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錢,就拿去吧。」
「別吵……」床上的人兒翻了個身,賴在柔軟的毯子裡。
「給我……給我……錢……我要錢……我要更多錢……」
「都拿去吧,我也只能給您這麼多了……」
「別吵嘛……」她伸手揮著,想趕走擾人的聲音,白皙的手臂在空中揮舞了幾秒,忽聞悅耳的男聲緩緩道——
「如果你只有一隻手醒過來,最好趕快用那隻手撐開你的眼皮,否則你上班就要遲到了。」
誰在說話?
手臂頓在半空中,舒芹困惑地抬起眼皮,先看見一室陌生的傢俱,而後看見門邊佇立著修長的男子身影……有男人!慌忙拉起毯子遮掩自己。
「你……」毛毯掩上身子,她才想到自己並未依平常的習慣裸睡,驚魂甫定,叫道:「你為什麼不敲門就闖進來?!」
南宮璟唇一抿,「你根本沒關門。不早了,快起床吧。」白袍飄然離去。
舒芹按住怦怦跳的心,輕呼了口氣,「這算是歡迎我住進來的方式嗎?」
雖然她對這男人有很多不滿,但他確實厲害,昨晚只花了十五分鐘,昏迷兩個月的祖母就醒了,立即被送進醫院療養。
當他得知別墅要賣,她得另覓居所時,竟建議她可以住進「茴香館」——
「你要幫我實驗藥物,住近一點比較方便。」理由相當充分。
她確實喜歡這條如詩如畫的美麗巷道,加上他慷慨地答應不收房租,她也就不客氣地連夜收拾行李,住了進來。
「要我當白老鼠,當然得做好環境控制,免得影響實驗結果。」她咕噥著。
最近實在累壞了,睡了一覺還是感覺腰酸背痛,她花了點時間盥洗著裝,踏出房間,才發現南宮璟正在走道上。
「你動作太慢了。」他站在另一扇桃花心木門前,瞥她一眼。一頭長髮依舊以銀環束著,襯得身形更顯修長。
要你管?她在心裡嘟囔一句。
「不會遲到就好了。」不知道他是用什麼保養頭髮的?看起來就是柔柔亮亮、閃閃動人,似乎從不知打結為何物,洗髮精廠商都該來找他代言產品才對。
見他拿著鑰匙,正要鎖上那扇桃花心木門,她好奇地問:「裡面是什麼?」
他給她住的房間在地下室,除了她那間,地下室還有另外三個房間。昨晚搬進來時,他不顧她已累得昏昏欲睡,硬是拉她到這扇門前,叮囑她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絕不能打開它,其他房間也不能亂闖。
木門上有繁複的雕飾,門把為銀製,相當考究。他是怕她把它弄壞嗎?
「你不必知道。」他抽出鑰匙,逕自上樓。
「越是禁忌的東西,越容易引誘人去碰觸。」舒芹嘀咕著,遭他回頭警告地一瞥,她無辜地聳肩,「說說而已嘛,我當然不會明知故犯。」嘖,當她是頑皮小孩啊?
尾隨他走上一樓,她迫不及待地往四周張望。
昨晚搬進來時已是凌晨,沒能好好看清這裡面,這時店還沒開,可以看見前頭店面設置了許多玻璃架,架上放滿線香、精油、保養品、編織品……等居家雜貨,標榜全採用植物為材料,手工製作,樣樣精緻如藝術品,屋裡瀰漫著明亮的陽光和淡淡的花草香氣,讓她的瞌睡蟲一下子跑掉不少。
店面以竹簾隔開,後頭就是廚房,原木餐桌鋪著湖綠色桌巾,已擺好了兩人份的餐具,桌子中央有個玻璃瓶,瓶中有綠色水草,各色小魚優遊其中。
舒芹對這屋子越看越喜歡,「你這裡不錯嘛。」
本以為他既然賺大錢,住的地方也該是奢侈豪華,但這裡卻沒有任何誇耀財富的擺設,反而以最樸實簡單的材料,佈置出最精緻的面貌,處處透著主人的巧思,而且比她見過任何單身男子的家都乾淨、明亮,若非昨晚已見識過他市儈的一面,對他的好感必然增加得更多。
「我要做早餐,你要一起吃嗎?」
「你會做飯?」見白袍身影站在屋角爐前,正在攪拌蛋液和麵粉,她更是訝異。
「自己住,多少得學著做……」將調好的麵糊倒入熱鍋中,忽聞身後「噗哧」一聲,他回首,詫異地看著她笑顏燦爛,顯得很開心,不禁蹙眉道:「怎麼?」
「沒。」忍住笑,她揮揮手,「那就麻煩你了。」只是覺得他們像一對角色互換的夫妻,丈夫是居家男人,妻子則是外出打拚的職業婦女哩。
舒芹正要在桌邊坐下,發現一張椅子上放著一大束白玫瑰,至少有幾十朵,她伸手想拿起。
「別碰。」他開口,及時制止她。「那是準備給青蓮的。」若讓她摸了,他就得回溫室重新摘一束來。青蓮厭惡人類的一切,拒絕接觸任何沾染人類氣息的東西。
「誰是青蓮?」
南宮璟一怔,才想起自己還沒跟她解釋過這裡的情況,「他是你昨晚在門口看到的小孩。」
要她住進來時,並沒考慮太多,現在才發覺麻煩不小。這屋子以及外頭整條巷道,到處是需要他解釋的事物或秘密,要費的唇舌可多了。
「他是你兒子嗎?」舒芹問出口才發覺不對。他練童子功,怎會有兒子?
