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其它人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自在地說說笑笑,連兒子申元祿都能湊上一腳,神態輕鬆,可她就是做不到。
在碼頭上進出多時,許多工人一眼就能認出她來,靠的是她樸素無華的穿著,現在混在申叔華這群人之中,她就顯得突兀。和他們在一起,她看來像個僕人而不是主人。
她從未有任何時刻像現在一樣想念過去的錦衣華服。她不是喜好華麗裝扮的女子,但是娘家對她極大方,在妝奩首飾給予上並不吝嗇,給她的都是家中的珍品。
當然在與對手競爭時,珠光寶氣會讓她顯得無能,所以便將珠寶華服早早束之高閣。
她不知道娘家的父兄若是知曉了此事,會作何反應,可以預見的是,一定不會太平和。
現在留在手邊的值錢首飾都是娘親的,較具紀念價值,她捨不得佩帶它們,卻也希望身邊留有屬於親情的物品,以便在夜深人靜時聊表安慰。
「你在想什麼?花一文錢向你買。」呂慕星猛然蹦出來跳至她面前。
即便是男性裝扮,她身上的衣飾亦皆是出自名家之手,所費不貲,兩相比較之下優劣勝負即已分曉,平芯紅心中感到自慚形穢。
「不,沒什麼大不了的。今天的天氣真是熱。」她紅著臉扯開話題。
要是真教人知道了她也不過是凡夫俗子,也會在意自己的外表,那會讓人看笑話的。
「是很熱,不過就是秋老虎的威力,過了秋分就沒有這麼熱了。幸好現在住在南方,要在北邊那種冰天雪地,大雪沒日沒夜地下,連門都出不了,那比什麼都要難熬。」只是回想呂慕星便快要叫救命。
「他也和你們一起?」平芯紅臆測問道。
平芯紅口中的他不做第二人想,但是呂慕星就是想逗逗她,故意和她裝傻。
「誰?」她睜著大大的雙眼,無辜的表情可以騙倒自詡聰明絕頂的人。
申叔華的名字令平芯紅難以開口。依他們的關係直呼其名並不妥當,但是要她稱呼他為「相公」,那兩個字就是如鯁在喉吐不出來。
她的表情看在旁人眼中直為她感到可憐,卻又幫不上忙,這事得她自己走出來,否則誰也沒辦法指引她一條明路。
「來吧,上船了,我幫你一把。」
在姜鼎舟犀利的眼神下,呂慕星放棄作怪的想法。平時他是有耐心容忍她的調皮搗蛋,卻也不是任她予取予求,總有個限度;要是越界了,他將不吝於告訴她,不論是用言語抑或眼神。此時她最好是見好即收,否則等他採取行動時,下場可就非常淒慘。
「我來就好,不必你代勞。」申叔華硬生生地介入兩個女人之間。
即使明白呂慕星是個女子,但是她現在的男子裝扮太過成功,與平芯紅站在一起,就像是瀟灑飄逸的神仙眷侶般登對,令他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酸澀,直想將她一掌掃入江中。
所有人皆登上了畫舫,只剩下他們兩人,但是單獨面對他,平芯紅的笑容便如麵粉入了水一般消失無蹤。
她遲遲未將手伸出搭在他等待著的手上。她明白,連這麼輕微的肢體接觸都該讓她三思而後行,因為他對她的影響力不在兩人的接觸範圍,他的存在就是一種威脅。
她無法瞭解他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魅力,攪得她原本該是無波的心湖波瀾頻起。
平芯紅直想打退堂鼓,不與他們出遊,她沒有自信可以在畫舫這種狹小的地方和他相處,即便在場的尚有其它人。
「快上船,大家在等著。」見她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定在原地,申叔華低聲催促道。
將一雙小手緊握成拳藏在裙裾間,平芯紅往後退了一小步。「我還是不……」
她以蚊鳴般的聲量吞吞吐吐地說。
但是她的意圖非常明顯地落入申叔華的眼中。不願錯過這難得的機會,他絕對不允許她以不在場來打亂他的計劃。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他一腳踩在船舷,一腳踏在碼頭邊,雙掌握住她的纖腰,強將她帶上畫舫;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他大叫一聲開船,船夫立刻撐篙離岸往江心去。
現下除非她打算泅水上岸,否則勢必得與他們一行人游江,沒有選擇的餘地。
將她放在軟榻上安置妥當,申叔華大咧咧地在她身旁落座。當她輕輕挪動身子,打算拉開兩人的距離時,他不客氣地伸手攬住她的肩,不准她移動半分。
「別這樣,有人在看。」平芯紅難為情地想甩開他的箝制,無奈她的力氣總是比不過他而無法佔到上風。
