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有沒有舒服點兒?腳踝還很痛嗎?」他檢查她的腳踝,幸好紅腫的情況不算嚴重。
「好多了,謝謝。」霏君佯裝喝飲料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此刻她坐在套著白色亞麻布的躺椅上,裙擺在跌倒時被撕裂了,左腳踝下方墊著一個抱枕,鷹荻堯則坐在另一端幫她冰敷,姿勢實在有些曖昧……不過,反正她今天出的糗已經夠多了,也無暇一一去計較了。
拿起冰鎮的果汁輕啜一口,霏君環視四周,好奇地問:「這棟房子真漂亮,裡裡外外滿是綠色盆栽,而且地勢夠高,坐在屋裡就可以看到愛琴海。這是你買的嗎?怎麼會想在蜜克諾斯島上買下一棟別墅呢?」
她打量這棟石屋,眼底滿是讚賞。這裡的視野好棒,不論從哪一個房間都可以盡覽愛琴海的絕美風光,真是絕佳的度假別墅。
荻堯微笑道:「我來自台灣,除了工作,最大的休閒嗜好就是旅行,尤其喜歡在異國長住一段日子,完全融入當地的生活,到當地人會去的菜市場買菜,體會每個國家的特色。希臘是我很喜歡的國家,每一個島嶼都充滿了魅力,所以我乾脆在這裡買了棟小屋,度假時很方便。」
他興致勃勃地道:「對了,我還請了一位希臘廚師每天過來幫我料理三餐,這裡剛好有她中午煮的各式點心,風味絕佳,你一定要嘗嘗看,保證是最道地的希臘美食。」
說著,他從廚房裡推出一輛精緻的餐車,上頭擺滿了廚師幫他準備的佳餚,方便他邊曬太陽邊享用。
好香喔∼∼香味撲鼻而來,霏君忍不住瞪大雙眼,感覺到肚子還真的挺餓的。其實她從昨天晚上就沒什麼食慾,因此除了喝水外,到今天中午以前,她幾乎都沒有吃什麼食物,此刻一聞到菜餚的香味,頓時感到飢腸轆轆。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鷹荻堯笑容滿面地說:「來,反正你都來到愛琴海了,不好好品嚐當地的美食、喝喝道地的希臘好酒的話,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嘗嘗這些菜,炭烤章魚和烤羊腿都很新鮮,而這種像是口袋形狀的皮塔餅(Pita)是希臘很出名的小吃,裡面包著烤肉層、鮮魚、青椒、甜椒等,口感很棒喔!廚師還幫我準備了三種沾醬,這是羊奶起司醬、這是茄子沾醬,另外這個沾醬也很特殊,它是利用大蒜和優格調配而成的,我建議你每種沾醬都試試看,風味都很贊。」
面對他熱情的招呼,霏君有些猶豫。這樣好嗎?她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為真是怪異啊,明明是特地由倫敦到希臘來憑弔戀情,打算對著愛琴海哀悼自己的初戀的,可……瞧瞧她現在在幹麼啊?居然坐在一個陌生人的家裡,準備大吃大喝,這樣好像不太妥當吧?
心底猶豫著,可面對鷹荻堯颯爽飛揚的笑臉,她卻像著魔似地乖乖接過他遞來的皮塔餅,咬了一口。嗯,真的好好吃喔!口感飽滿,魚肉充滿了大海的氣息。失戀的事暫時先丟一邊吧,她真的好餓喔,吃飽再說吧!
鷹荻堯還開了當地居民自釀的白酒來搭配菜餚,清爽的白酒很適合口味豐富的希臘美食。
霏君邊吃著皮塔餅,邊看著坐在一旁的鷹荻堯,好奇地問:「你說你來自台灣,可是,你是混血兒吧?」這個問題早在方纔她就想問了,因為他的雙眼好漂亮,完美的湛藍,藍得令人心弦悸動,任何女人只要一接觸到他的藍眸,都會被他勾去魂魄的。
鷹荻堯笑開一口白牙,金色的陽光照耀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讓他更加英氣逼人。「沒錯,我從母親身上遺傳到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台灣是我的老家,不過,家人目前都住在西雅圖。」他拿起餐具,意態悠閒地間著。「也聊聊你吧,我連你的芳名都還不知道呢!」
「其實我沒什麼好說的。」一想到自己的身世,霏君的眼眸不禁微黯,淡淡地道:「我叫元霏君,是韓國人,家人都住在南韓首都首爾,家裡是做汽車生意的……只是很普通的生意。我現在還在倫敦唸書,下個月就完成學業了,屆時應該會回去韓國。」
一想到自己畢業後就得回到那個冰冷的家,霏君的心情就非常沉重。唉,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自己能夠一直留在國外。她可以去工作自力更生,就是不願再見到那些討厭的人。當然,她會把小妹也接到國外,負責照顧她的。
元霏君?聽到她的名字,荻堯的表情有些錯愕。呃……會這麼巧嗎?她……她居然就是他的相親對像?
