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鷹飛急忙推開眾人說:「筱嫻——她——」
「幸好救得早,還有氣在。」董總管立刻說道:「我已派人去請高明的大夫,很快就會到。」
一口氣才又緩下來,「怎麼會發生的?」
「沒有人會想到她竟會尋短,還是送午膳來的丫環,叫門叫不開,教人來撞門才發現筱嫻小姐已經懸樑,底下人救她下來時,尚存一口氣在,氣若游絲。」
鷹飛鎖住濃眉,「這全是我的錯。」
一雙手撫住他的背,鷹飛掉回頭去,望進平凡那張同樣寫滿憂傷的臉。更強烈的罪惡感襲來,若是他早一些覺察到筱嫻對他有超常的期待,事情還會到今日這地步嗎?他會早於娶進平凡前,先為她找一門好親事,就不會……此時再說什麼都太遲了。
「鷹……鷹……」躺在床上的人兒,雙唇微微顫動著,若不仔細聽,還真無法聽得真切。小鸚俯下身去,附耳上前聽著:「是喊你來著,大哥。」
鷹飛將歉疚的視線扯離了平凡,走到筱嫻的床邊,生死關頭顧不得避嫌,他握住她的小手說:「我在這兒,筱嫻妹妹。」
「鷹……飛……哥。」她臉色發育微睜開眼,虛弱的叫著。
「安心,你已經沒事了,很快大夫就會來了。」
她勉強吞口口水說:「不……不是……」
「多休息,不要勉強說話。」鷹飛柔聲勸著。
筱嫻流下一滴淚,「對……不起,大……哥。」
「你安心休息,沒事了。」他轉頭對總管問道:「大夫怎麼還沒到?去多久了?
多派幾個人去請。」
「是。」董浩剛要轉身去辦,門口外突然多了一位黑衣黑褲,頂戴竹笠,裝柬特異的人物。那人跨進屋內微笑說:「找大夫嗎?我就是大夫。誰要找大夫?」
平凡睜大眼睛,看著那張微笑的臉,「不奇姊姊!」
摘下竹笠,一張容貌秀晨雅致中帶著高貴的臉蛋,面對著眾人而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盈滿量秀之氣。「平凡妹妹,好久不見。」
鷹飛站起身,「這位是……」
「來,不奇姊妹。」平凡簡短的說:「我的夫君雷聿鵬,又字鷹飛,這位是我的好姊姊也是濟南王妃,司徒嫣鴻,又名不奇。」她正色說:「沒空閒聊了,不奇姊姊。你懂得醫術,替這位姑娘診一診好嗎?」
當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不奇趨前握脈聽心,「這位姑娘心脈微弱,先天就患有心疾,近來又為雜事亂神,以致於氣虛攻心,脈象亂七八糟。瞧這頸際紅痕,她發生什麼事了?」
「剛剛懸樑讓人救了下來。」旁人回道。
不奇好奇的挑高一眉,不語。「嗯……需要好好的補一補,你們稍微離開一下,我替這位姑娘運氣護脈,暫且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攪。」
聽了她的話,眾人紛紛離去。
平凡拉住鷹飛的手,走到屋外說:「你放心好了,不奇姊醫術高明,她定會讓筱嫻平安無事,不會有問題的。」
但此刻他的心中千頭萬緒,並不是筱嫻平安就能化解的。打自他十二、三歲開始接下雷家龐大的家業,家中所有的問題與麻煩都是他解決,從來沒有他自身的問題牽累到眾人。可情字一關,卻不是尋常人能度的。他認定自己的妻子僅有平凡一人,沒把其他女子放在眼中,本來是天經地意之事,今日為情所困若換作其他陌生女子,鷹飛大可不負任何責任、不聞不問,可筱嫻呢?
他對范家二老要如何交代?
他對筱嫻應該怎麼辦?
他對平凡……又豈能負心?
