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謀告訴我,昨天下班後幾個高級主管都上瞿宅探病,你是不是應該發揮愛心也去看看?」
「不是很嚴重吧?」
「發燒到四十度,轉為肺炎,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梅英若聽了,心底不免擔心,「怎會這麼嚴重?」
「說是被傳染的,好像是上個禮拜到北美去吧,回來就不舒服了,總之,我認為你應該去探望瞿老大一下。」
「我覺得那會很奇怪……」
「拜託,你不去看才會很奇怪咧,就算只是朋友也應該去看啊,何況你是他老婆,如果你不敢去的話,我陪你去好了,給你壯膽,如何?」喬銘夏很有義氣的說。
她還是有點膽怯,「如果他不見客呢?」
「你又不是客,你是女主人,怎麼算是客?」
喬銘夏說得十分順暢,就連女主人三個字也是自然流露,很像一回事,完全省略這一年多以來所發生的恩恩怨怨。
也許她應該自在些,探個病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她不必太小題大作。「好,我今天下班後會過去看看他,你陪我去吧?」
「OK,我開車載你去。」
一年多未曾再踏入瞿宅,梅英若有點近家情怯,要不是喬銘夏為伴,她可能轉頭就離去,不敢進門。
「我來按門鈴,阿樹可能會嚇一大跳。」
結果是阿樹嫂來開的門,她見到梅英若和喬銘夏時,不禁喜出望外。
「瞿太太、喬小姐,你們來看先生啊?快快進來,瞿先生看到你們,病一定會好一大半的。」
喬銘夏走在前方,因為不是當事人所以她一點壓力也沒有,梅英若跟在後頭,經過綠意盎然的庭院,愈接近主屋她的腳步愈緩慢。
「瞿太太,瞿先生在二樓主臥室休息,好像睡著了,我上去通知他您來了。」
阿樹嫂正要上樓,梅英若趕忙阻止,「不急,阿樹嫂,讓他睡吧,我們等一會不要緊,他好些了嗎?」
「應該是有吧,下午醫生來看過,說燒已經退了,真是折磨人,瞿先生很少生病的,一病起來,可是來勢洶洶,他瘦了不少呢。」
阿樹嫂倒了現搾果汁給兩人喝。
梅英若來了一會,沒看到阿樹的身影。「阿樹呢?怎麼沒見到他?」
「他到車庫洗車去了,應該快洗好了。」
「你的兩個孩子都念高中了吧?」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是啊,好快呢。瞿太太,你好久沒回來了,家裡好冷清,瞿先生也長年在國外,你不在家他更少回來,房子這麼大,像飯店一樣。」
她們閒聊了一會,阿樹也加入談話行列,他看到梅英若十分興奮。他們夫妻倆是瞿莫臣在和梅英若結婚後,找進瞿宅幫忙的人手,一來他不想讓婚後的嬌妻太累,再者他若工作太忙時,也有人照應她的生活。由於他們沒端什麼主人的架子,所以阿樹夫婦和他們相處得好比是一家人。
大約一個鐘頭過去,聽到樓上有細微的聲音,阿樹趕緊奔到樓上去。
過了兩分鐘他又下樓來,「瞿先生正在洗澡,我告訴他,太太和喬小姐來看他,他要你們到樓上起居室等他。」
梅英若突然想打退堂鼓,她總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出現在此,而她的退縮明顯的讓喬銘夏發現了。
「既來之,則安之,他現在身體虛弱,沒有力量和你吵架的,安心啦。」
到了起居室,梅英若發現,家裡的擺設和她離開時完全一個樣,法國壁畫,玫瑰色的大理石地磚,坎在天花板上的彩繪玻璃,就連種植的盆栽還是錯蘭和紫丁香、山茶花。
「一切都沒改變。英若,你看那是咱們到山上拔回來的山茶花,養得真好,難怪他要怕睹物思人,不敢太常回家,這個屋子裡充滿了你的回憶。」
喬銘夏在等待的同時可也沒閒下來,不是這裡摸摸,就是那裡摸摸。
「早知道生病還有這樣的好處,我應該常常生病。」
瞿莫臣洗了頭,洗了澡,雖是退了燒,猶有病容。他穿了套亞曼尼的家居休閒服,懶懶的倚靠在門扉上,雙臂交握於胸前。
「看來,你不像我想的那麼嚴重嘛,還有力氣消遣我。」
