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均沉默不語。
風玲斜眼微覷他,今天他將頭髮全部往後梳,在後腦勺將頭髮紮起來,如此一來,更加凸顯他這張臉的立體感,線條起伏有致,乾淨利落,無庸置疑的,這是一張好看的側臉。
美麗的人不一定有好看的側臉,但是好看的側臉絕對是張漂亮的臉,真正的教人難以忘懷。
「有心得嗎?」石碞輕鬆的問。
「什麼意思?」風玲佯裝不懂。
「這一路上你一直在研究我,怎麼,昨天被我一眼看透,心裡不服氣,所以今天想以眼還眼,扳回一城?」他聳肩哂笑說:「其實我並沒有那麼難瞭解,你看到的事實,就是真實的我。」
「是這樣才怪。」風玲淡淡的啐一句。「不過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並沒有興趣瞭解。」
「可是我對你倒是有一點點的好奇。我想你在逃避什麼事,才臨時決定滯留日本幾天吧!」
自以為能看透別人的討厭傢伙!風玲默然的白他一眼,沒有必要回答他這個問題。
「那麼說是真的。」石碞很容易就替她回答。「你是做什麼的?」
風玲遲疑一下,還是回答:「寫小說。」
「哪一類型?」
「愛情小說。」她說出來的時候,他唇邊掛上一抹詭笑,並側目瞅她一眼,她的心跳了一下,竟然覺得心虛。
「哈!愛情小說。」
「哈?」風玲光火的質問:「這是什麼意思?輕蔑?不屑?還是取笑我根本沒有資格寫愛情?」
「別表現得像一隻敏感的小貓,我只是很意外你寫愛情,更好奇你筆下的愛情是怎麼一回事?」
風玲將臉別過去,不想再和他談論愛情這件事。兩人之間呈現緊繃的沉默。
其實她寫愛情小說並不意外,大部分的小孩從小在床邊聽父母說童話故事,她則是聽母親的一則接著一則的愛情故事長大的,早就訓練冷眼看待愛情這件事。
當眾人皆醉愛情,總要有人醒著替許多在情場受苦的人尋找愛情的出口。這就是她寫愛情小說的原因。
車內有聲音。原來是自己在無意識之下,手指不斷地撥動著掛在背包上的風鈴;不只是風鈴的聲音,還有……他在哼歌,仔細一聽,是昨天他手搖著風鈴時所哼的曲子,而且更完整。
「這是日本歌曲嗎?真好聽。」風玲由衷的說。
「不是。」曲子輕快的哼下去。
「石碞,你在日本是做什麼的?」
「你不是對我沒興趣嗎?」石碞停止哼歌,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後扭開音樂,陌生但是動聽的日本歌曲流洩出來。
她真不該問的。她把頭偏靠在窗上,閉上眼睛,只是聽著,不再發問。
不久,車子停下來,石碞側轉過身,一手肘搭在方向盤上,以手支頤,眉彩奕奕的注視著她,並沒有馬上喚醒她。
她緩緩的張開眼睛,即映入他凝眸深處時,不由地驚跳起來。
「我睡著了,為什麼不叫我?」她把視線從他的眼底移開,眺望窗外的翠微景色;此時她的心卻如前方波浪般的草地一樣起伏不定。「這是哪裡?」
「富良野,也就是北海道著名的紫色熏衣草。」
她快步的下車,朝一條小徑走入園圃,登時滿眼盈紫,滿心驚喜,令她覺得整個靈魂將要淹沒在這一片奼紫之中。
秋風徐徐吹送,淡淡的熏衣草芳香撲鼻,沁入心脾,沖淡臉上的紅熱。
「好美!我一直以為紫色是紅不紅、藍不藍的顏色,總覺它太俗艷了,可是眼前這一片紫海竟是如此優雅的令人迷戀……燦爛,對了,這是大地燦爛的微笑。」風玲忘情的說,眉眼唇邊嫣然浮現細細的笑紋。
石碞凝視她秀麗的臉蛋泛出光彩,清純中帶有嫵媚。
「你的相機是不是放在車上?我去拿來,現在的你值得留下倩影。」
「我沒有帶相機。」
「風玲,其實你有一張柔美的臉蛋,但是你總是刻意的將眼睛張得大大的,冷眼看人,或者是怒眼瞪人,把一個女人的柔媚都掩埋了。不過你現在的表情就很好看,不保存下來太可惜了。」
他四周瞧了一下,看見左側十來步之處有兩位日本女孩正在那裡照相留念,於是走過去。
風玲見石碞和兩位日本女孩說話,當他露出迷人的笑臉之後,這兩個女孩就跟著石碞過來。
「風玲,這是靜子小姐和美穗小姐,她們願意替你照一張相。」
