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第一次迎接我。」每每席少凌到亭子,風清都是看書的姿態,他探了探,並無看見任何一本書。「你今天特地找我來。」他知道,他們今天不看書。
風清淺淺一笑。「是特地找你來。」
風清的笑令席少凌冷了臉色。「哦?」她看他好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風清收緊手心。「還你一個東西。」
「還?」席少凌沉了眸光,心底已老實不高興。
風清直視那雙灰藍色眸子,拿著紅繩,垂下水玉,將它清楚呈現在他面前。
「你把它卸下來了?」是他太任她為所欲為了嗎?
「因為要還你。」他生氣了,她知道。
他該死的知道為什麼!「你說了我不愛聽的話。」該適可而止了。
「收下吧。」風清拿著水玉的手依舊舉著,一雙丹鳳眼波瀾不興。
她就偏要激怒他?!「你很殘忍。」
風清暗自承受因他的話而生的難過。「還你水玉,是因為我知道水玉對你來說很重要,放在你身邊才是最好的。」她根本不該拿。
「我以為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席少凌直看著風清。
風清響應他的視線。「放在我這裡幾年,夠了。」拿著水玉的手依舊舉著。
「你很堅持?」他的眼神不放開她的。
風清點了點頭。
「你知道,還了它我會不高興嗎?」眼神趨於冰冷。
風清點了點頭。
「那你還是要還我?」
風清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要了?」
風清點了點頭。
「好。」席少凌勾勒出笑意,是自嘲。
風清抿住唇,曉得他真的很生氣。
席少凌感受著水玉的溫潤。「是你的溫度嗎?」接過水玉,將它收緊。
風清放下原本舉著的手,也收緊了已空的手心,心底的悵然若失,為何?
她只是物歸原主。
「哈!」打從心底的嘲諷。猛地,席少凌將水玉往地上砸。「你不要的東西我也可以不要!」他對著她的眼,神情深得教人無法承受。
「你?!」風清不可思議地看了他,又急忙在草地上尋找水玉。一陣子,風清找著,她小心翼翼地拾起,察看它是否完整。「不要這樣,那是你媽媽給你的愛。」
是啊……因為她,他竟失控到這種地步。席少凌看著風清小心呵護水玉的樣子,心情平靜下來,只因他看到了她的在乎。
「有痕了。」因草地柔軟故水玉並沒碎裂,但強烈撞擊的結果,水玉有了淺痕,像是裂在玉心般,而玉的表面無瑕依舊。「怎麼會這樣……」
有痕了?席少凌頹然一笑……是懲罰。他看著風清將水玉捧在手心端視的模樣。
「為什麼忽然要還我水玉?」他知道不是像風清說的那麼簡單。見風清無語,又道:「不給我理由,玉碎與不碎也無差別。」她以為,他能若無其事收回水玉,視它依舊嗎?
說得極淡:「白雪芹來找過我。」她是真的不想介入席少凌和白雪芹之間。
席少凌隆起眉頭:「是她。」她真是永遠搞不清楚狀況!
「我看到了,她的水玉。」風清語調依舊。
「什麼水玉?」
「和這個……」風清端視手心的水玉。「一模一樣的水玉。」她怎麼會認錯?它伴她過了多少個沒有他的日子?
「不可能!」
風清不理會席少凌:「她說是你給她的。」
「你相信了?」她竟敢相信?!
