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徐琳走出辦公室,走到連四季身旁說:「四季,有件事想麻煩你一下。」
「你說。」她放下筆。
「剛剛是印刷廠打來的電話,要我們派人再去確認一下,若沒問題就要準備印了,你去看看吧。」
「為什麼是我?」她皺起眉,「我又沒車。」
「你坐計程車去,可以報公帳,這樣行了吧?」徐琳搖頭笑道。
「這還差不多。」連四季笑著收拾好桌面—對她眨眨眼說:「放心,交在我身上,有我一切搞定。」
「你喲!」徐琳雙臂環胸,看著連四季的身影,直到這時她才明白,為何駱翔東會喜歡上她。
連四季到印刷廠做了最後的確認後,她終於忍不住對母親的擔憂,打了通電話給陸華,響了好幾聲才聽見接起的聲音,「媽。」
「四季?」陸華正騎在施義身上,輕喘地問道。
「媽,你怎麼了?怎麼這麼喘,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連四季聽出她聲音裡的怪異,緊張地問道。
「沒事。」陸華厭煩地想甩掉電話,可施義卻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她只好扯謊說:「我正在運動。」
「哦,千萬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她有點不耐地問:「對了,你打電話問律師了沒?」
「問律師?」連四季根本忘了這回事。
「問那一億元的事呀!你這孩子,不要被人耍了都不知道,我只是要你求證,又沒要你開口要,你怕什麼。」聽女兒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陸華更火了。
「媽,可是我……」
施義又開始動了起來,陸華銷魂的說不出話來,只隨便應了聲,「我正忙著,晚點再打給你。」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連四季看著手機,皺起雙眉,真不知道媽在忙什麼。她從皮包裡拿出上回陸華給她的名片,撥了李律師的專線電話。
「請問李律師在嗎?」電話一接通後,她便問道。
「我就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連克強的女兒連四季,請問你是否記得——」
「哦,我記得連克強這個人,因為我還不曾經手過給養子這麼大一筆遺產的案子,所以印象很深。」李律師的記性還真不錯。
「你確定有這回事?」她想再確認一下。
「當然確定。對了,連克強來拿這筆錢的時候,他弟弟叫……叫駱……駱什麼的也在場,他們的感情還真好……」
接下來李律師說了些什麼連四季完全沒聽清楚,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謝謝」後就掛了電話。
駱翔東知情,這麼說這筆錢現在是在他手上了?可他為什麼要騙她呢?難道他連這點錢都不放過?
她揉了揉太陽穴,試著找回冷靜,最後決定找駱翔東問個清楚。
徐琳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接起後聽見駱翔東的聲音。
「徐琳,在忙嗎?」
「是你。」她搖頭淺笑,「是呀,正為你的案子忙呢。」
「那真不好意思,為了這案子我還有很多地方要麻煩你。」他看著她前兩天交來的初稿道。
「是不是初稿有問題?」她揉揉眉心,輕歎了聲。
「別那麼痛苦,我沒說全部不能用,只是改些小地方。」他磁性的嗓音讓人聽了舒服,徐琳連抱怨都省了。
「好吧,我馬上過去,還是老地方吧?」
「麻煩你了。」
「哪的話。」
約莫十來分鐘後,徐琳來到「三宅毅夫」樓下的日本料理店,駱翔東早已在裡面等著她了。
「你想喝些或吃些什麼?」
「就來點小點心和一瓶清酒吧。」徐琳不客氣道。
「沒問題。」駱翔東喚來服務生,點了些東西後,便與她專心研究起資料,「因為時間很趕,所以這些東西要盡快處理。」
「本來我覺得已經很完美了,但經你一挑剔,還真不得不佩服你的眼光。」徐琳這輩子大概只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別這麼誇我,我可是會驕傲的。」他笑道。
徐琳笑著收起資料,看著他英俊的臉孔忍不住問:「眾所矚目的你為了個女人失心專情,她知道你為她做的一切嗎?」
「什麼?」他故意裝傻。
「別人不知道,我不會不清楚你這新大樓是為誰蓋的?還有這近五年來你為她付出的心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處於什麼樣的危險中吧?」
「我不想讓她過得不自在。」
「可是她卻不知道你為了她花費多少心力,經常是徹夜未眠地保護她。」徐琳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他們之間無話不說的交情。
「這有什麼好說的。」愛她就是要保護她不受到傷害,沒什麼好炫耀的。
「好吧,別的不說,光是你拿她的錢為她投資,如今已獲得十倍的成長,但要你替我投資卻怎麼也不肯。」徐琳皺眉說。
「連這也計較?」駱翔東搖頭一笑,「不過這筆錢我還沒打算給四季,得等她真正成熟與安全後。」
「你呀,真是將她保護得太周到了。」徐琳搖頭輕笑。
兩人專注於交談,沒注意外頭下了計程車打算去找他的連四季正巧透過玻璃窗看見他們。
