住呢!他回過頭送上一個痞痞的表情。
看吧!他有先見之明,幸好跑得快,不然現在就要挨扁了。
「我還沒叫你解釋和洪葉的關係,你竟然敢先要我!」曾楚寶追了出去。
她要嚴刑逼供,叫靳天珩把以前那些風流帳給交代清楚,還有,從今以後,除了她之外,他只能當女人絕緣體!
依照慣例,幸福婚紗館在公休日的前一晚召開例行會議。
在所有工作人員完成打烊工作後,接到內線通知的曾楚寶便帶著資料夾,走出辦公室。
「喂,怎麼不開燈啊?」烏漆抹黑的走道令她蹙眉高嚷。怪了!沒人應?
「人都跑哪去啦?不是準備好開會了嗎?」她納悶嘀咕,一路走到會議室,卻發現會議室同樣黑漆漆的。
就在她伸手欲開門的同時,門卻早她一步從裡頭被拉開,令沒有心理準備的她嚇了好大一跳。
「喝——」
她還沒反應過來,祝賀聲、拉炮聲、拍手聲突然響起——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她慢慢的回神,這才看清楚桌上擺了個三層高的大蛋糕,上面插滿了蠟燭。
「寶姊,許願、許願!」歌聲一歇,大家催促她許願。
今天是她生日!?許願前先確定一下,她翻起腕表瞧日期,果然是她刻意遺忘的日子。
「許什麼願啦!」她虛弱一笑,心中好感慨,每年許願都嘛不靈,否則怎會到今天還沒嫁出去!
「世界和平、國泰民安,什麼都行啊!」助理恆弩立興奮地提供意見。
「哇!」他的建議,立刻遭到眾人一致的噓聲。
「婚紗館生意興隆啦!」曾楚寶敷衍了事地隨口說,便開始吹熄蠟燭。「呼,呼呼,呼呼呼……」吹到快缺氧,她不但沒把蠟燭全吹熄,還愈吹愈哀怨。
「不吹了啦!」她懊惱地鼓起雙頰,用力坐下,瞪著蛋糕生起氣來。
唉……真傷心,三十歲了還嫁不出去!不是她要抱怨,靳天珩那傢伙明明不是個木頭,但是和她在一起都已經半年了,卻半聲也沒吭過!
察覺氣氛不對,有人—不意將會議室的燈打開。
「怎麼了,寶姊?」關切的詢問傳來。
「你們難道不知道年齡是女人的大忌嗎?還插這麼多根蠟燭,是故意刺激我啊?」她知道這樣生氣太情緒化,可是,心裡的哀怨指數過高,不得不發洩。
呃……會議室頓時陷入一片靜默,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是你啦!訂蛋糕的時候怎麼不說要數字蠟燭就好!」負責訂蛋糕的艾達輥很可憐地成為箭靶。
「我想說蠟燭多一點比較亮咩!」艾達輥覺得好無辜。
「亮你個頭啦!電燈泡不是更亮!?」數只一陽指戳向艾達輥的頭,惹得他哀叫連連,也逗笑了曾楚寶。
「來吧,吃蛋糕,晚點請大家去唱歌。」陰霾掃去,她輕快吆喝,大方請客。
「哈哈……唱歌下次你再補請,今晚你有更重要的約會。」楊娃娃瞥了瞥門外已抵達的男人,笑呵呵地道。
靳天珩的出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更重要的約會?」曾楚寶不解地問,察覺到大家都一臉曖昧地看往同一個方向,她也轉動椅子,往後望去。
「Happybirthday!」一身米白色的靳天珩,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花佇立在會議室門口,俊臉上掛著迷人斯文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個白馬王子。
「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曾楚寶驚訝極了,愣愣地站了起來。
「那當然,你的一切,我全都關心。」將花束送到她手上,他側頭吻了下她的臉頰。
「哇,好大張的卡片!寫了什麼啊?」楊娃娃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大嚷。
「一定是肉麻的情書吧?」立刻有人附和。
「寫了什麼?」曾楚寶苦笑,擔心地看向靳天珩,就怕真是肉麻情書,此刻也難逃公開的命運。
「你看了就知道。」他神秘地挑挑眉。
在眾人的注視下,曾楚寶懷著既好奇又擔憂的複雜情緒,緩緩打開了「大卡片」,當她看清楚裡頭到底寫了什麼時,不禁呆住了。
「什麼啊?」等不及壽星揭曉,大夥兒紛紛靠了過來,伸長脖子窺視。
「哇塞,是結婚證書耶!居然用結婚證書當生日禮物!」詫異的驚呼聲隨之響起,引起一陣騷動和讚歎。
「噓——」注意到男主角要開口,郝稜娑趕緊要大家安靜。
「楚寶,願意嫁給我嗎?」靳天珩深情款款地當眾求婚。
「噢……好浪漫哦!」女職員們個個羨慕不已地低呼。
接二連三的驚喜令曾楚寶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在結婚證書裡已經簽名蓋印了!
拾眸望向他,望向這個令她傾心的出色男人,她的眼睫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眶一陣濕潤。
「不回答就是不願意嘍?」他壞壞地扯唇,故意逗她。
「不是啦!」曾楚寶忙否認,下一秒便發現自己否認得太急了,難為情地低下頭來。
「不是不願意,那就是願意啦!」寒又冰看不習慣她的忸怩,打破沉默替她回答。
「嘿啦嘿啦!她願意啦!」楊娃娃趕緊把曾楚寶推向靳天珩。
身為好友的她們莫不希望曾楚寶能早日如願以償,嫁個好枉。
「我這麼優秀,你還不快點頭?機會稍縱即逝哦!不嫁給我,就沒男人敢娶你嘍!」摟住曾楚寶,靳天珩低聲對她說著悄悄話。
「厚臉皮!」她賞他一個白眼,勾勒完美的紅唇卻不住上揚。
「快說我願意。」他執意要聽她親口說。
曾楚寶抿抿嘴,羞窘得滿臉通紅。
後!求婚私下求就好了,在這麼多員工面前,她難為情極了!
「數到五,不說我就放棄了。」他堅持到底,立即倒數,「五、四、三、二……」
「我願意啦!」最後關頭,她也不得不拋開矜持,大聲宣示了。
「耶……」
會議室內爆出陣陣歡呼,幸福婚紗館的火爆老闆娘終於遇上命中的剋星,解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