「他不是我的小孩。」有些事還是有必要讓她知道,他決定挑重點說,「他不喜歡人類,你最好少接近他。這附近有很多非人類的生物,你出門時小心一點,沒有我陪著,這條路上的店不要隨便進去,知道嗎?」
「非人類?你是說……鬼嗎?」雖然她感應不到,但想到要和一堆鬼魂住在一起,心裡還是毛毛的。「你不能趕走他們嗎?」
「他們不是鬼。是我讓他們住在這裡的。不必怕,他們不見得友善,但也不會故意來招惹你。」他將煎好的餅裝盤,「你要柳橙汁或是牛奶?」
「柳橙汁。」她思索著他的話,「你讓他們住在這裡?那這附近的房子……」
「都是我的。」
她瞪大眼,「你可真有錢!」
「每一場法事的收費都以千萬起跳,想要窮也很難。」
「你師父當初不知有沒有想過會教出你這麼『厲害』的徒弟?」
知她心裡必然在埋怨他不像師父那般「樂善好施」,南宮璟淡淡一笑,「我有這樣的能力,是我的天賦,最多只要感謝教導我的師父,跟任何人都不相干。想要我幫忙,就得付出相等的代價;買不起這項服務,就不要來找我,一切都是願打願挨。」
這番話的邏輯無懈可擊,舒芹雖不服,一時也想不出怎麼跟他辯,「就算別人因此在背後批評你,你也無所謂嗎?」
「他們批評他們的,我賺我的,互不相干。」將煎餅、一小碟蜂蜜和柳橙汁放到她面前。
外表分明是斯文溫和,個性卻我行我素到這地步,讓舒芹徹底無言。拿起刀叉,她看著盤裡的煎餅,餅面微焦,呈現美味的金黃色,還有白色和紅色花瓣的形狀,訝異道——
「你把花放到煎餅裡面?」
「這是我習慣的吃法。你試試看,不喜歡的話,我另外做一份。」他弄好自己的那一份,在她對面坐下來。
舒芹切了一小塊煎餅,叉起來沾了點蜂蜜,送入口中。熱呼呼的餅一入口,立即化成一團綿密細緻,濃郁的香味在口中散開來,伴隨著花的香氣,而軟軟的花瓣別有一種酸甜滋味,只嘗了一口,彷彿舌頭都要融了,她不禁驚歎道——
「真好吃!」不顧形象,連叉了幾塊吃起來。
看她吃得高興,南宮璟淡淡微笑:「你吃得慣就好。」獨居久了,偶爾有個人陪著一起吃早餐,感覺還不錯。
「其實你這人滿好的嘛。」
他微微抬眉,「哦?」
「你雖然不太有表情,但長得還挺帥的,講話斯文,脾氣也不錯,對居家佈置很有品味,手藝又這麼好——」
「即使你說這些話,已經談好的價錢也不會改變。」
啊,意圖被識破了。
舒芹摸摸鼻子,有些委屈。「你這人還真難伺候,人家都努力在說你好話了,你就感動一下,順便降個價不行嗎?不然好歹也多聽幾句再說,這麼快就拒絕,會讓人很有挫折感耶。」
「就因為我愛錢,其他就一無可取嗎?」他不喜歡談這件事,這是他的決定,毋需和任何人解釋。倘若她像其他人一樣,開口就直接指責他唯利是圖,他也有得是方法反駁,她卻聰明地挑了迂迴的方式,笑顏雖然略帶調侃,但不至於挑起他反感,反而也會露出微笑。
「你怎會一無可取,我不是說了你這麼多優點嗎?至於你自己招認的那個缺點,只能說是『美中不足』,人還是不完美的好,否則容易招天嫉,你該知足了。」她四兩撥千斤地將話題帶過,很快解決了早餐。「好啦,我要上班了……」
「等等,吃了藥再出門。」
剛喝下最後一口柳橙汁的她嗆了下。對哦,漂亮的環境加上美食,她幾乎忘了自己是要來當「實驗品」的。看著南宮璟取出一個小陶罐,她問:「藥會不會苦?」