「我無所謂相不相信。」
席少凌受了打擊!「你將水玉還給我,就表示你相信了。」她真懂得怎麼傷他,一句「無所謂相不相信」就把他對她的在乎全消弭了。
「我沒有。」風清看著那灰藍。「你既然表示……你沒給白雪芹水玉,我就相信。」她真的相信,雖然那白雪芹頸上水玉是真的……是真的相信他,否則原本因白雪芹頸上水玉而莫名難受的心不會因他的否定而紆緩。
信任顯然不夠。「我就算沒有表示,你也該相信。」他堅定地看著風清。
她憑什麼呢?「你要將水玉送給白雪芹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我只送東西給對我而言重要的人。」他說得明白。「你記清楚了。」至於那另外的水玉是怎麼一回事,他會弄清楚的。
白雪芹對他而言不重要嗎?若是不重要……怎麼會……風清將話壓在心底。
「既然你說無所謂相不相信……」席少凌清楚風清是信任他的,只因她瞭解他。
「為什麼要將水玉還給我?」他的怒氣始終來自此事。
風清眼神一撇,不搭腔。該說嗎?說她其實是因為沒辦法忍受和白雪芹戴著同屬他的東西。水玉怎麼會有兩個?她也疑惑著。但就算有兩個水玉又怎麼不可能呢?白雪芹對他重不重要,她又怎麼曉得?她本以為自己可以若無其事地戴著水玉。
「如果白雪芹對你而言是重要的,水玉就不該在我身上。」風清不知道說這話,為何像在扯著自己的心。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她看過他怎麼對白雪芹的,不是嗎?
風清專注地看向他灰藍色的眸,反問道:「這近乎四年的時間,你和白雪芹是一起過的嗎?」
她還是問了。這近乎四年的時間,他們究竟改變了什麼?她已做不到若無其事。
因風清的問話,席少凌目光一閃。
風清因席少凌一閃而逝的驚,覺得有些冷。她是怎麼了?
「這四年,她的確也在紐約。」席少凌坦承。
風清難受著……為什麼?因他從沒對她說過嗎?呵。他又為何非得告訴她?
席少凌看著風清由白轉至漠然的神情,有種近於心慌的感受。原本,他為看到她的在乎而欣喜,若不在乎她不會因他的話而白了臉。現在的她一臉漠然,是他最不想看見的表情。
「你在乎嗎?」席少凌鎖住她的眼。「我沒跟你說這件事。」
他逼著她意識自己的心……他等夠久了。
「我在不在乎並無所謂。」她在乎,又如何?
「我有所謂。」
風清躲不掉他認真的眼神。「在乎。」對他坦白,好像也是在對自己坦白。
「你在乎的是我沒讓你知道白雪芹也在紐約?還是我和她到了紐約?」
「我不知道。」風清覺得自己累了。「你不要再問了。你和白雪芹之間我真的不想介入,你不也要我不介入嗎?」或許因為如此,他才沒告訴她這事吧?
風清的話喚醒了席少凌。是的,他不要風清介入,但他卻讓她平白遭殃。
「去紐約,是白雪芹自己跟去的。」他沒料到她會做到這種程度。「從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好說的。」一個白雪芹值得他跟風清提起嗎?
原來如此……風清有了釋懷的感受。
「她真的很喜歡你。」好深的喜歡……這麼久、這麼義無反顧……為了他轉學,為了他去紐約。「我想,她應是把我當情敵了,所以才會來找我。」淡笑問道:「你喜歡她嗎?」
她的笑沒感染到他。「我見鬼得喜歡她!」他怒道。「我從來沒有喜歡她。」
她最好記清楚。席少凌隱忍住搖晃風清的衝動。
「她卻喜歡你這麼深、這麼久?」單戀也會無法自拔。
她想說什麼?「這就是自作多情。」他已不想再聽風清訴說有關他和白雪芹的事。「我和她之間,我會解決,你不要介入。」他會弄得清清楚楚。見風清頷首,再道:「這個……」拿走風清手心的水玉。「算是你借我的。」眸子寫著篤定。
今天是較暖的冬,微微地,她已感受到春天,枝頭的鳥兒正鳴唱,北風因皓日加溫而柔柔地拂著,只消閉起眼,就能享受酣眠的舒服,但她才捨不得閉上眼睛呢!她要等著他來,親眼看他走向她,而她會用最美、最甜的笑迎著。
她再一次端視自己今天的打扮,一件白色削肩大翻領毛衣,正巧讓頸間的水玉若隱若現,外搭粉紅色皮外套,合身的剪裁勾勒出好身材;下半身則是一件富設計感的迷你裙及馬靴,讓她性感又俏麗……她勾了滿意的微笑。
她靜靜端坐在石椅上,撫弄了洩在背心的棕色大波浪捲發,感覺幸福正在發酵,這個小公園盈滿她的期待。她有多久沒這麼開心了呢?她是打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期待今天?
