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薔倚在屋外的陽台欄杆,內心情緒如波浪起浮。
「怎麼還不睡?」安娜不知在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
「喔!是你。」若薔打算收起那只握在手中的懷表。
「哇,好美的表呀。你的?」安娜隨口問道。
「不,是今天下午有位老先生送我的。」若薔至今仍是不解。
「呵,不錯呦,可見你這位薔薇皇后魅力十足,這麼快就有人有動作了。」
「安娜,你知道這個女孩是誰嗎?」突然間,若薔想到這件事,並打開了懷表,遞到了安娜的眼前。
「這——」安娜愣了一下:「這是我跟你提過的薔薇院長啊!這大概是她十七、八歲時的相片吧,怎麼——」
「我納悶了好久,不明白為何那位老先生會送我這個?」
「老先生送的?喔,或許他也曾經是薔薇院長的愛慕者吧!在我們伊姆,白薔薇始終都是我們心中最美的薔薇皇后,而她的畫像大都收藏在薔薇園裡,只可惜後來都毀在戰火中了。」
安娜對她稍稍講述了一些有關白薔薇的事,不知怎地,若薔覺得自己像是冥冥之中,跟那位白薔薇有某種程度的感應。
回到自己的房裡,若薔的手上還握著那只懷表沉思不已,尤其是今天下午的那場幻境,竟然讓她從白薔薇的軌跡中再度經歷。雖然,她一直試圖說服自己,那不過是這只年代久遠的老懷表的催眠作祟而已……但,那老人是誰?!給她這表又有何用意?!為何幻境中的情緒起伏,能令她輾轉不已?
「哈哈哈——」突然間,隔壁房中傳來女人的笑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而若薔不必猜也知道,那位待在裡歐房裡的女人,一定是那位叫茱蒂的女子。
一想到這裡,原本就輾轉難眠的她就更翻來覆去,索性,下了床,走到樓下餐廳圖個安靜。
自從慶典結束後,住房的旅客大都走得差不多了。因此,安娜這家民宿式的旅店,在此刻更顯冷清。不過沈若薔喜歡這樣的寧靜,沖杯牛奶、推開木窗,穿著睡衣的她,頓時覺得彷彿又回到了家的熟悉。
「你習慣在半夜遊蕩嗎?」突然間,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我是讓你們的音量給逼到這兒的。」沈若薔不敢直視裡歐,因為,她覺得他那健美的胸肌,鐵會惹出她不少的遐想。
「喔——那真是抱歉了,實在是因為玩得太專心了,一時忽略。」
太專心!天哪,英國民風有這麼開放嗎?連這種限制級的話也說得這麼平常?!若薔頓時覺得有股臊熱冒上臉龐。
「你人不舒服嗎?」裡歐注意到她的滿臉通紅。
「沒有,我是想問,你們還要『忙』嗎?」若薔想回房睡覺了。
「不,我打算移來這裡繼續完成它。」
「啊?這不好吧!難道……你不怕人家瞧?!」若薔想給他這麼個忠告。
「有什麼好怕的?等等——你認為,我在做什麼?」裡歐發覺她的表情挺怪異的,像是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
「不穿衣服能做什麼?」她瞄了一眼他光裸的上身。
「既然這樣,你有沒有興趣加入?」裡歐的眼中,出現了一抹促狹的笑意。
「你變態。」若薔瞪著眼,粗聲地罵回去。
「自己製作孤兒院十幾張的生日卡,是有點麻煩,可是,還不至於是變態吧?」原來,裡歐是德貝郡一所孤兒院的義工,而製作卡片則是他向來的心意。
「孤兒院?!生日卡?!我以為——」沈若薔將欲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不過就在她願意幫他畫完這些卡片的過程中,有好幾回,她彷彿瞄到了裡歐含在嘴裡,又一閃而逝的笑容……
難道,她又中了他的計?!不過,這樣子的陷阱很美麗,因為,沈若薔就在這樣的月夜裡,與全英國數一數二的美男子,說了十三個笑話、兩個鬼故事,還有幾句人生哲理。
雖是短短的一晚上,但沈若薔卻感受到徐徹從未給過她的溫暖知心。而這是什麼道理?是徐徹給得不夠?還是——她沈若薔愛得不夠堅定?
