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第一道晨曦自雲端破出,銀白光煉掠過沉睡中的蘇黎世湖,喚醒一湖倒映水影。
琉璃藍的城堡彷彿在水中蘇活,伸展幾座高聳的塔尖,燦暖的朝陽調皮地攀上其中一扇窗扉,悄悄吻上一綹墨黑的發。
莊意森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發絡,湛幽的眸掃過一群正等著他開口說話的人,嘴角淡淡一勾。
「今天有幾件事。」他以流利的德語宣佈,「東翼客房走廊的地毯要全部換過,分成四個小組工作,十點後開始動作,一個小時內確實完成。四樓和五樓都是團體客人,會在九點半以前退房,注意盡量不要驚動六樓的客人。
「S先生今天要住進西翼水仙套房,他有花粉過敏症,撤掉水仙套房內所有鮮花,走廊的盆栽也要撤走。玫瑰套房的客人不喜歡那間房的風景,幫他們換到百合套房。L小姐今天下午會到,記得在玫瑰套房裡準備她最愛的巧克力和香檳……」
「經理,」一個女服務員舉高手,「L小姐上回住的是向日葵套房,我們是不是替她安排同一間比較好?」
「向日葵套房已經被一對美國議員夫婦訂下了。」莊意森解釋,一面拿光筆點了一下掌上型PDA,「他們搭西北航空的班機。赫曼,盯住班機抵達的時間,派一輛凱迪拉克去接。」
「是。」
「雪莉,」他轉向另一個女服務員,「部長先生今天要退房,去問問他的秘書行程是否已安排妥當,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
「是。」雪莉精神飽滿地應道。
「很好。」他點頭,瞥了眼PDA清單上最後一項,俊眉忽地微微聚攏。
客房部的員工們一見他這表情,心跳同時一亂。
「經理,該不會是──」赫曼猶豫地開口,娃娃臉上的表情活像吃了黃連。
「沒錯!」莊意森俐落地將PDA收入上衣口袋,「『女王陛下』又蒞臨了。」
一陣呻吟。
這下不只赫曼臉色難看,所有人都是一副有苦說不出的表情,甚至還有幾個人緊張得指尖都掐入掌心了。
「她今天指定了總統套房。」
「總統套房?」眾人面面相齟。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動不動就來咱們飯店『觀光』?」赫曼嘟噥,「還住總統套房?真有錢!」
「來者是客。既然『女王陛下』對我們飯店情有獨鍾,我們當然要盡力服務。」莊意森似笑非笑。身為國際知名連鎖飯店的客房部經理,他一向篤行顧客至上的法則,不過那個囂張的女人──即使生性冷靜的他,也好幾次被她逼得瀕臨捉狂。
「她十點到機場,今天櫃檯誰當班?」
「英格麗。」
「好,英格麗。」莊意森轉向資深的櫃檯領班,「派白色加長型勞斯萊斯去接我們的『女王陛下』。」
「是。」英格麗點頭,嘴角微揚,莊意森喚那個女人的方式,總讓他們這些底下的員工忍不住會心一笑。
「凱薩琳。」莊意森繼續點名,「你來服務『女王陛下』。」
「我?」凱薩琳愕然睜眸,指了指自己。漂亮的她有一頭耀眼的金髮,水藍色瞳眸,在這家飯店可算是萬人迷。
「沒錯,就是你。」莊意森頷首,「這次由你負責服務『女王陛下』,需要支援的話,客房部其他人任你差遣。」他補上一句。
「是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我們絕對樂意鼎力相助。」其他人爭相開口保證。
總之,只要自己不是那個直接面對女王炮灰的人,要他們做什麼都行。
「少來!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傢伙。」凱薩琳噘嘴,明眸一轉,「經理。」她哀叫一聲,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睛,「人家……嗯,今天身體不太舒服。」試圖扮柔弱來動搖上司,推掉這從天而降的麻煩。
可惜作風一板一眼的上司完全視若無睹,只是極淡地一笑,「好了,有什麼事隨時CALL我。散會!」
薇若妮卡.席,代號「女王陛下」。
這尊稱代表了這家飯店員工對她的無限「敬仰」──不,應該說是「敬畏」,對她高高在上、囂張自我作風的無限「敬畏」。
莊意森挑動嘴角,掀起辦公室窗簾一角,窺視那個正跨下白色豪華轎車、微微揚起下頷,以一種唯我獨尊的姿態穿過飯店雙重旋轉玻璃門的年輕女子。
