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這麼些時候,熱潮早過了,需要大量新鮮話題的媒體,早千回百轉,炒作其他新聞了。
事件冷淡下來,當初的賭,條件沒達成,邱老也不太好意思去舊話重提。
反而是邱珊珊聞說杜文靖回來了,馬上又心頭活絡起來,找機會去接近他,哀哀怨怨地訴說衷曲。
杜文靖就怕面對這種小媳婦姿態。
他七尺昂揚之軀,落拓的性格,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這種足以掐死人的溫柔,損她不是,要罵她也開不了口,趕她,顯得小心眼,揍她嘛,下不了手,躲她的話,又像是怕了她。
難難難啊!哎!
那麼,就忍她、讓她、不管她,看她如何?
她老姑娘一個,現在可改變策略,不甘心只做「等在窗口下的女人」了。
她打算主動出擊,每天,杜文靖接的通告在哪裡,她就帶著各種補品,趕往那裡的攝影現場探班。
反正這影劇圈裡,人人識得邱珊珊,她來去自如,也沒有人會去擋她。
況且,她要舍下臉皮,擺明落花有意,即使流水無情,也在所不惜的癡情花角色,局外人也不會狠心破壞好事,反倒樂得欣賞戲外戲,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兼吃她探班帶來的美味佳餚當點心。
只苦了杜文靖,他自己已經是死纏爛打的高手了——和林楓兒過招,就是個最佳實例,但遇到邱珊珊這種軟綿綿的超級大麻糧,徒呼奈何?
有時候,實在煩透了,氣不過,想扁她,才舉起手,她不僅不躲,還順勢把身子依偎過來,造成是你把她攬進懷裡的假相;你的二字經已經梗在喉頭,還來不及罵出來,她已經用嘴來接,吻得你滿臉口水。
反正她就是打定主意要黏著杜文靖,杜文靖是欲哭無淚,生不如死。
哎,簡直比致命吸引力還要恐怖十二萬分。
遇到那種殺氣騰騰,要和負心漢同歸於盡的婆娘,負心漢還可以一邊慶幸負心有理,一邊與她鬥智對決,那至少還挺好玩的,但被一團黏答答的麻曙附身,硬漢杜文靖的淚水,只能往肚裡吞。
坦白說,杜文靖還寧可是被惡鬼附身,那至少還有可能花點錢請黃大仙來驅鬼降魔,但被比他還當有的麻曙附身,哪裡去找破解的符咒呢?
不過,話說回來,有時候杜文靖也感到挺享受的,畢竟邱珊珊人長得可是美美的,身材一級棒,又善於裝扮,抱在懷裡,軟玉溫香,很能滿足男性的慾望,帶出去,又絕對不失面子,她不僅體態高雅,而且品味不俗,總之,若以世俗的標準來看,他杜文靖是很不吃虧了。
雖然相處起來,頗黏膩乏味,但只要不必娶她,還保有單身身份,杜文靖也略可忍受啦!
總之,屬狗的杜文靖標標準準是一匹不願被馴養拘住的野狼犬,只要脖子不被套牢,隨時落跑的功力很是高強,常常一轉身就溜得不見影跡,撇下邱珊珊一個人,咬破銀牙和淚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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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年華老去,拖一天,就跌停板一天,行情就快跌破谷底了,轎子卻還沒人抬,邱珊珊只好使出殺手鑭。
她竟以不完全自殺方式,一哭二鬧三上吊,威逼她老爸再去向杜文靖提親。
「你說什麼?」杜文靖掏掏耳朵,反問得實在有點太大聲。
鼓起勇氣三顧靖廬的邱老,才開了口,就被嚇得老臉狼狽,提在兩手上的禮物,失手掉落下來。
「哈,我是說!蠢女兒的意思是說——呃,我想,嗯,我,哎,我什麼都沒說呀!」
邱老支支吾吾地,連禮物也來不及撿起,就落荒而逃。
「女兒啊,我看咱們就算了,好不好?」邱老苦口婆心地勸解著。
「這樣人家還以為一代美女邱珊珊,已經淪落到嫁不出去的地步咧!」
邱珊珊頭上紮著象徵相思病的白色頭巾,哭得兩眼紅腫,背過臉去,很不能原諒沒有達成使命的邱老爹。
