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四面全是漆著白色邊框的方格子落地窗,微風輕送,絲綢窗簾迎風搖曳,形成一道又一道美麗的波浪。要不是秦左愛認識風笑海已有十多年的歷史,那麼,她鐵定會以為這是他情婦的房子,而不是他的。
因為,這兒實在浪漫得不可思議。
房子裡擺了無數的花花草草,更別提那些絲綢窗簾有多麼的典雅動人,再附帶一提,那片碧綠草地上還有一堆不同花色、不同種類的狗在屋外亂跑,有小狼狗、哈士奇犬、吉娃娃……呃,總之,很怪異的組合,卻又奇異的協調。
有誰會想像得到,稱霸紐約的黑幫霸主會住在一個儘是白色格子窗、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綠意的浪漫小屋裡呢?
腦海中突然竄出幾個小娃兒在草地上亂跑的幸福景象,秦左愛忙不迭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在想什麼?」風笑海在一旁對著計算機聲控,點了一堆菜,回眸恰好捕捉到秦左愛望著窗外景色、一臉嚮往的幸福神情。
「沒有。」她回過頭來看他,「有人想要把我當豬養,點那麼多菜,吃不完怎麼辦?」
「喂狗啊。」風笑海勾勾唇,盯著她瞧,笑得一臉賊樣,「喂,你的臉很紅,說實話,你剛剛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裡真是個好地方,如果可以一輩子住下來的話,那就太幸福了。」
這句話,可是含義很深啊!深到他都不知道該不該胡思亂想了。
尤其,她臉上那抹淡淡的嫣紅,更是分外引人遐思……
眸光一閃,風笑海大方的答應道:「沒問題啊,你想住一輩子也行,就住下來好了,反正房間多得是,能讓你感覺幸福,可是笑海哥我的榮幸。」
這番真誠的話,卻惹來秦左愛一臉紅霞。
「真的?那我就住下了,而且要住半年,這半年你可不要反悔趕我走,就算你帶女人回來,我也不管喔。」
「放心,這裡的隔音設備很好,除非你有心要聽,不然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的。」老實說,這一點他根本不擔心,因為到目前為上,他還沒有帶任何一個女人回家過。
算他有某種潔癖吧,雖然「潔癖」兩個字擱在他這個風流男子的身上實在有點怪,但,他愛他的大床,普通的女人想把他的大床弄髒是不可能的,至於特別的女人……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上過他的床,那個特別的女人甚至連進他的房間都避之唯恐不及,怕他一口把她給吃了。
哈,現在也沒機會了,說到底該怪誰呢?怪他笨!怪他呆!怪他他媽的重什麼義氣!嘖,活該倒霉到現在三十歲了還孤家寡人一個,說真格的,他還真想弄個孩子來玩玩,不過,前提是那個孩子一定得要有個娘才行,一個很愛他、他也愛她的孩子的娘,一個有著一雙漂亮長腿的娘。
想著,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面前這雙修長漂亮的腿上──
秦左愛。他看著長大的愛愛,為什麼他以前都沒有發現她有一雙可以迷死天下男人的腿呢?
不是他色,真的,只不過一個正常的大男人看到一雙白皙迷人又修長有致的腿,是很難不起生理反應的,尤其是他這位百分之百的愛腿人士,真要他開出唯一一個擇偶條件,那鐵定非美腿莫屬了。
只是,渴望歸渴望,他從來不曾認真過,因為黑幫那水裡來火裡去的日子,讓他很難真的想要找個人安定下來,也許,那個真命天女還沒出現吧,所以讓他寧可在女人堆裡流浪,也不願意為了想要個兒子而找個娘。
「笑海哥?」秦左愛不安的動了動雙腳,試探地喚他。
「嗯?」目光還是捨不得移開那雙美腿,他應得很敷衍。
「這裡落地窗太多了,很危險。」
眸子詫異的揚起,為她有別於一般人的細膩心思及關心。他有片刻的默然,瞅著她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思。
她,在擔心他?