她好奇地走過去,在他們沒發現下走進店裡坐在他們身後。
「不是我說你,有時候把她保護太好,是會妨礙她成長,像這次你策畫讓她來我公司上班,若是她知道了,豈不是一種傷害?」
「我只是幫她一個小忙而已。」
「可她卻認為是以自己的能力找到的,之後還為得到那個案子沾沾自喜,如果她知道你早就決定把合約給我,一定會恨死你的。」
「只能到時候再說了。」駱翔東歎了口氣。
「嗯,老同學了,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固執。好了,我得趕回去把這份廣告內容盡早修好,走了。」徐琳拿著資料袋站起來,另一手嫵媚地撥撥頭髮。
「一塊走吧。」駱翔東拿著帳單與她相偕離去。
連四季則俯低身子,直到他們走遠後,她早已淚流滿面了。
連四季沒有回公司,她直接回家等著駱翔東。
在等待的時候她的心好痛,可聽見他的腳步聲她心更痛。
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她?不但騙她的錢,還騙她的快樂、她的愛、她的身子,還有一切的榮耀與喜悅。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四季,今天不是要上課,是我記錯時間了嗎?」駱翔東進門後看見她,顯然有點意外。
「你沒記錯,因為你掌控了一切,這是你早知道的不是嗎?」連四季抬頭看著他,嘴角銜著一絲冷冽絕望的笑意。
他瞇起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駱翔東,你少來了,從一開始你就想控制我的一切對不對?先是我那不負責任的爸爸,再來就是我,虧我還想了一堆借口替你辯解,告訴自己你那麼有錢怎麼可能吞了那一億,甚至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你。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你不是要錢,而是怕我有了錢就不聽你控制了!」她愈說愈激動,索性站了起來。
「是陸華告訴你的?」駱翔東大步走向她,雙手握住她的肩,「我不是告訴過你,她的話絕對不能相信,事實上……事實上她的精神狀況有問題,隨時都可能傷害你的,你知不知道?」
「有問題?!你不要詛咒她,她已經得了絕症。」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我沒有詛咒她,但我懷疑她的絕症根本是裝的。」
她怒視著他,「你太過分了,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無情、狠冷,還誣蔑我母親,簡直和連克強是一丘之貉。」
駱翔東好無奈,只能歎口氣,接著沉默不語。
「怎麼不說話了?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看你是沒得狡辯了。」連四季傷心地瞪著他。
「我不想做任何辯解,但我無論做什麼事都是有原因的。」他很認真的說。
「原因?不管什麼原因我都無法接受,你知不知道你的作法讓我好痛心,為什「連一點自尊都不給我?」她大聲喊道。
「四季,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激動?」
「做了什麼?你做了太多好事了。我問你,我的工作是你找的?」連四季冷冷地望著他,「還拿一個該死的廣告代理合約逗我開心?把我當玩具耍?!」
他皺起眉,「我只是想給你一點信心。」
「卻騙了我的身體?」她怒沖沖的頂了一句。
「騙……只是騙嗎?難道其中不包括愛?」駱翔東握緊雙拳,嗓音中帶了股很沉重的嘶啞。
「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是想駕馭我,看我愛上你會是多麼好玩的一件事,說穿了,你比連克強還可惡。」她淚流滿面,神情充滿激憤。
「我不愛你?」他撇撇嘴,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或許你愛的是你的老同學徐琳吧。」
「我鄭重的再說一次,我這輩子只愛過你……」他苦笑一聲,「但我沒想到連這些事你都知道,或許我的方法錯誤,可是我真的是出於善意和一顆愛你的心。」
她深吸口氣,冷冷的說:「不要再說愛不愛了,我爸以前也是這樣說,可是我一點都感受不到。」
「連我的愛都感受不到?」他冷了心。
「對,我只知道你只會限制我的行動,限制我的一切。」連四季強忍心痛,故意要還以一報,「你以為我也愛你嗎?算是相互利用吧,我只是希望藉由你達到我工作上的方便而已。」
聞言,駱翔東只是看著他,不說話也不眨眼,表情沉重得讓她心裡有些不安。
「你……你想怎麼樣?」
「我只是在看你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話。」他眸光變得幽深。
「那你看出什麼嗎?」她抬高下巴迎視他。
「看出來你只會逃避。」
「就算是逃避吧,也好過留下被你戲弄。」她勾起一絲笑容,「我這就離開,謝謝你這幾年的照顧。」
「你說什麼?」他急抓住她的手,目光泛出紅火。
他生氣了,是真的生氣了,為什麼她就這麼不識好歹,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不明白他對她的愛有多深?