她還是口口聲聲要死給她爹看,當然每次都沒死去。
杜文靖這回是吃了秤舵了,絕不輕言心軟,寧可壯烈成仁,也不肯放棄自由。
就在邱珊珊已經絕望,而杜文靖對自由的未來滿懷希望之際,半途卻殺出個程咬金。
林楓兒出現了!帶著她新書改編的劇本,和一臉笑意。
希臘行,湖畔救難的事跡,令林楓兒對杜文靖的印象改觀不少。
尤其他為善不欲人知的態度,實在挺難得的,勉強算好人一個。
雖然她還是對他很有意見,舊恨新愁未消,但像她這麼善良的人,總覺得,好人,就應該要給他好報。
因此,當她和杜文靖告別之時,內心就已暗暗決定,要給杜文靖來個特大號的驚喜,所以笑得那麼意味深遠。
她回台灣後,足不出戶,連夜趕工,改寫劇本,累得也跟著不眠不休的阿法小子差點報廢,體內的電腦幾番消化不良而死機,一對黑烏烏的貓熊眼也簡直要滴淌出黑色的血淚了。
阿法小子恨不能拉白布條抗議罷工。
奈何二十一世紀初的機器人守則明文規定:凡非人類者,一概不准罷工。像這種歧視機器電腦人的法律,很引起非議,目前不少正義之士在積極推動改革,但在革命尚未成功之前,像阿法小子這麼有品德又守法的優秀分子,只好認分地被林楓兒這種不知體恤下人的主子凌遲了。
寫完劇本後,她馬上通知莊文碰面,第一次見到她的莊文雙眸閃動$$的光采,雀躍得馬上帶她一起去見邱老。
當時,邱老正打算藉新戲殺青為由,說服著要宴請男主角杜文靖到家裡去,目的是想要再為女兒製造點機會。
林楓兒和莊文施施然走了進來。
「她就是林楓兒,帶著改編好的劇本來了。」
莊文樂不可支地介紹著。
「嗄嗄嗄——不會吧?」
她?不是在希臘碰見的那個抱歉女孩嗎?杜文靖嘴巴大得合不攏,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來。
「沒錯,就是我,林楓兒。」
林楓兒施施然一笑,以為自己的主動出現,不知是多大的恩典。
這特大號的驚喜,果然是夠震撼的。
邱老喜不自勝,開心得簡直要飛起來了。
杜文靖則驚愣得說不出話,整個人硬梆梆的,像從墓塚裡挖出來的秦俑。
「小杜,小杜,你怎麼了?」
邱老和莊文驚叫,搖晃著杜文靖。
「想必是太驚喜,興奮過度了。」
邱老等一干人立下判斷,急著救人。
氧氣筒、心肺復甦術、口對口人工呼吸……所有想得到的急救花招都用上了。
杜文靖還是回不過神來,眼睛直瞪瞪地。
「這該怎麼辦呢?」
大夥兒急得不知所措。
林楓兒是那種飽讀群書的雜學家,當下衝過去,就給杜文靖幾個狠狠的巴掌。
「對對對,把他打醒就好了。」
邱老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怕林楓兒力氣太小,趕忙過去幫著打。
他是黑道混過來的大家長,人雖老,力氣不小,一個大大的巴掌用下去,杜文靖人歪了歪,險些跌倒,臉上馬上現出五指印,但一口氣總算恢復過來,人,也清醒了。
「你你你你你……」
清醒過來的杜文靖指著林楓兒,你你你了半天,臉色蒼白。
「我知道你很感動,但不必特別謝我,沒關係。」
林楓兒笑得頗可愛,腦後的小馬尾還甩了甩,她覺得自己風度實在不錯,為善不欲人謝。
「可是他小子怎麼面無笑容?還臉色蒼白呢?」
邱老有一點大惑不解。
「人突然受到太大的刺激,難免的啦,沒啥好擔心,可見他多麼在意達成這件事,多麼渴望成為邱老的女婿,和邱珊珊小姐共譜銀幕情人夢……」
莊文這馬屁精很自以為是地說,還不忘洋洋得意地補充一句:
「當然,這都得歸功於林楓兒小姐。」
坦白講,林楓兒不太聽得懂前一段話,什麼女婿,什麼銀幕情人夢的,因為這段暗盤是不為人所知的,她只知道媒體報導的部分,以及杜文靖當初表現得很煩人的誠意和願望。
現在,她人出現啦,劇本也改寫好啦,說是歸功於她,反正也沒錯,於是,她儀態萬千地點點頭,當然還免不了要客氣一番,很謙虛地說:
「哪裡,哪裡,這也是我的榮幸,況且我的荷包也會因此賺進不少呢!」
林楓兒就是這麼實事求是。