沈若薔不敢再想下去,索性將自己蒙進被子裡,用習慣「烏龜」大法,迴避心中所有的惶恐疑慮。反正,天就快亮了,一切都將恢復原形。
晨光乍現,伊姆的清晨有朦朧的美。
若薔睡不好,乾脆起個大早,獨自一人沿著花草小徑,一路漫步到了一公里外的山坡上遠眺。當然也是為了避過與裡歐共進早餐的尷尬。雖然,經過了昨晚的共處後,兩人是熟悉不少,但,若薔怕的就是如此,因為,她的心早已飛出了她的掌握,而她的人、她的身份,卻不能有絲毫的差錯。丟開有裡歐的思緒,若薔拉了拉披在身上的米色線衫,閉起眼,再緩而深地將這清晨中的清新空氣,滿滿地吸進了她的心裡。不知怎地,若薔覺得這種行經好熟悉,像是她曾經每天做過的練習。
「那是哪裡?」就在這時,若薔由山坡俯視,看見了下面不遠的一處廢墟,一處很大、也似乎曾經華麗過的廢墟。而更玄的是,當若薔看著那廢墟之時,她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那像是來自身旁卻又遙遠的吶喊聲音,迴盪在空氣裡。而它彷彿說著:「我將住進那裡、我將住進那裡……」
「我將住進那裡、我將住進那裡……」白薔薇如同往常,來到這片山坡,對著山坡下的薔薇園這麼喊著。
打從她懂事開始,這座薔薇園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陪著她度過了讓人欺凌、挨餓受凍的日子。她總是幻想著自己是美麗又可憐的灰姑娘,正等著王子拿著水晶鞋來接她。而那座薔薇園就是她夢中的城堡,支持著她那不為人知的幻想。就因為這樣,當白薔薇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總是會來到這裡用力喊叫。在別人的眼中,她白薔薇向來樂觀堅強,然而,誰都不會知道,那是她為了不讓母親擔心,所不得不硬撐起的假裝。其實,她很脆弱,也很疲倦,她真的希望能有位王子來分擔她肩上的重擔。雖然,賽白對她是盡心盡力,但,賽白也有他自己的麻煩,他們兩家同樣是貧困的農戶,在大戰前,還有個幾年的溫飽,可是一場戰爭下來,他們更是一無所有了,日子只能在耕田、收成、然後還錢的夢魘中輪迴不斷。所以,薔薇園成了薔薇的目標,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讓父母過著上流社會的生活,就如同她曾在薔薇園外看見的氣派熱鬧。
「哈哈哈——有人大清早在癡人說夢了。」一個尖銳刺耳的笑聲,頓時打斷了薔薇的冥思。
「是你?」薔薇一回頭,就看見了賈伊蓮極為鄙視的眼光。
「想不到,我今天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白薔薇,你醒醒吧!不是當上薔薇皇后就能住進薔薇園的,哼,我將住進那裡?!哈哈哈……」
「閉嘴!」白薔薇受夠了賈伊蓮三番兩次的挑釁,不免有所反擊:「夠了,伊蓮,你沒能選上皇后一事我很抱歉,可是,你也犯不著一再的騷擾我呀!」
「騷擾你?白薔薇你有沒有搞錯呀,從小到大,是我賈伊蓮老受你的氣,你只不過是一個農家的女兒,憑什麼來爭奪別人對我的眼光!你這個妖女,不要臉的妖女,誰不知道你那薔薇皇后的頭銜,是用身體換來的羞恥。」
「你胡說,伊蓮,你怎麼可以這樣攻擊我?」薔薇最痛恨人家冤枉她。
「你敢說沒有?」伊蓮露著詭異的眼神:「哼,你敢說比賽那天,你沒去薔薇園找莫頓自爵?」她語氣咄咄。
「是,我是去找他,可是,我沒有——」想起莫頓自爵,白薔薇的心顫了一下。
「沒有?哈哈哈,白薔薇聽好,像你這種出身低下的人,男人不過是玩玩而已,要住進薔薇園?哼,只有我賈伊蓮夠資格。」
「是嗎?難道莫頓子爵會受你賄賂?」薔薇故意這麼挖苦著。
「白薔薇你——」果然,這一提,賈伊蓮立刻老羞成怒。
「我雖然貧窮,可是我用的方法都是正當的,不像你——」說罷,薔薇便頭也不回地走下山坡,吃力地保護著自己僅有的自尊。
「白薔薇,你別妄想了,將住進薔薇園的是我,你這一輩子別妄想了。」
薔薇沒理她,也沒有回頭,她只是快步地走著,帶著堅毅下的脆弱走著,不敢停留。因為,伊蓮的話是真的,雖然是種悲哀,但卻是真的。像她這樣的女孩,永遠會在階級制度下沉淪。而她不是無法釋懷,只是想到有一天,薔薇園的女主人真的出現了,那麼——她的夢中城堡屆時何在?!她的心靈依托又將何去何從?!
「薔薇,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賽白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是不是伊蓮又說了什麼難聽話了?」漢特也跟在一旁。
「沒什麼,她只是說了實話。」薔薇聳聳肩,故做無妨狀。
「什麼?」賽白與漢特異口同聲地問著。
「她說,像我這樣卑微的人,是永遠也進不了像薔薇園那麼上流的地方。」
「你進薔薇園做什麼?」這就是賽白,永遠懂不了薔薇的思想。
「哈哈哈,薔薇姐,是誰說你進不了薔薇園的?」漢特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賽白與薔薇都愣得一頭霧,而漢特也不說明白,只神秘地丟下了一句話說:「看我的。」之後,就即刻跑開了。
如果白薔薇知道漢特的「好心」是這樣,那麼,她是寧願不要的。
「薔薇姐,別緊張,你只要拿出你那招牌微笑,就萬事OK了!」漢特不明白,為何向來勇敢的白薔薇,此刻卻想臨陣脫逃。
薔薇笑得有點僵,而心裡卻有種矛盾的掙扎。因為,她不能逃,由於今年她家的收成又不好,她必須要找份工作來補貼才能平衡。而眼前的這個工作機會,剛好提供了一份很不錯的薪水,所以無論再怎麼難堪,她總要試試才成。
「薔薇小姐,爵爺讓你進去……」突然間,書房的門開了,管家阿吉面無表情地說著。
原來,十五歲的漢特在薔薇園找到了他第一份工作,雖然只是當個小小的雜役,但,由於僱主供吃供住,倒給了自小居無定所的漢特一個遮風避雨之處,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替薔薇早一步爭取這份工作,否則,外面排隊的女孩那麼多,競爭可激烈呢!