很詭譎的感覺……
半晌,風笑海才洒然一笑,「無妨,這屋子的四周都有高牆,也裝有全世界最精密的保全系統,得要越過那道牆,才有殺我的福分。」
秦左愛點點頭,不說話了。
「過來,愛愛。」
她乖巧的走到他面前。
風笑海伸手抬起她的臉,拿起一旁備好的冰袋敷上她的脖子,「下次別玩這種危險遊戲,你真要這樣被我弄死了,教我怎麼對得起你大哥呢?壞孩子!存心的啊?」
他傷了她,很自責、很心疼吧?嘴裡這樣無情的嚷嚷,手上的動作卻一反他不識得她時的凶狠粗蠻,十分溫柔呵護。
「我以為你會認出我。」秦左愛笑了笑,滿足於這樣的狀態。
風笑海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對親人展現的是溫柔的一面,對敵人展現的是狠毒的一面,是非利害之於他,似乎界定得很清楚。
「你以前清湯掛面的,現在燙了卷卷又黃黃的頭髮,以前掛在臉上那副黑黑的大眼鏡也摘下了,人好像也長高了,比以前豐滿了些,要我認出你……很難。」她真的變得很不一樣了,變得比他記憶中的愛愛還要漂亮許多、成熟許多,多了好些女人味,少了青澀。
從沒想過以前那個清澀的醜小鴨可以變得像天鵝……雖然,她不像艷兒那般美麗,氣質卻脫俗出眾。
「是嗎?」是無心注意吧!過去十年寥寥無幾的見面次數里,他可能連正眼好好看她的空檔都沒有。
對他而言,她可能跟擺在牆上的一幅畫差不多,每次走過那面牆,他會知道有一幅畫掛在那裡,卻不曾駐足細看那幅畫中畫了什麼,等那幅畫被移走了,他也知道畫不見了,可是卻不會留戀或是不捨,因為他從來不曾好好看過那幅畫,自然不會有喜好或依戀與否的問題。
拉拉燙得卷卷的頭髮,秦左愛瞇眼笑了,「好看吧?有沒有像年輕時的梅格萊恩?」
風笑海諂媚著一張臉,「沒有,依我看,你比年輕時的梅格萊恩漂亮多了,她的嘴巴有點大,你的嘴巴大小剛剛好,笑起來更甜更迷人。」
噗哧一聲,秦左愛笑了出來,「這些甜言蜜語還真受用,謝了。」可這一笑,扯痛了頸上的傷,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去,柳眉輕皺。
風笑海見狀,只是挑了挑不羈的眉,看好戲似的瞅著她,「很疼嗎?這是一個大教訓,告訴你別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不疼啊。」她搖搖頭,對他一笑,「事實上,就算我是秦左愛,是你好師弟秦醉陽的妹妹,卻不代表這篇新聞稿我就不會發喔。」
什麼?這小妮子究竟在搞什麼名堂?看好戲的神情轉為犀利,風笑海的眸子斂去了笑意。
「愛愛,夏姊你也認識,你希望她婚後不幸福嗎?」
「當然不希望,可是這是獨家,事關我日後在報社的陞遷。」迎視著風笑海,此刻的秦左愛不再是他的小妹妹,而是一個冷靜、實事求是的女人,脖子都還擱在人家手邊呢,她還是不怕死的把自己的立場說出口。
「要獨家,我可以給你,不差這一個。」
「如果我堅持要這一個呢?」
風笑海的目光對上她晶燦的眸好一會兒,驀地勾唇淺笑,「不如說說看你的條件吧,愛愛,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我可以考慮。」
心中打了個突,秦左愛的眸子轉了轉,再次對上他,「請問……你何以認為我的目的不在這篇稿子?」
「如果你真的堅持要發佈這個新聞稿,就不會把它放在我面前了。」
她雙手環胸,唇角微勾起一抹笑弧,點頭,「笑海哥果然聰明。」
「好說,哪有你這丫頭鬼靈精。」
「那麼聽好了,有間雜誌社跟我邀稿,要我寫一系列有關黑幫的報導,包括黑幫的組織、內幕、黑道大哥的生活及緋聞花絮等等,這些還不夠,在報社方面,我希望可以順便採訪到一些關於黑幫的獨家內幕新聞。」
風笑海瞇了眼,「所以?」
「我要你幫我完成這一系列有關黑幫的報導,也為了讓我拿到獨家,有任務的時候你都得帶著我──」
「不行!」斬釘截鐵的拒絕,風笑海站起身走到吧檯,替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喝了一大口。
「為什麼不行?」
「帶著你太危險了!」
「我不怕危險!」
「我是說我太危險了,你跟著我只會拖累我而已,你想玩命,我可不想,我還沒生兒子呢。」大好青春歲月等著他,他何苦陪她玩命?
兒子?笑海哥想要生兒子?