緩緩地,視線有膠凝的點,她移不開眼睛,只能看著他。她等到了,他終於走向她,她用最美、最甜的笑迎著,迎著他走近;她仰望著他,欣喜他的靠近。
「白雪芹。」一記冷聲。
「嗨!」她還是漾著笑,不介意他的冷腔,因為他總是這樣。
席少凌俯視著她,將她鎖骨處的水玉看得清清楚楚,他斜揚了嘴角。
「這是你的?」他挑起繫在白雪芹頸上的水玉,弄著、撫著,將它看仔細。
「是。」心慌著,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對她有這樣親暱的肢體接觸。白雪芹仰頭看著席少凌盯著她頸上水玉的俊臉。心底暗喜,明白風清已將當日之事告訴他。
「怎麼會有?」這水玉,真和他的極像。
「是我自己請人造的。」為了他造的。她家財大勢大,她要什麼都不是難事。
「哦?」席少凌放開她的水玉,睨著她。原來另一個水玉是這樣來的。
「我知道,你有一個這樣的水玉……」她要讓他知道她有多喜歡他。「我便請人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水玉,你一個,我一個,像是一對。」有點害羞。她知道水玉對他而言一定極重要,對他而言那麼重要的東西,她也想要。
席少凌冷哼了聲:「你怎麼知道我有這個水玉?」
白雪芹依舊羞著。「我們朝夕相處,我要知道你頸間掛什麼,不是難事。」
她是在一次的運動會上知曉的,那時的自己一心想為席少凌下場比賽加油打氣,而終在教室找著他時,他正巧在更衣,她便瞧見水玉,之後她便處心積慮地想瞧清水玉,好再造一個。
「你看見的是這個嗎?」席少凌拿出自己掛於頸項的水玉。
白雪芹眼睛一亮。「是。」呵……和他持有同一樣東西的感覺真美妙,像是有情人對戒般的甜蜜,她就是為了這股甜蜜感去造水玉的。
「你知道它對我而言很重要嗎?」
「我知道。」唇邊的笑有自信的光芒,她是比他想像中還瞭解他的。
她的笑並無討好到席少凌。「哦?」她知道愈多只會愈讓他生厭。
「依你的性子,這水玉一定很重要,否則你不會不離身地戴著。」她有自信。
他很厭惡人擺出一副自以為瞭解別人的模樣。
「它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灰藍色的眸子隱在隱形眼鏡下,教人猜不出他真正的心思。「但你有所不知。」
「你願意跟我說嗎?」白雪芹欣喜地期盼,他從不跟她分享什麼的。今天的會面是由席少凌主動邀約,雖然她已有預料,但第一次約會的欣喜還是令她興奮異常。看來……她計劃去見風清是對的,至少席少凌開始願意主動接近她了。
「我當然要跟你說。」一貫的冷調。
「我會認真傾聽的。」呵……
「這水玉,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東西。」他要讓她知道這水玉有多重要。
「我知道你的媽媽在你心底佔有很重要的位置。」她曾向璇之表哥詢問過有關少凌的一切,璇之表哥說的她都不曾忘,因為她要記得有關少凌的每一件事。
又是副自以為是的姿態呵?含著冷笑。「那你知道,我不戴水玉很久了嗎?」
「我不知道。」白雪芹感到疑惑。「它現在不是在你身上嗎?」
「這是我向人家借來的。」他會統統告訴她。
「借來的?什麼意思?」她不懂。「這個水玉不是你一直戴在身邊那個嗎?」
「它是曾經陪伴我好長的一段日子沒錯。」他好心透露了些許解釋。
白雪芹瞠圓了眼!「你的意思是……你將它送給了人?」這怎麼可能?!她無法接受!她期待著席少凌給她否定的表示。
他勾起嘴角,卻不帶溫度。「你答對了。」
「不!它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東西,你怎麼可能將它送人?!」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於是才造了另一個水玉。「是誰?誰偷了它?」一定是誰偷了它!