依歐裡斯坐在書房,情緒有點不穩定。
打從見到白家那女孩與人接吻的那天起,不知怎地,他心裡老覺得不平靜。照理說,這不是他該有的心境,因為一向不將女人放在心上的他,從來不會為了女人而心緒動盪,可是,這一次不同,他看見了自己的焦慮。
「莫頓先生,你好。」門開了,薔薇緩慢地走向前來。
「我們又見面了!」這是依歐裡斯的第一句話。
「嗯,謝謝你那一天選我。」一見著他,不知怎地,薔薇的心就怦怦地直跳。
「白薔薇,」依歐裡斯有些恍惚地盯著她,說著話像是喃喃自語:「你究竟有什麼魔力,讓所有的男人都這麼為你心神不寧?」
「什麼?!」薔薇沒聽清楚。
「喔,我是問你,頂著薔薇皇后的頭銜來當女傭,你不覺得可惜?」其實,可惜的是他自己。
「不會呀,薔薇皇后又不能當飯吃,還是工作要緊。更何況,在伊姆也沒什麼工作可以挑剔的。」這是事實,像伊姆這樣的農村,除了種田之外,女人可做的事就是等著嫁人了。
「你可以結婚啊!」依歐裡斯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說。
「結婚?!」薔薇笑了笑,有點無奈地說道:「誰會娶個沒有嫁妝的女孩呀!」
「是嗎?可是,追你的人似乎不少?」他第一次對女人有了這樣的好奇。
「喔,那些人不過是找樂子,根本沒娶我的意思。」
「他們要你當情婦?!」依歐裡斯太知道男人的把戲了。
「嗯!」薔薇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大都是城裡來的一些紈褲子弟,或是有錢的老頭子。」話中聽得出薔薇對他們的厭惡。
「你沒答應?是因為他們提出的條件不好?」他仍死守著對她的成見。
「不,當然不是。」薔薇很訝異他會這麼說,不免有些動怒:「我要的是婚姻,不是這種隨便的關係。」
「是嗎?」依歐裡斯冷笑一聲,又說:「這不太像我聽到的你。」
「你也喜歡聽三姑六婆的傳言耳語?!」向來脾氣不壞的她,突然間計較起他的酸話,不禁反唇相譏。
「如果,我要你當我的女人,你願不願意?」他牽動的嘴角,有一絲笑意。
薔薇起先是愣住了,繼而兩頰紅暈飛漲,咬牙切齒忿忿地說道:「莫頓先生,你若要找人尋開心,賈伊蓮會比我更樂意的。」
有幾秒鐘的時間,室內一片安靜。
「明天起,你就可以來工作了,有關薪資問題,阿吉會向你說明。」依歐裡斯很訝異自己的意外之語,於是一回神,又重整了原先的冷淡表情。
原來,這女孩要的還是傳統的婚姻,可惜的是他給不起,所以,他再三告訴自己,要與白薔薇保持距離。
白薔薇到薔薇園工作已經三天了。
由於這園子曾荒廢了一段時日,所以在這幾天中,薔薇幾乎是忙到了腰酸背痛才能回家休息。
不過,工作雖然辛苦,但,所有的人都相處得非常融洽,或許是因為來自同樣的階級吧,彼此的心態都相當,而唯一讓薔薇覺得不自在的,就是老覺得背後有一雙冰冷銳利的眼在窺視她,而那眼,像是來自這幾天以來,沒跟她再說過話的莫頓子爵……
「薔薇姐,這個送給你。」漢特遞上了一根綴著花的髮夾。
「你怎麼會有這個?」薔薇正在擦拭著客廳的古董花瓶。
「是上午跟莫頓子爵去城裡買的,這可是我生平領到的第一份薪水喔!」漢特自從來到這裡,整個人的臉色都紅潤了起來,而薔薇清楚的知道,這功勞該是薔薇園主人對他的細心照應,尤其是莫頓子爵,經常帶漢特四處見識,讓自小失落少年,有種親人的溫馨。
對於這一點,薔薇更在無形中,加重了依歐裡斯在她心中的地位。不過,對於依歐裡斯的刻意疏離,白薔薇也有著說不出的失落心情……
夾起了漢特送她的髮夾,薔薇又繼續拭著她的古玩陶瓷。
「哇,好個漂亮姑娘呦!」廚師賓叔笑著稱讚一句。
「謝謝,漢特送的。」薔薇一向容易與人相熟,而他那甜美的笑容也從不吝嗇贈予。
「哇,多麼希望我就是你頭上的那只夾子啊!」其實在這園子裡,這樣的談笑幽默是習以為常的。
「可以呀,你只要那一盤蟹肉讓我偷偷帶回家。」薔薇玩笑著回應。
「你想害死我啊!阿吉會把我盯死的。」
「沒問題,我請羅絲出馬擺平他就行了。」羅絲是他們女僕的內務總管,長得胖胖凶凶的,與沉默是金的外務總管阿吉簡直是天造地設的絕配。喔,是下人們自己配的。
「哈哈哈,你這個頑皮的小東西。」賓叔笑著輕敲了她的腦袋瓜子。
「咳咳……」突如其來的幾聲請咳,轉移了薔薇的注意。
「莫頓先生?!」一個驚嚇,薔薇就不小心地滑掉了手上的瓷瓶,頓時教空氣凝結一氣。
「我——我——不是故意的。」薔薇的臉色泛百。
「爵爺——不要怪她,是我——」賓叔想替她求情。
「你沒事做了嗎?」言下之意,是要賓叔下去。「你進來。」他看了薔薇一眼,便進去書房裡。
「對不起……」薔薇知道自己闖禍了,一路忐忑不安地走進書房裡。
看得出依歐裡斯很生氣,但,他氣的不是那只花瓶,而是她與下人們的調情。
「我這裡不是收容所,你是來工作的,不是來遊戲。」他的口氣寒冷的就像是要結冰。
「我知道,今天是我沒注意,以後我會更小心。」薔薇把頭底得低低地。