「鷹飛?」
看著娘子那張憂心仲仲的臉,他眉頭更鎖,「不,沒事。我去……我去書閣內想些事情。」凝視他毅然離去的背影,平凡怔仲間隱然曉得,鷹飛的心思飄到她沒辦法安慰或是撫平的地方去了。
***
筱嫻轉醒之後,發現自己身上衣衫單薄,而又有一位男子模樣的人坐於旁側,她不禁叫出聲來,「啊!」
「你醒了?」那人外表斯文秀氣,連說話聲音也特別好聽迷人,「別擔心,我不是壞人。」「你是誰?」筱嫻掀起被子蓋住自己。
那人睜眼愣了一會兒,笑出聲說:「姑娘,不必為你的名節擔憂,因為我也是女兒身啊!」筱嫻不信的端睨著她,那人無奈的擺擺手,解開她系發的長巾,「我是為了旅途方便,改裝男兒省卻麻煩。」她眨眨眼起身轉了一圈說:「現在你總該信我的話吧?」
沒錯,那嫵媚柔態的確是女兒家,而且還是位非常標緻的女兒家。筱嫻過去必會固此而妒嫉不己,覺得世上怎能有姑娘兼具美麗具健康的身段,那太不公平了。
像自己就是紅顏天妒,弱不禁風的。
可是現今……鬼門關前走一道,人不變才怪。
「對不起誤會你了。」筱嫻慢慢放下被子,「姑娘怎麼稱呼,你為何會在我的房中?」
「稱呼我「不奇」就好,我是為了醫治姑娘,所以留於你的房中。」她有條不紊的說:「若是姑娘想起來……你自縊獲救後的片段,就該知道我說得是真是假。」
一提起自縊,筱嫻臉色暗下來,「原來如此,多謝姑娘。」
「你現在感覺如何?」不奇走近,搭於她的腕上,「嗯,聽起來好多了,你應該感覺舒坦多了吧?」
心裡的結如何能打得開?筱嫻抽回手,躺回枕上,「你們不應救我的。」
不奇揚起眉,「姑娘此話怎講?難道你不想獲救嗎?」
筱嫻將臉轉向內側,對著空牆說:「了無生趣,活著又有什麼好?」
「雖然我不曉得姑娘遭遇了什麼,但是活著也沒什麼不好哇?」
「與其讓人指指點點,說我不知廉恥,連女子基本的美德都沒有,我還有什麼臉活得下去?」
「你打算置爹娘於不顧?有言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
筱嫻一聳肩哽咽的說:「我爹娘早丟下我,雙雙過世了。」
「那更是不能死得。」不奇搖頭說:「你沒有臉活在這世上,難道就有臉到地下黃泉去見親生爹娘?讓他們曉得你不但自尋短見,而且還是在陽世混不下去,才去陰間報到?」
「這……」筱嫻一個辭窮,「那我該怎麼做才好呢?」她哭道。
「好死不如賴活著。」不奇斷然的說:「苟且偷生的勾踐都能復國,你不過是因為旁人眼中的閒言閒語,難道還不能看破嗎?」
「可是……」筱嫻止住哭聲,「女子的名節看得要比性命還重……」
「呸。」
筱嫻訝異的看著她。
「別怪我動作粗魯了些。」不奇揮揮手說:「咱自小是在江湖中混大的,什麼東西沒見識過沒摸過——就是名節。我問你,那玩意兒是有多重?有多厚?有多少銀兩啊?不就是空氣一樣摸不著看不見的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才是真的。」
「我……書上有說,女子要從一而終,不可對丈夫不忠,不可對公婆不孝——」
