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留著,我不需要。」
「後天晚上你有沒有空?我可以跟爸爸說,要他請林伯伯也來家裡吃,你也一起來吧。」
「沒空。」靳予誡走出教室前門,順勢甩開巴上自己手臂的女學生。
「林伯伯說他想退休,正在考慮向院長推薦接替他外科主任位子的人選,林伯伯很疼我,什麼都聽我的喔。」
「沒興趣。」
「我不相信,那個位子有誰不……啊,好痛!」緊追在靳予誡身後的女學生,沒注意到有階梯,直接往下滑去。
「腳伸直,別亂動。」靳予誡脫下她的靴子,快速地檢查著,「沒扭傷,你原地休息半小時再站起來走。」
「我才不要,你抱我回去。」她命令道。
「我不是你的傭人。」
「我不管,爸爸很喜歡你,我也是,所以你不可以拋下我。」不容得被人拒絕,驕驕女發威。
正當靳予誡打算要甩開她的時候,一臉不甘的女學生突然一用力,把圍巾勾上他的脖子,並順勢把他扯進自己的懷抱。
「你少耍這種無聊的……」靳予誡隱含著怒意的聲音正要斥責,突然停頓下來,懷疑地回頭,「甜甜……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觀賞求偶記啊,靳予誡,沒想到你的桃花還真不少啊。」
「花漾儂,少在那邊興風作浪。」他沉聲警告,發現孫甜甜顯得有些不對勁的臉色。
「我有嗎?甜甜,你別難過,像這種花心的男人不要也罷,我替你介紹更好的,要幾個有幾個。」
「什麼花心的男人?老師是我一個人的,當然專情得很,老師只會選擇我一個人,你們少來跟我爭!」女學生只當她們是也想來獻慇勤的學生,冷聲輕哼。
「沒想到你們這麼時興師生戀啊?甜甜,我們不要理這些……」
「不要、不要……」不想再聽下去的孫甜甜,忽然摀住耳朵,一邊退後,一邊轉身向外跑去。
「甜甜,你別跑啊,我還沒替你教訓夠這個三心二意的傢伙耶。」花漾儂邊追邊喊。
「老師,你要是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我立刻要林伯伯開除你!」驕驕女威脅道。
「隨便。」抓下脖子上的圍巾丟還給她,靳於誡毫不在乎地丟下話,也不管身後的尖聲怒吼,便大步地跟了上去。
快要跑到校門口的時候,他看到花漾儂急急地跑回來,連忙問:「甜甜呢?」
「我不知道,她跑得好快,一下於人就不見了,我想會不會還在學校裡頭。」
「不,她應該已經跑出校門了,你找那邊。」大手往右邊一比,他立刻快步往左邊跑去。
路上的車輛不多,來來往往的,靳予誡驀然看到馬路對面一抹身影穿梭在三二兩兩走過的學生群中。
那抹身影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視,緩緩回過頭。
沒等他反應過來,孫甜甜只是搖搖頭,拔腿就往前跑了起來。
孫甜甜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看到他被另一個女孩給圈住的樣子,讓她的雙眼一下子朦朧了起來,想到他前幾天說喜歡她的話,想到自己好像從很久以前,也對他放下了心。
之所以胞開,只是想要冷靜一下自己突然湧現那些又快又急的感情,從被她藏著的心底深處一下子冒出頭來,她沒有辦法這麼冷靜地面對他和別人在一起的畫面。
一回頭,發現他還在追,臉上神情很生氣,她緩下腳步,看他打算要過馬路來抓人的動作,一時沒注意到從巷口有輛急駛而出的機車。
「甜甜!快躲開--」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話裡的意思,一陣天旋地轉的翻動朝她直襲而來,她的身軀在被車頭撞上的那一瞬間,跌到地上翻滾了數圈。
靳予誡衝了過來,不敢擅動她,緊急叫了救護車之後,只是回頭輕拍她的臉頰,輕聲喚著她。
她瞇著眼,好像畏光的貓兒,吐著悠悠的氣息,看著他焦急的面孔,但視線越來越模糊。
阿誡……
是他呵,她的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來不及發出聲音,就已經合上了眼。