「什麼小心?!我絕不允許你在我屋裡與人調情。」
「調情?!我沒有——」她愣了一下,激動地辯駁著。
「這樣還不算調情?那要上了床才算調情羅?」他向來很懂得控制情緒的,但自從這位女孩來到這裡,他就對自己不在那麼肯定了。
「你總要把我說得那麼低賤,才會開心是不是?」她有突如其來的揪心。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就在這時,藍道推門而入。
「爵爺,我可以走了嗎?」薔薇慶幸有逃脫的機會。
「你又凶人家了?」待薔薇走後,藍道問著依歐裡斯。
「有事嗎?」依歐裡斯沒回答他,心裡還想著薔薇那委屈的樣子。
「來跟你做媒,賈家想與你結親家。」
「賈伊蓮?」一想起她,依歐裡斯神情失笑。
「看在他們是地方頗有名望的鄉紳份上,好歹請人家來吃吃飯,算是一種禮貌。」對於藍道的建議,依歐裡斯也沒拒絕,因為,這就是所謂的「社交禮儀」。談完了事情,藍道便來到了薔薇的工作房裡。
「你的事,我聽說了,他不該這麼凶你的。」他走近她,安慰地拍著她的頭。
「是我自己不對。」薔薇繼續折著衣裳。
「你最近臉色好像不太好,要自己多注意呀!」
「藍道先生,多謝你的關心。」薔薇滿是感動地望著眼前這位瀟灑的年輕人,腦海卻浮起了依歐裡斯的身影。
為何他不能像藍道這麼溫柔可親?為什麼他對她永遠都只有一種冰冷表情?打從她來薔薇園,他似乎都盡量地迴避她的身影,而藍道不同,藍道總會噓寒問暖,給了她一雙友誼的手臂,讓她備感溫馨。
然而薔薇並不知道,向來有倫敦之狼外號的藍道,正一步步地向他的獵物靠近。
在薔薇到薔薇園的一個月後,賈家來這裡做客了。
事實上,是賈伊蓮想來獻獻風情,順便藉機羞辱白薔薇。
「聽說,我們的薔薇皇后在這裡當女傭?」伊蓮故意這麼問著。
「薔薇的手可巧得很呢!」這是管家阿吉,不知何時,他也讓薔薇的笑化去一臉的酷。
「是呀,只要是男人,誰不清楚呢?」伊蓮當著依歐裡斯的面,說出這等曖昧的言詞。
「伊蓮小姐,這是現在大家閨秀所流行的詞語嗎?」依歐裡斯聽得很刺耳,故意這麼調侃著。
「伊蓮,別忘了規矩。」賈父出聲了。
「請用茶!」這時,薔薇端著茶點走出來,神情是嚴謹小心。
「這怎麼回事?」突然間,依歐裡斯瞧見了她手上的一處紅印子。
「喔,剛才不小心燙著了,沒什麼。」薔薇依然繼續著她的工作,而心裡正擔心著伊蓮是否又要給她難堪了。當然,這也是她會燙到的主因。
「還真是笨手笨腳,連這小事都……」賈伊蓮想落井下石。
「賈小姐,這是我家,她是我的傭人。」依歐裡斯冷冽地盯了伊蓮一眼,示意要她住嘴。
當然,這氣,賈伊蓮是吞不下的,她對薔薇又更恨了,於是不吭氣的她,待薔薇端著熱茶來她眼前時,故意手一揮,存心打翻那壺熱滾滾的茶水。
「啊——」讓熱茶灑了一身的薔薇,燙得跳了起來。
「唉呀,真是對不起,我真是不小心哪!」伊蓮故做抱歉。
「快,快,去沖水。」依歐裡斯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拉著薔薇就朝廚房衝去,冷水嘩啦啦地退去灼熱的高溫,薔薇忍著痛楚,含在眼眶的淚轉個不停。
「還有哪裡燙到?」依歐裡斯顯得相當緊張。
「腳、腳……」原來,她的鞋子早已破了大洞,而滾燙的液體剛好趁虛而入。
依歐裡斯蹲下了身,正想檢視她的腳趾,卻發現了她的鞋,一雙突然讓他心疼得要命的破鞋。
「還痛不痛?」一番沖洗過後,他頻頻問著。
「不痛,早就不痛了。」薔薇止不住內心的顫抖,眼前一切恍若似夢。
「你,受委屈了……」依歐裡斯站起身,就在離她不到一尺的距離。
薔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全身痙攣地任他輕撫著她的臉龐。
就是如此細嫩的容顏,教全伊姆鎮的男人為之瘋狂?依歐裡斯看著看著,心神不覺蕩漾,不由分說地,就朝薔薇那微閉的朱唇吻下……
薔薇完全失了思緒,她在他溫暖柔情的撫觸下,忘了自己。他身上獨特的男人氣味蠱惑著她的心,挑逗著她的熱情,所以,她不但沒有拒絕,還投入地主動迎上去……
「莫頓先……」闖進來的阿吉,讓眼前的情形愣住了。
「咳咳,什麼事?」他倏地放開她,強自冷靜。
「賈先生他們要回去了。」
「知道了。」依歐裡斯的理智回來了,所以,他又恢復了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丟下了一旁的薔薇,逕自隨阿吉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離去,薔薇頓時清醒。她知道,依歐裡斯將會是她這一生致命的吸引力,而方纔那一吻,與賽白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像是要抽離她所有的氣力。