「藥是從植物提煉的,沒有味道。」他打開陶罐,舀出一小匙棕色粉末,「這種藥可以去除身體裡的負面能量,對身體很有好處。」
「你說這是做給你自己吃的?」
他正將藥粉倒入杯中的動作頓了頓,「做我們這種工作的人,精神力量的使用量很大,尤其像我這樣運用法力直接消滅靈體,消耗得更凶,而且除靈的時候會遭到反撲,靈體越強,消滅他們的法力相對就要越強,反彈回來的負面能量也就越大,累積久了,對身體很不好。」
「藥的效果好嗎?」
他動作又是一頓,「對我們這行的大多數人,還有像你這樣的普通人而言,效果應該足夠了。」
對他卻還不夠。師父過世之前,他就開始研究這項從沒有人成功研發的藥物,他已盡了全力,但還是不行,而離身體再也無法負荷的那天,越來越近了。
至少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把這項藥物傳下去,將來或許有人能改良它,那麼,下一個像他這樣的人就能活得比他久。
「這種藥目前還沒有人做出來,如果我做成了,公會的人即使討厭我,也不得不向我買……」
「又是一筆橫財?」
南宮璟淡淡一笑,「你一定覺得,即使是美中不足,我這個缺點也未免太大,大到把其他優點都蓋掉了,是吧?」
「還好啦,基本上你還算是個好人。」唉,聽他說得好像很好賺似的,不知她若拜他為師,他能不能傳授她一點賺錢的秘訣?
「是嗎?」他挑眉,顯然當她是在說客套話。
「怎麼不是?你本性如果不好,松生上人也不會收你當弟子吧?」
他的動作第三次停頓,微訝地看著她,黑瞳中映著她含笑的面孔,那理所當然的神情,顯然對她自己的推論深信不疑。
師父過世以後,已經很久沒人對他說過如此肯定的話了。邏輯簡單得有點好笑,卻莫名教他心頭溫暖起來,聲音有些乾澀——
「看來全多虧我師父,我才能讓人保留一點好印象。」將調好藥粉的水杯遞給她,「喝完之後不要說話,我要施咒。」
「為什麼要施咒?」她咕嚕咕嚕把藥水喝光。
「減低可能的副作用。」見她驚嚇地瞠大眼,他險些失笑。「就算有副作用,也只是會讓你對一些靈異的事物有感應,我施咒以後,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就會降低了。別說話,要開始了。」
他是好人嗎?
師父選擇放棄財富,寧可自己刻苦度日,也要幫助別人。秉性冷漠的他做不到師父的博愛,他的心不夠大,只願對親近的人付出,而在看到師父的遭遇後,他更決心走上和師父不同的道路。
聚斂財富,是世俗人人想要,卻也羞於直接承認的,而做到像師父那樣的地步——辛勞一生,死後卻不能安息,就比較好嗎?
人一定要順著眾人的期望,為了其他人犧牲奉獻,而不能按照自己的慾望活下去嗎?
她說,師父會收他當弟子,是因為他的本性好。好與不好的定義又在哪裡?他想要錢,不是被多數人所鄙夷的嗎?師父還在世時,對他這自利的性格不置可否,還是把一身本事悉心教給了他,真是認為他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嗎?