「你嘴巴最好放乾淨!」他可是一點兒都不介意對她疾言厲色,只要誰辱到風清,他都不輕饒!目光瞅著她的:「你聽清楚了,是我親手將這水玉送了人。」
他真不留情面。「誰?」白雪芹的臉上喜色盡去。
「你說呢?」他故意要她猜。他清楚,那種遲疑、忐忑、確定又不安的感受很磨人。以她自以為是的本事,她會知道是誰的。
白雪芹凜了臉:「是風清嗎?」
席少凌咧了大大的笑:「是風清。」
他的笑刺紅了她的眼,但他將水玉送給風清的事實刺痛了她的心。
「你騙人!」她不接受!不接受!不接受!
「我不騙人。」只有那種不夠坦蕩於自己作為的人才會騙人。
她很明白是事實,但就是無法接受!「求求你……說是騙我的,好不好?」
「你這樣很難看。」欺騙有時是為了怕在乎的人受傷,但他可一點兒都無所謂她受不受傷。
「憑什麼是風清!」憑什麼?是她喜歡他這麼久……是她這麼喜歡他啊!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他漠然地看著她歇斯底里。
「我知道……」她知道……她是這樣看著他啊……
席少凌皺起眉頭。「你知道?」她又知道什麼?
「是的,我知道!」她氣憤著。「我知道,你的笑只給她!我知道,你的耐性只給她!我知道,你的溫柔只給她!我知道,你的妥協只給她!我知道……」她甚至知道……白雪芹看著席少凌的眸子,想透過隱形眼鏡看清它真實的灰藍。罷了……她不說了,說著心也痛著,只因那些都是她望也望不到、求也求不來的。
席少凌聽著她的言語,頭一回,因她而動容:「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是啊……我既沒跟在你們身旁繞啊轉的,怎麼會知道你怎麼對她?」他想知道,她會告訴他:「她在你的心占怎樣的地位,我心裡清楚。」
「哦?」淡淡的語氣,冷意已消。
「你問我為什麼?」呵!她真是不被人放在眼裡哪!「我這麼喜歡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對風清的感情?」她是真的喜歡他,他的眼神擺在哪兒,她又怎會不知道?
席少凌懂了。「所以你早該放棄。」放棄對他的喜歡。
「放棄?」她難過著。「我放棄過你。」她淡淡地道:「你知道嗎?」
他不知道,只因他從沒留意過她。
「有一陣子我特別與你疏遠,就是從我跟蹤你到風清家那天起,那天我回家,我被鏡子裡狼狽的自己嚇壞了,對著鏡子,我一直喃喃……這是我嗎?這是我嗎?」想到那陣子,心直泛酸。「我看著從鏡子反映出來的自己,我覺得好陌生,好陌生……是你在折磨我嗎?還是我在折磨我自己?我告訴自己,夠了!我開始說服自己,不找你、不看你,甚至,說服自己,藉著你的出國,正好了斷我對你的癡戀。可是……」她看著席少凌,深深地。「我辦不到……」他不會知她有多恨自己的無用。「於是我還是隨你出了國。」他的消息,璇之堂哥一直是最好的來源。「我無法想像……你忘了我。」他是這麼無心於她,而她的視線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被他牽引住了。
他對她的話無動於衷,只說他想說的:「放棄不了,所以去找了風清。」
她淌著她的傷給他看,他視若無睹,依舊開口閉口都是風清!
「是。」牽起好心灰意冷的笑,現在,沒有什麼好不說的了:「我想,經過我這麼一鬧,你在風清那裡應會吃足了苦頭……」風清怎麼對他,她也是清楚的,否則他們不會還是朋友。「風清若跟你提我和她見面的事,你定會來找我。」扯了一個笑。「果真如此不是嗎?」又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她不要你,我要你。」她深看著他。
「你錯了。」席少凌回應她的注視,卻不為所動。「她非要我不可。」又道:「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他要她聽進心底去。
「我不要聽!」她捂起耳朵,抗拒著……他為什麼跟她說得那麼認真?