錢財人人愛,但取之有道。林楓兒不為五斗米折腰,這回,雖說是她心甘情願現身,但揭開神秘面紗的犧牲也不小,她該拿的錢子兒,一毛也省不了。
「當然,當然。」
邱老當場命令屬下把該匯的錢匯出去。
莊文躊躇志滿的雙眼又閃起$$的絢爛光彩,嘴裡不忘再表功兼討好一番:
「邱大美人這下病可痊癒了。」
「是呀,太謝謝你了。」
邱老感激不迭。不過謝的可是她林楓兒。
終於可以達成寶貝女兒的心願,邱老滿足得幾乎要老淚縱橫了。
總算可以告慰老妻在天之靈,否則寶貝女兒屢屢自殺,萬一哪回真成功了,將來,他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提起女兒,他這才想到還沒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她,連忙拿起大哥大。
「邱老,您是要打給珊珊小姐嗎?那麼就不必了,我早已經通知她——」
莊文的話語未歇,只聽得門口已經響起叩叩叩的高跟鞋聲。
邱珊珊才接到莊文的電話,高興得馬上扯斷那條白色相思帶,火速趕來。
對邱家而言,林楓兒的出現,帶來美妙的喜劇收場,對杜文靖來說,卻是悲劇的開端。
他真恨自己方才怎麼沒有當場氣絕身亡。
他無著臉上的五爪痕,表情像陷在夢厝裡,扭曲得不像樣。
邱珊珊這團身材曼妙的大麻曙,已經又儼然是杜家娘子的氣派,黏在杜文靖懷裡,心疼不已地用口水為愛人的臉消腫,一點也不害羞。
邱珊珊好生得意,她之前還擔心林楓兒不知會不會長得很漂亮,當然要比她漂亮是不太可能啦,但只要有點漂亮,就是危機一樁,何況林楓兒是公認的有才華,美女加上才女,與她在同一部電影裡演出,即使只是第二女主角,威脅也太大了。
而且她還得擔心杜文靖會不會被勾引,甚而移情別戀,那怎麼得了?
所以一見林楓兒原來是這般模樣,她喜上眉稍,差點當場捧腹大笑。
幸虧她邱珊珊演技高妙,受過最佳訓練,連忙控制臉部肌肉,硬把上揚得太誇張的嘴壓彎下來,臉埋在杜文靖的懷裡,盡量笑得含蓄。
林楓兒看了,真是百般不是滋味。
她是多麼聰明的人,當然看懂一二,向來不怎麼在意外貌美醜的她,第一次感到在這方面受了傷,而且內傷不輕。
她活了二十幾歲,第一次怨歎父母給她這麼一副勉強不算醜,卻實在太不出色的外貌。
但更令她不是滋味的,是杜文靖的態度,就算他多麼愛邱珊珊,也沒必要寵溺她到這種地步,像死人一般,任她嘲笑一個來幫他們這麼大忙的人呀!
要表現他們的相親相愛,也不需要誇張到這種地步,不小心看,還當是兩團特大號人形麻曙黏在一起。
但她和人家氣啥氣,沒道理嘛!
誰不知杜文靖風流成性,媒體最愛報導的就是他的花邊新聞,太多女人和他都曾過從甚密,這是人盡皆知的。
林楓兒雖不知暗盤的事,但見此光景,不必人說,也知道杜文靖與邱珊珊已經是公認的愛侶,否則哪會有如此露骨的親熱畫面?
像杜文靖這樣的花心大少,本來就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一直水火不容,連朋友都還稱不上呢。
林楓兒是個明理的人,她此番出現,本就只是抱著讓「好人有好報」的善意來的。
現在,任務達成,她也該功成身退了。
被邱珊珊惡意嘲笑就罷了,只能怪父母遺傳基因不夠完美。
林楓兒向來是如此懶得與世周旋,和人爭較,除非真把她惹惱了——像杜文靖之前那樣!否則她總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但她還是有點氣不過,她這麼大的善心壯舉,人人言謝不迭,就只男主角杜文靖連屁也不放一個——原諒她在心裡罵粗話,因為她實在相當火大。
杜文靖就算是超級大白癡,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也就罷了,看她的眼神,彷彿還滿含怨毒。
什麼跟什麼嘛!
就算她很大方地跟杜文靖說:「不必特別謝我!」杜文靖就算再不懂得感恩,一時太驚喜,突然得了啞巴症,起碼也可以點個頭致意一下,不是嗎?
