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逸叫了一桌的好菜。
席綠瑑光是看口水就流了一大堆,她迫不及待的揮動筷子。
「看你急得……」霍君毅忙著幫她夾菜,又空出另一隻手抽面紙,擦去她沾在嘴角的菜漬。
兩人就在這樣吵鬧嘻笑的氣氛中結束愉快的晚餐。
餐後,席綠瑑突然提議要去看夜景,霍君逸也答應了。他們一路驅車至山上,在一座涼亭旁停下來。
「你看,那裡好漂亮!」席綠瑑興奮的指著前方被燈光照亮的領域。五彩繽紛的燈光靜悄悄地在黑夜中映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光耀奪目。
「嗯……你……」她應該怎麼稱呼他好呢?
「叫我君逸沒關係。」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接著道。
「可以嗎?」席綠瑑突地睜大眼。其實他還滿好相處的嘛!「君逸……」怪怪的,可能是不習慣吧!「你看前面,好漂亮對不對?」她仰頭看看夜空,又是一陣大叫。「我們離天空好像很近耶!」她指著天上的繁星。
原來看夜景的驚奇不只是眼前都市被燈光包圍裝點出的景致,還可感受到另一種天地間的浩瀚之氣。就像現在,她似乎覺得自己就站在宇宙中,處於一個寧靜的世界裡,身邊包圍的都是數不盡的星子。
這樣的感受是她第一次體驗到的。
「你是第一次看夜景?」聽她的語氣,霍君逸猜出了端倪。
「嗯!」席綠瑑掩不住興奮的用力點頭。「以前曾想過要看,但都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現在有幸目睹,還真有點後悔為什麼不早點來。」
「那我們以後經常來。」霍君逸突然提議。
席綠瑑先是一愣,然後靜下來呆呆地看著他。
心裡突然有一股好奇怪的感覺……
「你怎麼突然這樣看著我?」霍君逸想藉以緩和剛才一瞬間凝結的氣氛。「不好嗎?」他揚高一邊的眉問。
「不是……是……」想了一下,她用力的點頭。「好,以後我們就常來。」她心裡被甜得如蜜糖般的喜悅給填得好滿好滿,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興奮,卻又比興奮更劇烈。
霍君逸突然想起什麼,問她:「如果讓你選一艘船代表自己,你會選什麼樣的船?」
席綠瑑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毫不猶豫地答道:「小船。」
霍君逸的臉上閃過一抹很怪異的表情。「為什麼?」
「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大風大浪,雖然我很聒噪,不過還是一直很嚮往那種寧靜的生活。我只想要一艘小船,可以載著我曬曬太陽、聽聽海風就足夠了。」
「是嗎?」霍君逸變得有些傷感。
「你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席綠瑑不管怎麼想,就是和現在的情境搭不上邊。
「曾經有一個女孩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的回答和你一樣,但是她卻笑我傻。她說人生來就是要追求完美,當然要選一艘美輪美奐的遊艇,這樣才能代表我的身份。」
「遊艇?哇!那價錢又貴又不實惠,一點都不切實際,我覺得小船是最好、最合乎每一個人的,不管是地位崇高的上流社會人士還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小船是最能代表自己的。」
「你真的這麼想?」霍君逸看著她的眼眸閃著晶亮的光。
「當然,遊艇只不過是一種富貴的表徵,而且給人一種很市儈、不好的感覺。不過你那個朋友還真奇怪,怎麼連你的想法她都要干涉?」她頗不以為然的批評霍君逸的朋友。
霍君逸卻淡淡地說:「她是我的未婚妻,當然會干涉囉!」
「你的……」席綠瑑頓時啞口無言。
「不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們各執一方,互不相干。」他緩緩地道。