她怎麼還不死心?「我絕對不會喜歡上你。」
「我不要聽!」她使命搖著頭……他頭一次這麼認真地拒絕她。
「你早該放棄的。」他堅持說著。
「我沒聽見!」她開始瘋狂亂叫,希望藉著自己的喊聲掩住聽覺。
席少凌將她摀住耳的雙手拉離耳際,堅定地在她耳畔道:「離開我身邊,別再把視線放在我身上。」
白雪芹空視著前方:「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她覺得自己好無力,只能不停地喃喃。
席少凌放開白雪芹。
她沒了支撐,整個人頹坐在地,嘴中還是喃著:「我什麼都沒聽見……」
席少凌看著她,決心做絕,他走到白雪芹身後,單膝跪地,從口袋拿出剪子,挑起她頸間的紅繩,一刀落下。
「白雪芹。」他立於她前方。「你看清楚了,這才是我的水玉。」他將自己的水玉清楚地讓她看仔細,他要讓她看清楚真品和贗品的差別。「這個……」他拿著白雪芹的水玉垂在她眼前。「我拿走了。」語畢,頭也不回地離去,身後傳來的怒吼亦絆不住他的腳步。
白雪芹憤恨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為止,淚方滑下。
風清紮起馬尾,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漾了一朵大大的笑……笑斂起時,微微皺了眉,這樣的自己……好久不見。
最近精神老是不集中,恍恍惚惚地,像是在想什麼;心又好像藏了什麼,怎麼掏也掏不空;睡眠品質變差了,終於索性不睡,或許她只是需要看看朝陽。不自覺地,手往自己鎖骨間探去,在觸碰到自己的皮肉後,隨即揚起一抹淡笑,笑了自己;離開鏡前,走至房間窗邊,拉開簾子,讓晨曦透進,也將窗戶打開,探頭貪取清晨的甜美氣息。春天……已經來了嗎?
風清換上一套白色運動裝,準備趁著太好清晨慢跑,移動著步伐,終在風家的鏤花鐵門前停了下來,再次順了次綁著高高的長髮,漾了朵大大的笑;拉開門,閉起眼,吸取乾淨的空氣,告訴自己該出發了,然而眼睛一睜,便動不了。
「怎麼啦?」說話者含著一抹淡淡的笑。「看到我,被嚇壞了?」
第一次看她這麼打扮,沒想到這麼適合她,白色運動外套的拉煉被拉至最頂,托著她的臉蛋,頭髮又高高束起,很是清新迷人,加上她那細長的丹鳳眼,隱隱間有股英氣。
「怎麼是你?」他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她面前,太容易讓她忘了思考。
「嗯哼。」只要看見她,心情就無端地好,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帶給他的感受。
一直都是他,不是嗎?「現在這個時間……」天才方明,夜尚未全然退去。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太無預警了,一睜開眼就看到他。
「我的車在那裡。」席少凌的眼神瞥了瞥停在一旁的銀色跑車。「我昨晚就到了,一直在車上待著,一看見你,就馬上下車走了過來。」他說得稀鬆平常。
「你從昨晚就待在那邊?」風清不可思議。「你在做什麼啊?」
「想你啊。」有那麼難懂嗎?他人都到她家門下守了一整夜了。
他今天好奇怪……「想我?」這樣認真的他令她不自在。
「莫名地就想你。」視線從沒離開風清。「想你,其實也是一種習慣,那時候在美國,想你也見不著……」所以也習慣寂寞。「現在不一樣,只要幾步的距離,就能來到你身邊,所以就來了。」是因為不甘心吧!近在咫尺,卻還為思念所苦。
「那你就該叫醒我。」風清迴避他的視線,怕自己被捲入那灰藍色的漩渦。
「我情願枯等。」
風清眼裡閃著疑惑。「你是怎麼了?」跟她說這樣子的話,她的心有點兒慌。
席少凌笑了。「我是喜歡你。」他挑起風清愣住的臉。「是這樣的喜歡……」他俯身,深深地吻了她,像是要訴盡對她的滿懷牽蜷似,舌尖描繪著她優美的唇形,也挑動著她的,久久,唇歇在她的唇上,揚了個弧度:「是這樣子的喜歡你。」她感受到了嗎?他們的吻,他們的心跳,是這樣契合,又這樣令人耽溺沉醉。
風清愕然,將他推離了自己,她輕喘著,想要冷靜。
這樣子的風清好可愛。「喜歡這個吻嗎?」他戲謔又認真。
她紅了臉。「你不該吻我的。」視線始終不敢看向他,唇上還留著他的溫度。
「怎麼不該?」若吻她就能換得她嫣紅的臉蛋,只會讓他更想這麼做。
「我們是朋友。」他忘記了嗎?