天啊!這消息真是青天霹靂!秦左愛張大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真想生兒子?」
「想瘋了。」兒子多好,可以扛在肩上玩騎馬打仗,威風!
「要生兒子很難嗎?」她神色複雜的瞅著他,「你的那些女人當中,難道沒有一個願意替你生兒子?」
「嘖,你以為笑海哥我那麼沒行情嗎?」風笑海再次走到她身邊坐下,搖晃著杯中的液體。「我雖然哈兒子,可是對兒子的娘卻是很挑的。」
挑妻子跟挑情人不同,所以難上加難呵。
「例如?」
「例如她得有一雙美腿……」風笑海陡地一頓,想到眼前的她就有一雙他哈得要命的美腿,突然心虛的輕咳兩聲,趕緊補充道:「還得有一副姣好且穠纖合度的身材……」一說完他就暗叫一聲糟!
完了!怎麼這妮子又剛好符合?不行不行!他得再多說一點別的。
「除此之外,我兒子的娘還得是個東方人,會說中國話,會煮一手好菜,這樣才可以養好我的兒子及滿足我的胃,再者,她得會用槍,跑得要快,體力要好,最好會跆拳道,這樣才可以防身及保護她自己,另外……」
「還有什麼?」她托著香腮帶笑的望住他,彷彿他說的是什麼人生大道理,值得她傾注所有的注意力。
她望著他的神情太過專注,他隨口胡掰的話,她似乎全給認真聽進去了……
風笑海有點迷惑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一種詭異的氣氛瀰漫屋內,讓他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其它的我還沒想到,想到再告訴你。」怪了,他幹嘛跟她聊起這個?
「好,那如果你兒子的娘不太符合你的條件呢?」
「那她就不可能成為我兒子的娘。」這句話,他篤定得不得了。
開玩笑,他做愛做的事可都是會事先防範的,除了有一回他喝得爛醉,連他抱了什麼女人都忘得一乾二淨的那次除外。
不過,事過境遷好幾年,相信也沒出什麼事,否則人家早就帶著小孩找上門來認爹了。
秦左愛一笑,「好吧,我同意不跟著你出任務,那關於黑幫系列的報導總不會有問題了吧?」
「可以,我口述,你寫。」
「不行,我要實地探訪,不然我寫不出來。」
「秦左愛。」
「在,大人。」秦左愛俏皮的行個右手禮。
「要知道,威脅過了頭,你可是會什麼都得不到的。」
秦左愛眨眨眼,一臉的迷惑,「威脅?你不會是在說我吧?我怎麼可能忍心威脅我的笑海哥呢?」
俯近她,風笑海笑著拍拍她的小臉,「沒有最好,小妹子,還有,別忘了打個電話告訴你大哥,說你要住在這裡一陣子,嗯?」
他相信,秦醉陽絕不會同意的,一定不會,鐵定不會。
因為是師兄弟,他對他的性子可瞭解得很,把自己的妹子放在一個浪蕩成性的男人身邊?不只秦醉陽不同意,秦伯伯、秦伯母也不會同意的。
所以,他才會大方得這麼徹底。
只是,風笑海真的想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會慘遭滑鐵盧,不只秦醉陽同意,因為他這個大導演最近要帶團到愛琴海去出外景,秦伯伯、秦伯母還特地來電說他們要去三度蜜月,環遊世界一周,請他多照顧照顧這個女兒……
天下紅雨了嗎?
還是世界反著轉了呢?
偏偏話已出口,現在的他只有啞巴吃黃連的份。
天啊!誰來救救他,讓他恢復瀟灑自在的單身生活?
