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很好奇。」下人乙如是說。
「你們在這裡偷什麼懶?還不去做工?」管家大呼小叫地走來,卻在順著他們視線看去的一剎那張著嘴巴呆立在原地。
湖畔盛放的花木中,儒雅的黃衫男子正摘下一朵鮮嫩的桃花,小心地放入長髮及膝美麗絕倫的紫衣男子的掌心裡。
風斜斜地掠過,花瓣紛飛,粉白、粉紅的碎屑悄悄地落在他們的肩頭上,人工湖粼粼的水波倒映著二人絕世的仙姿,畫面唯美得一時間令三位觀者為之屏息。
「管家……那不是客人帶來的馬伕嗎?」下人甲小心地問,「為什麼會和主人在一起……」
「呃……」管家忽地老臉飛紅,「主人的事你們少管!快去幹活!」
喝退了兩個下人,管家的視線還是收不回來,少主啊,原來這就是你不喜歡江湖俠女的真相……嗚,好歹注意一下四周影響嘛,這種事要挑半夜三更的時候做,不要在青天白日下就親親密密啊……他們在說什麼呢?好想知道喔。
事實上,兩個人進行的對話是超出老管家想像之外的無聊──
「你為什麼要把我叫到這裡呢?」溫莎輕瞇起狹長的眼眸,眼波一轉,便有流光湧動,他掩著袖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困喔,春眠不覺曉,處處想睡覺。
這副吊兒啷當的德性落入克靈遁眼裡卻自動演變成用語言無法形容的慵懶風情。他遲疑地開啟薄薄的唇瓣,想確定他是否就是自己懷疑的人兒,又害怕會聽到否定的答案,一個問題在嘴裡含了半天,吐出來成了細若蚊蚋的低語:「因為……因為我想向你請教養馬的事……」
動作凝固,溫美人放下衣袖,水眸迷茫地點點自己的鼻尖,「為什麼我會知道養馬的事呢?」
「你……你……」羞澀的玉面劍俠期期艾艾地提醒對方,「你不是馬伕嗎?」
「哦,對喔!」溫莎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從退隱江湖多年的「曾第一高手」變成今日的馬伕,自己還真是越來越墮落了呢。
牆角,綠蔭蔥蘢處,一雙眼睛,飽含陰鷙地投向陽光下的二人。
「啊──你竟然非禮我?」洛小純瞪大眼睛,一把推開林可可,用力擦嘴的動作不覺間傷害了少年脆弱的心。
張了張嘴,想解釋,卻發覺喉嚨發乾,在想到該說什麼之前,臉卻不受控制地漲紅起來。
「哦哦,」洛小純伸出食指,眼睛大大地盯著林可可的臉,絲毫沒有羞赧的意思,反而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興奮地道:「這是你的初吻吧!哈哈,如果這樣的話那就算我賺到好了!」
「你!」林可可忽然感覺自己適才猶豫考慮該如何解釋的行為簡直像個蠢蛋,而思及洛小純的言下之意,他又莫名地惱怒起來,「你就不是初吻嗎?」
「少廢話!」洛小純白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起身,拍拍衣裳,撿起剛才被林可可的指尖掃落下來的長盒。
裹著精緻的白紫段帶,包得厚厚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她歪頭思量著,不知道是不是該馬上打開。
「你接過吻?」身後的少年猶自圍繞在同一問題上轉不開。
「你怎麼那麼多話?我都不在意耶!」
「我……」少年悶悶地收聲,半晌,補充道:「我並不在意的……」
「這裡面會不會是來往信件?」對他的話恍若未聞,少女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的盒子,「可能是和七大門派暗箱勾結作弊的證據?」
「呀──」一聲慘叫破空傳來,嚇得專心解帶子的她和沉浸在自己悲哀情緒中的林可可都霍然一驚。
四目相對,從彼此的眼中看到深深的疑惑,發生了什麼?