但,一吻也並不代表什麼事情,薔薇更清楚知道,貴族人家是絕不會娶她這種身份的女子。而她,絕不要當人家的情婦。
自這天起,薔薇覺得依歐裡斯更梳離了,像是從來沒發生什麼事情。
而這更將白薔薇原先的自卑給逼了出來,讓她突然間,覺得自己還像是他所認為的放蕩女子,沒有矜持,沒有羞恥心。
「薔薇!」突然間,一個低沉的聲音乍起。
「莫頓先生?」她因為驚悸而紅霞倏起,這是自那一天以來,他第一次主動找她說話。
該死,又是這麼教他心醉神迷的表情,依歐裡斯又忍不住悸動難抑了。
「這給你。」他盡量用冷硬的外表,來逼退自己的感情。
「這……」薔薇拿過了這包用碎花紙包好的東西,狐疑地打開一看:「哇,好美的鞋子。」
「送給你的,補償你那一天的意外。」他指的是燙傷意外。
「不,我不要,我不需要補償。」然而,薔薇誤會了,她以為是那個吻,而她覺得受辱了。
「沒有人能拒絕我送的東西,拿去,這是命令。」
薔薇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望著他英挺的背影,她的心中悲哀滿溢。原來,那個吻,在他心裡,就只有這麼一雙鞋子的份量而已。
不過,薔薇向來不貪心,雖然微不足道,但她仍透過放大作用,擱進心底。
隔天,管家羅絲因家中有事請假,所以阿吉就派了薔薇在這幾天暫代一下羅絲的工作——替依歐裡斯整理房間、送早點、消夜等雜務。
就為這樣,薔薇只好暫時住進薔薇園,等著莫頓子爵的差遣。
清早,薔薇就整理好儀容,照著阿吉的吩咐,端著早點與報紙,上樓去到了依歐裡斯的房間。
門沒鎖,薔薇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地走了進去。
才一到床邊,薔薇頓時傻了眼——依歐裡斯有裸睡的習性,而平常年紀一大把的羅絲也是習以為常了,還經常罵他這樣子容易著涼呢!
而此刻,薔薇就看見了一個身材魁梧、肌肉健美的男人趴在床上,全身僅有一床被單遮住了下半身的地方。
「阿吉,替我推一下,我背酸地要命。」阿吉的按摩功夫是出了名的。
薔薇不敢吭氣,但又不知該如何婉拒。
「快呀,阿吉。」
不得已,薔薇只好硬著頭皮,學著阿吉的手法,輕輕地在他背上推來推去。
「怎麼那麼輕?」依歐裡斯這才轉過身去:「怎麼是你?我以為是阿吉!」他嚇了一跳,連忙坐起。
「阿吉要我替羅絲的班。」薔薇吶吶地說道。
「我不要你替她的班。」沒經大腦的,依歐裡斯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沒料到自己竟然讓他如此厭惡,白薔薇頓時像是讓人甩了一耳光,打醒了她僅存的愛情幻想。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為何不乾脆辭退我算了。」她向來不是愛哭的人,卻兩次都讓他給逼得眼淚直流。
「我不是討厭你,我是……」我是害怕會愛上你呀,依歐裡斯看著她的淚,內心紛亂不已。
「算了,我去讓阿吉派另一位女孩來。」薔薇也是倔強。
誰知,才一到門邊,就讓一雙強而有力的手給拉了回去,並且,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況下,讓依歐裡斯擁入胸懷,狂吻不停……
過了一會兒,薔薇愕然地發現,自己竟與他來到了床上糾纏,然而,她沒有力氣阻止他的激情,因為,她早已失去了逃離的思緒,她只是完全沉浸在他的熱烈裡,並由著他解開了她胸前的最後一顆扣子。
「不,不行!」突然間,他推開她,別過臉去。
薔薇喘著氣,一頭亂髮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明所以。
「走,你快走!」依歐裡斯變得僵硬,不似他先前的柔情。
「我……我不怪你的。」薔薇竟然發現自己有著「獻身」的勇氣。
「你白薔薇的調情就是這樣子嗎?」依歐裡斯只能用這種傷害的話,來否決掉自己的陷入。
而這的確刺傷了她,薔薇不相信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睜著那琥珀色的大眼盯住他,而心口有鬱悶的窒息。
「在你眼裡,我就像妓女是不是?」薔薇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市場裡的廉價貨品,再美、再精緻,沒有名牌的加身,在人們殺了價後,還不停地嫌東嫌西。
琥珀色的眼珠子頓時黯淡無光,她默默地扣好了自己的衣衫,再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挺著早已殘破的尊嚴,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十八歲的白薔薇,還未嘗這愛情的甜美,卻先學會了陪葬自己的眼淚與尊嚴……莫非,這預言了他日後將會留給她的最後紀念?!