他出神片刻,才發覺舒芹一雙眼還滴溜溜地盯著他,這才收攝心神,抬手在她額上畫下第一個法印。
舒芹乖乖不動,任他手指在額上移動,沿著她眉心、鼻樑畫到上唇。但隨著他畫咒印、唸咒語,俊逸的臉龐也越靠越近,她不由得屏息。
他真的很好看,長長睫毛纖細如黑線,白皙端正的面孔是純然男性的魅力,就像一塊溫潤的羊脂白玉,全身上下沒一絲瑕疵,彷彿連吹拂到他臉上的呼息,都會讓他沾染上什麼不潔,她只得辛苦地閉氣。
感覺到他手指撫過她臉頰,輕柔的觸感如羽絨,她臉蛋不爭氣地爬上幾許燥熱。
明知現在是在辦正事,可曖昧如調情的動作還是讓她湧現遐想,情不自禁地往他的唇瞥去。他正在吟念著她聽不懂的咒文,如歌的語調低柔悅耳,那不薄不厚的唇有相當美好的線條……
剛想著,他忽傾身向她,唇直接貼上她的——
有水蜜桃的味道?她喝的不是柳橙汁嗎?南宮璟有些納悶,本應一觸即離的唇不由得遲疑了下,才察覺到她的唇極為光滑,柔若無物,像是花瓣一般……剛醒悟她唇上的味道可能是護唇膏,便猛然被推開,隨即一巴掌揮上他的臉,清脆響亮。
他被打得倒退一步,愕然撫著疼痛的頰,「你……做什麼?」
舒芹漲紅了臉,「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在幹嘛?!」他竟然吻她!沒經過她的同意就亂來!
「這是法術的最後一步,將我已經放在你身上的咒語加封,可以讓效力維持更久。」他平靜無波的眼眸進射出憤怒,沉聲問:「你以為我在做什麼?昨晚我不也做過一樣的事?」只是……剛才多停了下,詫異於她唇上的味道為何有所不同,並沒冒犯的意圖,不至於受到一耳光的招待吧?
「可……可昨晚是手掌啊!要換地方,你要事先講啊!不然我怎麼知道?!」明白是錯怪他了,但她還處於驚嚇狀態中,拔尖的聲調降不下來,聽起來像是嚴厲的指責。
「很抱歉,是我疏忽了。」他放下手掌,頰上已多了淡淡紅印,雖力持冷靜,眸中卻仍翻湧著惱怒。「我換一個,重做一次,這次絕不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可以嗎?」
舒芹還在唸書時,曾被一個學長糾纏過,對方口口聲聲說愛她,要她當他的女友,不論她怎麼拒絕仍是死纏不休,後來甚至當眾強吻她。
那回是她生平第一次動手打人——甩了學長火辣辣的一巴掌。之後學長竟然還是不放棄,直到她搬家、轉學,才總算擺脫了這個惡夢。
而今天是第二次……當時真是嚇到了,被學長強吻的記憶湧上來,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先做出了反應。
南宮璟後來也換了個守護咒語,僅僅畫在她雙手掌心就完成,之後只淡淡交代她下班後早點回去,便讓她出門了。
直到進公司後,她完全冷靜下來,才想到自己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
他一定很生氣吧?雖然沒事先說明是他的疏失,可一個耳光的代價也太高了。回去得好好跟他道歉,解釋清楚,她還想多吃幾頓美味的煎餅早餐呢。
可是,他用的是哪國的咒語呀?!為什麼得用……吻?!難不成哪天他要對一隻老鼠施咒時,也得鄭重其事地把老鼠抓來「瞅」一個才能完成?!
他練童子功,應是不近女色吧?說不定已經練到視女色如糞土,所以靠過來就吻了,根本沒想到這樣的動作有多親密。
是很親密呀……撫著自己的唇,他的感覺依然在,柔軟而帶著花草的氣息,接觸後卻產生微麻的觸感,更令她苦惱的是,一想起這個吻,心就不由自主地怦然加速,理智明白那只是個儀式、是咒語的一部分,但……畢竟是個吻啊……
「……芹秘書?」甫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的梁奕辰連喚了幾聲,見站在電梯旁的舒芹還是怔怔發愣,索性直接走到她身邊。「你怎麼了?」
「總經理?」舒芹這才回過神,連忙肅立,「和董事長談完了?」
「嗯。」梁奕辰看了她幾眼,才進入電梯。「下午的會議取消,延到下禮拜二早上,你去通知公關部不用準備了,不過會計部的報表一樣要交出來,董事長和我這邊各送一份。」
