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等會兒吃過中餐,下午再去那位難搞的童先生家,做這個月最後的一次清潔,然後回到公司,把帳單打出來,那這個月就算「安全降落」了。
真是不錯!她答應過貓咪她會安全的,一切果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桌上電話又響了,她伸手拿起話筒,抬頭正好看見貓咪朝她辦公室走來。
他輕敲了兩下她辦公室的玻璃門,她點點頭,給他一個微笑,指了指電話,示意門外的貓咪等她。
「我是風品霏,你好。」
「小霏,我……」
她帶著笑的臉,一聽見對方的聲音,立刻沉了下來,連方才輕快的語氣都消失了。她根本不給對方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插話:
「要找我借錢,沒有。要找我聊天,沒時間。你還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風品霏等了幾秒,沒多少耐性,催促:「我很忙,有事就快說。」
對方還是沉默,風品霏也不想再虛耗時間,什麼也沒再說,直接掛電話。
接著,她直直瞪著電話,彷彿那是什麼怪物,視線不曾移動。她以為電話會再響,但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電話卻沒再響起。
過了幾分鐘,她吐了口大氣,覺得有些疲憊。
貓咪又敲了敲她的玻璃門,風品霏才回過神來。她魂不守舍地給了貓咪一個淺笑,胡亂收拾桌上的東西,才起身離開自己的位置。
望見貓咪的表情有些憂慮,拉開玻璃門之前,風晶霏刻意又笑了笑,企圖掩飾心裡的真實感覺。
「怎麼?要請我吃中飯嗎?」風品霏拉開門,語氣有些造作的輕鬆。
「你還好嗎?」貓咪低頭看矮他三十幾公分的霏霏,不打算被她敷衍。
他太瞭解風品霏了,她一個眼神、一個皺眉、一個細微的表情,代表了什麼意思,都瞞不了他。
「沒事啊!我餓慘了。」
「好,我請客。」貓咪一手搭上風品霏的肩,「我也餓了,我們去吃什麼好?上次我跟琳琳去過一家日式料理餐館,平價又美味,我帶你去那裡吃吃看。」
風品霏沒表示意見,笑笑,任由貓咪將她帶離辦公室。
她隱隱覺得不安,電梯來了,看著打開的電梯門,風品霏遲疑起來,不知道要不要進去?猶豫一會兒,她才下定決心似的踏進電梯。
她覺得心頭悶悶的,雖然像剛剛那樣掛電話,不是第一次,這次她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有人拿了顆大石頭壓在她心口,讓她快喘不過氣來。
「你還好吧?」貓咪問了第二次,「是家裡打來的電話?」
風品霏歎了口氣。面對貓咪,她想瞞什麼呢?又瞞得了什麼!?她聳肩,狀似無所謂,然後點頭。
貓咪體貼地沒再說什麼,給了她片刻安靜,直到電梯抵達一樓,貓咪再次攬上她的肩,說:「我們好好吃一頓,吃飽心情也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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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琳琳介紹的餐館生意興隆,外面一堆排隊的人,等著用餐。
貓咪隔著玻璃往餐館內張望,想看看有沒有正好認識的人在餐廳裡用餐。
就那麼巧,讓他看見一個認識的人——難搞童先生。
貓咪遲疑了幾秒,童先生一個人坐四人用餐桌,若他不介意,他們應該可以共享一張餐桌。
他仔細地想了又想,算算時間,霏霏接下童先生的Case也一個月了,既然一個月過去還沒什麼「大事」發生,那應該沒關係了。
看霏霏無精打采的樣子,說不定跟那位童先生同桌吃飯,還能讓她有精神些!於是一百九十幾公分高的貓咪,擠過人群往餐廳裡走,直接朝童先生走去。
一個人用餐的童嶔,感覺到走近他的高大人影,抬頭,即看見勤熙琰。
「勤先生也來這裡吃飯啊?」童嶔笑容可掬,率先打了招呼。
「對啊,外頭一堆排隊的人。我看童先生一個人用餐,冒昧過來問問,可不可以讓我們跟你同桌?我跟我合夥人風品霏一起過來的。」
「好啊。大家一起用餐熱鬧些,琳琳介紹這家餐館很不錯,我來了好幾次,你們也是聽琳琳介紹才來吧?」
「是啊。我們一會兒再聊,我先去帶霏霏進來。」貓咪指了指外頭。
外面一群人,童嶔也沒仔細看,只是禮貌性點點頭。待勤熙琰離開後,他繼續吃他的餐點,並且想著……那個很瀟灑、用便利貼直接拒絕幫他購物的風品霏,竟是小風與貓咪的老闆之一啊!
不一會兒,他看見勤熙琰拉了一個女孩子走來,一時之間失去反應。勤熙琰說的合夥人……居然就是前陣子他在超商遇到的酷女孩!