還記得一年前,他剛升上客房部經理後不久,她的初次光臨曾在此狂飆起一陣旋風。
才不過一天,她立即成為所有員工與住客的熱門話題,紛紛打探這個年輕的絕色美人兒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真的很美,結合東西方的精華血統在她臉上造成令人震撼的奇跡,教所有人乍見她總不禁失魂。
當她搖曳著緊實圓翹的臀部,盈盈邁開一雙迷你裙遮不住的修長美腿時,他甚至能聽到男人們體內的血流奏起了搖滾樂。
他們急急地匍匐至她面前,宛如搖尾乞憐的狗,祈求主人的注意。
而她,只是冷冷挑起那對兼容英氣與秀麗的墨眉,甚至連一個微笑都不曾施捨。
她很驕傲,可這樣的驕傲不但沒減少她的魅力,反而贏得了更多忠心耿耿的騎士。
「女王陛下」,他那些屬下們為她取了這樣一個外號,前仆後繼地急著討好她,巴不得把自己的一切全獻給她。
不過,這是在他們明白她的本性以前,待他們認清殘酷的現實後……
莊意森拉回思緒,放下窗簾,瞥了一眼腕表。
這時候她應該已經進到飯店安排的總統套房了吧?頂多兩小時,他估計會接到第一通救命呼喚。
「經理──」求救聲比他料想的還要早在耳畔響起,事實上,現在才剛剛過了十分鐘。「親愛的經理,我受不了了啦。」
是凱薩琳。他微微一笑,打開無線對講機,「什麼事?」
「還會有什麼事?當然是『女王陛下』啦。」
「她怎麼了?」
「她一進來就不斷挑剔,房內的裝潢、佈置被她挑剔得一無是處,還說花瓶裡插的白玫瑰數目不對,她要五朵半開的、七朵全開的,為什麼我們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還有,酒櫃裡擺的酒也不合她的意,她不喜歡威上忌,痛恨白蘭地,又嫌加州紅酒超級沒品味,法國香檳沒創意。還有還有,她對我們的沙發也有意見,說坐起來不舒服,不符合人體工學……」說到這兒,凱薩琳簡直快落淚了。
「經理,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會忍不住跟客人頂嘴。」
「忍著點。」他命令,「我不是一再告訴你們嗎?顧客永遠是對的。」語氣嚴厲,黑眸卻掠過一絲像是笑意的輝芒。
「可是──」
「加油,凱薩琳。過了這一關,你就不愧為一流的飯店人了。」嘴角嘲諷一挑。
誰過了這關,都將所向無敵吧。
「經理──」
「擺平她。」他毫不留情地結束通話。
望著黑色對講機,他略略沉思了幾秒,然後一甩頭,拋開淡淡浮現腦海的俏影,繼續工作。
明天晚上,這個國家的部長將在飯店宴客廳為其千金舉行一場豪華婚宴。對上流社會來說,這是一樁社交界的盛事;對飯店而言,這是一筆攸關聲譽的生意。
他叫出電腦裡有關宴會安排的檔案,一項一項仔細確認由他負責的項目。
不到十分鐘──
「經理!」無線對講機又響起哀嚎聲。
他歎口氣,「什麼事?」
「經理,我是凱薩琳,我……呃!」
「怎麼了?」那猶豫的聲調令他蹙眉,看樣子她真的遇上大麻煩了。
「經理,我……好像闖禍了。」嗓音細微。
「發生什麼事?」
「我……弄壞了『女王陛下』的小提琴。」
小提琴?莊意森眉頭皺得更緊了,「我馬上來。」
他站起身,穿上黑色西裝外套,在制服左襟別上名牌後,迅速踏出辦公室。搭上飯店員工專用的電梯,直達西翼頂樓整整佔據半層樓的總統套房。
超豪華的套房內,隔出了客廳、更衣間、三間臥室、三間與臥室相連的浴室、餐廳、設備簡單的廚房,以及視野絕佳的寬敞陽台。
一進客廳,迎面觸及的便是那一打遭女王嫌棄不已的白玫瑰,在午後射進廳內的陽光下,活潑嬌展。
「經理。」見他來了,凱薩琳如獲大赦,急急迎過來。
「席小姐呢?」
「她在浴室。」
「浴室?」莊意森挑眉。
「她要你進臥房。」凱薩琳低聲開口,「單獨一個。」明眸閃過若有深意的星芒。
他不動聲色,「究竟怎麼回事?」
「席小姐要我替她將弓弦上松香,然後就……呃,因為席小姐突然在我身後出現,我嚇了一跳,不小心碰翻了小提琴盒,摔到地上……」凱薩琳紅著臉解釋,「我不是故意的,經理。」
「我知道了。」他點頭,「你先出去吧。」
「可是經理,我擔心她……不懷好意。」有著一張端正東方臉孔的莊意森,身旁一向不乏女人追逐,她懷疑就連「女王陛下」也對他覬覦許久。
不然,為什麼在沐浴時還故意要他單獨進房呢?