席綠瑑看向遠處,心裡著實不好受,但是就像他說的,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她又何必在意呢?「現在你準備好了嗎?願意把那些過去說給我聽嗎?」
她仍遙望著遠方,內心矛盾不已。她想知道他的過去,但在這段故事中卻有一個讓她嫉妒的女生。
她想聽他的過去,但卻完全不想知道那位曾經是他未婚妻的女子的事。
「你說的沒錯,她很市儈。她相信現實,相信金錢能給予一切,相信權利可以支配任何事物,卻不相信虛幻的夢想。我們在一起她談的都是珠寶、服飾、名車,她是樂此不疲,我卻覺得好累。
不過那時候我卻還是一心一意的愛著她,認為只要她喜歡、她高興就好,但漸漸地,我開始越來越不瞭解她。我認真思索我們到底適不適合的問題,就在這段時間,她突然離開我,也把所有屬於我的一切都帶走了。」他的神情漸顯落寞,眉宇間散發出的是痛苦。
聞言,席綠瑑非常嫉妒那位女子,也非常討厭她。那女人傷他傷得好深,不過她也同樣認為那女人真的很傻,不懂得好好把握這麼好的男人。
「但一切還是雨過天青了,有時候想起來,我們分開大概是已經注定的,所以並不會那麼難過。」
「你現在還會想她嗎?」她沉靜地問。
「之前會,但都是恨,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恨她了;我把她當成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個給了我很大教訓的過客。」
席綠瑑心裡還是五味雜陳,不知道該怎麼說,但還是開口道:「我覺得她很傻、很笨。」換作是她,她一定會死抓著他不放。
不過這些話她只在心裡對自己說。
時間悄悄過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當中,他們兩人之間起了很大的化學變化,幾乎全公司的同仁都感受到了。
以前開會的時候,整個會議室是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但現在則是一股奇妙、無法言喻的感覺。
通常開會的時候,要席綠瑑一分鐘不開口是不可能的事,但現在她卻可以一個會議下來,一點聲音都沒有。
更奇妙的是,大家都發現席綠瑑發呆的時間變多了,最常做的事是盯著台上的霍君逸發呆。
而霍君逸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每次他在聽其它同事報告時總是漫不經心的,常常要說個兩三次他才會有反應,大多時候也可以發現他的目光總是盯著席綠瑑瞧。
大家對這樣的情況也是心照不宣,反倒暗暗期待這兩個歡喜冤家哪天可以化暗為明,請大家吃個喜糖也不錯。
不過看這兩人一副自閉的模樣,好事多磨囉!
會議一結束,席綠瑑便急急忙忙走出會議室。
一出門口,她似是鬆了一口氣,倚靠著門發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好像變了一個人。以前的她,一分鐘不說話就會覺得自己好像快窒息,但現在她卻可以好半天不說話都不會覺得怎樣,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她可以靜得跟啞巴一樣。
奇怪的事更不僅止於此。
只要有他的地方,她總覺得自己變得很遲鈍,手腳似被綁住了般,行動困難也就罷了,連一向靈活的腦袋瓜子都跟著停擺。
每次只要一感受到他投視而來的目光,甚至只是匆匆一瞥,縱使她先前已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心慌意亂、臉紅心跳的。
而且,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月。
雖然一直想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但卻也讓她發現一件比這個還糟糕的事。
其實,不單單只是霍君逸盯著她不放,就連她自己也盯著他看。
天啊!這個發現讓她丟臉得想找洞鑽。
但是丟臉的還在後頭--
她發現她常盯著他發呆,腦袋瓜裡不自覺地勾勒出許多美麗又浪漫的畫面;一回過神時,她還常會不自覺的臉紅心跳,甚至忍不住笑出來。
天啊!她到底是怎麼了?常常幻想這些有的沒的,莫非她秀逗了不成?