風品霏若有所思,沒發現同桌的還有別人,走到桌邊,她拉了拉勤熙琰的衣袖說:「貓咪,我……不太想吃東西,我好像沒什麼食慾了。」
她的心思還在那通被她狠狠掛掉的電話上,一股不安老是徘徊不去。
「不行!你一定要吃飯,剛剛你不是喊肚子餓嗎?而且,你答應過我,不讓家裡的事再影響你,你忘了嗎?」
風品霏無言以對,沒多久便認命地往椅子坐了下去。
貓咪見狀,安心笑了笑,揉揉風品霏的頭,說:「這才乖嘛。我跟你保證,這裡的食物真的很好吃,我跟琳琳來吃過一次。我去幫你點餐,這裡的特餐很棒喔。」
風品霏微笑,點了點頭。
貓咪走遠,風品霏這時才注意到同桌還有人……是那個超市美形男!
童嶔默默望著勤熙琰跟她之間,彷彿誰也介入不了的默契,感覺像不小心嗆到一口陳年釀造醋,差點被酸死!
感覺有時來得詭異嚇人,對一個只見過兩次的女人,他竟會有種強烈的佔有慾。
不過當風品霏的眼睛終於容下他,童嶔立即綻開一朵光燦燦的笑容。
「你好。勤先生剛才說你是他的合夥人,換句話說,你就是小風與貓咪的老闆之一囉?我是你的顧客,童嶔。這是我的名片。」童嶔遞上自己的名片,不由得想起那晚在超市遇見她的情景。
他們一定是有緣分的人……童嶔開心地想,沒料到對方接下來的直言快語,讓他找不到話接續——
「你就是那位難搞的童先生?」風品霏接過名片,然後直視對方。
「難搞的童先生?」童嶔重複,似乎想確定自己所聽無誤。
「你搞了我們九位甜美可人、做事俐落的組長,我一直想請問你對那九位組長,究竟哪裡不滿?你敢說你不難搞嗎?」
童嶔錯愕。天底下居然還有說話這麼直接的人,她一點都不在乎他是小風與貓咪的顧客。這年頭不都是顧客至上嗎?
他覺得自己足足當了半分鐘之久的啞巴,好不容易才找到聲音:「我對那九位組長並無任何不滿,事實上……」
「事實上,你對她們滿意極了,是嗎?不論是工作上,或是在床上,你都很滿意,是這樣嗎?」風品霏打斷童嶔的辯解,「如果是,我可就要佩服你了,原來你是這麼『感情豐富』的人,只要是女人,你都不挑。」
床上嗎?她真是太看得起他了!他要是真能那麼不挑,該有多好!?再次,童嶔找不到話說,她對他的誤會,像是深到無法扭轉的程度。
貓咪點餐回來,坐在風品霏隔壁,他遠遠看霏霏跟童先生說話很有精神的樣子,心裡慶幸他決定同桌吃飯是對的。
「童先生怎麼會到這裡用餐?這裡離你公司應該有段距離。」貓咪見兩人都沒了聲音,於是開了話題。
「之前琳琳介紹我來,我覺得這家餐館很不錯,剛好今天下午有事到這附近,就過來用餐。」童嶔臉上還維持著有禮的笑容。
琳琳?聽那個美形男親暱喊宋琳琳,喊得那樣順口,風品霏覺得耳朵好像被針紮了,超不爽的。
她管不住自己,想也沒想就說:
「童先生可能不曉得,我跟貓咪不但在工作上是合夥人,在感情上,我們更是如膠似漆的青梅竹馬,所以我們一起吃飯時,不習慣有別人。我看童先生吃得也差不多了,應該也不樂意當電燈泡吧?」
「霏霏!」貓咪很意外風品霏會冒出這樣的話,尷尬得要死。哪有人拜託共用餐桌,卻把原來用餐的人趕走?實在太沒禮貌了!
童嶔卻似乎毫不介意,微笑說:
「我懂。我確實吃得差不多,約了人的時間也快到了,我就不打擾兩位用餐。祝你們用餐愉快。」
童嶔離席後,貓咪語帶責備:
「你吃錯藥了嗎?幹嘛對他那樣?好歹他也分了我們一半桌子空間,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
「我討厭他,討厭他臉上虛假的笑容。」
「虛假的笑容?不會啊!我覺得他笑得很真誠。」
「跟你說你也不會懂。」風品霏嘟嚷,其實她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對他沒辦法維持禮貌,這實在不像她!