「我不──」風玲想拒絕,但是被他攔下話。
「拒絕別人的好意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他低聲的說,然後親切對日本女孩說:「麻煩你們了。」
兩位女孩羞澀的淺淺一笑,臉頰立即染上紅霞。
「小姐,微笑。」拿著相機的靜子輕聲的對風玲說,風玲一臉茫然的望著石碞。
「風玲,注意你的表情,保持微笑。」石碞用拇指和食指在嘴邊比出一道弧形,「微笑像輕風,風鈴若是沒有風的撥弄,就不能發出美妙的聲音,再美的女孩臉上沒有了笑容就不動人。」
風玲還是沒有微笑,只是眼神迷離的注視著石碞。
「要照囉──」女孩的話才落下,卡嚓一聲,風玲看著石碞的神情即成永恆。
「謝謝你們。」石碞用日語和她們交談起來。
風玲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她瞧石碞一副瀟灑自若的神態,迷人的眼睛輪流的在兩個女孩身上稍作停駐,看得這兩個女孩心花怒放,那個叫美穗的女孩朝自己看了一眼,不知說了什麼,石碞輕搖一搖手,好像在拒絕什麼事;接著拿相機的靜子紅著臉提出一個要求,只見石碞點頭。
「風玲,幫我們照張相好嗎?」
風玲從靜子手中接過相機,留下一張石碞左擁右抱的畫面。
「把你台灣的地址寫給她們,照片沖洗出來之後,她們會把照片寄給你。」石碞說。
「不用了。」風玲直接拒絕。
石碞只好留下自己的地址,並和兩個女孩說了幾句話,兩人即依依不捨的揮手道別。
「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真的很不可愛。」石碞自我解嘲的說:「幸好剛才她們想替我倆合照一張相被我拒絕了,否則我豈不是自討沒趣。」
她不可愛的個性母親早就經常掛在嘴邊叨絮著,所以有關這樣的指責她早已是不痛不癢了。
「我只是不喜歡麻煩別人。」說完,風玲讓自己淹沒在紫色世界裡轉悠,而石碞卻選擇遠離,遠遠坐著眺望這片紫海。
當風玲捧著一束熏衣草出來時,才發現夕陽鋪在整片紫色熏衣草上,頓成一片深藍。
她看見他一個人站在斜陽下,深邃的眼光凝望著前方的熏衣草,臉上的表情不是她慣見的嘲諷,而是靈魂深處的悲傷。這樣的石碞,她曾看過一次,就在她提出要來北海道看熏衣草的時候,他的表情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卻令她印象深刻且動容。
他在想什麼?也許他在悼念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
石碞見風玲捧著熏衣草朝他走來時,頓時怔了一下,失聲叫出,「亞薇……」
「亞薇?」風玲回頭看了一下,除了她之外,並沒有其它人。「你有在叫誰嗎?」
「除了你,還會有誰?」他很快地恢復過來,用一貫揶揄的口吻說:「找我有事嗎?」
又恢復原來的他,抑或他又戴上面具?她內心有一道聲音告誡自己不要去探究。
「我看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真教人失望,我還以為你覺得一個人在浪漫的紫色世界裡太孤單了,所以來找我陪你呢!」
「如果你覺得說一些嘲諷人的話可以使心裡舒坦些,那你就盡量說好了,我不會再受你的影響了。」風玲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對不起,打擾你想事情,你可以繼續想,我到車上等你。」
風玲走開之後,石碞再眺這一片熏衣草。
也曾在這樣的夕陽下,亞薇捧著一束熏衣草朝他走過來,笑著對他說:石碞,熏衣草是愛情的約定,有天我若先走一步,我不願投胎轉世,寧願化作一縷熏衣草魂,繼續守著我們的約定,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晚風吹動成海的熏衣草,也吹響石碞的心,他在心裡吶喊:亞薇,是你嗎?這三年來,我好寂寞啊!