「那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不忠不孝根本就不算是個人。不仁不義也不算個好漢,對吧?」不奇叉腰說:「可是呢?我說的女子名節——也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玩意兒,是那種無聊又沒道理的事。譬如,一個女人家的腳踝要是曝了光,她就是不守婦道。
一個女人家要是讓男人握住小手,就非嫁給那男人……管他是癟三還是卒子都沒得挑。你覺得這有道理嗎?」
筱嫻想了想,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不奇雙手一攤,「該講道理的,我們就聽。不講道理的,我們愛聽不聽。完全沒道理的,我們連聽都不必聽。懂了吧?」
這對筱嫻保守的思想來說,完全是大反叛。
「你說的話,好奇怪。」她最後乾脆的告訴不奇。
不奇笑了,「誰讓我有個很奇很怪的師父呢?你要是見了她,還有得嚇呢!」
「還有比你更奇更怪的人?」
「否則我怎麼叫不奇呢?」她反問。
對啊,筱嫻心想,她還納悶怎麼有人替自己取這麼怪的名字,就像「平凡」一樣。她眉一皺,「不奇姑娘,你與平凡……嫂子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的師妹。」不奇眨眨眼,「呃……也不能那麼說,我們的師父是不同人,但情同姊妹。總之情況複雜,一言難盡。」
筱嫻翻坐起身,「你不知道我是誰,才救了我吧!」
「我需要知道你是誰嗎?」不奇好笑的說:「救人有分認識與不認識的嗎?」
「難道……平凡——嫂子願意讓你救我?」筱嫻掐緊被子,緊張的問。
「當然,是平凡親口要我救醒你的。」不奇拍拍她說:「你安靜的歇歇,我還要去找妹子聊天,外頭有丫頭在,你有需要就叫一聲。」
「等等。」筱嫻在她身後喊著。
不奇轉過身,「還有事嗎?」
「告、告訴平凡嫂子,說我筱嫻……謝謝她。」
***
無垠星空高懸頭頂,能夠枕著夏夜涼風,斟壺小茶配盤小菜,最是雅興。
「原來如此。」不奇嚼著小花生米,邊說:「難怪那位筱嫻姑娘一聽見我是你姊姊,臉色就變了兩三次。幸好我醫治她時,她是昏迷的,否則我看她死也不會讓我動她半根寒毛,光怕我下毒就夠了。」
「不奇姊愛說笑。」平凡又為不奇添茶。
不奇搖搖頭,一臉正經的說:「我說真的,若是你事先把她對你做過的種種惡事告訴我,我當真會在她的處方里開一點瀉藥。多少讓她發洩出火氣,別老是想著要搶人家老公嘛!」
「好久沒與不奇姊見面,真是……變多了。」
「怎麼我變醜了,還是變胖了?」
「都沒有。」平凡支肘想著,「好像是多了分活潑,少了分正經。」
不奇戳戳她的腰問,「好呀,取笑起姊姊我來了。太久沒嘗我這搔癢絕技,忘了我的厲害嗎?」
平凡躲著,「救命呀!不怪姊,救命!」
兩人都停下手來,平凡一愣不奇,「要命,少了不怪,咱們兩人就像缺胳臂或少腿似的。」平凡頗有同感,點點頭,「真的,好久沒聽見不怪姊的消息。她到了關外之後,就像失蹤似的。為什麼不怪姊的爹娘要送她到關外呢?」
「還不簡單。」不奇大歎口氣,「怕讓人知道自己養了個『魔女』女兒。有時候我真不明白叔父與阿姨是怎麼想的,難道非得要正經八百的當個不動菩薩,才是真的好女兒嗎?」
平凡感觸很深的說:「我真懷念黑心村的日子。」