肯定有詐!
想著,凱薩琳不禁有些擔憂,她可不希望經理惹上什麼桃色緋聞。「經理,我看還是……」
「放心吧。」他截斷她,「難道你還怕我被她吃了嗎?」黑瞳掠過一絲幽默。
凱薩琳莞爾一笑,「真對不起,經理,給你惹來這種麻煩。」真誠地道歉後,她靜靜退下。
莊意森伸手敲了敲半掩的門扉,「席小姐,我是瑞斯,客房部經理。」
「進來吧。」柔細的嗓音悠悠響起。
他推開門,踏進以淡粉色系為裝潢主調的主臥房,房內空無一人,唯有連接浴室的霧面玻璃門內傳來陣陣水聲。
他別過眼,不去看那淡淡映上霧面玻璃的倩影。「席小姐,很抱歉我們的服務人員摔壞了你的小提琴,我們願意賠償。」
「你們當然應該賠償。」清亮的嗓音蘊著一絲霸氣。
「席小姐希望我們怎麼賠償?」
「你說呢?」她嬌嬌地笑。
他不禁擰眉,「席小姐……」
「叫我薇若,席薇若。」浴室內的水聲停止,字正腔圓的中文好整以暇地揚起,「莊意森先生。」
甜甜一聲叫喚震動了他,他猛地轉頭,湛深的眸瞪向霧面玻璃門。
「你怎麼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在這裡,他的名字是瑞斯.莊,飯店的同仁只知他來自台灣,卻不曉得他的中文名字。
「你說呢?」她還是這麼一句。
「你調查過我?」他問,嗓音有一絲緊繃。
「調查?我從不需要調查任何事。」她再度灑落一串清脆笑聲,「這種八卦,總有人急著告訴我。」說著,她慢慢推開浴室門扉。
有片刻的時間,莊意森只是僵立原地,直到看清那窈窕的胴體確實裹著衣衫,才舒了一口凝在胸臆間的氣。
坦白說,他確實有些擔心她會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想和女客人扯上性騷擾之類的醜聞。不過,顯然她方才並非在沐浴,只是簡單地洗了臉而已。
此刻,她正拿一方毛巾輕輕按壓著濕潤的臉,一面甩了甩挑染成金紅色的秀髮。
柔細的長髮,在她肩際搖晃著好看的波浪。擦拭完臉頰後,她將白色毛巾收攏在頸畔,偏頭望他。
精巧的五官,娉婷的身材,站在浴室門前的她美得像一首詩。尤其是那對漫不經心睇向他的眸子,清如秋水,幽若迷霧,七分勾魂,卻又帶著三分淘氣,教人難以逼視。
他定了定神,「誰告訴你的?」
「這很重要嗎?」她邁開迷你裙下的修長美腿,盈盈走向他,「難道莊意森是個見不得人的名字?」
「席小姐──」
「薇若。」她落定他面前,仰頭朝他眨眨眼,「我們都是台灣人,異鄉相逢,也算是緣分吧,幹嘛這麼見外?」
緣分?是莫名其妙的孽緣吧?天曉得她為什麼總愛選擇在這家飯店落腳!