「甜甜啊,你要不要吃燒仙草?你媽咪剛才煮好一鍋。」孫正平敲了敲女兒房門,探頭進入。
「我不餓。」孫甜甜整個人裹在毯子裡,放下書抬頭回道。
「點心又不是用來吃飽的,天氣這麼冷,吃一點熱的才會舒服。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
「爸,對不起……」
孫正平拍拍她的肩,「真不想吃就算了,沒勉強你啊,還是你不要燒仙草,想要吃別的?老爸出去給你買,好不好?」
「我沒把書拿回來,你不生我氣嗎?」孫甜甜到現在還不怎麼敢相信,老爸會放她一馬。
「氣啊,怎麼不氣,不過看在你是我寶貝女兒的份上,就算了。」他現在比較氣的是靳家那個不還書的臭小子,下次就不要被他堵到,否則准要給他修理個金光閃閃不可。
「爸……」孫甜甜感動得眼眶泛淚。
「臭老頭,我叫你來問甜甜吃不吃燒仙草,不是叫你來欺負她的!」蕭筱青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看到的是一幕女兒又被逼哭的畫面。
「冤枉啊,筱青,甜甜淚腺發達又不是我的錯。」孫正平連忙舉起雙手投降哀叫。
真是衰。
「難不成是我的錯嗎?啊?」
「媽咪,爸沒罵我,只是我難過書拿不回來而已……」孫甜甜哽咽的出聲,那鼻音濃重的解釋,反倒讓人更加誤會。
「我早就說過,那本破書怎麼也比不上你重要,怎麼?我的話都被當成耳邊風啦?」蕭筱青的虎眼直瞪著枕邊人,以為不受教的老公竟敢藐視她的懿旨,偷偷來威脅女兒。
「筱青,那是傳家之寶,不是什麼破書!」一說到書,孫正平就忍不住護衛起來。
「媽咪,都是我不好,拿不回書。」
「老頭,我警告你喔,你要是再害甜甜為這件事掉一滴眼淚,我就一天不下廚煮飯,你自己看著辦好了。」蕭筱青挑眉撂下狠話,就不信使出這招會沒效。
不理會孫正平的反應,她回頭看著女兒,「還有你,這種小事有什麼好哭的,媽咪明天就去找你靳媽媽,要她叫予誡把書給我交回來。」
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能讓甜甜搞這麼多個月,還被撞得一身是傷地回家,都不知道她聽到寶貝女兒住院的時候,氣得差點抓狂。
「媽咪,我看明天還是我自己去找靳媽媽好了。」自己闖的禍總是要自己收拾,她不能老是靠父母。
「你高興就好。現在,先把這碗燒仙草喝了,乖。」話說到一半,忽然聽見電鈐響起,蕭筱青轉頭使喚道:「你的在廚房,自己去舀,順便應門。」
沒幾分鐘,孫正平的聲音便從樓下傳了上來,「甜甜,是渥懷來了,你要下來嗎?」
「我先下去看看,你不用勉強,想休息就休息。」蕭筱青拍拍她,逕自下樓招呼客人。
孫甜甜含住湯匙,不明白自己怎麼連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還記得從前只要一聽到懷哥哥的名字,她總是很興奮,可是現在,她腦子裡卻只被另一個名字給困擾著。
「懷哥哥」這三個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俏悄地、遠遠地離開她的心房……
「甜甜,你還不舒服嗎?我可不可以進來?」房門口探入一張美麗的臉蛋,打斷了她的思緒。
「漾儂?你怎麼來了?」孫甜甜驚訝地就要下床。
「我要阿懷帶我來的啊。我前幾天才發現,原來你跟阿懷也是舊識,真的好巧喔!」
「阿懷?靳渥懷?」
「嗯,他在樓下,你想跟他說話嗎?」
孫甜甜搖頭,「不了。」
「上次很抱歉,我還來不及去看你,你就已經回家了。」
「不用抱歉,是我自己不好。」
「不,不是你的錯,是靳予誡那傢伙和那個飛車黨的錯。」花漾儂說得理直氣壯,也說得孫甜甜一臉疑惑。
「飛車黨?」
「就是騎車撞你的那個人啊,在小巷子裡還橫衝直撞的,差點就要了你的命。」
「還好我命大。」孫甜甜摸摸額頭的傷口,微微一笑。
「也虧得你命大,否則替你手術的那位醫師可能現在也自責得活不下去了。」
「啊?」替她手術的醫師?誰?