「我們不是夫妻嗎?這等親密行為是天經地義,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此時就算是砍了他的手,他也不願放開她。
她嬌小柔軟的身子和他十分契合,好似她就是他失落的另一半,而且在微風輕拂下,她身上自然的香味帶給他一種沁心涼爽的感覺,有著水的清涼與青草的舒爽,將所有的抑鬱一掃而空。
此時若沒有旁觀者在場,他真想拉著她一塊躺下,在流水的波動中,一起觀賞天上浮雲變幻成千奇百怪的形狀,一同傾聽浪濤擊岸的聲音,暢談一日發生的趣事、傷心事,分享彼此的看法。
真是奇怪,申叔華倍感不解,為何再一次和她相處,會有與以往天壤之別的心情?她仍是她,那個他心不甘、情不願娶進門的妻子,有可能謀害親夫的蛇蠍女;但是他卻管不住心思,一個勁地為她傾心,這太不像他。
和他相反的反應,平芯紅的背脊骨挺得筆直,似乎只要輕輕地一碰便會斷成數截,排斥的態度明顯得很。難道她真是如此不願與他親近,僅僅是這種程度的肌膚相親,便會要了她的命嗎?他暗中自問著。
「你可以再放鬆些。今天出遊的目的是為玩樂,而非對你嚴刑拷打,何不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機會,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不是嗎?」申叔華想用言語放鬆她的戒心。
他的立意雖好,可惜成效不彰,平芯紅不但沒能放鬆,反而繃得更緊。她已經不再顧及他的顏面,一個勁地只想脫離他的勢力範圍,將手掌貼在他的胸口不住地、使勁地推。
「我寧可將時間花在商號裡,看著那些帳簿就是我的玩樂。」她喃喃自語般地說。
申叔華不禁失笑。即使在他改頭換面後的現在,他可也沒把工作當消遣的習慣,是他們過去的交惡令她含恨至今,以至於連與他共游都不樂意?還是她的本性使然,她就是這麼一本正經的人?
他敢以申字號所有的財產為賭注,肯定是後者作祟。
「這不是個好機會嗎?你可以開始學著放手,將商務交給別人打理,回到家中當你的賢妻良母。」他試探性地問。「交給誰?你嗎?」平芯紅欣然地說:「若你有興趣掌管,不必我學著放手,現在就可以將所有的事務交還給你。」她毫不戀棧的態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沒想過她竟不推諉拖延,好取得緩衝時間要求補償,或是將她虧空的帳目補足。她的態度坦蕩磊落,實在不像是個包藏禍心之徒。
「倒不必說風就是雨,這事急不得,得按部就班慢慢來,不論我是否是申家正統的繼承人,也得小心行事。難道你不怕龐大的家業被我毀於一旦,造成老小三代流落街頭?何況你將家業交給了我,你又要做什麼?」申叔華急忙撇清,他的言詞聽在外人耳中不啻是乞丐趕廟公,即使他是正牌的申叔華也難看。
平芯紅寓意深長地笑了笑。「這就不勞你費心,事在人為,總是找得到事做的。」這一點她並不擔心。
想起她與球兒早先的對話,他不禁懷疑起她的打算是否與離開申家有關。
「你不能離開我,說什麼你都是我的結髮妻子,榮辱福禍、休戚與共,而且我尚未、我尚未……」他原先是想以記憶尚未恢復為借口,但是越說越心虛,到最後根本說不下去。
她並不瞭解內情,只以為他對留在申府仍有疑慮。「這點你不該有任何懷疑才是,有了公公與婆婆的確認,你的身份是毋庸置疑,任何人、事、物皆無法動搖半分。」
「可你仍是我的妻,該是不離不棄的。」申叔華極力說服她打消去意,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身為媳婦、身為人母,從未讓平芯紅難受過,但是身為他的妻卻讓她吃足了苦頭。傷心難過事小,被他糟蹋得這一輩子自尊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無奈大於悲哀,而哀莫大於心死,她早就不寄希望於他身上,在生活中找出一條自在的守則令自己的日子過得充實,就不會想到所失去的夫妻情愛。
「妻子如衣服,見舊就該換。」平芯紅平靜地回以十個字。
聽在外人耳中或許不能明瞭她的語意,還會以為她怎麼會這麼嫻淑,容許丈夫的荒唐;但是他知道她說這話的意思,因為這十個字還是出自他的口中。但當初的目的是為了傷害她,表明她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在他的心裡不佔一席之地。
怎地過了這些年,她還忘不了他過去說過的荒唐話和做過的荒唐事,現在再掀出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該是他回家來興師問罪的,不是嗎?