返回函館的路上,兩人沒有交談。
從園圃出來之後,風玲覺得石碞的樣子很嚇人,不是慣有的嘲笑,也不是那隱藏的鬱抑神色,而是冷著一張俊顏,臉上的寒霜好像在跟誰生了好長、好久的氣。
走了一段路,風玲發現這一條路並不是回溫泉旅館的路上。
「石碞,已經很晚了,你還要載我去哪裡?」黑夜裡,她看著車子開上山去,心裡不禁驚慌起來。
他抬眼睨她一眼,車子繼續往山上開去。
「石碞,請你馬上送我回旅館。」風玲命令。管他和誰生氣,若他不折返回去,她就和他沒完沒了。
他竟然大笑,如陽光般強烈。「看看你這副驚慌恐懼的樣子,是不是還在擔心我會對你怎樣?」
怎麼會有人前一秒還陰著臉,像是即將刮起一陣暴風雨,下一秒卻是陽光普照?跟這樣的人在一起,身邊的雨具、防曬用具得準備齊全,以免被淋濕或曬傷了。
風玲直截了當的說:「你說對了,我無法安心在晚上和你上山。」
「你真奇怪,我自認還算有魅力,一般像你這樣年輕的女孩和一個風趣英俊的男人在一起,心裡多多少少會有浪漫的幻想,可是你卻滿腦子就怕我會對你怎樣?你該不會把我當作白天是風度翩翩的大帥哥,晚上則是把女孩強拉上山強暴的變態之狼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請你馬上把車子折返回去。」
「有人說過,要讓一個人記得他,就是和他做一件令他難忘的事情;也許你心裡根本就期待我能對你做什麼,好讓你這段偶來的旅行有一段難忘的回憶。」
「有你這樣的男人就夠讓人難忘了。」風玲冷道。
「我會把你的話當作恭維。」石碞輕鬆的說。
怎麼會有這樣厚臉皮的男人?車子繼續往前行駛,她的神經也逐漸繃起來,手緊握著車門把,一副有狀況,即隨時準備跳車逃命的樣子。
他眼角餘光瞟她一眼,嘴角揶揄的扯動一下。「風玲,既來之,則安之,若我真要對你怎麼樣,你是打不開車門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
「等你上去之後就會知道了。也許你會發現黑夜裡不僅僅只有驚魂,還有驚喜。」
「現在我很累了,對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興起一絲絲的驚喜。」她略帶請求的說:「石碞,請送我回旅館。」
「抵達山頂時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話才說完,車子在一登山纜車處停下來。
「這裡是?」風玲驚惶的問。不過此處並非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心裡也安心不少。
「上去吧!」
他們坐上纜車,很快地就直達山頂。
登頂時,向下俯看,一片燈海盡收眼底,真是人間極燦爛輝煌的景致。
「這是……」風玲的心眼都為眼前綺麗的夜景而大開,因為一對眼睛根本就攬不盡眼前無數的燈火。她早已忘了剛才驚恐的吵著要下山一事,興奮的大叫:「石碞,這真是天大的驚喜。」
石碞輕扯一下嘴唇,笑道:「這裡是函館山,世界三大夜景之一。」他遙指前方,詳細縷述,「那是輕津海峽,那個如扇形的是函館市的海岸線,還有港邊教會……」
風玲聽著,眺著,一切好像是在作夢。若是白天那一片的紫色熏衣草是喜悅,那麼此刻的燈海就是浪漫。
「好美的夜色,這裡的星星簡直是多餘的。」
她再一次讓他心頭驚顫又悸動,甚至覺得不可思議;不同的兩個人竟然會在同樣的地方說相同的話。
恍惚間,他感覺到眼前兩個時空彷彿重迭在一塊,令人掉入今夕是何夕的迷夢裡。
「天啊!這樣的良辰美景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了。石碞,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的慶幸自己留下來;不論是白天的熏衣草,還是今晚的夜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她不再是字字句句如針一般的防人、刺人,而是笑著對他說:「你說對了,回去之後,當我再想起這片燦爛的燈海時,我一定會想起你的。石碞,謝謝你。」
他盯著她迷戀的臉龐看,神情迷離,聲音幽遠的說:「也許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安排。」
她的眼睛從遠方的燈火轉回來,眼眸靈動閃爍。她微偏著頭,問道:「你說什麼人安排?」
「沒什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覺得滿意,我也能對世然交代,所以你不必跟我道謝。」
「不,我不僅要謝謝你,而且還要謝謝你一千次、一萬次、N萬次,直到──」脫下冷顏,換上笑靨,其實她還是很稚氣的。「直到這裡的燈火熄滅了。」
那一夜亞薇說:愛在燈火燦爛時,絕不要等到燈熄才走,燈滅愛盡了,不吉利。為什麼當時他不聽她的話,還要取笑她迷信?
