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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腳娘子 第二章 作者:月皎

  
  五年後

   平芯紅一馬當先跑出糧倉,不住深呼吸,極力想忘了裡頭死老鼠的臭味。

   「少奶奶,這事透露著蹊蹺。」主管著糧行的總管報告著。

   的確,糧倉多少會有鼠輩橫行,但該是活的而不是死的,甚至不該是一群死老鼠。這代表什麼?有毒的是老鼠或是存糧?若是後者,對方的目的不言而喻,但若是前者便令人匪夷所思,到底是所為何來?對方是欲毀了申字號的商譽,抑或是阻撓申字號的交易,兩者殊途同歸,目的相同,實難做出判斷。

   不過若是家中絆腳石所為她也不感意外。不可否認,這的確像是他們的作風。

   「暫時先封了這座糧倉,且不許人聲張。將每一袋糧袋取樣分好,和老鼠一塊送到仵作那裡,請他仔細查驗,而且要快,再決定是否銷毀全倉存糧。」平芯紅果斷地做出決定。

   「若不幸得燒了整座倉呢?」總管擔憂地問。

   聞言,平芯紅不禁蹙緊了眉,衷心希望事態不會發展至這步田地。

   「先讓人算算少了這座糧倉會損失多少,另外再派人到內地估價,看看是否能在最少損失的情況下再填滿這座倉庫。」平芯紅思考著可能的解決之道。

   以眼下的態勢看來,總管只能贊成,因為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這下子有不少事得忙。」總管已經可以預見未來的勞累。

   「辛苦了。不過要確定你派出的人口風要緊,事情要是爆發開來,我可會吃不了兜著走。」平芯紅再次叮囑。

   「小的瞭解。這事關係到申字號與大夥兒的生計,責任不只是在少奶奶身上。」總管憂心忡忡地說。

   他可不敢想像申字號若落在申家其它人手上,他們還能有好日子過。有誰會像少奶奶這般勞心勞力,宵旰憂勤地用纖纖素手撐起申字號。

   老實說,申字號能在老太爺不管事之後,維持不衰的境地已屬難得,這可是費了少奶奶不少心力才有的成果。旁人若有任何意見,他願意第一個跳出來為她說話。

   他也知道有許多人恥笑她的大腳,更有人暗指她牝雞司晨,老爺的病來得可疑等等;但是她從未針對這些蜚短流長為自己辯解,即使聽聞了,也只是當成過耳東風。

   總管明白申家上下虧欠少奶奶的,終此一生難以償還,即便來世結草啣環亦無以為報。

   但是人誰不自私。那種真正能大公無私的聖人,不是已經往生了,便是尚未出世,還在天上做神仙。今生要能見著一個可難了。

   不過食人俸祿,為人使喚,他的工作便是聽從少奶奶的吩咐為申字號賣命。其餘的,就留給他人去嚼舌根吧。

   總管暗自記下該辦的事項。要查明這整座倉庫裡的糧袋,能倖存多少未被人下毒,花費的心力絕不比伏案記帳少,既為人所重用,可不能讓人失望。

   「少奶奶,少奶奶。」

   一聲聲慌張的叫喚傳遍了岸邊倉棧區,引得所有人歇下手邊的工作,伸長脖子探聽發生啥事。

   來者氣喘吁吁地忙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穩著點,家裡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慌慌張張的?」平芯紅不悅地板起了臉,對引來這麼多目光頗不自在。

   會直覺反應到府裡出事不為別的,這名小廝一向只在婆婆身邊的春媽媽手下聽候差遣,沒事不會出府。他的出現增加平芯紅心裡的壓力,害怕最糟糕的狀況終於發生。

   「是老爺出事了嗎?」憂慮令她無暇顧及禮節,一把揪住小廝的領襟拚命搖晃,似乎想把答案給搖出來。

   一口大氣還喘不過來,又讓她這麼箝制,可憐的小廝幾乎小命休矣,差點氣絕在碼頭邊。

   「不是,是春媽媽讓我來請少奶奶回府一趟,有重要的客人等著見少奶奶。」

   小廝死命地喘著大氣,好不容易才將事情說完。

   「你這個兔崽子。」總管二話不說先賞小廝一記火辣爆栗。「你當少奶奶是窯子裡的姑娘不成,有客上門就得掀簾子見客。府裡上下幾十口人在家閒著,還缺人待客嗎?」

   一等平芯紅放手,小廝忙用手掌捂著發疼的頭,硬咬牙忍住欲脫口而出的哀號。這年頭奴才真不好當,怎地傳個話也有生命危險,不是險些被掐死,再不便有人隨手當頭施暴。真是百般委屈。