「我更想跟你當情人。」朋友只是一個階段。
「你別這樣。」風清像是討饒。
「怎樣?」他不放過她的每一個表情。「我是在告白。」
這一天,他等了多久?他也害怕被拒絕,所以只敢慢慢接近她,讓她看到他,讓她認識他,讓她注意他,讓她瞭解他,讓她放不下他……但她若一直看不到他的心,他只好刨出來。
「這……太突然了。」她不知道怎麼反應。
「不突然。」他已經喜歡她好久好久。「是你不用心眼看。」
「我沒有……」她知道他對她的好,但那是種友誼的互動啊。
「你有。你沒看見我的心,連你自己的心都沒看見,清。」
清?風清抬眼看著席少凌。「清?」
「是啊。」席少凌勾起一個淺笑。「清。」他看著風清微蹙著眉的臉蛋。「怎麼了嗎?」好整以暇般的問著,心底卻很明白她的茫然。
她只能怔怔地看著他。「從來沒有人這樣叫我。」她很不習慣。
「那很好。」他滿意地笑了。「你聽見了嗎?」他繞回方才說的話:「你沒看見我的心,連你自己的心都沒看見。」他捧住了風清的臉,要她躲不了也避不開。
他看她看得好專注……「我連自己的心都沒看見?」
「是的。」
「那你看見了嗎?」否則為什麼說得如此篤定?
「我想是吧?」
這麼不確定的話,她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見,心漾起了奇怪的感受。「你為什麼不確定?」他一向是霸道得足以主宰任何事的。
「只有你能讓我確定。」不禁覺得有點兒苦,這種事是不能自欺欺人、無法勉強的,他只能用盡手段地讓她心裡有他。
哦?「你看見了什麼?」忽地,有點不安。
席少凌漂亮的臉蛋有了一朵奪目的笑。「你喜歡我。」
風清怔然!「我喜歡你?」知覺像是猛然被撞了一下,太駭然又餘波綿綿。
席少凌笑得開懷!「你可以說得肯定些。」即使明明知道那是風清疑惑的話,聽在他耳裡,竟還是造成那麼大的滿足。
他的笑讓她起了赧意。「那是友情的喜歡。」她將他捧住自己臉蛋的手移開。
「是嗎?」席少凌順從地讓風清將自己的手移開,卻不容她躲避。「那你為什麼不看著我?」看著風清轉而直視他的眼神,露了笑意。「既然看了就不准你躲開。」他輕語:「你不喜歡我,你會讓我吻你嗎?」朋友間是沒有吻的。「我不喜歡你,我會吻你嗎?」他要她看進他的認真。
他的話,緩緩在風清心裡發酵……
「我們……」風清無語。她真的沒想過。
「噓……」席少凌將食指放在自己勾起的唇上。「你只要記得……我喜歡你,就夠了。」逼得太緊容易勢得其反,分寸的拿捏一向重要。他從口袋拿出兩個東西,將它們懸在風清眼前:「你看。」
「水玉?」一個有著痕心,令她備覺熟悉;一個完美無瑕,令她陌生。
「很相似吧?」他要她看清楚。「有痕心的是你的,沒痕心的是白雪芹的。」
「白雪芹的?」怎麼在他手上?