「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喔,我聽說啊,一個連最困難的手術都進行得游刀有餘的天才外科醫師,竟然連個小小的縫合也會手發抖,還扯破平時的冷瞼吼人呢,當場嚇傻手術室裡的一千醫護人員。」花漾儂湊到她身邊,一臉神秘地說。
「什麼意思?」
「甜甜,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那個由原本受盡眾人崇拜的醫師,到淪落為人家口中閒聊的話題人物是誰嗎?」
「我為什麼要好奇?」那跟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不?虧你還是那個可憐的病患耶,你都不知道,當你在手術室裡的時候,有多少人為你漂亮的小臉蛋憂心啊?」
「憂心?」孫甜甜臉上的疑惑不斷堆積,一雙美麗的眉毛差點糾結在一起。
「是呀,你的傷口看起來還真的有點歪,看來靳予誡在手術室裡發抖的謠傳……不,已經不算謠傳了,是事實,果然嚇人。」
「阿誡?」
「你還不懂呀,我剛剛說了那麼久,你不會不知道,替你動手術的人,就是靳予誡啊。」
孫甜甜皺著眉,腦中亂烘烘的,儘是她剛剛說的話……阿誡吼人?
「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都是因為你太早出院回來休養了,所以什麼都不知道,連那自傲的傢伙被開除的大新聞,想必你也是一無所知吧?」她索性爆出個更轟動的消息,就不信孫甜甜沒反應。
「開除?為什麼阿誡會被開除?他怎麼了嗎?」
果然。
「他沒怎麼啊!只是說到為什麼被開除啊,讓我想想,應該是為了那個半途閃人的心上人吧。」
「漾儂,你到底想說什麼?」孫甜甜眉頭又打了個結,實在不喜歡這樣拐彎抹角的對話。
「沒想說什麼呀,我只是下來找你閒聊的嘛,誰教我長得這麼不討喜,一轉眼就被人家給忘了。」深懂點到為止的花漾儂,換上一臉哀怨,隨口就轉開話題。
「你長得很漂亮,只是我……」
「只是你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草繩了。」她故意取笑。
「我跟阿誡從來就沒有什麼,我不是因為躲他,才不上台北找你的,你別誤會。」孫甜甜急急地解釋。
「我沒誤會什麼啊,我是說,台北也不是每個路口都有那種騎車不長眼的飛車黨,你想到哪裡去了?」
「咦?」
「不過,你沒說我沒還想到,原來你這陣子都是在躲他啊。」花漾儂一臉恍然大悟,惹得孫甜甜後悔得直想咬掉自己動得比腦袋還快的舌頭。
「我、我……」現在想要否認,好像也有點來不及了。
「只是你也沒什麼時間好躲了,這個月結束後,靳予誡那傢伙大概也會回來了吧?」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他忍耐的極限了。
要不是這陣子他變得那麼陰陽怪氣,連渥懷都注意到事情不對,她才會忍不住插一手。
「回來?」
「是啊,誰教他不肯討好野蠻驕驕女,被人家一狀告到醫院和學校去,然後就被……解聘囉。」右手在脖子前面劃過去,邊吐著舌頭的花漾儂,忍著笑看著孫甜甜一臉的憂心仲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