她的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他無法反駁。憑他現在手邊所掌握的,不能肯定她就是當年的兇手,一手主導他的消失。
但是回家不過短短數日,他的想法已經不似當時的忿忿不平;定下心來,他有補償她的衝動,以及他新發現的傾心愛慕。
* * *
「元祿,怎麼不去和你爹爹坐在一塊兒呢?」呂慕星牽著申元祿的小手問道。
這孩子打從他們一行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之後,便和其它幾人相處融洽,沒有絲毫生分,惟獨對他的老爹申叔華,自始至今他們從未單獨相處過。他總以老成的眼神觀察著,時時保護著他的母親,這等作為不似一個娃兒該有。
「他是壞人,他害娘哭。」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已經如此為父親定位。
「你看到了嗎?」呂慕星興致勃勃地追問,得到孩子點頭回答,她忙又打破砂鍋問到底,「親眼看到的?」
申元祿停頓遲疑了一會兒,才重重點了點小腦袋瓜子。「娘她睡著了還會掉眼淚,問她她也不說為什麼,球兒說是爹爹的錯。」
呂慕星伸指點了點申元祿的額頭。「她說的你就信?」
「她從來就不會騙人,更不會騙我。」申元祿說得肯定。
「那你呢?你也會說謊騙人嗎?」呂慕星故意在語氣中摻雜了些許的質疑,意在試探這孩子的本性。
申元祿的眼神中燃起了憤怒之火。「當然不會。說謊是不孝的行為,娘她會傷心難過的。」
她真想讓申叔華聽聽這孩子的話,看他是否會汗顏。怎地他這棵歹竹還能出這一個好筍,在她看來另外一隻由他所出的小犬就沒這麼優秀了,十足十是她記憶中那個跋扈囂張的小痞子,完全是申叔華的縮小版。
相形之下眼前的申元祿就像是個聖人,而她對這種人是最沒轍的,和這種人說話挺累人,往往不到半句便夾雜著各家思想。
如果元祿是個大人,她才不理他,轉頭走人省得自己頭昏眼花,腦袋成了漿糊;可是他是個一丁點大的孩子,說話這麼老氣橫秋的,他不累,聽的人會寧願聽雷鳴還來得輕鬆自在。
「聽好了,元祿。」她目光專注地盯住申元祿。「小孩子不該管大人的事,而是該盡情地調皮搗蛋,在討厭的人身上作怪讓他出糗,把青蛙放在別人的床上嚇壞他們。不過這些都只是小伎倆,真正的高手應該自己動腦想出惡作劇的手段,還得是絕無僅有才算高段。」
申元祿蹙緊了眉,那模樣和他的娘親如出一轍。「娘說萬事莫如讀書急。」
呂慕星受不了地大翻白眼。「那些書都已經存在了幾百年,要讀也不急於一時半刻,我也沒說你不要讀,只是要你撥出一些時間,好好地過你的生活,沒必要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
她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距離,說明她的要求不過如此而已,但是她的一點點可以微若螻蟻,也可巨如泰山,卻沒有多作說明。申元祿也不明就裡地照她所說的信了,傻呼呼地上了賊船。
她並非本性邪惡,只是太好玩,若是她認為好玩的事,她會全力以赴,她最喜愛的莫過於攪亂一池春水,看著當事者在其中載浮載沉。
「你瞧,你爹和你娘坐在一起看起來如何?」呂慕星將矛頭指向她最感興趣的兩人。
這兩個人都不老實,明明心裡想在一起,偏偏嘴巴上死不承認,悶死人了。看他們這樣,她怎麼可以不助他們一臂之力,這有違朋友之道。
「娘不喜歡。」申元祿小小的心靈,不知是怎麼著的,就是不喜歡眼前所見到的。在爹的身旁,娘顯得嬌小柔弱,不再是家中當家主事的少夫人,變成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