「不需要等到燈滅才走,我們現在就回去。」石碞激動慌亂的拉著她的手就要走,風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石碞,怎麼了?你不舒服嗎?」她是真的擔心。
他回神過來,吐了一口氣。今天是怎麼一回事?總覺得亞薇就在身旁。
「今天你帶我玩了一整天,應該也累了,我們早點回去休息好了。」
「再待一會兒沒關係,只要不等到燈都滅了再走就可以。」
剛才他也是這樣說。「為什麼要這樣說?是不是有什麼傳說?」
他幽深的凝視她,眼眸裡閃著跳躍光芒,射放出磁波,定定的吸住她,讓她動彈不得,迷失在他眼底。
快跑,快離開他。她心底有一道聲音不斷地催促著,此時不逃,今生將會為他而癡狂。
是來不及逃開這對具強力磁性的眼波了,石碞將她擁進懷裡,吻住她驚惶失色的唇。
風玲張著眼睛望著他,可是當他舌纏著她的同時,也控制她的心、她的意志,輕易讓她耽溺於他那柔軟又溫潤的唇瓣,她閉上眼睛,開始回應他的吻,他卻用力的將她推開。
「對不起,我們回去吧!」
風玲的表情像被人狠狠的刮了一頓,非常狼狽。
不過也教她明白一件事,雖然她對男人瞭解有限,可是她瞭解自己,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能抗拒得了的,否則她和電梯那位女子又有什麼兩樣。
快遠離他吧!
不是所有的旅遊邂逅都會擦出火花,風玲覺得有必要跟他把話說清楚,於是換下和服,尋來酒館。
她站在酒館門口梭巡石碞,很快地在角落找到他。她發現他一個人的時候,臉上總是不經意流露出悵然若失的憂傷。
這時酒館裡的女孩們帶著愛慕的眼睛,如走馬燈般在石碞面前晃來搖去的,每有女人走近和他說話時,他的眼睛看起來好像是全心的注視對方,而且臉上不吝綻出迷人的微笑。
這就是石碞吸引女人的原因。他看女人的時候,總是帶著極大的興趣,讓女人們都相信在他眼中自己是最重要的;不過這也只是一種魅力的習慣而已,對他來說,這並不表示什麼,一旦轉個身,他就會將這些女人忘得一乾二淨。
她不過是平凡女子,當然也和這些女人一樣抗拒不了他。
這時候石碞抬眼,發現站在酒館門口的風玲。他揮手要她進去,她搖搖頭,反招手要他出來。
石碞在同桌的女孩耳畔說句話後就走到門口。
「為什麼不進去?」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明天我想回去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對不起,打擾你的興致。」
她向他一鞠躬,轉身離去時,他拉住她的手。
「因為我吻了你,所以你害怕了,決定逃回去?」
「我並不是逃回去,而是應該回去了;至於那一個吻……我們兩個都心知肚明,它並沒有任何意義,我想誰在那個浪漫的夜景之下,都會有這樣的衝動。我想你也是這麼認為吧?」
「你想的……沒錯。」他凝視她,慢慢的鬆開手。「明天一大早我就送你到機場。」丟下這一句,他又折回酒館。
從這一刻起,她知道他將遺忘她。
剎那間,有股愁緒湧上心頭。風玲朝酒館裡再望一眼,才漫步走回旅館。
回到溫泉旅館之後,風玲來到旅館後院的一個露天溫泉池泡湯,冀望氤氳的熱霧能將這趟額外的日本行的記憶蒸發殆盡。
這個湯池不大,中間只用一架水車隔開男女湯池。風玲得知午夜時分,通常不會有人來泡湯,所以她才能無所忌憚的赤條條的泡在熱湯裡。