就是因為深,他才會對她採取滴水不漏的保護,或許這樣的保護對她來說太過限制,可她有必要這麼誤解他嗎?
「我說我要走,這次我絕不再留下,即便是到加油站打工,或是當便利商店店員,只要能脫離你的掌控都好。」她忿忿道。
「雖然我很不想解釋,但我不能讓你走,你就不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為了她,他可以把骨氣丟一邊。
「我不聽!」她用力想拉回自己的手。
他使勁抓緊她的手,「我要你心平氣和的聽我說。」
「痛……難道你還想對我動粗?」她最恨這種男人了。
「我怎麼捨得對你動粗?」駱翔東眉頭緊緊一皺,「莫非要你連靜下心,聽我說句話都這麼困難?」
「因為你的話只會讓我噁心!」連四季因傷心而口不擇言,「別以為你魅力無窮,對女人可以為所欲為,對我而言,你只是個想吃嫩草的可惡男人,只會利用詭計逼女人就範的差勁鬼。」
駱翔東瞇著一雙眸子,眸中冷光凌厲地望著她,握著她手腕的手已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怎麼?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瞧他燃著火焰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將她給碎屍萬段、大卸八塊似的。
駱翔東鬆開了她,低垂著臉,久久才笑了出來,「老天,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連四季向後直退,提防地看著他此刻類似半發狂的模樣,「你什麼都不用做,我會馬上離開,離開的遠遠的。」
他抬起頭,露出那仿似在瞬間變得憔悴的臉孔,眸光空洞地看著她,「你不用走,我走。」
「好啊,那你快走,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永遠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連四季雖害怕,可還是不甘心地嚷道。
他深鎖眉心,為她這些話而心痛,嗓音沙啞地問:「為何你要放棄我?」
不待她回答,他轉身走進房間,當晚就離開了這間屋子、離開了她。
夜裡,連四季聽見他離去的聲音,她只是緊抱著被子,不停的哭泣,最後哭啞了嗓,心也碎了……
直到心平氣和之後,她想了很多,為自己對他說的狠話感到後悔,可是又拉不下臉留他。
為什麼任何事只要扯上感情,她的理智就會變得一團亂,思緒糾結成一團團理不清的亂麻線?
連四季辭職了,無論徐琳怎麼追問她什麼也不說,打電話向駱翔東打聽,卻總找不到他的人。
這樣的情形太詭異了,徐琳憂心了一個禮拜後,駱翔東終於出現在她面前。
「你去哪兒了?我一直找不到你。」看著以往意氣風發的他居然變成眼前有著滿臉胡碴又頹喪的男人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陣子出了些事,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駱翔東扯開一抹根本不算笑的笑容。
「跟四季有關?」她用膝蓋想都知道。
「我跟她已經沒有關係了。」他用力爬了爬頭髮,深吸口氣才繼續說:「我訂好下午飛日本的機票,或許我會從此留在分公司那邊。」
「什麼?你放得下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瞪大眼,驚訝的問道。
「我跟她大吵一架。」
「不可能,你這個性怎會跟她吵架。」徐琳直搖頭。
「她說我控制了她的一切,事後想想她說得沒錯,我的愛太自我,沒顧慮到她的感受。」他黯然神傷的說。
「她知道了?」徐琳倒抽口氣。
「我不知道她是從哪兒打聽來的,不過『紙包不住火』這句話一點都沒錯。」駱翔東將手中的牛皮袋交給她,「徐琳,這裡是四季該得的一切,請你代我轉交給她。」
「你怎麼不自己拿給她?」她搖搖頭,「我不替你做這種事。」
「徐琳!」他喊了她一聲,眉頭已打了死結。
看著他的愁容,她當真無法拒絕,「好吧,不過你別巴望我會替你說好話。」
「我想你也不會。」他微微揚起唇線,逸出一抹淡淡的笑痕,「我走了,今後多保重。」
「等等,我開車送你到機場。」
「不必了,我不喜歡那種送別的場面。」對她擺擺手,駱翔東大步往外走。
徐琳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她眼前。
「天……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翔東呀。」看著手上的資料,她決定去找連四季,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門鈴響了,屋內的連四季震了下,會是翔東嗎?