這天起,薔薇將自己的喜怒哀樂鎖進箱底了。
只要是有依歐裡斯在場的時候,她都盡量迴避著,若是不得不面對,她也是一臉沉靜地站在一旁,用沉默的方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傷痕。
然而,她不知道,依歐裡斯的心也痛了。他那一天之所以會說出那種話,主要是因為他不能讓向來自由的自己,有了牽掛。
是的,牽掛。不知從何時起,他的一顆心全繫在薔薇的身上,而每當看著她與其他僕人調笑時,他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燒,他發現自己那顆自由浪蕩的心,早失落在薔薇的身上了。
但她的手上,又掌握著多少男人的心房?就為這樣,依歐裡斯不想自己成為那些無用的男人之一,任由女人把玩在掌心。
他是屬於流浪的依歐裡斯,不該懦弱地躺在薔薇的懷裡。
「薔薇,你這陣子過得好不好?」這天,賽白約了放假的她出外踏青。
「還好。」薔薇有點心不在焉的表情。
「可是,漢特說,莫頓子爵常與你嘔氣。」
「人家是主子,我這個做下人的哪有資格跟他嘔氣。」薔薇躺在草皮上,閉著眼睛休息。
「這就好。」賽白像是鬆了一口氣。
「什麼好?」她不懂得他的話中含意。
「喔,沒什麼,我只是擔心有人會搶走你。」
「誰會要我?!」薔薇突然有悲哀的口氣:「賈伊蓮早把我的名聲說爛了,還有誰會要我?」
「我要呀!」賽白握住了她的手,心疼不已。
「難道,你從不會懷疑我行為不檢?」
「傻瓜,我最懂了,你不會。」他將她輕攬著,撫著她的髮絲。
薔薇再度閉起眼,悄悄地流著淚。因為,她心裡最愛的那個男人,永遠不會這樣對她深信不疑……
回到薔薇園,夜已深沉。
「阿吉,你還沒睡?」薔薇一進門,就看見老管家坐在客廳發傻。
「唉,你終於回來了。」
「怎麼了?」
「爵爺明天要去倫敦一趟,他找了你一下午了。」
雖然阿吉沒再說什麼話,但,從他的眼神中薔薇知道,依歐裡斯心情不佳。
「阿吉說,你找我?」薔薇還是鼓起勇氣進去了。
「你整天跑哪去了?」他滿臉不悅地質問著。
「我今天休息。」她不想多解釋。
「我,這幾天要去倫敦。「他想問她,想不想同他去見識見識。
「我知道,我這就幫你整理行李。「在以往,這是羅絲的責任,而此刻,薔薇自然以為這是他要她做的事。
所以,她不再說話,只是手腳俐落地將衣服一件件折好,放進行李箱。
「那一件不要帶。」他說話了。
「帶著吧,天氣最近變冷了。」薔薇是最細心的人,對他的關心也是不著痕跡的。
「你對賽白也是這麼仔細?」他突然心裡酸味四溢。
薔薇不想回答,怕是一開口,又覺心傷。
「你,想不想跟我去倫敦?」他說得無關緊要似的。
「我這鄉下女人不夠水準,我不想去當人笑柄,自取其辱。」鎖上行李,薔薇僅對他頷了首,就打算下樓去。
「你還在生我的氣?」依歐裡斯聲音低沉地問著。
「不,我氣的是自己。」她氣自己還是不爭氣。
「抱歉,我不是有心傷害你,我只是……」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在薔薇的額頭上輕啄了一下,再與她道別離……
薔薇想問他,這個吻代表什麼意義?是喜歡?是愛情?還是他無聊時的遊戲?但,她始終沒問出口。因為,她知道,愛情總是在曖昧不明時最美麗。只怕一說出口,她的美夢就會醒。
依歐裡斯去倫敦已經一個星期。
在這段日子裡,薔薇總覺得日子突然變得無趣,所有的步調都變得乏味至極。
「爵爺回來了,爵爺回來了。」這天下午,漢特突然跑進來喊著。
薔薇聞訊,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直覺地奔出園外想迎接他的身影。
夕陽西下,滿天的紅霞染著她香檳色的頭髮,更像畫裡的美少女,想著分手前一夜的吻,仍是怦然地讓她臉紅心悸。
馬車緩緩地駛近,終於在她的眼前停了下來。
不過,下車來的,不只是他那高碩的身形,還有依偎在他臂彎的淑女。
薔薇的笑,頓時僵在嘴角,她神色恍惚地看著他與她談笑風生地進了廳裡。
「聽說,這就是爵爺的未婚妻呀?」僕人們在廚房竊竊私語。
「看起來好有氣質喔!」
「廢話,藍道先生說,她也是貴族,繼承了好大一筆家產呢!」