「傻瓜。」不奇敲她一記說:「嫁人了還說這種長不大的話,我替婆婆教訓你。」
委屈的摸摸頭,平凡眼眶一紅。
「傻平凡怎麼好端端地又哭起來了。」不奇攬著她,逗著:「久久不見還是個愛哭鬼啊!都已經是別人家的娘子,孩子的媽了!」
平凡抹去淚水,瞪大雙眼,「不奇姊,你怎麼會知道!」
「我這雙眼睛不是白生白長擺好看的。」不奇捏捏她鼻頭說:「我方才一摸你腰間就曉得,怕不有兩、三個月,想騙我你還是多學幾年吧!」
「我怎麼敢騙你呢?不奇姊。」
「你相公應該高興得很,像你姊夫一聽見我有孕在身,差點沒高興地暈過去。」
不奇抬拾眉揶揄道。
平凡垂頭喪氣的說:「我沒告訴他。」
「沒告訴他?為什麼?」不奇張大嘴,「再過個把月你肚子就會挺出來,你想瞞他做什麼?這種事瞞也沒用的。」
平凡轉過頭去,嘟著嘴不說話。
「噢,我曉得了。」輕輕的不奇說。
稍一個瞥眼,懷疑不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平凡沒吭聲。
不奇一邊品茗一面閉目吟詞歌賦起來。
心頭的懷疑逐漸啃蝕她,平凡最後推推不奇姊,「別唱了,好姊姊。你就把話說清楚,你曉得什麼、什麼時候你又曉得了?」
不奇促狹的笑著:「我何時說過我曉得了?我什麼都不曉得。」
「你別玩我了。」平凡嗔道。
不奇歎口氣,拉過平凡的小手說:「你長大不少了,平凡妹妹,可是還不夠成熟呢!」
「不夠成熟?」
不奇點頭說:「你是現在心底下最痛苦的人,是嗎?」
「姊姊的意思是?」
「想想看,你喜歡自己的夫君做一個薄情寡意、不重諾言的人嗎?他對於別人的托咐若是隨隨便便地敷衍,還算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嗎?」不奇語重心長的說:「沒錯,看見自己夫君與其他女子糾纏不清是很難過,但是你要睜大眼睛去瞧去看,別永遠先下判斷,別下莽撞的結論。你不是怪他沒給你解釋機會,就誤解了你的舉止,難道你現在對他就有許多許多的信心嗎?」她溫柔地再說:「不經一番風霜哪得梅花滿枝頭?這正是考驗你與他的最好時機。你要靠心也要聽從理智來下決定。
知道嗎?」
深深思量不奇姊的一番話,點破平凡心中所有的盲點。當人們處於自身苦楚時,無法去在乎別人的苦楚,當她沉溺於自己的悲傷時,她有沒有為鷹飛設身處地的想過?
這時候,鷹飛真正需要的,是她。
「我好高興不奇姊你來看我。」平凡撒嬌的賴在不奇身上說:「你乾脆就留下來當我的師爺好了,替我拿主意定法子。」
不奇扮個鬼臉,「恐怕我就算想留下也不成,這回我沒告訴你司徒大哥,匆匆忙忙跑來,他回去人成要和我大大訓話一番。」
「這麼一講,對了,不奇姊,你怎麼曉得我需要你來呢?」
「可不是我的神機妙算。」不奇自懷中搜出一封紙書,「我接到這封信,立刻動身趕來。」信上寫的簡單,意旨是平凡非常想念不奇,希望能邀請她到府上住個兩三天,讓姊妹們好好的聊聊。
「這是鷹飛寫的信。」平凡瞪大雙眼,「為什麼?」
「為了給大嫂一個驚喜啊!」突然間樹稍倒掛金鉤現出一張小臉,「可是信是我替大哥派人發出去的。」
「小鸚!」平凡試著皺眉緩和她的笑臉,「你又在偷聽了。」