急急穿過小徑,向發聲地跑去,撥開兩旁擾人視線的綠色枝椏,先看到的是管家驚惶失措的老臉。
「少主啊,你可不能出事啊。啊啊──我怎麼和老夫人交待啊!」
克靈遁臉色蒼白用手肘支在地上正慢慢起身,一手捂在胸前,殷紅的血染了滿手,還在不停地向外滲。管家在一旁手忙腳亂地哭叫,除了擾人視聽似乎沒有更多的用處,溫莎正搭起克靈遁的手臂幫他診脈。
「哥,出了什麼事?」林可可蹙起眉頭,克靈遁的傷好像是被什麼割傷的。
克靈遁聽到這聲哥,還以為是在叫他,抬起臉來淺淺地一笑,「不礙事,咳……」
「別說話了,管家,快扶他進房,還有準備好紗帶剪刀針線和清水!」
溫莎指揮著管家,懶散天真的臉忽地變得值得信賴起來。
「不會吧?你要給他治傷?你這個馬伕?」管家的眼睛瞪成銅鈴。
「你想救你的少主吧?那就快點兒照做!」林可可冷冷地一拍他的肩,管家急忙先把克靈遁扶到屋內。
「有殺手!」溫莎蹙眉向牆上望去,剛剛那個人動作快得驚人,還好克靈遁功夫也不弱,從袖子裡甩出扇子擋了一記才只受了皮肉傷。
「是衝他來的嗎?」
「嗯,」溫莎回想道,「他只對著克靈遁下手,完全不管我,我剛要幫忙,他就跳牆跑了。」
「肯定是克靈遁的仇敵!」洛小純小臉上難得地嚴肅,「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溫莎惋惜地仰頭望向綠蔭濃重的華蓋,「如果你們早一步過來,我就可以分身去追他了。」
「我是可惜他沒有刺殺成功耶!」洛小純瞪他們一眼,「你們在想什麼啊!克靈遁是可可的勁敵耶!借別人的手除去他簡直是最好不過了!」
林可可和溫莎互望一眼,齊聲道:「洛小純,你說實話,那人是不是你雇來的?!」
「啊──你們是白癡嗎?」洛小純原地跳腳哇哇大叫,「竟敢懷疑自己的同伴?」
「因為這種事很像你的風格嘛。」
「傻瓜!」站在花草旁的白衣少女氣急敗壞,「竟然這麼不瞭解我?我雖然陰險但是並不狠毒啊!」
「喔──」兩個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哥,你去看看克公子的傷吧。」
「我本來就打算幫他治啊。」
望著溫莎離開,洛小純突然「咭咭」一聲怪笑,拿古怪的眼神打量起林可可來。
「幹嗎?」林可可不自覺地摸摸手臂,好像被蛇盯住一樣呢。
「你比我還要陰險──」洛小純一臉奸黠地指控他,「林可可,你真得好陰險哦,竟然讓溫莎這種糊塗蟲幫人治傷,說,你是不是想借醫殺人?」
「我哥向我娘學了醫術耶!」林可可眼眸裡充滿「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喔……這樣啊……」少女訕訕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轉身邁步。
「你等等!」林可可連忙捉住她的手,緊張地問:「你幹嗎去?」
「趁著府裡大亂,加快搜尋克靈遁見光死的秘密啊,」洛小純理所當然地回眸,肯定地說道,「你看,有人來殺他,就證明他有仇家,想必是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自己的推理真是太正確了!她簡直就是個神探耶!下次江湖快訊乾脆辦一份推理型的專刊好了。少女喜滋滋地拍著手,再度轉身。
「你……」林可可吸一口長氣,「剛剛出現的殺手,說不定還會再來,你不要一個人獨行好不好?你的武功……」
「說的也是呢。」感覺脊背發涼,洛小純似乎突然想起自己只有輕功拿得上檯面的事實。
「所以你要先安分……」他話才說到一半,少女已經拽過他的胳膊,甜絲絲地把臉倚上去,「那我們就一起行動吧,保鏢弟弟!」
忽然靠入懷中的頭高度正好及他的鼻尖,茉莉的香氣幽幽地鑽入心底,少女半側過臉,狡黠的眼眸彎成半個月亮,鬆軟的唇微張著,若隱若現的酒窩在陽光下閃爍出透明璀璨的花朵,碰觸到她的眼神,他的心竟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手指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唇,剛剛,在書房,自己和她……接吻了呢。
落入眼中的少女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皮膚更瑩白,頭髮更柔軟,眼睛更明亮,明亮得會刺痛他的眼睛、他的心,讓他鮮明地意識到身邊這個絕非善類的少女真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物呢,是女孩子啊……
每個女孩子的唇都是如此柔軟嗎?