   「原先客人是求見老爺與夫人,可老爺不舒服便由春媽媽出面接待。可是她沒一會兒就臉色蒼白地跑出大廳,慌慌張張的叫我來請少奶奶回府,嘴裡還不住叨念著,怪可怕的。」想到這兒,小廝心裡有些害怕。

   春媽媽一向是有話直說、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愛叨念不是她的作風。況且她行事謹慎,又是申府元老,現在公公正在病中需要靜養,自己才會指派她跟在婆婆身邊。

   春媽媽反常的表現讓平芯紅心頭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想來府中客人肯定來頭不小,才會讓春媽媽驚慌失措。平芯紅開始擔心起家中的狀況。隨口交代總管優先處理糧倉事件後,邁開步伐朝申府前進,每一步是走得飛快。此刻是她少數感謝未纏足的好處,若是邁著三寸金蓮,只怕走到申時還未能回到家。

   心繫家中情況的同時,她也猜測著來者究竟是何人,為何會讓春媽媽束手無策。難道會是娘家又派人來傳話要她回家?應該不是,派來的人應該會直接到商行來,不會多此一舉地到府中。

   事情一件一件地發生,令平芯紅心緒紛亂得有如打了結的線團,一時也理不清。

   若說她的婚姻是老天爺給她的人生試煉,也只能算是開端,不是結束;而等在府中的客人是她最新試煉,考驗著她的智能、她的定性。

   *  *  *

   申府大廳主位空著,但不是無人落座,可先前不請自來的客人,竟目中無人、大搖大擺地坐在上頭。

   來客不只一人,是四人。

   一人是弱不禁風、比女人還要嬌弱的樣子,卻做男子裝扮,教人雌雄莫辨;另一人則是儒士打扮,顯得沉著穩重,自從在椅子坐上後,除了輕搖手中扇子,不時啜飲奉上的好茶外,也沒見他有其它反應;還有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表情冰冷得可以自他的臉上敲下冰塊來,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他絕非善男信女之輩。

   但是令申府人仰馬翻的卻是那第四人。

   他的服裝質地是江南所能找到最上等的絲緞,與其它三人並無不同,身上的配件也是萬中選一的精品。

   但是在申府待久了,奇珍異寶府中滿滿的一倉庫,申府中人自然也見識過,應毋需大驚小怪。

   但他們卻無法克制自己,熟知內情者皆躲在暗處偷窺,欲一探究竟。

   這實在怪不得他們,申叔華失蹤五年,音訊全無,而且又是被歹徒綁票勒贖,贖金付清卻不見他回家,任誰都會不對他的生存抱持希望。

   如今跑出一個自稱是申叔華的男人,更可疑的是他聲稱記憶全無,只是經過蘇州,不知為何雙腳便將他帶至申府。

   若是他如同先前幾個利慾熏心的騙子,堅稱自己的身份,反倒好處理,二話不說將人轟出府即可。

   但是那張臉真是讓人迷惑。

   不是他們認不出少爺,倘若他真是本人,那他的改變可真是與五年前有天地之差,莫怪乎連看著他長大的春媽媽也無法確定。誰也不知道找少奶奶回來能有何幫助,但目前申家是由她當家作主,讓她做最後的決定,要有任何閃失,責任由她扛。

   「喂!怎麼你家的僕人都見不得人,像老鼠似的藏著,是不是在提防咱們順手牽羊,摸走這大廳裡的古玩珍寶?」美得讓人雌雄莫辨的呂慕星不耐煩地抱怨。

   「你要不喜歡大可離開,沒人拿繩子綁著你。」申叔華心中忙著算計此行的下一步,沒有多餘的耐性,亦無意安撫呂慕星。

   呂慕星無緣由地受他一頓排頭,直覺反應要反唇相稽,小口剛剛微啟,便被氣定神閒的姜鼎舟一個眼神制止,乖乖地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啜著茶水滅火。

   「你仍確定要依計行事嗎?」姜鼎舟問道。

   從一開始他便贊成申叔華回家討回公道,卻不贊成他以失憶來掩蓋過去五年流逝的日子。和他們相處的日子並不是那麼不堪,雖然他們是住在海盜窟裡沒錯,可是他們是先趕走海盜才鳩佔鵲巢,說到底他們還是為民除害、造福鄉里的英雄。