她會在沒人瞧見時發楞,叫她半晌也沒響應,有時還會紅著臉,問她卻直說沒事。球兒也什麼都不跟他說,讓他像射燈謎似的胡思亂想。
他不喜歡爹回家。他的出現分去了娘對他的注意,霸佔了娘大半的時間。當兩人相處時他對他很和善沒錯,可是背後的主要原因還不是因為兩人是父子。
他完全沒有摻雜私心,純粹是他觀察所得來的結論。
或許呂慕星的提議不錯,若對爹惡作劇,或許他會在一氣之下再次離家出外遊蕩,家中又會恢復以往的寧靜。
「你知道你爹最怕什麼嗎?」呂慕星惟恐天下不亂地挑釁問道。
她在申元祿的眼中看到一絲不該屬於童稚純真的嫉妒。敢情他真將自己的親爹看成了情敵,回家不是來享受天倫之樂的,而是來互奪平芯紅的。
若真是如此她可得張大眼看好戲,這肯定比戲台上的戲碼更為精采刺激。當然她也不能閒在一旁,為了更有可看性,她得貢獻一己之力,在旁煽風點火、搖旗吶喊,這才不枉費她千里迢迢跟著來到蘇州。
一路上雖然舟車勞頓,就是因為預期到之後的情況精采可期,她才不辭辛勞地死纏著跟出門,否則管她的人不在家,她大可以留在家裡作威作福。
「告訴你,只要是人哪,就一定有罩門可攻破。練什麼金鐘罩或穿上鐵布衫,充其量不就是比平常人耐打而已,你要是在他週身打上一輪,終究可以找到他沒練到的弱點。」她開始說服眼前的申元祿。
「不懂。」申元祿皺著眉一臉不解。這表情和他爹如出一轍,連偏著頭的角度都十分吻合。
「就像你平時老闆著臉不笑,可是你一定有個地方很怕癢,只要稍稍碰著了便能教你笑到求饒,這就是你的罩門。」呂慕星一副為人師表的模樣,扮得是維妙維肖。
申元祿的小腦袋瓜子搖得像波浪鼓似的。「才沒有呢,我不會向人求饒。」他一個勁地反駁。
這時呂慕星的玩心大起,她想測試一下這個小小孩,是否真是在心境上老成穩重,小小年紀便成了一個老學究。
「哦,是嗎?」
沒有任何預兆地,她反身撲向申元祿,開始在他身上毛手毛腳,從一般人最怕癢的胳肢窩開始;但是這孩子仍是不動如山,別說是笑出聲,就連嘴角也沒動一下。
他的反應激出了呂慕星的好勝心,她不信她會栽在一個垂髫小兒手上,這時她賭氣到非在他身上引出些反應不可,完全不顧她與個小孩子鬥氣看起來是多麼地幼稚。
她將手指轉移目標挪向他的腰間、胸腹……所有她認為人該怕癢的地方全試了一遍,但是這孩子除了無聊的表情之外,沒有第二種反應。
「怎麼會,難道你不是人?」除了這個想法,她無法明確解釋眼前的異狀。
申元祿瞪了她一眼。「我是我娘十月懷胎所生下的,自然是人。」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下子換呂慕星將腦袋當波浪鼓來搖。「可是你怎麼會……連大哥他都有怕癢的地方,你怎麼會……」她已經開始語無倫次。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逡巡著,可有遺漏之處。
他身上看得到的地方,包括被衣服覆蓋住的,她都沒有遺漏。怎會對申元祿完全沒轍呢?她專注地思考著,壓力聚集在眉心造成的疼痛,令人幾乎承受不起。
難不成他真練就了金鐘罩鐵布衫,比他老子還厲害?呂慕星開始對這個小學究刮目相看,興起了拜他為師的念頭,這招學成了是不會有多大前途,但是總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幾次,呂慕星終於瞧出端倪。膝蓋以上她是上下其手試了一遭,但是膝蓋以下她可沒試。當然沒人會特地翻轉一個人只為了搔癢,她可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她一把扳倒了申元祿,令他倒臥在甲板上,手一揚脫去了他的靴襪,以指甲在他柔嫩的腳底輕畫著,一串愉悅的笑聲頓時像鐘聲般揚了開來。