他……都這麼親密喊女人的名字嗎?討厭!討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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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多,風品霏結束最後一件Case回到公司,一腳都還沒能踩進自己的辦公室,就看見貓咪朝他走來,神色極不自然。
「怎麼了嗎?」風品霏問。
「霏霏……你聽我說,冷靜一點聽我說……」貓咪顯得焦急又緊張,搞得風品霏也緊張起來,冷靜有點困難。
「你母親……自殺了,現在在馬偕急救。」貓咪剛剛接到醫院打來公司的電話,正想急Call霏霏,剛好她回來了。
風品霏愣住,像是沒辦法吸收貓咪傳達的話語,動也不動的,一個聲響也沒發出。
「剛才你繼父打電話到公司說要找你,他問我你的手機號碼,我沒給他,要他留話。他告訴我,你母親割腕,大量失血……你要現在過去看看嗎?聽那個男人說,你母親的情況很不樂觀。」
她腦子完全空白了,自殺……為什麼?慌亂的神情慢慢浮現,她匆然覺得渾身發冷……中午那通電話,母親的語氣不是太正常,她隱約有感覺,卻還是掛了她的電話!
貓咪好像還在說話,她卻失去了聽的能力,貓咪此時的聲音,聽來好飄忽……
「霏霏,你還好嗎?」貓咪察覺她神色怪異,伸手搖了搖她僵硬的身軀。
她還是沒反應,這模樣讓貓咪好擔心。
「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他低聲說。
醫院……對,她應該趕緊去醫院!可是……那男人也會在……
她思緒亂攪,沒辦法作任何決定,也沒辦法動。
「霏霏!」她的反應太奇怪,貓咪不得不大聲喊她。
好不容易,她才勉強說出話來:
「貓咪……你可不可以一直陪著我?我想去醫院,可是……『他』也會在……」
貓咪瞬間明白,儘管事情經過那麼多年,霏霏對那男人的恐懼卻不曾減少過。他歎氣,溫柔說:
「傻瓜,我會一直陪你。」他攬著她,將她帶離公司,驅車奔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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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個男人在醫院的嘴臉,風品霏就冷得發顫,她連自己最後怎麼有力氣走出醫院都不明白,要不是貓咪陪著她,她一定走不出馬偕。
原本貓咪堅持要送她回去,她卻堅持要一個人走走。
她不想回住的地方,至少現在不想!她想在大街上走走,起碼街上有人、有車,她不會覺得那麼孤單……
風品霏走過忠孝路、走過仁愛路,也不知怎麼走的,竟走到了101,她很少到這附近逛,十點多的晚上,還是那麼熱鬧啊……
她的腦袋停不下來,一直反反覆覆想著——
如果中午她沒掛掉那通電話,事情是不是會不一樣?如果她接了那通電話,她母親現在會不會……還活著?
沒有眼淚,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為什麼?
她的心,明明有感覺的,明明有股疼,纏得她呼吸不過來,可是她就是哭不出來。
那男人在醫院說……說她……沒人性、說她冷血,自己的母親死了,居然無動於哀。
她是冷血、是沒人性吧,要不……她不會狠心掛掉母親打來的最後一通電話……她沒人性,是她害死了她母親……
為什麼她哭不出來呢?
好冷喔……真的好冷!冷得像是整個人都浸在冰水裡頭……
也許,她該讓貓咪陪著她,陪她回那個只供她睡覺的地方。貓咪說過今天晚上要陪著她,她卻拒絕了。
她不該拒絕的,現在有點後悔了。
風品霏很茫然地走到了信義路,只要再往前五個路口,轉個彎,就到她家了,可是她一雙腳卻在這時候,拒絕繼續移動!
她坐在人行道的花台邊,抬頭看天空,發現……台北下雨了。
雨其實下得並不小,童嶔的車速大約五十左右,按理,他應該不會看到她,但……就是不曉得為什麼,他眼光稍偏,朝人行道望了一眼,這一眼,就讓他掃視到今天中午才碰到的風品霏。
她怎麼坐在馬路邊淋雨呢?那模樣可憐兮兮的,像是不曉得該去哪裡似的,跟中午氣勢凌人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
他停了車,下車前掙扎了一會兒,想起她中午的語氣,似乎非常討厭他,她現在看來很脆弱,不曉得會不會更厭惡看見他?