   「當然!」申叔華沒有任何猶豫。「為了今日,我足足籌劃了五年,非要討回公道不可。」

   「公道自在人心。」冰塊男田文開口。

   「說什麼狗屁話。只有那些認命的軟腳蝦才會這麼想,要我就這樣算了,門兒都沒有。」申叔華自齒縫間擠出這番話。

   「那你能捫心自問從未愧對任何一人嗎?」姜鼎舟一派自若地反問。

   若是五年前,申叔華肯定會想也不想地回答:「沒有。」可是經歷過這些日子的大風大浪,他再也無法昧著良心自欺欺人,可他也不想不戰而降。

   「若是有人想找我討回公道,我自是不會退縮。」

   聞言,呂慕星用力地自鼻腔大哼了一聲,但是申叔華聽而不聞地不予理會,這個惡丫頭自有姜鼎舟去治,別與她一般見識便是。

   此次回府他可是積了滿腔怒火,非得悉數傾巢而出,方能消心頭之恨。

   旁人自是無法體會其中甘苦,因為被人在腦門上狠狠敲下一計悶棍,被剝光衣物,再用麻布袋套住塞入陶甕,就這麼給丟入茫茫大海,奄奄一息地在海中載浮載沉,差一點被海龍王招去當女婿。

   當然,更不用說因姜鼎舟他們救了他一命之後,接踵而至的災難與辛勞,非三言兩語可道盡。

   此仇不報非君子,他要那個女人知道,她的娘家有權有勢沒錯,但世上還是有是非公道,不是她可以為所欲為、橫行霸道。

   姜鼎舟折扇輕擺,搖頭歎息。申叔華終究是天真的富家子弟,不知人間險惡。他已經開導他不下百次,但是他卻仍舊一意孤行。

   在申叔華的分析之下,平芯紅成了居心叵測的蛇蠍美人,目的在於覬覦申家的產業,並與她的父兄策動了綁架他的行動。否則為何正巧在她產生懷孕症狀的隔日便有歹徒動手,這也未免太可疑。

   但倘若事實真相並非如申叔華所猜測,躲在幕後的黑手另有其人,那麼他不僅是再次將自己推入險境,相對的也讓申府中相關人員涉險。

   但是他那個頑固的腦袋想不了那麼多,早已被復仇的意念所蒙蔽。

   前院裡嘈雜了起來,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紛亂中根本無法得知事情的梗概。但對大廳裡的人而言,這便是好戲開鑼的序幕。

   所有人依據被分配到的角色整頓心情,準備在申府引起軒然大波。

   *  *  *

   春媽媽雖然盡力說明,但是平芯紅在踏入大廳時,仍不免被嚇了一大跳。

   儘管相處的時間只手可數,她絕不會錯認自己丈夫的長相,就像前幾個冒牌貨,她一眼便可以看穿一樣。

   歲月真是厚待申叔華,五年的分離不見他蒼老憔悴,相反地,他甚至較新婚後更加的意氣風發。當年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輕鬆擄獲女人芳心,當然也包括她的;而今他的風采只怕會讓他過去的紅粉知己踩平申府門檻,只要他申三少回家的消息一流傳出去,那種情況是可預期的。

   她知道該分些注意力到其它的客人身上,可光是他的出現就獨佔了她的思緒,令她無暇他顧。

   自平芯紅一進門,四雙眼睛便齊聚在她的身上,各自在心裡評鑒她是否合乎申叔華的描述。

   許是被他的述說影響而有先入為主的看法,令人不由自主地認為她或許有著無鹽之貌,不意卻是一名貌美的女子。

   當然,與煙花女子相較,不若是與星月爭輝;但是她比艷麗絕倫的風塵女子,多了幾分令人放鬆、可以自然面對,不需虛與委蛇的親切。

   不過雖然相由心生,卻也不可否認知人知面不知心。

   眾人皆在等待她的評斷,到底她會如何看待這種情況。

   「春媽媽。」好一會兒後,在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她終於微啟櫻唇輕聲喚道。

   「是。」麼春媽媽緊張地靠近。

   一旁等待的僕役屏息以待最後的結果。

   「請少爺去向老爺、夫人請安。備妥西跨院的『柏居』、『竹苑』留客,夫人想親自向客人討教細節。」

   語畢,平芯紅壓抑住慌亂紛擾的思緒,轉身便要離去。

   呂慕星卻不肯輕易就此放過。「少夫人何以如此確定這男人是你丈夫?適才連自稱看著申家少爺長大的婦人都無法一口咬定他是你丈夫,試問你是如何判斷的,憑借何種證據?」

   平芯紅的唇角綻放出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的確,她也想問問自己為何會如此肯定。

   「我只能說即使他化成了灰我都認得,至於何憑何據那只有天知道。這樣的回答你可滿意?」

   她話中的苦澀幾乎令呂慕星反胃,難以理解她的心情為何會如此低落。難道平芯紅真是幕後黑手?但也說不通呀,方纔她只要大叫送客,一切便可維持原狀,任他們說破了嘴,可誰會相信陌生人的話。