他不笑則已,這一笑便收不住,笑到一反先前的說辭,對呂慕星頻頻求饒。
這一番折騰的目的不過是在印證她的話,所以在得到他的合作之後,自然是收手放他一馬。
不過,申元祿這一笑解除了平芯紅的心防。對於和兒子相處如此融洽的呂慕星一行人撤除了戒心,無形中將與他們為伴的申叔華也列為其中的一份子,不再那麼戒慎疏離。
一切似乎開始有了轉機。
* * *
一旁的姜鼎舟等人聞言不住暗中恐慌。呂慕星在琴棋書畫上是一竅不通,詩詞歌賦時常張冠李戴貽笑大方;可是論到惡作劇的旁門左道,她可堪稱一代宗師,開堂授課誤人子弟她絕對是不遑多讓的第一人選。
要在平時他們是絕對不允許她「毀」人不倦,但是眼下情況特殊,這對固執己見的夫妻,不是三言兩語便能化解多年來累積的歧見,要他們正視彼此的錯誤進而修好,得有個人在其中攪和,這個角色除了申元祿之外,自然不作第二人想。
但是要讓平芯紅知道她傳授的是這種內容,不到一瞬間他們一行人便會望著申家的大門興歎,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以眼示意田文,姜鼎舟讓他去支開球兒,別讓她從中作梗壞了先機。
對田文而言這不是困難的差事,他的冰心在見到球兒的第一眼便為她融化,惜字如金的他開始為伊臉紅多言,這是此行的一大收穫。
只是不知平芯紅將來是否捨得放人,還是他得忍痛割愛,將田文留在蘇州。他衷心希望不是後者,那對姜鼎舟而言會是難以評估的損失。
眼下時機尚未成熟,所有的事證尚未完全搜集齊全,不是攤牌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大多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目前只剩下幾項關鍵性的證據,只要再等些時候,便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時候了。
申叔華的莽撞唐突只會壞事,得靠平芯紅來令他分心,不讓他察覺到他們的把戲;當然日後事成之後,他不免會有微辭,但若有平芯紅的緩和便一切好辦。
目前各個棋子正以緩慢但十分有效率的速度,往各適其所的方向前進,等到他們就定位之時,一切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決。他絕不允許有拖泥帶水的情形發生。
申叔華最好別在他完成之前醒悟,他不希望這一家子,尤其是平芯紅母子嘗到他過去的作為所帶來的苦果。若要說有誰是無辜的則非他們母子莫屬,申叔華所承受的一切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他若懂得潔身自愛,也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他的親人都在為他過往的荒唐付出代價,他若真逃過一劫那才叫老天無眼。
現在老天給了他第二次機會,還給了他一票智多星來為他彌補過失,不知他是否能瞭解,進而改過。
在寨子裡,他是一副改頭換面的良善模樣,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否會舊態復萌,仍是未知;不過呂慕星已經信誓旦旦,他若是不知好歹,她會將撿到他時的情況重演,看他是否真不怕死。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申叔華若真是那麼不受教的話,那就是他命該如此,旁人也沒轍,只能順天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