他深吸一口氣,「好吧,薇若小姐,關於小提琴的事──」
「這是一把很棒的小提琴哦。」她拿起擱在床榻邊的小提琴,紅銅色的美麗琴身果然缺了小小一角。「這是一個很有名的義大利工匠特別打造的,是我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
父親?他瞇起眼,第一次聽她主動提及家人──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家世背景涵養出這樣一位嬌嬌女?
「……雖說我也不是很喜歡這把琴啦,不過我來這裡,就是打算跟幾個樂團朋友開一場小型演奏會,要我拿一把缺了角的爛琴上場,似乎有些丟臉吧。」
「你要開演奏會?」
「否則你以為我沒事幹嘛租這麼大一間套房?」她睨他。
「你要在這裡開演奏會?」他不禁略揚聲調。
「沒錯。」
隔音設備。莊意森立刻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請設備組的人來檢測一下這裡的隔音效果夠不夠好,否則難保不驚動其他客人。
「好啦,關於小提琴的事,你覺得該怎麼辦才好呢?意森。」
甜蜜的呼喚再次震動了他。
莊意森繃緊身子。不知怎地,她用中文喚他的嗓音清亮中微微沙啞,拂過耳畔的感覺像上等絲緞,愛撫他脊髓。
他不喜歡聽她說中文。
「能修理嗎?」他故意以德語問道。
席薇若明眸閃過銳光。「……除非找到原來那位義大利工匠。」彷彿有意挑釁,她以流暢的英文回答。
「或者我們買一把新的給你?」
「這樣的音質一般商店很難找到。」這次是法文。
「席小姐既然玩小提琴,肯定知道哪裡有賣好琴,只要告訴我們一聲,我們馬上去買來。」
「對不起,我對蘇黎世不太熟。」冷淡的日語自她口中逸出。
「席小姐究竟會說幾種語言?」他不禁感到驚訝。
「五種。中,英、法、德、日。」她跩跩地一笑,「不過你也很厲害,居然都聽得懂。」
「只是皮毛而已。」在國際飯店工作,自然多少會一些各國語言,可卻遠遠不如她流利出色。他凝望她,愈來愈好奇這女人的來歷。「這樣吧,請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盡量去找。」
「四個小時。」纖纖玉指比出四根,「如果找不到,我想我們最好商量另一種賠償方式。」藕臂一揚,拽過他領帶。
他被迫貼近她的容顏,任她吐氣如蘭。
「這把琴應該勉強能換到你一個晚上吧?」她低語,唇角噙著一抹邪氣。
他一怔。她的意思……難道是──要他陪宿一個晚上?一個女人主動對他提出這種交易,而且還是一個來自台灣的女人?!
他想不層地挑高眉,就像之前面對其他意欲勾引他的女人一樣,可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對她的提議淡然處之,總是溫和冷靜的臉,破天荒地顯現冰冷怒意。
他低眸瞪她,目光由她裹在白色罩衫內呼之欲出的胸峰,梭巡至那足以逼瘋任何一個男人的無雙美腿。
她經常用這樣的姿態來魅惑男人嗎?
「請別這樣,席小姐。難道你父親不曾警告過你嗎?」他語氣清冷,「男人通常不會拒絕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他只教過我,看上眼的獵物絕不要輕易放過。」回應他的嗓音同樣清冷,明眸慢慢點亮某種囂張的輝芒。
獵物?他瞪她,她的意思是把他當成男妓嗎?
他技巧地格開她的手。「我會找到合適的小提琴的。」冷冷拋下一句,他轉身大踏步離去。
該死的女人!她真的惹毛他了!