不行,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以前的她可是個聒噪精,雖然和他的關係已不復從前,雖然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的情況變得這麼尷尬,但她還是得努力維持自然的表情才行。
而且公司最近廣告訂單越來越多,三不五時就得加班,她必須以工作為重才行,別再想風花雪月的事。
於是她重新整理好心情,轉身走回辦公室。
一個快步的身影突然從後頭追上她,然後與她同行。
轉頭一看,原來是霍君逸,她的心臟又無端的漏跳三拍。
不知道是她眼睛出問題還是他真的變了,為什麼她總覺得他越看越帥、越看越吸引人,要自他的臉上拉回目光,總會讓她猶豫得很厲害。
「等一下你陪我出去一趟。」他一臉心事重重的說著。
「怎麼了?」她得保持鎮定,不能心慌意亂。「是不是演員出了問題?」
「還記得上次那位力求完美的導演嗎?」
席綠瑑想了一下,輕點個頭。
「剛才攝影棚的監製打了通電話給我,說拍攝進度出了問題,希望我過去跟導演溝通。」
「監製沒說是什麼事情嗎?」
「沒有,他說詳細情況我過去看了就知道,在電話裡說不清。」霍君逸邊說邊撥了通電話,將公司的事不知交代給誰後,他們馬上赴攝影棚。
「卡、卡、卡,這樣不行,放飯後再拍。」
安利傑導演在演藝圈頗富盛名,脾氣更是出了名的壞,敢招惹他的人也沒幾個。這會兒,這位力求完美的導演不知是哪兒出了錯,皺著眉搖頭晃腦地。
霍君逸實在看不出是什麼問題,就這麼靜靜的等著。
「這盤色拉……怎麼看都不順眼。」安導走過來,喃喃地抱怨著。
搞了半天,他只是為了眼前這盤配角色拉。
乍看之下並不感到特別,但也不清楚安導所說的不對勁是指哪一方面,霍君逸和席綠瑑就這麼靜靜地在一旁等著。
等到一開拍,燈光一打到那盤色拉上頭,安導隨即喊卡,片場又是一片沉寂。
「啊!我知道哪裡不對勁了,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席綠瑑突然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剛才燈光打到色拉上時,她好像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雖然不確定,但可能正是她所想的那樣。
「喂!你……」霍君逸望著她飛奔出去的身影,根本來不及問清楚她要幹什麼。
不過他倒也不擔心,剛才她的表情似發現新大陸般興奮,說不定她已經知道原因了,而且已經有不錯的點子了。
果真隔沒十分鐘,席綠瑑回來了,手上除了多一大包的袋子外,還拿了一把非常鋒利的菜刀。
「綠瑑……」他一見到她手上的菜刀,想到她剛才邊拿著菜刀邊跑的模樣,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我知道色拉出什麼問題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如我想的那樣,不過看我的表現吧!」她挽起袖子,自袋子裡拿出好幾種蔬菜,熟練地揮動菜刀。
好似感覺到周圍投視而來不信任的目光,席綠瑑又道:「我雖然不會煮菜,但是我很愛吃色拉,相信我的手藝吧!」
「你……你想重做一盤色拉?」霍君逸後知後覺的問。
看樣子,他是最不信任她的人。
「你的態度很差喔!」席綠瑑小小抱怨的睨了他一眼,低頭解說道:「白色的萵苣加上綠色的A菜,一定要片狀的,再輔以絲狀的蔬菜做裝飾,像切絲的紫蘇、青椒、胡蘿蔔、甜椒都可以,另外色拉上面不要淋千島醬或色拉醬,最好是水狀的油醋汁,否則色拉會塌下去,不但沒有豐盛感,還會破壞美感。」她邊說著,一盤美味可口的色拉就在她的巧手下輕輕鬆鬆地完成了。
霍君逸看著她精心做出的色拉頓時無話可說,心裡還暗暗地佩服不已。
拍片現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湊上前來看她的傑作。
「待會兒燈光打下去,光是看就讓人食指大動。」席綠瑑自信滿滿地補上一句。
雖然做菜她是不行,可是說到做色拉,她可就在行了。誰教她是色拉的愛好者,幾乎每天都要吃上一盤,她還曾經為了吃色拉,花大錢上餐廳哩!