   重重的疑惑困擾著呂慕星,她還有好多問題要問。

   但是姜鼎舟尊重申叔華的作法,不想因她的多舌而壞事,連忙不著痕跡地接話:「既然少夫人如此肯定這位仁兄真是申家少爺,那咱們就叨擾府上數日,直到老夫人確認了他的身份。」

   「不。」平芯紅擺出了在商行時的一貫笑容。「請各位在府中作客,一是感謝各位送人回來;二是希望各位能填補這五年來的空白,好讓家人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相信各位能諒解。若是不會耽擱到你們的行程,希望你們能稍作停留,好讓敝府略盡地主之誼。」

   她的挽留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他們還以為必須靠申叔華耍賴方能住下,這上天送來的好機會自然是不能放過。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姜鼎舟代表眾人應允。

   「慢著。」一直呆立在一旁像木頭人似的主角終於醒來。「你真的肯定我就是你的丈夫?」

   在計劃中他得抱持懷疑的態度,畢竟他是對過往一無所知的失憶者。

   望入申叔華晶亮烏黑的眼眸,平芯紅看出其中與過去一樣漾著嫌惡和憎恨的情緒,無論失憶與否,他真是打從心裡討厭她的存在。

   「我說過了,若要問我理由,只有天知、地知與我知,你接受也好,無法接受也罷,這是既定事實,改變不了的。」

   兩人的眼神似乎相互抗爭。

   換成五年前,一定是平芯紅率先投降移開視線。但是眼前的她已不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這些年來的歷練磨硬了她的骨氣,與他來上一回意氣之爭難不倒她。

   兩人暗地裡的較勁讓春媽媽打斷。既然確定了少爺的身份,自然沒有拖延之理。她招呼幾名家丁照著少奶奶的吩咐行事,她則拉過申叔華的手直往主屋裡鑽。天曉得夫人等這一天不知等了多少,不知燒了多少香向老天爺禱告,這才終於有了奇跡出現。

   得知少爺回來了,或許老爺的病情也會有起色。

   一屋子的婢僕霎時忙翻,每個人頓時搞不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這其中最為鎮定的非平芯紅莫屬。猶如身處在暴風眼中,她不為週遭的混亂所動,冷靜地朝廳門前進,招來一個小廝附耳說了些話,距離太遠令人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但想必非常人所能理解,小廝一臉的不敢置信。

   不過平芯紅凝重的神色表示了她的決心,小廝不敢再有異議,安靜地離去。

   申叔華想撕破臉質問她的舉動,卻為簇擁在他身旁的男女阻撓,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大廳。

   他朝姜鼎舟暗使個眼色,往平芯紅的方向示意。姜鼎舟幾不可察地頷首響應,他方能放下心來,準備專心做個孝子。

   *  *  *

   申叔華幾乎不敢相信,躺在臥榻上的人會是他一向精神橛鑠的父親,在他身旁的母親也已白髮蒼蒼、老態畢露。

   父親生活起居坐臥得靠一個精壯家丁抱扶,雙手靠著仔細的按摩方不致扭曲變形。愧疚啃噬著他的良心,當他在外遊歷增廣見聞時,完全沒想到年邁的雙親來日無多,他能膝前盡孝的時日屈指可數。

   再加上過去的荒唐,造成父母勞心勞力,他們兩人頭上的白髮都是他造成的,前因加後果,他的罪孽可說是罄竹難書。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成長後第一次他的眼眶紅了、濕了,為往日的荒唐浪蕩懊悔不已,倘若在他盡孝報恩之前,雙親便撒手人寰,教他情何以堪。

   雖是不孝兒,淨幹些惹人傷心的事,但總歸是自己一湯一飯餵大的兒子,如今失而復得,怎不教人喜極而泣。二老涕泗縱橫地哭著。

   「婆婆別哭了,身子要緊。」平芯紅輕聲安撫。

   她的聲音牽動了申叔華的思緒,提醒他目前仍非親子相認的時機,強自隱忍住淚意,狠下心來扮演失憶之人,與父母形同陌路。

   「兒啊,過來讓娘瞧瞧。」申老夫人殷切地呼喚。

   申叔華忍住抱住娘親瘦弱身子的衝動,信步走近母親面前蹲下。迎面襲來的金木樨香氣令他熟悉地有如重回娘胎,差一點就要丟臉地淚灑當場。

   勉強地保持面無表情,這一趟回家目標達成與否,便看這一關是否安然度過。他狀似不自在地掙扎著,欲脫出母親溫馨的懷抱。

   「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勁?哪兒不舒服?」申老夫人擔憂地問。她生怕兒子身上是不是在哪兒有她看不見的傷口,教她無意間碰著了。