一看苗頭不對勁,喬銘夏趕緊插話道:「哎呀!你們兩人別一見面就鬥嘴好嗎?明明是想念對方想得要命。瞿老大,你就別刺激英若了,人家她可是鼓起了勇氣才來探望你的,就是怕你的冷嘲熱諷。」
正當此時,樓下傳來女人凶悍的叫囂聲。「阿樹,你最好別攔著我,小心瞿先生待會有你受的了,我為什麼不能上去?」
「瞿太太和喬小姐在樓上,你別上去打擾人家。」
「為什麼她可以上去我卻不能上去,你最好少叫梅英若瞿太太,她早已是瞿先生的下堂妻,你拍馬屁拍錯人了,小心被馬踢。」
「阿樹,讓她上來。」
瞿莫臣想趁今天和尹薔當著梅英若的面,把關係畫分清楚。在大病一場後,他體會到人生苦短,他已經不想和英若玩捉迷藏的遊戲了。
「既然她來看你,我……我也不便在此久待,小夏,我們先回去吧。」
他伸手拉住梅英若。「你怕了嗎?你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
瞿莫臣故意激她,結果也激發了喬銘夏的鬥志。
「英若,我們就留下來看看那女人的嘴臉。奇怪了,誰才是正牌的瞿太太啊?她在此撒野,豈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尹薔穿了一襲可可.香奈兒風格設計斜紋軟呢外套、珠鏈和黑頭雙包鞋,手提菱格紋車縫手提包,拾階而上。
「莫臣,我熬了一盅人參雞給你補身體,看你病了三天卻瘦了好幾磅,快快喝了補一補。」
她對梅英若視若無睹的表情激怒了喬銘夏。
「喂!尹薔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啊?瞿莫臣是你什麼人,還需要你來熬人參雞嗎?對不起,人家正牌瞿太太比你熬得花樣更多,不要說人參雞了,連什麼枸杞雞、靈芝雞、當歸雞,要吃什麼有什麼,不勞你多事費心。」
尹薔冷笑的看了她們一眼,「如果她要熬的話,請問雞湯在哪?我看她是空手來的吧?真有誠意的話就端出來了,幹啥靠你這一張嘴,空口說白話。」
「你……簡直不可理喻,沒水準。」喬銘夏氣死尹薔這狐狸精了。
「我沒水準?真正沒水準的人是這個女人,人家不要她了還巴著人家不放,是不是啊?梅英若。」她們當他是死人啊?!「尹薔,你鬧夠了沒有?在我家不容你開口罵人。若若從沒巴著我不放,而且今天是我求她來看我的,不准你再用難聽的字眼說她。」
「瞿莫臣,你太可惡了,我對你這麼容忍,你竟然如此待我,讓這個女人入瞿家的門。梅英若,你為什麼不滾出去,厚臉皮,人家請你就上門。」
她指著梅英若大聲辱罵,面對這樣的場面,梅英若反而覺得清心。說也奇怪,她一點也不怪尹薔,因為她看得出尹薔對莫臣確實動了真心,若非如此,她毋需又是雞湯又是人參的親自送上門來。
「阿樹,阿樹,送客。尹薔,你立刻離開瞿宅,這裡不歡迎你。」瞿莫臣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的失去風度。
阿樹聽到主人的叫喚聲,立刻上樓,準備送走這不速之客。
「瞿莫臣,你太過份了。好,不要緊,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到時候你別哀求我讓你的孩子認祖歸宗。」她投下一顆隨時引爆的定時炸彈,自信滿滿的準備離開。
瞿莫臣沒想到尹薔會用這一招,他連忙端看梅英若的表情,在她的臉上讀不出她的想法,這使他心慌意亂。
這下可好,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什麼孩子?我跟你什麼時候有個孩子,你別丟了一個炸彈就想一走了之。」
他攔在尹薔之前,不讓她下樓。
「孩子在我肚子裡,兩個多月,怎麼,偷吃了不認賬啊?男人都是這樣的,要的時候什麼海誓山盟都敢說,不要的時候,連孩子都不認。」
尹蓄說這話時,眼中有抹捉弄人的表情,而這全看在梅英若眼裡。