「這回可不是。」小鸚轉個身子自樹上翻身下來,自從與嫂子學藝之後,她身手越來越靈巧,「我先上樹睡覺,你們後頭才到林子小亭來喝茶聊天,所謂先來後到,我怎麼算偷聽呢?」「好吧,算你有理。」平凡執起信說:「你說這是個驚喜?」
「大哥與董總管說的,董總管再告訴我的。那陣子大哥為了關起大嫂的事而煩心,把這驚喜忘得一乾二淨,後來我想找人來替你們兩人說項談和也不錯,就自作主張替大哥發出信了。」
「小鸚,小心讓你大哥知道。」平凡溫和的訓斥著小姑,「雖然大嫂很感激你的幫助,可是下次別再——」
「平凡妹妹,」不奇雙手抱胸,面色鐵青的問:「方纔這位小姑娘說起什麼關禁之事,究竟怎麼回事?」
***
「那真的是誤會。你聽我說嘛,不奇姊。」平凡一面追在後頭,一面急急說。
不奇手持她擅長的飛刀暗器走於前頭,氣憤的說:「不管是誰我都不許他欺負我的妹妹,更何況他是你的夫君,怎麼能夠關住你呢!」
「當年司徒姊夫不也——」
「沒錯,就是這樣我更要給他一點教訓。」不奇說:「當年沒人替我討公道,我得自己去找你姊夫算帳。今日你有姊姊替你出頭,不用擔心,我絕對會讓他不能再關住你半步。什麼嘛!要知道我們女兒家不是好欺負的!」
「他有他的理由——」
「不許你替他說半句好話。」不奇警告的瞪她,「錯就是錯,沒有借口。」
「我也不要見你傷害他!」平凡叫著:「我可以自己和他解決。」
不奇冷哼一聲,「有一必有二,假使我該死的縱容他,讓他以為我們姊妹可以坐視你被欺負而不管,他未免太過天真。不,我已經下定決心,你讓開,平凡妹子,我保證他那條命我不會碰,就算我打他個半死,我也會負責讓他活回來。」
平凡橫臂擋於書房門口,「除非你先打倒我,否則我不會讓你進去找他的,不奇姊姊。」
「我是在替你出氣,凡兒。」不奇叉腰有氣發不得。
她咬咬牙還是沒放下手,「我可以自己解決。」
「你我還不瞭解嗎?你心腸那麼軟,他只要一聲好言好語你就忘了自己的委屈,萬一還有下次、或是下下次?不,我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爭端。」
就在平凡還打算繼續勸說,書房的門卻由內打開了,「平凡,你與司徒王妃在這兒做什麼?」
平凡忙把鷹飛往內推,「不關你的事,進去。」
「雷鷹飛,你給我站在那邊。如果你打算躲在平凡的背後,我發誓會讓你從『西北無敵』變成『西北不敵』。」不奇已經大聲挑戰。
「噢,我的好老天。」平凡以手遮眼,「抱歉,不奇姊姊說的話不是真的,你可以不用管。」
但雷鷹飛已把平凡推到身後,「司徒王妃為什麼事如此生氣?」
「問你自己做的好事。」
「我做的好事?」鷹飛皺起眉頭,莫非與筱嫻的牽扯有關?「司徒王妃我能瞭解你為平凡氣憤的心情,不過范姑娘是我雷家的問題,我雷某自會解決的。」
「我才不管你與那位筱嫻該怎麼辦,現在我講的是你——竟把我們平凡給拘禁起來,你是何居心?她做了什麼事讓你有權利關住她?」
原來是講這件事,鷹飛認罪的點頭。「我的確是做錯了。」
「你倒挺爽快承認的。」不奇降低一點敵意,「好,那麼我問你,你有誠意認錯嗎?發誓沒有下次?」
「平凡娘子絕不會再受到關禁的命運,除非把我自己與她一起關起來。」他說。
不奇鬆開胸前的手臂,開始沉吟的繞著圈子,「你不錯,我喜歡你這人乾脆利落。若是讓我再聽見你關住平凡妹妹,我前來府上討人,你該無話可說。」