少年的眼中落入一抹淡淡的灰,望向自己的左腕,在那裡,也曾有人烙印下一個柔軟的印跡,作為約定的一吻……
眼底迷離了起來,在陽光與微笑重迭造就的瑰麗之下,你,可是我記憶中的她?
溫莎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望向傷口的美目微起波瀾,受傷的皮膚表層以下泛著黑光,看來刺殺者的確是想置克靈遁於死地,在刀上淬了劇毒。
掏出懷中的青瓷瓶,裡面是母親平時研製的解毒丸,不管有沒有用,他倒出十幾顆,一股腦地全部塞進克靈遁的嘴裡。
望著克靈遁蒼白的臉色,溫莎安撫道:「你的管家已經飛鴿去武當傳訊了,叫他們來送解毒聖藥冰梨花。」
「謝謝你。」凝視著溫莎美麗的臉,克靈遁目光複雜,似有千言萬語。
「你也真是奇怪,」溫莎托腮沉吟,「難得自己門中有這種好東西,家裡卻一顆都不備。」虧他還是武當掌門最疼愛的弟子呢,聽說如果不是因為他不肯出家,掌門的位子也八成會留給他。
「我沒中過毒,所以沒想到……」他苦澀地一笑。
溫莎收好藥品,就坐在椅子上發呆,由他照顧克靈遁是林可可的意思,他的武功最高,在武當弟子趕來之前,可以幫忙守護受傷的克靈遁,以防刺客去而復返。
唉,十指托起的臉在跳躍的燭光中看來有幾分迷濛的哀怨,一會兒讓他當馬伕,一會兒讓他當大夫……現在,自己又成了保鏢呢。
克靈遁透過床邊白色的垂簾,霧裡看花般地凝視著溫莎,遇刺的一瞬間,這個人警覺的反應和處理自己傷口時的冷靜都足以證明他絕非是普通的馬伕。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會不會是那個曾讓他驚鴻一瞥之後就三不五時總會躍上心間的人呢?
風起,紗簾飄蕩,露出那廂簾外的人兒……溫莎不能熬夜,已枕著胳膊趴在桌上陷入淺眠,長長的黑色髮絲在身後飛揚如瀑,絳紫色的衣擺旋出艷色的迷離,造出花海股的幻象……
克靈遁癡癡地凝望著,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八年前,還只是少年的他,跟著師傅去參加為推選盟主召開的武林大會。在櫻花盛開的白雲宮,和爭奇鬥艷的花朵一同互競長短的候選的人們正忙於激昂地自我表現,只有一個人彷彿置身事外般地遊走在搖動的花海中,春日的香、絮、屑、蟲半透明似的紛飛在半空中,那個人徐徐轉身,淺淺地一笑,有些上挑的鳳眼中,是兩顆透明清澈的柔水瞳,那樣矛盾重重的美麗啊……
師傅說,那是今年最有希望當上盟主的人,有著江湖第一高手之稱的男子。
他幾近傾心的目光追隨著那個人的身影,滿心滿意地認為,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一定會當選。
未曾料到,在最後一刻,他竟然風輕雲淡地退出了,只為他與自己一樣,在那花海中遭遇了一場邂逅,不同的是,他眼中邂逅的人卻並非是自己……
那一年,櫻花居士當選盟主,而自己也朦朧地升起一份願望,有一天,當一個頂天立地,江湖上最強的男子。是不是這樣,再一次邂逅的時候,你清冽的雙瞳就會倒映出我的影像?是不是功成名就,我心底這份被忽略的痛楚就會消失?
這是種什麼樣的感情呢?他凝視著溫莎,這化名萊文以馬伕自居的美麗男子,如果你不是他,為什麼會吸引我的視線?
是因為這張臉孔,還是因為那頭長髮,抑或是一份似曾相識的感動?