兩個月前,大哥鷹荻翔在西雅圖結婚了,風風光光地迎娶來自台灣的美麗空姐藍珀懿,當時母親笑得合不攏嘴,私底下更是拉著他的手,笑呵呵地對他說,下一個當新郎倌的就是他這位鷹家二少了。
父親也說,大哥最近會讓他到韓國去洽談一項汽車工業合作案,「鷹氏集團」將入股韓國最大的汽車王國──「元大汽車」。兩大集團合作可以互助互惠,形成更龐大的國際集團。
他聽得出父親的弦外之音,父親希望他能迎娶「元大汽車」總裁的掌上明珠──元霏君,讓兩大企業親上加親,關係更親密,也更牢固。
對於相親這件事,他雖然感到錯愕,不過僅是一笑置之。呵呵,桃花運超旺的他擁有無數的紅粉知己,如果想結婚,對像多得是,何必跑到韓國去相親呢?此舉實在是太侮辱他了。
不過,當下他也沒有拒絕父親,還是維持一貫的翩翩笑容。反正去韓國玩玩也好,況且多認識一個女人對他並沒有損失,倘若真的不喜歡元霏君,憑他舌粲蓮花的本領,自然有辦法讓父親改變心意。也許到時他還可以推親弟弟鷹荻峰或鷹荻威下水,叫他們去迎娶那位元家小姐呢!
不過,他作夢也沒想到,這次來希臘度假,居然這麼巧地就遇上了元霏君。雖然父親只提過她的名字,沒有讓他看元家小姐的相片,但他卻有股直覺,覺得她應該就是那位元家小姐,畢竟名字符合,再加上她也提到她家的事業與汽車有關……或許她真的就是要跟自己相親的那個女孩。
這下好玩了,他突然非常期待即將來臨的韓國之旅。
他拿起檸檬切片,把汁擠到炭烤章魚上頭,隨口問著。「既然你是從韓國到倫敦去唸書的,那麼為何會跑來希臘呢?」
聽到這個問題,霏君的火氣突然竄升,她狠狠地吞掉手邊的皮塔餅,拿起白酒咕嚕嚕地就喝了下去。「我失戀了!我在倫敦唸書,留在南韓的男朋友竟然移情別戀,慘遭拋棄的我如果繼續留在多雨的倫敦,肯定會悶到發瘋,悶到想跳河的。所以乾脆就利用假期跑到希臘來,希望太陽能把我曬得清醒一點兒,也想在這裡忘掉那個臭男人!」
話一出口,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頭似乎沒有那麼沉重了。唉,也許她真是悶壞了,該找人聊一聊,把心底的負面情緒通通釋放掉才是。眼前這男人雖然是個陌生人,不過,面對陌生人反而最輕鬆而且沒有壓力,因為他們以後不可能再重逢的,所以,不管她跟他講了任何秘密,都不必擔心他會說出去。
「哦?失戀?」荻堯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如果想療情傷,到愛琴海來還真是個好選擇,這裡的碧海藍天絕對可以讓人忘掉所有的憂愁。聊聊那個男人吧,你們是怎麼分手的?吵架嗎?」遠距離戀愛的確有很多問題要克服。
霏君的表情更加黯淡。「沒有吵架,事實上,如果我們兩個是大吵一架而分手,我還不會那麼郁卒。分手的原因是因為他變心了,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哈哈,大概是因為我真的很糟糕吧!像我這麼平凡的女人,根本不知該如何談戀愛,也留不住喜歡的男人。」
她想,一定是自己保守又古板的個性讓東健哥生厭了,所以才會轉而迷戀上風騷又有情趣的元霏莉。
聽到她這麼說,荻堯的目光一沈,很嚴肅地搖頭說:「不,不要小看自己。事實上,任何一段感情的失敗,雙方都有責任。如果你真的很愛他,就應該努力去爭取才對。你有屬於自己的美好,任誰也無法取代的。」
看著他炯亮的藍眸,霏君的心弦突然一震。這……這男人是在安慰她嗎?也許他只是在講場面話吧?可他的語氣好認真,眼神好強悍,讓她莫名其妙覺得心跳加速。
荻堯又道:「不過,你必須先確定一個問題──你真的很愛他嗎?」
簡單的問題卻讓霏君陷入沉默,她原本想回答「當然愛」,但話到了嘴邊卻突然頓住了。她默默地問自己:愛嗎?我真的很愛崔東健嗎?
來到希臘已經快四天了,經過數日的冷靜,她已經可以稍微平靜地面對自己的感情了。從小到大,東健哥是她接觸最為頻繁的異性。她自小都是念女校,再加上家裡管得很嚴,所以幾乎沒有跟其他異性相處的機會,只有一起長大的東健哥是例外。
她曾經以為自己很愛崔東健,但,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突然頓悟。她真的很愛崔東健嗎?或者,她只是把東健哥當成一個夢想、一個期待?她是不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拯救她脫離那個冰冷家庭的王子了?