看見不奇姊已沒那股滔天怒火,平凡也不覺鬆口氣,「可以了,不奇姊姊,我會自己與鷹飛哥談談。」
但不奇好整以暇的等著。
鷹飛嘴角一扭,返身走入書房中,過不多久帶著一隻昂貴的青玉瓷瓶回到不奇面前,「我雷鷹飛如有違心之論,就讓我下場與這瓶一樣。」語畢,他竟用力以十指掐碎那只青瓷瓶,霎時破碎的瓶身混著他掌心流出的血滴濺到地板上。
「你!」平凡又急又氣,捉住他流血的右掌,「傻、笨、呆、蠢!」
鷹飛還能對她微笑,「別又哭了,這次你要我用哪只手來替你擦淚呢?」
但她的眼中只有他掌上流出鮮紅的血,而且不斷擴散中,「我的天,來人啊,快來人送一盆熱水與乾淨的布過來。」平凡已經七手八腳的扯著自己的衣袖,「該死,來不及了。」
但他卻拍拍她的肩膀,「等一等。」
平凡瞪他,「你說笑!」
鷹飛沒有費事回答這句話,他迎視不奇的目光,不卑不亢,「這樣的證明就夠了?或者你還需要更多?」
「更多?」平凡已經嚷叫著。
不奇低啞的笑著:「假如我試著要傷你,恐怕有人會先找我拚命吧?」
「他做得己太多了。」平凡告訴不奇,「難道不奇姊想要他的命?」
「我的確是沒這意思。」不奇懶懶地說:「萬一你成了寡婦,那我還得操心怎麼拆掉你的貞節牌坊,豈不累死我了。」
平凡紅著臉,緊捉著鷹飛的大手,「不奇姊!」
「是。」她應聲笑道:「我還是替你看看該怎麼醫醫他的手吧!省得你急得如同熱鍋螞蟻,白白讓人家笑話去。」
「這還比較像句話。」
有不奇的金創藥與妙手回春,不多久鷹飛的手掌已包裹完畢,保證於三日內化大傷為小傷,小傷為無傷。
安排好不奇姊的客房後,平凡握著鷹飛的手,回到他倆許久未歸的七星閣內。
「唉。」她滿足的歎口氣坐上喜愛的太師椅,「還是這裡最習慣。」
鷹飛小心的捧著她的臉,「抱歉娘子,將你關於密室那麼多天。」
她拉下他的大手,親親裹著白布的掌心,「你不必這麼做,我自己也稍做反省,如果我不要那麼衝動,不要一開始就和你槓上,不要讓怒氣掌握我,或許事情就不會發生到這種程度。」
他拉她入懷,「是我的錯。」
「不,是我的錯。」
「我的錯。」他輕輕在她唇上一吻。
平凡還是努力的搖頭,「不,我的錯。」
「好。」他突然笑了。
什麼好?平凡瞪著他俊挺的笑顏,「好啊!你耍我!」
「沒法子,娘子既然堅持要把錯歸到自己頭上,為夫的除了體貼的順從你,怎敢做其他的論斷呢?」
平凡猛推他,「該死的,雷鷹飛,我才不是認什麼錯!」
「別不好意思。」鷹飛攫住她雙臂,濃濃情意蕩漾,「你這麼處心積慮要說服我,讓我不產生愧疚之心,正足以說明了你有多愛我。」不允許她掉開頭,鷹飛直視她說:「而我也同樣的需要你,想要你,愛你。」
無形的結哽咽在她喉中,她緩緩的觸摸他的臉,他的唇與他的眉宇間,「你把我寵壞了,夫君。」
「樂意之極。」他邊說,唇也溫柔的覆上她。
噢,平凡先是發出微歎,有多久了?待在密室內她最後悔的,就是必需拋棄他倆之間親密的溫存。失去他溫暖堅硬的懷抱,她覺得自己身體心底都悵然若失,他已經佔有了她的一部分,再也沒有還給她過。
起初他的舌尖無比溫柔的輕觸、試探,轉而為飢渴吸吮的同時,平凡也迎向他攀住他索求著遺落已久的甜蜜。
「太久了。」他低喃著,雙手艱困著試圖撫觸她。