瞿莫臣一意撇清,「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們從沒上過床,哪來的孩子?除非你是聖母瑪麗亞。」「你忘性可真快啊?兩個多月前在越南的那一晚,你和卡普拉喝醉了,是我把你送回房間的,當時我要離開,你卻抱著我說叫我不要離開你,所以我陪了你一晚,你以為那個晚上你那麼老實,是柳下惠嗎?」
越南喝醉的那一晚?瞿莫臣在記憶中搜尋那一晚的情景,不,不可能,他在越南從未喝醉過,這是他的原則,他在應酬場合不曾喝醉過,清醒的頭腦是他面對多變的商業談判不可或缺的法寶。
「你胡說,如果你想替肚子裡的孩子找爸爸,可是找錯人了,我在越南從未喝醉過,你和我應酬過應該很瞭解我的習性,你要栽在我頭上,未免考慮欠周詳。」
尹薔邪邪的勾笑著,「是嗎?你老婆可不一定相信你的話,也許她寧可相信我。梅英若,你自己衡量吧,你老公是個正常的男人,一年多不近女性,你認為可能嗎?而我,又是他的密友,要懷他的孩子,實在太容易了。」
她說完後,來去如風的離去,丟下一個爛攤子讓瞿莫臣收拾。
他真是後悔,怎會招惹到這個女人,想甩開卻弄得一身腥,看來連若若都會懷疑他和尹薔之間的清白了,不論他如何的解釋,恐難說得清楚。
「若若,相信我,我從沒碰過她。」
在剛才的風暴裡,梅英若一直採取沉默的態度,直到這一刻,她才淡淡一笑的說:「能有女人為你生兒育女,總是好事,你也到了該做爸爸的年齡了,我是樂觀其成,如果尹薔想做瞿太太,我無條件讓賢,看得出來她很愛你。」
「什麼話,你就這麼輕易相信了她的話?!」她對他的信任還真不是普通的薄弱。
「是嘛,這分明是姓尹的想陷害瞿老大,你不要聽她胡說,她有種把孩子生下來,到醫院去驗DNA,真相就大白了。」
喬銘夏知道提到生孩子的事,英若的情緒一定會大受影響,何況是尹薔這女人口口聲聲說替瞿老大懷了孩子,英若的情何以堪是可想而知的。
瞿莫臣十分清楚梅英若的想法,尤其是在知道她叔叔梅以勤一家人的事後,這樣的指控,理所當然會造成她的反彈和自我保護。
「我不知道應該相信什麼,我只知道就算尹薔現在不懷孕,只要莫臣願意,她隨時可以辦到,而我,可以很有雅量,可以成人之美。」
他不信的看著她,有點傷到自尊的說:「你瘋了嗎?我就那麼卑賤,讓你安排和哪個女人上床生孩子嗎?你為了成全自己的想法,不惜犧牲我的感受,你這樣說,分明是要讓我痛苦,有時候,我真懷疑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前輩子欠了你太多,今世才會被你如此折磨。」
可能是動了怒,再加上重病初癒,瞿莫臣的臉色發白,似乎隨時都會倒下。梅英若知道她這次是說得過份了此丁她連忙攙扶他到米色沙發上坐下。
「你病才剛好,別這麼激動,我不過是說,如果尹薔真懷了身孕,我不要你太為難,你隨時可以簽字離婚。也許現在你會恨我、怨我,總好過將來你很我、怨我。」
「瞿老大,你千萬別誤會英若,如果她要折磨你的話,她一定折磨自己多一點,你好好靜養,喝點人夢雞湯吧。」
喬銘夏遞了雞湯給梅英若。
她睨了他一眼建議道:「我餵你喝。」
瞿莫臣搖了頭拒絕,「我不喝她熬的人參雞湯,你若有良心的話,替我熬湯,算是你為這麼多日子以來給我帶來的折磨賠罪,如何?不算太刁難的要求吧?」
「只怕我熬的湯不及尹薔熬的可口。」
「對自己有點信心好嗎?何況湯裡還加了你的愛心。」
「好啦,好啦,熬湯、熬湯,我們下去熬湯嘍。」喬銘夏拖著梅英若往廚房去。
梅英若向阿樹嫂問了冰箱的雞肉和人參、香菇的位置,即在廚房裡忙了起來,這個地方,以前她經常駐足,現在一點也不覺得陌生。而喬銘夏坐在流理台旁看著她忙碌的雙手工作著,一邊數落方纔她的不是。
「我建議你來這是來探望病人的,可不是來給病人氣受的,你這樣說話傷人,自己不是更不好過嗎?」
「也許我來錯了,不來這一趟,尹薔會更有機會。」
「亂講,我告訴你啦,不止尹薔沒有機會,任何女人都沒有機會,除了你之外。你也看到了,他剛才多麼維護你啊,真是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我不管了,改天他病好了,我要把你的事和他說個明白,我已經看不下去了,再這樣搞下去,遲早會出事的。」