看她打了幾個哆嗦,應該是覺得冷吧?他的猶豫立即煙消雲散,不管風品霏樂不樂意看見他,她都不該繼續再淋雨了。
這雨雖不算小,但也不至於大到哪兒,她能淋到全身濕透,想必已經在雨下坐了好一段時間。
童嶔從後座拿了把傘,他習慣在車子裡放把傘,台北的冬天常下雨。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邊淋雨?」
她看起來很迷惑,像是很費力才把遠遊的心思收回來。
「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她看著撐著傘幫她擋了雨的男人,喃喃說。
童嶔想都沒想過會聽到這種答案,感覺上她似乎極度需要別人拉她一把。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冰冰涼涼,沒發燒,他隱隱鬆了口氣。
「既然不知道要去哪裡,那你跟我走好不好?」真擔心她會拒絕,她這種模樣,說什麼他都不會放她一個人。可她要不願意跟他走,他也不好強迫。
「好……」她聲音低低的,有些啞。
又一次,童嶔鬆了氣。
他伸手拉起她,她也沒反抗,乖乖地跟他上了車。
相較於車內的乾燥環境,風品霏這才發現她整個人濕淋淋地在滴水。難怪她感覺冷……
「我弄濕你的車子了。」
「沒關係。」他抽著面紙,輕輕抹著她的臉,但幾秒他就放棄,她實在是濕透了,童嶔索性直接將面紙盒放在她腿上,開了車,「你自己先擦一下臉,再忍耐一會兒,我住的地方馬上就到。」
「沒關係……我可不可以睡一下?我……好累。」
風品霏猶如溺在汪洋大海中,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浮木,因此她沒辦法細想,這人是她早早列入黑名單,決定不相見、不來往的人。
「你再忍耐一下好嗎?這樣睡一定會感冒。」他試著跟她說話,再過兩條街,他住處就到了。她若睡著,肯定要生病了。
「……」
沒有聽到聲音,童嶔看了旁邊一眼,她已經閉上眼睛了。
該死的,她到底淋了多久的雨?
用力踩下油門,他的藍寶堅尼速度如風勁疾,往兩條街外的高樓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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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風品霏帶回住處,童嶔忽然想到勤熙琰,他書房的名片夾裡有勤熙琰的名片。
他先找來一條乾淨的浴巾讓風品霏裹上,不在意她濕淋淋地滴著水,將她拉到沙發讓她坐下,再幫她把背上的隨身背包拿下,擱在桌上。
暫時安置她之後,童嶔走進書房,翻找名片夾,不一會兒就找到勤熙琰的名片,拿起桌上的無線電話,按了兩個號碼,動作就頓住……
他走出書房,回到客廳,看風品霏蜷在大沙發上瑟縮無助的樣子,童嶔無法繼續按完剩下的號碼。
他不想打電話給勤熙琰!
他不想將這樣的風品霏交給勤熙琰!沒錯,他一點都不想!
轉回書房,他選擇順從內心真正的想法,放下了無線電話與名片。
風品霏讓他有碰著億萬分之一的感覺,她是第二個能走進他心裡的女人,他有種不顧一切的念頭,就算風品霏說她跟勤熙琰是感情濃厚的青梅竹馬,他還是想把她搶過來!
畢竟億萬分之一的機率,並不容易碰上一次,他不想放過!
回到客廳的童嶔,吃驚地發現,沙發上的風品霏竟在哭泣。
他走向前,抱起了風品霏,將她抱進浴室,她連掙扎都沒有,像個木頭娃娃,任人擺佈。
童嶔放下風品霏,擰了條熱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放柔了聲音:
「傻瓜,你哭些什麼?要不要告訴我?」
她……哭了嗎?為什麼她沒感覺呢?風品霏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才知道自己真的哭了。
原來,她是有眼淚的;原來,她還哭得出來……
她拉回迷濛的眼神,看向童嶔,情緒忽然排山倒海衝來,她支撐不住,哇地一聲,哭倒在童嶔懷裡。現在的她,強烈需要宣洩。
「媽媽死了……我媽媽死了……」
當「死」這個字由她嘴裡說出,她才感受到死亡帶來的巨大悲痛,是如何徹底地凌遲她,她悲傷到近乎無法宣洩的地步……
她無意識地說:「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害的,是我……如果我接電話就好了!都是我不好!」
童嶔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失去了母親。
面臨這樣的至痛悲傷,難怪她會像個遊魂,坐在馬路邊淋雨。雖然他不清楚前因後果、不清楚她為什麼說自己害死了母親,但他能理解她的悲傷。
一股心疼油然而生,他用雙臂圈抱住她,像安慰一個孩子,拍著她的背、摸著她的頭、不住輕吻著她濕淋淋的黑髮……
「乖……我陪著你,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場,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風品霏哭了好久好久,哭到聲音啞了、哽咽得難受了,眼淚才稍稍止住。
「不哭了嗎?」童嶔輕問,像是怕驚嚇了她。
理智逐漸回到風品霏的腦子,她拉開兩人的距離,停頓許久,才說:
「對不起……」
她曉得自己在路邊遇到了他,她曉得她跟著他上了車,曉得他帶著她回來,也知道他抱她進了浴室,擰了熱毛巾幫她擦臉……整個過程她都曉得。
現在她才明白,人在強烈的悲傷裡頭,會變得僅剩意識,毫無行為能力。她沒辦法對一切做出正常反應,腦子只有「她母親死了」的事實不停地糾纏她、控訴她……冷漠無情。
她陷在深深的自責裡,快要不能呼吸,可是眼前的男人,卻用溫柔釋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