但她左等右等,等到的卻是邱珊珊細聲細氣地說:
「林楓兒小姐,請問——你演過電影嗎?」
怪了,幹麼問這個?
「我對寫劇本興趣十足,對演戲可就敬謝不敏了。」
林楓兒疑惑地搖搖頭。演戲?像她這樣的女孩?不不不,她很有自知之明。
「那——阿靖,依人家看,林楓兒小姐是不會有興趣在戲裡軋一角才對,我們是不是要重新考慮第二女主角的人選?」
搞半天!原來邱珊珊還以為林楓兒不走,是賴著在等這個承諾呢!
邱珊珊只好很抱歉地先發制人。
邱珊珊覺得也不能太怪罪她過河拆橋啦!
她邱珊珊雖說個性溫柔,但這部新電影可是她復出的第一炮大戲,草率不得。她林楓兒固然有點才華,但憑良心講,face還真是長得挺抱歉,演第二女主角雖說可以襯托她的絕美蓋世,但實在弊多於利。
「你太瞧不起她了,她才會演戲呢,把人玩弄在手裡的功力,卓別林都比不上!」
半天沒吭氣的杜文靖,這可說話了,卻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麼一段尖酸嘲弄的言語。
沒謝她,竟然還如此說她?林楓兒又氣又委屈,她的一番好意,怎麼會換來這樣惡意對待呢?
杜文靖的臉色也是一陣紅,一陣白。
這個抱歉女孩難不成是天生出來克他的?而且把他克得死死的。
他三番兩次差點栽在她手上,好不容易脫離了「險境」,她偏又跑出來和他作對,推他跌入地獄!
要叫他不惱怒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事發突然,太受震驚了,杜文靖絲毫沒想到,這一切陰錯陽差,根本不是林楓兒的錯呀!
「我就知道,你當時那樣笑紋紋的,必定沒安好心眼!」
林楓兒的出現,就像一顆炸彈,炸得杜文靖失去理智了,像瘋狗一樣亂咬。
可是現場除了林楓兒沒人知道他在吼什麼吼。
但這豈非天大誤會?林楓兒哪裡沒安好心眼了?
她真心真意是來幫他完成心願的呀!
若說她曾經得罪他,也不過就是曾用槌子槌得他一身是傷,誰叫他一直來惹她呢?歸根究底,錯不在她,而且他現在傷也好了,男人家竟這麼小心眼?還在記恨呀?她此番自動現身,還不夠謝罪嗎?
林楓兒愈想愈痛心,氣得渾身發抖,她最受不了被冤屈眼淚當場很不爭氣地滾下來。
「瞧你,怎麼回事嘛?阿靖,人家林小姐可是幫了咱們一個大忙,你怎麼還把人家氣成這樣——」邱珊珊嗲聲嗲氣地,搞不清楚狀況。
林楓兒更加悲傷了,連邱珊珊都還懂得感激,她原意要幫的杜文靖,卻是這樣反似恨她入骨,這杜文靖,不是畜牲,是什麼?
不,是比畜牲還不如!
「我一輩子不要再見到你這個王八蛋!」
林楓兒恨恨地甩了杜文靖一個耳光,眼眶紅紅地跑了出去。
「你這臭婆娘,竟敢又打我——」
杜文靖咆哮。一天裡被甩了這麼多次耳光,也難怪他光火啦!