「是。」舒芹跟著進入電梯,在隨身冊子上寫下重點,「下禮拜二早上嗎?但你那天早上九點和器材的邱先生有約……」
「是嗎?」他沉吟了下,「取消,另約時間。」
「是。」
從電梯鏡子中,可以瞧見舒芹迅速翻著冊子,尋找可以安插約會的時間,接著發現手指上沾了口紅,趕緊找面紙擦拭。梁奕辰忽道:「你奶奶最近好嗎?」
「啊?」舒芹詫異抬頭,由鏡中看見總經理英俊嚴肅的面孔正盯著自己。「她已經醒了,正在醫院接受治療。」
「如果需要照顧她,可以請假。最近事情不多,你幾天不來也沒關係。」
「是。」舒芹微笑頷首。梁奕辰雖然在公事上一絲不苟,要求嚴謹,卻隨時留心部屬的情況,也不吝於給予關心。
「今天下午的花已經訂了?」
「已經訂了,一樣準時四點送到你的辦公室。」電梯停了,門一開,舒蕙雯和幾個同事在外頭正等著搭電梯下樓回會計部,一見到總經理都恭敬地讓到一旁。
「那束花就送你吧。」梁奕辰嗓音比平日更低沉了幾分,含著莫名的情緒。「以後不必再訂了。」
按著電梯鈕的舒芹一愣,「……是。」目送梁奕辰挺拔的身軀走出電梯,消失在視線中。
會計部的小姐們擠進電梯,爭先恐後地吱喳著:「不用送花?芹兒,總經理跟他女朋友分啦?」
「我不知道。」跟在總經理身邊三年,舒芹每週都要訂兩束花,一束天堂鳥在星期一直接送到總經理那位記者女友的工作地點,一束白玫瑰在星期四送到他的辦公室,以便他下班後直接帶花去見佳人。
「八成是分了!他女友工作那麼忙,他們還是每個禮拜都一起吃飯,現在居然叫你不用訂花,一定是出問題了!」
「真奇怪,我們公司最近好像有一堆人跟愛人分手,結婚的就跟另一半吵架,還有人在辦離婚……」
「上啊,芹兒!」一個女同事以肘頂向舒芹,「近水樓台先得月,總經理雖然嚴肅,對女朋友出手可是大方得很,就算你當不成總經理夫人,撈他幾把玫瑰花和幾頓燭光晚餐也不錯!」
「拜託,你們當他是凱子啊?」舒芹啼笑皆非,「下午的會議取消了,不過你們還是要把報表生出來,總經理和董事長都要一份。」
趁同事們忙著討論八卦,舒蕙雯將妹妹拉過來,低聲問:「芹兒,你真的搬進南宮璟那裡了?」
早上聽妹妹說時,她還不敢相信,此刻見妹妹泰然點頭,擔心的語氣不由得有些責備——
「就算他讓奶奶醒過來,你酬勞都付給他了,也沒欠他什麼,他怎麼可以要你協助他做研究,還要你住到他家?你也真是的,一個陌生人隨便說什麼,你就答應了,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反正研究的結果可以幫助很多人,是做好事嘛,而且他又免費提供住的地方,算起來還是我佔便宜呢。」欠了六千萬還當白老鼠的真相,舒芹當然不敢告訴姊姊。
「我不是小孩了,當然知道要小心啊。不過,奶奶出院以後,可能要暫住在你那裡,南宮先生那邊不方便。」姊姊住的是三房的小公寓,若非萬不得已,她實在不願去打擾。
「她出院時,我會去接她。」舒蕙雯應允,卻還是嘮叨不休,「昨天聽你說要去找南宮璟,我還跟同事們打聽過,聽說他收費相當高昂,讓我緊張了一下,沒想到他對你另眼相看,只收你二十萬。」
「是、是啊,我也覺得自己運氣真好。」她乾笑幾聲,背上冷汗直流。
姊姊打聽的對象顯然也不清楚他的收費究竟有多「高昂」,若讓姊姊知道真相,說不定會去砸南宮璟的店,而在這之前,會先把她這個簽下六千萬賣身契的笨妹妹大卸十八塊,下鍋煮「笨蛋湯」來消消火。
「今天下班以後,我跟你回那位南宮先生的住處看看,比較放心——」
「不!」舒芹嚇白了臉,「我很好,你不用來了!」
「你要我把那些話再說一遍嗎?」舒蕙雯不悅,「我是你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突然住進一個陌生男人家裡,我怎麼能放著你不管……」
「怎麼啦?」會計小姐們被舒蕙雯逐漸提高的聲音吸引過來,「舒姊,你們在講什麼?」
「就我昨天跟你們問的那個南宮璟,芹兒去找他,現在住到他家裡去了,還不要我去……」
「真的?」會計小姐們眼睛一亮,驚喜交加,「芹兒住進那條巷子啦?」
「呃,我還有事,」舒芹直覺不妙,正好電梯到達她要去的公關部樓層,趕緊陪著笑往門外退去,「你們慢慢聊,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