薔薇不語地繼續縫衣裳,而手卻顫抖地不聽使喚。
「看來,我們薔薇園就快要有女主人了,薔薇,你覺得她怎樣?」
「嗯,很高貴,也很美麗。」薔薇逼著自己露出微笑說著。
「喂,你們還在這裡蘑菇什麼?快來幫忙拿碗盤哪!」正值晚餐時刻,尤其是這一頓燭光大餐,更讓賓叔忙得不可開交。
菜一道道地上來,而負責端菜的薔薇,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甜點時刻。聽著那位芬妮與依歐裡斯大談著歌劇、時尚,薔薇更顯卑微。
「我喜歡莎士比亞。」芬妮說著。
「我覺得濟慈較富感情。」依歐裡斯說著。
「是嗎?藍道你說呢?」芬妮不表贊同。
「我啊!是鈔票最好了。」他不表意見。
「你說呢?」芬妮突然側過頭,隨口問著正替她換盤子的薔薇。
「啊?!」薔薇對於這情形是愣住了,爾後,才訥訥地回答著:「我不清楚,你們說的這兩個人,是鎮上的居民嗎?」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了哄堂大笑。
「薔薇,這兩個人是詩人,還是一百年前的詩人呢!」依歐裡斯笑說著。
薔薇突然覺得讓人仍了一坨屎在臉上,起哄的是芬妮,而執行的人卻是依歐裡斯。她不明白,為何他總能一出手,就輕易地踩到她的痛處?
薔薇退出了餐廳,在芬妮的面前,她第一次憎恨自己的身世。
晚餐過後,芬妮與依歐裡斯在廳裡翩翩起舞。
薔薇不想再看下去,然而,她是僕人,根本無從迴避。所以,她就站在角落,冷眼旁觀著王子與公主的結局。不過,這不也是原先的預期?既然美夢碎了,又何苦騙自己?
「你想不想跳舞?」藍道走近她。
薔薇點著頭,隨他而去,因為這樣才能暫時喘一口氣。只不過,她與藍道的相擁起舞,卻讓依歐裡斯大為光火,他不由分說地仍下芬妮,怒沖沖地走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他絲毫不留情面地質問著。
「跳舞啊!老兄,別小氣嘛,借薔薇皇后一下而已。」藍道直說著。
「廳裡的東西都還沒收拾乾淨。」他的言下之意,是要薔薇工作去。
她自然懂了他的含意,遂急急地奔回餐廳裡,一語不發地猛收著餐具。
匡當,又是幾聲打碎玻璃的聲音。
是薔薇不小心,又讓盤子碎了一地。她蹲下身,死命地拾著碎玻璃,卻不注意地割傷了手,鮮紅的血正一絲絲滲出來……
「薔薇姐,你流血了。」漢特大吃一驚地跑上前去。
「什麼?流血?!」依歐裡斯也跟著奔過去,拉起她的手,想看情形。
誰知,薔薇硬是不吭氣,並且還用力甩掉了依歐裡斯的手,捧起碎玻璃片,逕自走回廚房裡。
這一夜,薔薇沒有哭泣。
他終於明白,依歐裡斯的吻,其實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那只是因為他寂寞,而她剛好在那裡,她知道自己很天真,卻不知道,無知與天真僅有一線之隔。
「賽白,我真的好累了。」這天薔薇偷個閒,與賽白來到她常來的那座山坡。
「都是我沒用,不能為你分憂解勞。」
「想不想娶我?」薔薇突如其來這麼說。
「當然想,可是……」他面有難色。
「可是你爸媽不准。」薔薇替他說了。
「薔薇,你怎麼會突然這麼說?」賽白再遲鈍,有看得出她的淡淡哀愁。
「沒什麼,只是……」薔薇站在看得見薔薇園的角落,一臉沉靜地說:「只是我長大了,知道了這世上麻雀還是麻雀,終究變不了鳳凰的。」
「你在薔薇園究竟出了什麼事?」賽白覺得很不尋常。
「你想知道?」薔薇反問著他。
「是的,我想知道。」
薔薇走到了賽白的跟前,閉起眼說:「吻我吧!賽白。」
他愣了半晌,但還是依著薔薇的話做了。他努力地吻著她,卻仍感覺到她冰冷的回應如同以往。
「還是這樣……」親吻過後,薔薇喃喃自語。
「為什麼?」賽白嗅到了一絲怪異。
「我無法讓自己愛你。」她緩緩地吐出這句。
「你不愛我,你能愛誰?而這跟吻有什麼關係?莫非……」賽白有了知覺了。
「他吻我的感覺和你完全不同。」對於賽白,薔薇永遠不會隱瞞。
「他?他是誰?!」賽白顯得心慌激動。
薔薇不回答,只是眼睛望著薔薇園的方向。
「是莫頓子爵?」賽白有了答案,卻不禁萬分沮喪。