「天啊!」林可可步入書房,就讓眼前這個被熊貓附身的女人嚇得倒退一步。
「幹嗎?」洛小純神色困頓萎靡不振地自一大堆卷軸中抬起頭來,臉孔蒼白,目光混沌,平素光滑如絹的秀髮也凌亂不堪。
「你昨夜一直在這裡?」林可可邊說邊小心地邁步,哦,簡直是舉步為艱。能把原本整齊的書房糟蹋成這個樣子,一個晚上的時間想做到也很困難呢。簡直和颶風過境相差無異。
「是啊,」一零一號颱風洛小純嬌懶懶地伸掌掩口打了個哈欠,已經住在這四天了,一點兒關於克靈遁負面事件的線索都沒有找到。還以為他正巧受傷,會有利於自己方便行動,結果根本是徒勞無功。
「先喝點兒熱水。」林可可搖著頭,遞給洛小純一杯茶。
洛小純微閉著眼睛,伸過頭來就著他的手滿足地喝了一大口,像只軟綿綿的小貓。
「啊──」她享受地感歎一聲,「我復活了。這是上好的毛尖啊。果然是有錢人家呢。」
「自己拿著喝啦。」他微紅了臉,催促她。
「你服侍我一下又能怎麼樣?我是長輩耶。」她不滿地嘮叨著,何況地這麼辛苦不也是為了幫他?
「僱主皇帝大。」他揚眉反駁。近來發現,和洛小純鬥嘴也蠻有趣的。
「哈,」她瞇起眸子瞄他,「溫莎不在,你就連裝好人都懶得裝了吧。」
「小姐,」他可不是來和她拌嘴的,「我是叫你去前廳吃飯!還有!」他皺眉看看四周,「是不是該把這裡收拾一下!」
「真是很麻煩耶,」洛小純煩躁地踱來踱去,踢著周邊的無辜書本,「這個克靈遁是好人的話,那我們不是就很難搞定他?果然,尋找別人弱點這種事並非我最拿手的主業呢。我想通了!」
「想放棄?」
「才不!」洛小純握緊雙拳,提起害人,困頓的神色一掃而空,「乾脆直接造謠誹謗他好了!這個我比較在行耶!」
「你……」他就知道!
少女飛快地轉過頭,「我在公開場合衝上去指責他對我始亂終棄如何?」
「玉面劍俠在江湖上的名聲一向很優!」林可可出言提點,「聽說好多江湖俠女對他倒追不捨他也不為所動,你說他騙色恐怕可信度不高。」
「說得有理!」洛小純抓抓鳥窩亂髮,驀地,眼中升起兩點星光,「我不行?那你去好不好?說他玩弄你的感情對你始亂終棄?如何?」
林可可憐憫地望著她,摸摸她的頭,「這就是熬夜外加不吃早飯所造成的可怕後果……」
「幹嗎?」洛小純跳腳,「這是個妙計耶!正因為他不近女色,才可以說他有斷袖之癖嘛!」
「我反對,這是你出過的主意中最爛的一回,」他拖起她的手轉身向前,「快去吃早點!智力下退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特別是當這件事還發生在我花十萬兩銀票所僱用的人身上時……」
一夜未睡,洛小純懶得多話,任由他牽著她向前。初生的朝陽軟軟地打來,順著他們的肩抖落腳跟,把兩個人的身影拉成親密的並排。小徑邊,花叢中,鮮嫩的露水流離欲碎,在朝陽的映襯下反射出碎碎的薄紅,風過,昨夜枝頭的粉白花瓣灑落一地,卻又有新綻的花苞在枝頭招搖,在綠風的吹拂過後,萬物都悄悄地變換了顏色……
「對了,」走在花園小徑上,洛小純揉揉惺忪睡眼,「有件事我覺得有點兒怪。」
「什麼事?」
「就是那天你非禮我時的那個盒子啊,」她從袖裡掏出一個卷軸,「那裡面放的是一副畫,畫上的人我看著好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你要不要看看?」
非……非禮?林可可腳步一絆差點兒摔倒,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洛小純望他一眼,頗感奇怪,「你不會是女扮男裝吧?幹嗎那麼純情?和你陰險的內在不符耶。」
「我只是花粉過敏而已。」他奪過她手中的卷軸,為掩飾驟然加快的心跳慌亂地把畫攤開,「耶?」雙眸驀然瞪圓,這畫面上一身淡色衣衫,風儀灑脫的美人……不是溫莎嗎?