她亦有同感,但不好意思把這種話說出口,「鷹飛……可以嗎?你的手?」
他舉起自己裹得如同頑石的右掌,「的確是個障礙。」他微笑地看著她失望的大眼,他眨眨邪惡的眼,「不過沒關係。」
「沒關係?」她皺眉。
「由你負責做,我負責指導。」
這個念頭如此的令人困窘,她幾乎差點自椅上跌下去,可是天生旺盛的好奇心不覺又起,「你……這樣……沒關係?」
「你會喜歡的。」他握住她的手,承諾道。
她的確喜歡那種感覺,當她為暫時行動不便的鷹飛解開衣帶,她耳中聽見他傳來的抽氣聲,感覺到他龐大身軀在她手下微微顫動,想到他的激動與熱情是來自於她,一股自得與滿意就盈滿了她。
他直立於溫暖燭光下的身軀是那麼地充滿的力與美,與她截然不同的線條藏著優雅,長期辛勤工作而鍛煉的男性體魄,令她充滿安全感。「你好美。」
他以左手觸觸她的衣襟,「我也想看著你,吾愛,脫下你的衣服。」
羞紅著雙頰,平凡第一次在他面前寬衣解帶,但他熱火洋溢的眼神鼓勵著她,讓她為自己的模樣感到驕傲,他注視她就像注視著天下最重要璀璨美麗的奇珍異寶。
他展開雙臂,她投入他懷中,完美的契合著。
在不觸動傷手的情況下,鷹飛抱她到床上,在她的唇間撒下無數的蜜吻,低語讚頌,溫柔愛語,源源不斷的燃起兩人間熾情烈焰。在他的引導下,平凡伸手撫摸他回吻他,當她的吻落到他胸膛上,他歎息;當她的唇覆上他平坦的乳頭,他呻吟;
當她的小手大膽的擄獲他,他快樂的喊叫著。
她發現了兩人嬉戲的樂趣遠大於單人取悅的方式,過去她以為只有鷹飛才能主動,現在她瞭解愛的藝術裡面,兩人的默契與體貼才是最重要的。
「你這小妖婦。」他埋怨中帶著溺愛,「你打算讓為夫因為飢渴至死嗎?」
趴在他的身上,平凡逗樂的輕舔他的唇,一次一邊,無比誘惑的咬進又放開,「我不曉得,你說呢?」
鷹飛攫住她的腿,在她來不及抗議前,向上挺進他渴望已久的歸屬。「啊!」
毫無心準備突然的結合讓平凡深吸口氣,怒目瞪著他:「你不公平!」
他微笑著,「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反駁,緊接著呻吟,因為平凡試圖移動離開而產生的快感。「我的天啊!」
相同的火熱也讓平凡暈眩,她放棄無謂的抵抗,傾前吻住他的雙唇,並以他希望的方式愛他。
當高潮爆炸於兩人的狂野激情中,平凡不覺地喊出:「我愛你。」
恍惚中他聽見並緊擁著她的身軀,無比纏綿的吻了她。
靜謐的,昏暗的燭光為情人燃起一室的浪漫。
平凡身心皆獲滿足,她別無所求,只要能一直待在他懷中,不要讓現實的煩惱干擾她這份快樂。
同樣該感到疲倦的鷹飛,卻一直若有所思的仰望著天花板。
「鷹飛哥,你睡了嗎?」平凡突然想要她該講的重要事。
「沒有。」他低下頭親吻她額際,「你該睡了。」
「我要告訴你……」話已經到嘴邊,但是她一看見他溫柔放鬆的表情,「沒什麼,你也一樣該睡了。」
明天,明天再讓他知道。一大早有精神的時候,鷹飛若知道他雷家繼承有後,她就要生他的寶寶,一定會更加高興雀躍的。
「晚安。」
他吹熄了燭火,「晚安。」
明天。平凡帶著決心進入夢鄉。明天她就會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