「是的,我愛他,我愛上了一個不可能娶我的男人。」她淒然地說著。
「他不娶你?那,他要你當他的情婦?」這是貴族男人常用的手法。
「不,我連當他的情婦都不夠格。」薔薇想起了芬妮的高貴氣質,不禁感觸萬分:「賽白,我還能不能借用你的肩膀。」
賽白毫不遲疑,立刻上前將薔薇攬在懷中,雖然他的心,此刻是痛不可抑,但是他知道,他這一世,一定會捍衛著薔薇,至死不渝。
而這一幕景,看似淒美,卻讓不經意上山的依歐裡斯震撼了心。
在倫敦的那個星期,他本打算將薔薇忘得徹底,所以,當藍道介紹了芬妮與他認識後,他總告訴自己,這才是他要娶的女人,有門當戶對的家世背靜,有讓他莫頓家族無須多慮的財力,而更要緊的是,這女人絕不會讓他牽掛分心,也不會讓他的情緒,莫名其妙地亂成一氣。
所以,他要芬妮,還要芬妮讓自己對薔薇死心。
「這不是你家的女傭嗎?」一旁芬妮提高聲音說道:「呵,光天化日下這麼親熱,羞不羞啊!」
依歐裡斯挽著芬妮的手,頓時冰冷不已。
他一語不發,任由風吹亂了他那一頭長黑髮,像是張牙舞爪的抗議。
難怪酒館的老闆說,只要愛上這女人,就注定輸得徹底。而他,愛上她了嗎?
依歐裡斯搞不清,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將賽白大卸八塊的怒氣。
就在依歐裡斯含著一雙足以噴火的眼,直直地射向賽白的背脊時——薔薇緩緩地睜開眼睛了。
是他?還有芬妮?薔薇看見了,並且剛好對上他的眼睛。
然而,薔薇並沒有任何表情,因為,她有點倦、有點累,她只想在有著溫度的肩膀上好好休息。所以,不要吵我,讓我因你而受傷的尊嚴,有處可躲,薔薇只是虛弱地看著他,看著他,看到眼光迷濛……
沈若薔莫名其妙地在這片山坡上昏了過去。
「薔薇、薔薇,你醒醒呀!」裡歐完全沒料到,會在這裡發現昏迷的她。
「她,會不會死了呀?」一旁的茱蒂神色緊張地說著。
「胡說,她還有呼吸。」
就在這時,沈若薔倏地張開眼睛,而映入眼底的,是裡歐分明的五官,與一雙烏亮深邃的眼睛。
由於方才關於白薔薇與依歐裡斯的幻覺夢境太過鮮明,讓沈若薔的心,一時之間還卡在那裡。所以,當她一睜眼,看見了裡歐與身旁的那位金髮女子時,她完全混淆在一起。
「你怎麼可以這樣傷我的心?」若薔含著淚,說的竟是道地的伊姆口音。
裡歐一時間傻了,那淒楚的神情、那盈眶的淚滴,還有那感傷的一句……無來由的,竟衝擊著他向來淡然的心。
他望著她,竟然久久說不出半句話來。
「裡歐,你對人家怎麼了?!」身旁的茱蒂用著曖昧的眼光質問著裡歐
「我?沒有啊。」他恢復清醒了,並對若薔的話萬分不解。
「喔,我?我怎麼了?」這時,若薔才發現自己竟然昏死在此地。
「你可能昨晚太累了,真抱歉,讓你忙到半夜。」裡歐輕撫著她的發,而神情是難得一見的溫柔深切。
「原來,那些卡片是你幫忙完成的啊?!我就說嘛,裡歐不可能有那種細膩的手工。」茱蒂大喇喇的說話,引起了若薔的注意。
看著裡歐與茱蒂熟絡的摸樣,無來由的胸口一緊,若薔突然間明白了方才夢境中,白薔薇孤立尷尬的心情。
「謝謝你,我沒事。」若薔急切地跳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讓我送你回旅店吧!」裡歐不放心她一個人走下山去。
「不,不用,我可以的……」若薔婉拒了他的關心,並且邁開的步,匆匆地往山下走去。她知道,這算是心虛,但,為的是對徐徹的忠誠?還是對茱蒂存在的醋意?
她愈走愈急,似乎想藉著迎面拂來的風,甩掉滿腦的紛亂思緒。
「裡歐,那是什麼?」茱蒂檢起了若薔不小心遺落在草地上的懷表:「這表。好別緻唷!」她端著欣羨的笑容說道。
「就像她的人一樣。」裡歐拿過懷表,嘴裡喃喃說著。
「裡歐,你知道她是誰嗎?」茱蒂很少看到這個浪子會有這樣的神情。
「她是今年秋天最美的薔薇仙子。」裡歐神色溫柔的笑說。
「那我呢?!」茱蒂故意噘著嘴問著。
「你是我的秘書兼管家婆。」裡歐才懶得回答茱蒂的促狹咧。秋天的伊姆向來很動人!
可是裡歐覺得,今年更是特別。
因為,他似乎嗅到了戀愛的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