「這是我哥啊。」
「溫莎?」洛小純也很吃驚,忙湊過頭,嘴裡念叨著:「我怎麼沒看出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畫畫的人畫得不好。」
被少女甜絲絲的茉莉幽香侵襲,林可可有些微的不自在,自從那天那個「非禮」事件過後,接近洛小純三尺之內,他就會莫名其妙地心跳。
「畫得失真了呢。」沒有注意到少年的僵硬,洛小純繼續點評,「你看,這畫上的人這麼靈氣逼人,溫莎那個虛有其表只想著吃飯睡覺的傢伙怎麼會這麼有氣質!根本是畫者眼中的虛像嘛。」
「那個……」林可可不露痕跡地轉移腳步,離她稍遠一點兒,好讓大腦恢復理智,「這畫是克靈遁畫的吧。」
「對呀,」洛小純愣了愣,霍地張大嘴巴,「啊啊,你是說──」
「我還什麼都沒說!」林可可連忙截住,以防她說出什麼讓自己無法接受的語言,「可是你看,這畫上的日期是很久以前的了。」
「果然呢,」少女櫻唇張成蛋型,雙瞳閃閃發亮,興奮得不能成聲,「可可呀,這麼看來,他偷偷畫你哥的畫像,證明他──」
「噓──」林可可忽地摀住她的嘴,在她耳畔道,「你看那邊──」
咦?什麼?洛小純順著林可可的手指望去,落英繽紛的花徑上,兩個男子正在那裡對峙。
那不是溫莎和克靈遁嗎?洛小純偏著臉,如棋子黑圓的烏瞳流離出寶石般疑惑的炫光。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溫莎蹙著眉苦惱地望著克靈遁,「我已經說過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了啦。還有喔,我是個有老婆的男人了,你對我表白心意也沒有用啊。」
什麼?洛小純瞪大眼睛,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請你聽我說……」克靈遁情急失禮,抓住溫莎的衣角,「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有一個憧憬的人,他是江湖第一高手,卻有著清澈如星辰一樣的心……這麼說很古怪吧,我根本就只見過他一面呢,可是我收集,收集著和他有關的哪怕是一點點消息,就像收集著屬於那個人的碎片一樣……」
「我已經說過那不是我了啊!」溫莎滿頭大汗,為什麼他總是要和男人糾纏不清,美麗也是一種過錯嗎?他並不想讓別人對他有這種感情啊。
「我只是個路過的馬伕而已,我不是你在意的那個人。」他急急地想擺脫克靈遁,讓人看到這還了得?
克靈遁一向溫和的表情激動起來,緊緊攥住他的手不放,「你不承認是他也沒有關係啊!你不是他也無所謂!對!我根本就不在意你是不是他,也不在意你是誰,但那並不是因為一張相同臉孔的緣故啊,而是,你就是你,我只知道,在看到你的一瞬間我就明白,我一直一直在尋找,想要與之邂逅的那個人,就是這站在我面前的你!」
他因情急而唇笨拙舌,不知曉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情緒,顛三倒四卻漾滿真情的話語間,眼淚竟然湧動出來。望著那張年輕的寫滿認真的臉,溫莎不由得怔住,被緊握的手也忘了要抽開。
洛小純和林可可在花叢左邊已經看得完全呆掉了。
「原來他喜歡他呢。」少女小聲地說。
而少年被克靈遁的話觸碰了自己的心事,眼睫輕轉,望向身邊的少女,少女的臉頰纖妍潔白,似曾相識的幽香蕩漾週身,她,是不是那個在自己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裡細細收藏著曾與他許下約定的女孩?而是與不是,又真的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嗎?
心情忽然迷失起來,猶如站在下著大霧的渡口,不知道自己是該進還是該退……
「啊──師侄!你在幹嗎?」
一個驚天炸雷般的大嗓門破壞了唯美的魔法時刻。眾人循聲望去,花叢的右邊,管家的身後那個身著道袍的男子──正是前來給克靈遁送藥的武當派現任掌門的師弟靈雲子!
太,太驚愕了。靈雲子目瞪口呆,此次順南而下,順便幫師侄捎來解毒聖藥,可怎麼竟會讓他看到這種場面?