「那是她自己造的,依著你的水玉造的。」
「她自己造的?」風清訝然,卻明瞭白雪芹為的是何事……少女情懷總是詩。
「嗯。」真是自作多情到了極點。
「她見過你的玉?」風清疑問著。
「她有那個心思,要看到水玉不是難事。」真是防不勝防。
「喔……」她都忘了,白雪芹和席少凌是離得那麼近,是同班同學,席家和白家又是姻親關係。
「你別亂想。」席少凌見風清忽然安靜而發聲。
「亂想什麼?」亂想他們發生關係嗎?風清失笑。
「沒。」喜歡上一個不會妒的女人,悶也只能往自己肚裡吞。
風清會心一笑,又將視線放回兩個水玉上。「她是真的很喜歡你。」竟將一個玉複製得如此相似,白雪芹一定將席少凌的玉記得很深。
「我只覺得那是種包袱。」想丟也丟不掉。「清。」
「嗯?」她還是很不習慣他這樣喚她,但好像只能自己默默釋懷、接受。
「我要你保證。」他很認真。
「保證什麼?」怎麼突然要她保證?
「別再說……白雪芹很喜歡我之類的話。」他深看著她,可她只看得見別人的用情。「我喜歡你,我沒有辦法忍受你在我面前若無其事地說著這種話。」
風清被捲入一片灰藍色的海,深郁的氣味竄進她的口舌……
「我保證。」她傷了他。她常這樣無所覺地傷了他嗎?
看著風清深思的容顏,無端端地讓他就是覺得有點兒愁。「你沒有。」席少凌笑望著她,他明瞭她的思維,而他想安慰她。
風清笑了,淺淺地,有股溫柔。「對了,白雪芹的水玉,怎麼會在你身上?」
「我強把它要來的。」
「你搶了她的東西?」風清愕然。
「可以這麼說。」席少凌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風清蹙眉。「這怎麼可以?」他真是辜負她。
「你把我看得像負心郎一樣。」席少凌流露出不滿的眼神。
風清緘默。
席少凌不想白雪芹成了他們的問題,他暗歎了口氣。「她總是看不懂我的拒絕,我這次只是徹底讓她死心。」
她明白,也懂溫柔不是最有效的拒絕。「我只是無法要我自己做到……忍心。」
「我不要你去想這些。」想也無益。席少凌將白雪芹的水玉放於口袋。「還你。」留下的水玉就懸在風清眼前。
風清有趣地看著他……這人,真是不容人拒絕的。她伸手欲接下水玉。
「等等。」席少凌的眸子閃著笑。「你轉過身去。」
風清明白抗議無效,於是依言轉身,他看著她細白的頸子,腦中的往事正跑著……曾經風清也這麼背對著他,而後頸已不見的紅腫彷彿還在眼前若隱若現。
「怎麼了嗎?」他怎麼遲遲沒有動靜?
「想到往事。」席少凌輕輕觸撫著風清的後頸。「還痛嗎?」
風清含笑,知曉他所言為何。「早就不痛了。」
無息中,他用著最輕柔的動作將水玉繫上,調整到最適恰的位置,將紅繩打了死結,在她耳後細語。「這次絕不准你再想卸下它。」
……好熟悉的一幕。風清的心微蕩著。
「如果再有下次,就是比吻更嚴重的懲罰。」他在紅繩結處印下一吻。
風清瑟縮了下,彷彿被燙著了,手撫著鎖骨間的水玉,有股懷念。
「你不怕啊?」席少凌移身到風清面前,眼神有戲謔的光芒。
「嗯?」他剛剛說什麼?
她真是不專心,罷了……他不會再讓她有卸下的機會的。
風清撫觸著水玉。「白雪芹的水玉,你打算怎麼處理?」
「丟了吧。」本來就不該有它的存在。
明知他有可能這麼回答,但心還是驚了下。「可以給我嗎?」她捨不得,一想到它是因一個女孩的深情而誕生,她就捨不得。白雪芹一直偷偷珍藏著這份甜美,要不是自己告訴了席少凌,或許白雪芹就不會遭如此對待……她對席少凌的喜歡這樣露骨,卻將水玉藏得這樣小心;水玉只是白雪芹給自己的慰藉……
席少凌深深看了風清一眼,便從口袋中拿出水玉交給她,而風清對席少凌露出一笑……他們有不用語言的默契。
許久……「清。」
「嗯?」
「我有沒有告訴你?」灰藍色的眸子跳動著笑。
「嗯?」她願聞其詳。
席少凌眸中漾滿認真。「我真的很喜歡水玉在你身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