自從秦左愛入住風家之後,風笑海多了一項福利,那就是每天都有早餐和晚餐可以吃。
早餐通常有蛋、火腿、熱狗及烤土司、熱牛奶;晚餐更是菜色豐富,舉凡中國菜、法國菜、意大利菜,秦左愛都端得上桌,而且還做得有模有樣的,搞得風笑海現在白天都在猜晚上可以吃到什麼,等吃完她做的晚餐,才會去幸福酒吧幫忙顧店。
之前,幸福酒吧五點到十一點是艷兒和舒冬晏、顧盼兒值的班,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五點則是他和艷兒值班,現在艷兒嫁進豪門,她老公鞏皇軒對他忌憚得很,硬是規定艷兒要早點回家陪他,所以,此刻半夜三更的,就只有他風笑海一個人,連同他臨時拉來幫忙的屬下在忙進忙出。
說忙進忙出是有點誇張啦,通常是那個倒霉被拉來充數的屬下在忙,他則像個大爺似的坐在一旁看報、喝酒、把妹妹,不是他自誇,打從他獨力撐店的這些日子以來,半夜上門的漂亮妹妹真的增加了不少。
叮叮噹噹──
幸福酒吧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一個身材修長又穿著火辣的女人。風笑海是第一個看見她那雙美腿的人,不過那雙美腿被黑色絲襪給緊緊包裹住,反而失去了一些原味,他只看了一眼,便繼續低頭看報。
那雙腿卻站定在他桌旁,不動了。
再怎麼說,他都是幸福酒吧幕後的真正老闆,客人上門哪有不招呼的道理?雖然此刻的他寧可安安靜靜的看報,而不想被打擾。
「嗨,小姐要點什麼?」瀟灑的笑容在他唇邊綻開,卻在對上女人那張臉之後立刻斂去。「是你?」
「是我。」一把槍直接抵住他的額頭。
「老大!」屬下阿四看見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手上端的杯子全掉落在地。
「喂喂喂,鎮定點,等我死了再摔杯子還來得及。」風笑海打趣的掃了部屬一眼,姿態甚是悠閒,「你打破的杯子要從你今晚的薪水扣,帳自己記住。」
「老大……」有沒有搞錯?槍都指到頭上了,還跟他算杯子的錢?看來老大跟夏小姐混久了,連一些習性都被感染了。
「夠了!別在我面前哈拉!」童愛君高傲的揚起下巴,「沒想到我沒死吧?是不是覺得很可惜?」
風笑海一聽,哈哈大笑,他當然知道她沒死,因為斐焰要他放過她,所以當時在計劃滅了澳門天幫時,就沒把她的命估算在內,只不過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拖了這麼久才找上門。
「笑什麼?」
槍抵得更緊,她討厭這個男人總是飛揚的眉宇,彷彿這世上沒有他值得害怕或是憂傷的事。
「沒什麼,你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只不過,我想知道一下原因?」
這回狂笑的換成了童愛君,美麗的臉龐閃過傷痛與悔恨。「堂堂風幫幫主敢做不敢當嗎?看來我真是太抬舉你了!我還以為你風笑海是個馳騁沙場、勇敢無敵的大英雄呢!原來不過爾爾!」
「激將法對我沒用,讓我問得更明白一點,你是為了天幫,還是為了你父親,所以來找我報仇呢?」
「還不都是一樣!」
「不一樣,如果你是為了天幫被滅而找我復仇,那我沒話說,可如果你只是為了你父親……這個罪名我可不認。」
童愛君的身子微微一震,「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父親還活得好好的,我沒理由替他償命。」說著,在她怔忡的那一秒鐘,風笑海不費吹灰之力的順利奪走她指在他額上的傖,轉瞬間已將她壓制在身下。
「你──」他的動作好快!快得令人害怕!
「你在顫抖,怕了嗎?」
剛剛指著他的那把槍,此刻就擱在她的喉間,再加上這個男人的霸氣與不怒而威的氣焰,說不怕是騙人的,只是,除了害怕之外,還有一些敬畏的、仰慕的、欽佩的因子在內。
自從天幫被滅以來,她一直私底下調查著、研究著這個男人,一點一滴的瞭解了他的過去、他的輝煌經歷及戰績,更瞭解了他深深愛著一個女人的癡情,只不過他跟斐焰不同的,是他多了一副更寬廣的肩膀,那肩頭不是為了扛女人,而是為了扛著一個黑幫的太平盛世。
「我的父親……真的還活著?」
「別謝我,要謝就去謝斐焰,是斐焰要我留下他的狗命,包括你的。不過,我想斐焰應該不會想要看到你,我也不允許你再去打擾他的生活,否則,活的人要死去也不難,懂嗎?」
她當然懂,風笑海殺人不眨眼,要殺她或是她父親,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吧?
「把我父親的落腳處告訴我!」
「可以,不過你得勸勸你老爹不要有東山再起的念頭,天幫被滅,併入我風幫分部,已是我對天幫最大的仁慈。另外……澳門天幫在海外的幾個分處最近不怎麼安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只是我這個人做事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犯了我的大忌就好,否則,斐焰的請托我也不會放在心上,該了的事我還是會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她卻聽得眼皮直跳。
她該慶幸斐焰保住了她和爸爸一命,不然若真落在這個男人手上,身為天幫幫主及幫主女兒,父親和她絕對是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