哇哦!她真的惹毛他了。
望著他挺拔僵直的背影,席薇若噘起嘴,無聲地吹了個口哨。
或許她該開一瓶香檳慶祝,與他交鋒一年來,第一次成功卸落他掛牢在臉上的冷靜面具。
說做就做。她拿起茶几上早已冰鎮在桶裡的香檳,為自己斟了一杯,細緻的泡沫輕輕撞擊水晶杯杯緣,幻成一片金燦。
她微笑舉杯,對那個目前不在房裡的男人一敬,「CHEERS,莊意森。」低低念著他的名。
她喜歡他的中文名字,很好聽,很有味道,不像她的,完全洋化的版本。
她那個總是忙碌到極點的老爸,就連為她取名字也不肯稍稍費上一分心思。
玫瑰唇角一挑,她揚手撥撥發綹,拿出手機,開始安排明天晚上的小型演奏會。
明晚,有一場豪華婚宴即將在這家飯店舉行,而她很樂意替他們錦上添花一番,讓所有人永遠忘不了這場饗宴。
「傑森,嗯,是我……是,我到了。通知大家準時集合……我在哪兒?當然是蓮花飯店啦。我訂了總統套房──」電話另一端傳來男人的驚呼。「是,我知道很貴,不過放心吧,有人會替我們買單的……你問誰?呵呵呵。」她輕笑,笑意卻不及眼眸,「當然是那個送我白金信用卡的男人。他敢拿這個當畢業禮物,我就敢狠狠地給他刷刷刷……為什麼是蓮花飯店?哈,因為我討厭這裡……」
手機切線後,有好半晌,席薇若只是冷冷瞪住泛著冷光的螢幕。
是的,她討厭蓮花飯店,這家國際知名的連鎖飯店,教她全身起雞皮疙瘩!尤其這座位於蘇黎世湖畔的城堡式建築,去年居然還被評選為瑞士最受歡迎的飯店,業界的權威雜誌還指明它不僅是瑞士第一,即便名列歐洲前十大也當之無愧。
而這一切聲譽,一半以上歸功於那個男人。
瑞斯.莊──這名字早傳遍了飯店業界,年未三十卻己掛上五星級飯店經理頭銜的他,被業界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
樹大招風。就她所知,蓮花集團內部己有不少人對他另眼相看,她半年前來蘇黎世時,甚至偶然聽到這家飯店負責餐飲娛樂部門的經理向總經理打小報告。
看著那兩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一面用公款打高爾夫球,一面對鋒芒畢露的後生晚輩表示不滿,她猜想莊意森的未來岌岌可危。
只是沒料到,都已經過了大半年,他胸前還安然掛著經理名牌。
這男人還真不動如山啊。她諷刺地想,又或者是那兩個老頭當真能力不濟至此,連鬥走一個年輕人都不曉得該怎麼做?
她相信是前者。就算那兩個老頭形容猥瑣,可能夠坐上飯店經理職位的人,畢竟不會是泛泛之輩。
所以,莊意森今天依然在此,只表示他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這樣更好,更有挑戰性。
她打電話叫來英式下午茶,坐在陽台上,一面悠閒地品嚐點心,一面等著落日餘暉灑上瑩瑩碧綠的蘇黎世湖。
日本人有句話說,黃昏時刻便是逢魔時刻。
說得好。到那時,她給莊意森四個小時的時限便滿了,而她將毫不介意在他面前扮成魔女。
她漫漫沉思,細白的貝齒輕輕咬住飽滿菱唇,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又俏皮又性感的風情!
一種不知她腦海裡正轉著邪惡念頭的男人們,絕對會五體投地的風情。
「你說什麼?總統套房住了人?!」裝潢氣派的辦公室內,一個髮色灰白的男人低聲怒吼。
「是的,總經理。」在炮火襲擊下,另一個棕髮男子神情有些狼狽,「我也沒想到這種淡季居然會有人預訂那間房。」
「究竟是誰?」竟敢壞他好事!
「『女王陛下』。」
「那丫頭?」總經理一愣,腦海中浮現一張絕世美顏,以及一雙他不知在夢中貪婪撫過幾百回的長腿。「她又來了?」
「是。」棕髮男子搓著手,眸中同樣閃爍著邪光。
「真是個美人啊。」兩個男人同時感歎,交換了一個色迷迷的眼神。
彷彿察覺自己有些失態,總經理咳了咳,端正臉孔,「無論如何,都要按原訂計劃進行,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是啊。錯過這次,也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挫挫那傢伙的銳氣了。」
「明晚的宴會準備得怎樣了?」
「一切OK。」
「好吧。」總經理撫著下巴,「這次我們一定要辦場讓所有人終生難忘的宴會。」低沉的嗓音不懷好意。
「可是……『女王陛下』怎麼辦?」
「放心吧。我怎麼捨得傷她一根寒毛?何況她是重要的貴客,我們得罪不起。」灰眸閃過銳光。
「可是!」
「聽著,我們必須稍稍更動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