「這還是便宜你!」
林楓兒也不甘示弱,邊跑還回頭吼了回去。
啊啊啊?這是什麼話?想他杜文靖到底是犯了什麼衰運?堂堂七尺之驅,竟屢遭這個矮冬瓜似的抱歉女孩修理?雖說好男不跟女鬥,但這未免太損威嚴了,太過分,太過分了,她還當他是病貓咧,士可殺,不可辱,不威嚇她幾句顯然是不行的,他怒氣衝天地大吼:
「你跑,好,你跑,跑得愈遠愈好,下次再讓我撞見,我一定讓你好看——」
杜文靖的狂怒之聲在身後傳來,林楓兒淚如雨下,跳上自己的藍色小轎車,飛也似地就往前衝。
等邱老、莊文等一干人追出來,她的車子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林楓兒滿心憤怒委屈,加足馬力衝剌,漫無目的地開快車,只希望從此永遠飆出杜文靖的世界。
但天下事無奇不有,想見一個人時,可能總是見不到,希望逃離一個人時,搞不好反而命中注定,一輩子和那人脫離不了關係。
反正老天爺好像就是打定主意,不讓人如願,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專愛搗蛋作怪,曲曲折折地整人,磨得大家都不好受。
希望和杜文靖兩人,從此老死不再碰頭的林楓兒,能否如願?還很難說。
但像杜文靖這樣用盡詭計,想把自己從戲言承諾的婚姻枷鎖中解救出來,原以為跳出魔掌了,但命運輾轉,因緣巧合,卻終究還是落入邱珊珊懷裡。
事不宜遲,免得夜長夢多。
林楓兒前腳才走,邱珊珊一秒都等不下去,馬上迫不及待地,就進行起婚禮的事,反正之前的準備都是現成的,連帖子都印好了。
「親愛的,陪人家去送禮餅嘛,好不好?」
邱珊珊愛嬌地膩著杜文靖。
「不好!」杜文靖用吼的回答。
邱珊珊被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她的超級大帥哥怎麼這般火氣旺盛?心想待會兒記得要下人燉些涼補的給准夫婿降降火才行。她依舊溫順如綿羊,甜蜜蜜地說:
「那人家就自己去嘍?」
雖然這樣當新娘好像有點委屈,但邱珊珊可不這麼想,對於這個等於是被自己硬拗來的丈夫,她欣喜都來不及了,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那是比什麼都更快樂的,不是嗎?
邱珊珊哼著歌,走出門去。
平常無論到哪兒,都有司機接送,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心情特別好,興致一來,就放了司機一天假,自己開著裝滿喜餅的紅色子彈轎車,揚長而去。
這子彈轎車可是二十一世紀最尖端的跑車,是劃時代的革命性創舉,速度可以快到像子彈發射,才剛問世,天價一般貴,愛騷包的邱珊珊就買了一部。
空有駕照,技術其實不挺優良的她,還猛開快車,但若不如此,怎對比得出來她的紅色子彈轎車的性能絕佳?
一部部轎車都遠遠被拋在身後了,邱珊珊好生得意。
但車子行經九彎十八拐,連續幾個急轉彎,邱珊珊未察迎面而來的一部藍色轎車,竟還忘形地加足了馬力——
事情當然發生了。
但究竟是怎麼發生了,就像天機一樣,難以揣摩。
至少這是二十一世紀人類知識尚無法解釋的。
天體運行,奧秘詭譎。或許在卯年卯月卯天卯時的卯個瞬間點上,九彎十八拐,就變成像是中國方陣學裡的九曲陣吧,九轉迴腸,繞行金、木、土、火、水、太陰、太陽……虛實相應,又相生相剋,恰似一個虛虛實實的引力場。
總之,命格坐屬太陰的邱珊珊,無巧不巧地,就在那要命的一刻,撞上了九彎十八拐裡,擬似九曲陣太陰星座方位下的那個彎。
在那一瞬間,九彎十八拐,已經不是原本的九彎十八拐,它形成了奇詭的引力場,時空是可彎曲的,可折疊的,在劇烈的高速衝撞下,紅色子彈轎車被山壁彈飛起來,又重重摔下!
由於車子性能太好,竟絲毫無損。
在裡面的邱珊珊也幸運地毫髮無傷——不,只能說是肉體完好,至於魂魄,當下被撞得出竅,逸出人類存身的三度空間,向第四向度、第五向度、第六向度……甚或哪個不知所終的向度飄去……
迎面而來的那部車,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那正是林楓兒所駕駛的普通藍色轎車。
當日,林楓兒怒氣難抑,毫無目的狂飆了兩個多小時後,情緒稍稍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正飆在往宜蘭的九彎十八拐路上,因而折轉回去,打算找莊文解約,同時拿回劇本。未料就在那個急轉彎時,發現了那部紅色車影正飛速向自己撞來,驚得猛踩煞車——
車子在九彎十八拐的那個彎口上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回轉,雖避過了被撞上的命運,卻撞向另一邊山壁,但它薄弱的鋼板,如何能和紅色子彈轎車相提並論?登時撞得面目全非,變成一堆爛鐵,在裡面的林楓兒當然更是無法倖免,被夾擠在爛鐵堆裡,當場氣絕身亡。
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氣絕身亡的只是肉身,至於她的一樓幽魂,就在肉身毀壞的剎那,脫竅而出,飄飄渺渺地浮蕩著……飄進了邱珊珊那已無靈魂存在的完美軀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