一開拍,果真如席綠瑑所說的,燈光一打到色拉上頭,看起來就令人垂涎三尺,幾乎所有的人都盯著那盤色拉猛瞧,目光根本離不開。
那位完美主義的安導自然也是讚不絕口,本來一個小時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卻拖了一上午,但在席綠瑑的色拉完成後,才一會兒的時間便可以收工了。
而那盤色拉在工作結束後,很快便送進大家的肚子裡。
「幸好有你在,否則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霍君逸興高采烈、興奮不已的說著。
剛才工作結束後,安導簡直把席綠瑑誇上了天,直說她很上相,下次若有適合席綠瑑的廣告,他一定要讓她入鏡。
「你還好意思說哩!剛才我在做色拉的時候,你還一副懷疑的表情,很不相信我哦!」席綠瑑揶揄的說。
霍君逸挺不好意思的笑了,剛才的確是他不對,在未看到成果前不相信她便罷,還說出那樣的話來。「是我不對,下次我絕對不敢了,不如我請你吃飯,就當作陪罪。」
「我不要。」席綠瑑嘟著嘴,手不自覺地摸著微凸的小腹。「最近都吃得太好,胖了不少,我有很多件衣服都快不能穿了。」雖然沒這麼誇張,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離那天不遠,就不免心驚膽戰起來。
她得節制一點才行。
「那……等一下吃飽後,我再帶你去買衣服。」
席綠瑑心動了。有得吃又有得拿耶!這麼好康,可是……不行!她不能得寸進尺。「還是不要好了,讓你破費。」
「你何時變得這麼客氣?」霍君逸一聽她說出這種話,還真有點不習慣。「走吧!我的肚子唱空城計唱得很嚴重,再這樣下去,我可能就要昏倒在路邊了。」他忙不迭地牽起她的手,快步往車子走去。
席綠瑑的心突然跳得厲害,雖然他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自然,表情也沒有異樣,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被他握著的手溫溫熱熱的,似還滲著汗水,把兩人的手掌心都弄濕了。
接下來的情況她是一點記憶也沒有,腦袋空白得厲害,等到她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一家意大利餐廳前。
「我們要在……」她指著餐廳大門,面有難色,心又砰砰跳個不停,這次糗大了。
「怎麼了嗎?」霍君逸不懂她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你不喜歡意大利菜?」
「不是這個問題。」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猶豫好半天才道:「我穿這樣,他們會不會……會不會不讓我進去?」早知道就穿漂亮一點,否則若被擋在門口進不去,可就不是一個糗宇了得了。
「原來你是擔心這件事。」他還以為是什麼嚴重的問題。「你放心吧!這家餐廳是我朋友開的,他的東西雖然都在水準之上,不過他真正在意的是吃的心情,他希望在裡面吃飯的人就好像在家裡吃飯時的感覺一樣放鬆,你放心吧!」
這些話對席綠瑑來說無疑是一個定心丸,也讓她有了想吃的慾望。
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擺設就給人親切的感覺,不仔細看,恐怕讓人很難認出這是家餐廳。
在他們一踏進去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熱情的呼喚,嚇得席綠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差點奪門而出。
「稀客呀!君逸。」一個高大的外國人說著流利的中文,迎面而來就給霍君逸一個擁抱。
天啊!這人好熱情。席綠瑑看著眼前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的畫面,只能傻笑以對。
從以前到現在,她最怕的就是外國人,他們的熱情總會教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如何響應;現在她最擔心的是,等一下該不會輪到她跟他擁抱吧?
「綠瑑,這位是吉米,他是我在意大利認識的朋友。」霍君逸熱情的介紹他給她認識。
席綠瑑不知所措的咧嘴笑著,希望他別突然衝上前來,不過好在他只是熱情的伸出手,沒有她所想的那種情況。
席綠瑑也握著他的手,暗自鬆了一口氣,剛才真的是嚇死她了。
在一陣噓寒問暖後,吉米幫他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接下來他們便在談笑聲中開始吃午餐。
不過在這當中,席綠瑑心中一直有個小小的疑問,當初霍君逸去意大利是做什麼,難道是為了工作?
應該不可能,他的公司並沒有拓展海外業務……還是去玩?那又是跟誰去,難道是跟那位無緣的未婚妻嗎?
為了這個疑問,她心底泛起一股小小的酸意,雖然不願意多想,但心底卻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時間似是悄悄地靜止了般,席綠瑑聽著霍君逸說著他在意大利時的遭遇,看著他興高采烈的臉龐,不禁看人了神。
此時的他就好像個大孩子般,沒有煩惱、無憂無慮的。
她好像喜歡上此時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