那令武當掌門關愛備至的師侄正拉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在花叢中溫言細語,他的耳朵絕對沒有聽錯!他在說那男人就是他多年來想要邂逅的人,是他在等待的人!天呢!原來這就是他不接受自己義女感情的真正原因啊。
「這個可以解釋的……」管家顫聲想化解這可怕的局面。
「不不不用了……」靈雲子扔下解藥,落荒而逃。一瞬間心思百轉,原來師侄他是這種人,啊啊,那他和現任掌門那麼親密的師徒關係也瞬間變得可疑了起來。這麼說,自己是不是還有可能在花甲之年重奪掌門之位?嗯,把這事揭發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喔。
「你被誤會了啦!」溫莎氣急敗壞地甩開克靈遁,「你還不追上去解釋?你的管家都追上去了。」
「沒有誤會。」克靈遁口氣淡然,而態度決絕,「我的感情不是誤會!」
「哇哦,又是一個因為所謂愛情而變得頭腦不清楚的人呢。」洛小純驚歎著。愛情,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還好還好,她拍拍自己的胸口,自己絕對不會沾染這種無聊的情愫。號稱有天眼的師傅說過自己的命裡沒有姻緣線呢,真是太慶幸了。
花瓣隨風紛飛,驚起桃色的旋風,望著克靈遁一臉為愛而大無畏的神情,溫莎欲哭無淚,嗚──克靈遁不在意,但是他在意啊!他有老婆的耶。
想到老婆大人大魔王般的表情,溫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想也沒想,抬手將一篷淡紅色的粉末打在克靈遁的臉上。
克靈遁腳步踉蹌,當即摔倒。
「溫莎!你要毒殺他呀!你好恐怖!」洛小純瞪大雙瞳,拉著林可可跑過來,大驚小叫,「哇哇,原來真是兄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看來平常的你是扮豬吃老虎了!人家表白不成,你就下黑手!」
「那只是迷藥而已啦!」溫莎半哭著解釋,他怎麼這麼倒霉。
「我們快點兒離開這裡吧。」看著暈倒的克靈遁,林可可提醒他們等管家回來就不妙了。
「等一下!」洛小純手疾眼快地撿起適才靈雲子掉落在地上的小瓶,眉開眼笑,「賺到了!冰梨花!」
醫者父母心,善良的小白兔溫莎還沒有忘記人家克公子身中劇毒的事實。連忙從洛小純手中搶過來,倒出一顆,塞入克靈遁口中。
「幹嗎啊!」洛小純打不過他,只好重踩他一腳,「那一瓶本來就只有兩顆耶!過分!反正一會靈雲子被追回來也會再給他,你讓給我有什麼不行啊!」
寶貝地奪回小玉瓶,她細心地收入懷中,哼,洛小純絕不走空!
「走嘍!」洛小純去拉林可可的衣袖,卻在回頭間發現少年凝望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的熱切,「又在想什麼啊?」看得她發麻,索性抬腿踢他一腳。
「一些你難以瞭解的感情。」林可可歎氣搖頭,意識到自己的戀愛之路或許將會比倒地不起的克靈遁更加艱辛。
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三個人風雅地離開……哦,不,洛小純帶走的東西好像不只一件……除了解毒聖藥外,溫莎眼尖地瞄到她懷裡還揣著幾件疑似客室內做擺設的玉器啊。
五月初十,自七大門派長老團內部驚曝出一個聳人聽聞的消息。
玉面劍俠失去參選資格!消息靈通人士們密傳這與武當現任掌門及其師弟靈雲子的權謀之爭有關。而流傳至外的原因就更加離奇了,由兩名裝扮成僕傭化名甲乙的江湖密探嘴裡得知,是因為玉面劍俠克靈遁愛上了一個名叫萊文的馬伕。註:男性!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江湖,傳至洛小純等人耳中時,這小女子卻意外地並未因此而發出猖獗大笑,唉,凡事有得就有失。
在某個花開的夜晚,林可可的大嫂,也就是溫美人的娘子突然發現,親密愛人非但離家不歸,還和別的男人牽扯出精彩緋聞!細細打探之後,英明神武地作出正確決定將洛小純劃分成拒絕來往戶,並在半夜跳入客棧,不由分說扛走了溫莎。
洛小純欲哭無淚,一人多用超好使的萬能法寶──高手高手高高手!就這樣被截走了。那……接下來,不就全要靠自己努力更生了嗎?
嗚──東邊日出西邊雨,這邊撿米那邊失啊──BY:洛小純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