   申叔華不自在地向平芯紅以眼神求助,由她說明的效果要比他來得大。

   出於過去養成的習慣,平芯紅不自覺地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但是馬上想起她建立的自信,深吸一口氣後開口為他解危。

   「婆婆,別駭著他。他連我們是誰都想不起來,給他一點時間,慢慢地習慣咱們的存在,或許可以令他想起您和公公。」平芯紅靠上前去,小手掌心貼在申老夫人的背上輕撫,試圖減輕她說出的消息所帶來的震撼。

   或許是她的法子奏效,申叔華發現父母在她輕柔的話語中,沒有任何困難地接受他的謊言,他不敢斷言這到底是福是禍,看樣子他的父母十分倚重她。

   「這麼說他還不知道……」申老夫人欲言又止地止住話,以眼神向媳婦求證。

   平芯紅不多贅言,微微地輕頷螓首回答。

   申老夫人失望的情緒清楚地寫在臉上,她多麼希望兒子回家後可以解決積累的疑惑。和病榻上的老伴對望一眼,兩人心裡是又急又氣,急的是家族傳承的正統懸而未決,氣的是兒子的不成熟留下個爛攤子讓他們承受,連帶的拖累了媳婦。

   背上的手不停地撫揉,心口的怒氣一點一滴地讓媳婦給揉開。她何嘗不知道媳婦面對丈夫的心情,與他們有天壤之別。畢竟兒子再壞還是自己的兒子,無法割捨掉那份親情。

   但是他們夫妻之間沒有那種親情聯繫,兒子的消失對媳婦而言是天賜之福;可是她從未就此發過牢騷,不論何時她總是克盡做媳婦的本分,侍奉他們,晨昏定省,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以一個兒子換一個賢德淑媛,申家是祖上有德才有這等福氣。她與老爺實在無從抱怨。

   而且兒子走得倒利爽瀟灑,如今他四肢俱在,更顯健壯,不似吃過苦,卻留下了個大麻煩,差點沒讓老伴氣得內傷。

   「你……」申老夫人正想探探兒子的口風,旁的事不打緊,或許幸運地,他依然仍有些記憶也說不定。

   但是平芯紅似乎有她的打算,她不想在這個當口上,給老人家不切實際的幻想,連忙發言中斷:「婆婆,這事不急。」

   申老夫人聞言不禁瞠大了雙目。這事要不急,還有比這更急的事嗎?她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

   不趁眼下只有自家人在場時問個明白,稍後犯到她忌諱的人登場,她就只有在一旁喘氣的份,絕對插不上話。

   不過才想到這兒,花廳外的小庭院便傳來一陣喧嘩聲,好似怕人不知道她的到來。

   申老夫人心頭一陣火起。怎地今日老天爺專應許她的希望成真、心想事成,否則怎會她的心念剛起,煞星便立刻出現。

   見一名丫環攙扶著個穿著艷麗花俏、珠光寶氣活像在妓院裡的女子——她的出身便是如此。

   「巧芸向公公、婆婆問安。」女子象徵性的揖福,看不出是真有心。

   但是未等禮行完,巧芸便以興師問罪的態度質問平芯紅。

   「唷,我說姐姐,聽說又有個男人上門假認親,你非但沒將人趕出去,還說他是正牌的相公。你是依據什麼證據來斷定的?小妹願聞其詳。尤其是你和相公見面的時間,我用單手就可數盡。到底是什麼給了你這等自信呢?」

   巧芸言詞中極盡譏諷挖苦之能事,即使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絕對不可能會錯意。

   這兩個女人有著深厚的仇恨,雖然目前只在那個叫巧芸的女人身上單方面印證。

   申叔華想看看平芯紅如何應付這個女子,到現在似乎仍未出現可以擊潰她的鎮靜的人、事、物。

   一抹異樣的微笑綻放在她的唇角,似有若無地耐人尋味,震動了申叔華以為已經不動如山的心。

   「讓我來為你們介紹,這位是經過婆婆驗明正身,確定身份的申叔華。」她的目光注視著他。「而這一位美麗的女子便是你的侍妾,為你生下一名繼承人,出自煙花界名館『萬花樓』的名花——巧芸。」

   她的話像在「東松閣」裡落下雷,轟得申叔華腦海中一片混亂,不住地迴響著她的用詞——侍妾。

   真是該死!他是何時有了妾室?他怎麼摸不著頭緒,更遑論讓妾室生下繼承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來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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