阿蔡剛剛來找她,告訴她翔東給了他一大筆錢,要他和小賴好好照顧她。
小賴也說,他曾在半夜經過這裡,發現翔東的車子停在外頭,而他就睡在車子裡,之後他天天觀察,翔東每晚都來。
原來翔東從沒有離開過她,即使搬出去後,他仍不放心的每晚睡在車裡,就在門外守著她,她不出門他就不走,直到確定她有出門走動,他才安心離開。
那麼今晚,他還會來嗎?
為什麼她那麼氣他,卻又愛他、想他,恨不得當初沒說過那番讓她後悔莫及的話?
連四季,你真沒骨氣!
她打開門,看見的是徐琳站在門外,頓時一抹失落湧上心頭,讓她落寞的垂下小臉。
「怎麼一副頹喪的表情?你不是應該很快樂嗎?」光看臉色她就知道連四季在想什麼。
「我已經辭職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連四季逸出一絲冷笑,「我想公司並不差我一個無學歷、無經歷的小職員吧?」
「你放心,像你這種沒志氣的女人我們公司還不屑用呢。」徐琳故意激她,這V口頭看似精明,感情神經卻是那麼遲鈍。
「那你是來看我失業的悲慘模樣羅?」
「我沒有那份閒工夫。」徐琳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給她,「這是駱翔東要我拿給你的,裡面全是你的東西。」
「這是……」她接過紙袋。
「你自己看吧,有疑問去問他,不過可能問不到了,他今天下午就要飛往日本了。」徐琳聳聳肩說。
「他去日本了?」她心一痛。
「可能是去日本分公司吧。你可好了,把一個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給甩了,開心了?」本不想管,可徐琳仍忍不住罵出口。
連四季咬著下唇,身子微微發抖,接著打開紙袋想看看駱翔東到底給她什麼東西。
十億元的即期支票、一張土地建物權狀……
「這是……」她愣住了。
「你父親留給你的一億元,翔東替你拿去投資,如今已有十倍的成長。還有,你對建築的興趣他完全看在眼中,就在你成年後,他便開始計劃投資,打算蓋一棟大樓,用的就是他這幾年陸續從你書桌上收集來的零碎idea,而這棟大樓就是威爾接手的這樁生意,如果你有神經應該感覺得出來。最重要的是,他在彩色平面廣告上打的設計師是『連四季』這個名字……他要我保密,沒想到我還是說了出來。」
連四季一怔,連忙衝進房裡將她自行留下來的設計圖拿出來,仔細看著。
「沒錯,這屋頂是我曾經畫過的……還有窗戶的設計也有我當初構思的影子……難怪我覺得它好面熟,可當初我並沒有多想……」她拿著設計稿的手在發抖。
「這期建築他已先為你買下一棟,就是你手裡的權狀,他希望你能利用它開間公司,再繼續進修,就這樣。」徐琳搖搖頭,吸了吸鼻子,「媽的,人家無動於衷,我哭個什麼勁呀?」
連四季終於忍不住心底的悸動,抱緊牛皮紙袋,蹲下身大哭出來。
「其實他為你還做了好多好多,說完天都黑了,你要去追人的話就快去,否則就太遲了,我走了。」
徐琳走到門邊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我結婚了,新郎可不是駱翔東,當初故意裝做想釣他,只是希望能激起你追愛的勇氣,沒想到你非但沒有勇氣,就連智商都超低的。」
直到門關上後,連四季才想起忘了問她駱翔東是搭幾點的飛機?等等,徐琳剛剛說她去追人就太晚了……意思是他下午就要離開了?!
她將東西往桌上一扔,飛也似地衝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