原來今夜的星光燦爛,在函館山的山頂根本不會去注意這些星星。不行,她要抹去石碞揚眉的揶揄,掩埋他深邃的凝眸,消除他溫柔的唇,更要忘記函館山的燈海。
星子如燈火,她閉上眼睛,把一切封進黑暗裡,拒絕任何記憶之光點亮她的心扉。
風玲被溫泉池的木門驚開眼睛,慌忙張望靠近的黑影,當來人在溫泉池畔停下來時,從水中倒影她認出石碞。
「你怎麼會來這裡?」風玲將身體往下滑坐,並用白毛巾遮掩胸前。
「我敲你的房門不見你出來開門,老闆娘說你在這裡。」
「找我有事?」
「我想問你明天想什麼時候離開?」
「可以的話,我想搭一大早的飛機回去。」
石碞俯看她,並沒有再說什麼。他環視溫泉四周的環境,這溫泉池和地形自然結合,前有小山巒,後面種有櫻花,可惜此時並不是櫻花繽紛時節。
「我就是喜歡日本這種古典雅致,帶點歲月痕跡的溫泉小旅館。」說著,石碞動手脫下衣服,風玲驚窘,急忙用手掩住臉。
「你要幹什麼?」
「我看你泡在熱呼呼的溫泉裡好像很享受,不過也挺孤單的,我決定下來陪你泡溫泉。」
「你不能……」她感覺到水波蕩漾,才又張開眼睛,他已經坐在她的對面,兩人之間隔著如薄紗的輕霧。
「石碞,你……不能待在這裡。男生的浴池在水車的另一頭。」
「這裡就只有我和你,何必分這麼清楚。」
「當然要分清楚,我們又不是什麼人,我和你就是一個陌生男人和一個陌生女人而已。」風玲見她的浴衣就放在他後頭的石凳上,「麻煩你把浴衣拿給我,我要回房了。」
石碞抬手往後勾,輕易地就拿起放在石凳上的藍色浴衣。他霍地站起來,湯水淹到他下腰部,上半身濕淋淋的還冒著熱氣。
「你……你又想幹什麼?」她心慌亂,水裡還有他裸露的影子,眼睛簡直不知該看哪裡。
「你不是要我把浴衣拿給你嗎?」他向她走過去,水波隨他的走動興起波流,彷彿在撫摸她的肌膚。
她低眉細聲的說:「你把臉轉過去,我要上去……」
他將浴衣放到她身後乾爽的地方,然後在她身旁坐下來,眼睛閉上,一副放鬆享受泡湯之樂的樣子。
風玲斜眼看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起身,一面緊張他會突然張開眼睛,一面躡手躡腳的走上去,她人還沒有完全離開池水,便急著穿起浴衣,結果頭一暈,腳一滑,身子往後栽入池裡。
他將她從水裡攙起來之後,驚魂未定的她雙腳虛軟的踉蹌一下,他立即抱住她。
「你還好吧?」
她被溫泉水嗆了幾聲。「沒……事,我可能泡太久了,頭有點暈……」她撥開覆貼在臉上濕淋的頭髮,抹去水珠時,才意識到自己幾近赤裸的身體和他濕熱的肌膚緊貼在一塊。
風玲覺得口乾舌燥,呼吸急促,半敞的浴衣濕黏黏的貼在肌膚上,凸顯她略削瘦骨感的身材曲線,而微隆的胸部因喘息而聳動起伏著,若隱若現的乳頭堅挺立起,洩漏出她內心的慾望。
真是我見撩人。石碞輕碰她的臉,將她的頭髮塞到耳後,傾身吻她的耳朵。
好熱!無關溫泉。她感覺到一股熱潮自身體下面沖竄上來。
他的火舌沿著她的耳朵、粉頸、纖細玉肩一路吻下去,直到來到酥胸時,她身體仿如觸電般顫一下。
「石碞,我……」她想和他說什麼呢?
一切的動作頓時停下來,石碞的臉從她濕潤、顫抖的胸部抬起,並冷冷的推開她。「你該回房了,晚安。」
說完,他重新坐下來,閉上眼睛,讓身體舒放在溫熱的水中。
風玲倍覺屈辱的離開溫泉池,裹著濕淋淋的浴衣奔回房間。
剛才她一定也是想和他道晚安。對,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