「小夏,求你別說,我辛苦的瞞了這麼久,無非想讓瞿家有後,我不希望到此地步,還是必須面對我無法為瞿家生育後代的事實。」
梅英若將佐料放入鍋中以文火慢熬後,與喬銘夏同坐,想說服她繼續隱瞞下去。她知道小夏的個性較衝動、沉不住氣,如果不一再提醒,恐怕小夏真的會忍不住揭穿真相,那就會為她帶來很大的煩惱。
「不是我要拆穿,而是根本瞞不住,要查這種事實在太容易了,主動說明總是比較好,要是瞿老大請人查了出來,你想他會不發一頓大脾氣才有鬼咧,到時候你有得受了,不如自首可以無罪。」
她是好話說盡,軟硬兼施,但是英若就是固執得很,總是不認所動,看來她得找個機會暗示一下瞿老大,或者暗示不成用明示,反正該是解決的時候了。
尹薔離開瞿宅後一直心有不甘,也許像她這樣的女人,一直太有自信,不願相信自己是梅英若的手下敗將,因為梅英若除了運氣比她好,先認識了瞿莫臣外,在她眼中根本樣樣不如她。
光是經營一家公司的雄才大略,恐怕就要梅英若學上一輩子的時間,憑什麼她能養尊處優,而這一切皆因為她嫁了一個好老公。
可恨的瞿莫臣。
完全不給任何面子,竟然還當著那賤人的面,與她撇清關係,把她置於微小之地,若不是懷孕只是訓語,不信他還能大呼大叫的逐她於門外。
不過不要緊,她手中至少握有兩張王牌。
卡普拉和瞿辛成這兩人皆垂涎她的花容月貌,只要運用點技巧,搞一場風波,正是她最擅於策略的遊戲。
「不要怪我,瞿莫臣。只因你愛上了梅英若,卻對我太絕情。」尹薔怨懟的喃喃自語。
對她而言,先朝瞿辛成下功夫會是個好玩的開始,她隨手撥了天成集團的總裁專線電話,而且也如願的找著了瞿某人。
「瞿總裁,你好!我是尹薔。」
「尹美女你也好,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記得上星期五約你跳舞,你說這個月下旬都會很忙,沒空理我,怎麼良心發現啊?」
「是啊,好大的良心呢。看你晚上肯不肯賞眼,告訴你一個發財的機會。」
「在哪碰面?」他很好奇,這個女人在玩什麼花樣?
「你公司附近的『風車』,八點見。」
「不見不散。」他彷彿嗅出有魚兒上鉤的消息。
風車民歌西餐廳。
「介紹你一宗大生意,順利的話可以人財兩得。」
尹薔單刀直入,直接切入話題。
「你倒說說看,是什麼人?什麼財?」瞿辛成等著聽她解釋。
「人嘛,是我尹薔。至於財,那就得看你的本事嘍,看是越南的投資案,還是整個太極集團。」
「你太有自信了,你怎麼知道我對你有興趣?也許我真正有興趣的人,是瞿莫臣的老婆梅英若。」他立刻推翻尹薔的自以為是。
「哼……那更好,事成之後你可以得到梅英若,而我也樂得清閒。」
又是一個賤骨頭,愛上那個爛女人。
「你有什麼好主意?說來聽聽。」
「很簡單,你先和我到越南,我介紹你認識這樁生意的合夥人,見了他之後,我再告訴你下一步要怎麼做。」
「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如果想要得到我的合作,最好先把計劃告訴我,我可不想當凱子,讓你牽著鼻子走。」
真是滑頭的女人,他瞿辛成豈是大白癡?到時讓人坐收漁翁之利。
尹薔猶豫了一下,本來不願先告訴他免得他壞了事,但她沒想到這傢伙還如此之謹慎,看來不是她所想像的愚蠢,她得小心應付。
「我不是想牽著你的鼻子走,你怎麼說得這麼難聽,我不是不告訴你,而是在還沒見到合夥人之前,談再多也是多費心機,你說對不對?」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是怕你空歡喜一場,如果你真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方法很簡單……」
那天晚上,這兩個貪婪之人,展開了一場不名譽的商場謀略。
首先這兩人於隔日早晨預訂了到越南的機票,準備親往陣前,展開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