也許,她只是渴望一個男人帶她逃離那個家,而東健哥又經常出入元家,再加上兩人年紀相仿,是以,她自然而然地期待著他的出現,甚至以為這份期待就是愛情……
又給自己倒了杯白酒,一飲而盡後,霏君才低聲道:「很怪,我曾經以為自己愛慘了他,不過,不知為何,此刻我居然說不出『是的,我很愛他』這句話。我只知道東健哥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跟他是一起長大的,他就像我的大哥,總是在我無助的時刻照顧我。但現在我卻分不出自己對他究竟是依賴,還是愛情?」她的心情真的很亂,也許,她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釐清這個問題。
聽到她的回答,鷹荻堯臉上浮起滿意的笑容。雖然他還沒跟她正式相親,不過,他有把握他們日後必定會再碰面,因此自然不希望她心底還愛著別的男人。
唉,心情好差。霏君悶悶地喝著白酒,低嚷著:「你知道他是怎麼移情別戀的嗎?我要到倫敦留學前,他還信誓且且地說會等我回去。可是,這一陣子我卻發現他的來電跟來信越來越少了。一開始我還不以為意,認為他是在忙公事,所以無暇照顧我。」
又灌了杯白酒後,霏君小臉滿是苦澀,繼續說:「但,數日前我居然接到在韓國的小妹打來的電話,她說東健哥要結婚了,對象是我同父異母的姊姊……哈哈哈,他竟然要成為我的姊夫了……很可笑吧?我到倫敦唸書前,東健哥還跟我說不可以亂交男朋友,他會在韓國等我,沒想到等著我的,居然是他即將成為我姊夫的消息……」
眼看她又想倒酒,荻堯出言阻止。「你別再喝了,肚子空空的喝酒很傷身。」他看她沒吃多少東西,卻拚命喝酒,忍不住心疼。
「你別囉唆嘛,讓我喝……」霏君秀眉微皺地又喝了杯白酒,口齒不清地喊著。「反正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關心我……我母親早就病逝了,韓國那個家就像座冰宮,冷冰冰的,沒有溫度……我父親他一直都不喜歡我,我是三房生的,他會娶我母親只是為了生兒子好傳宗接代,我一生下來,父親就毫不掩飾對女兒的失望及厭惡……」
「嗝∼∼」打了個大酒嗝,霏君藉著醉意釋放壓抑多年的委屈,雙眼迷濛地喊著:「沒有人真的愛我,不管我多努力地唸書,甚至考上全額獎學金去留學,父親都不曾多看我一眼,更沒有給過我一句讚美……東健哥也是,他嘴裡說要等我回國,可心底一定在取笑我,笑我天真、笑我愚笨!他喜歡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元霏莉,是我那個既漂亮、又得寵的大姊。從我小時候就是這樣,我父親只疼愛大姊,不疼我。每個人都說元霏莉又漂亮、又搶眼,像個洋娃娃似的。相形之下,我就像是一隻醜小鴨,長得又醜、又笨拙!」
酒精似乎蒸發了她所有的理智,霏君一股腦兒地把所有的委屈通通喊出來,嗓音既破碎又哽咽。「沒有人喜歡我,沒有!我只是一隻不自量力的醜小鴨,幸運永遠不會降臨在我身上的……」
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揪痛了荻堯的心,他不忍見她這個樣子,不忍看到她瑩白的小臉蒙上濃濃的憂愁,她眼眶裡的淚珠似乎撼動了他的心弦,讓他自然而然地產生一股保護欲。
「別再喝了。」他阻止她倒酒的動作,雙掌按住她纖細的肩膀,慎重地道:「你不是醜小鴨,方纔我就強調過了,你有屬於自己的美好和光芒。每個人多半都會失戀的,不需要因為一段失敗的戀情就妄自菲薄,全面否定自己。」
「我就是醜小鴨,你不用安慰我了……從小我就知道自己毫不起眼,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的大掌帶給她陣陣溫暖,可霏君拒絕接受這份感動,也拒絕承認他的眼底閃著熾熱的火焰,她認為這男人只是在安慰她、同情她罷了。
「我不是在同情你!」荻堯控制怒火低斥。這小女人真是「青番」,失戀就失戀嘛,幹麼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而且他非常討厭她為了別的男人哭泣!
「你就是在同情我!」霏君不想哭的,可面對他閃亮的藍眸,她整個人突然變得好脆弱。淚珠不斷墜下,她咬牙吼道:「鷹荻堯,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以後也不會再碰面,所以你沒有義務安慰我!我元霏君雖然很笨,連一個男人都抓不住,卻還擁有最起碼的骨氣,不需要你的憐憫!」
X的!如果不是礙於她是個女人,荻堯真的氣到想飆髒話!他怒氣騰騰地罵著:「元霏君,你的確很笨,不過是笨在毫無自信!你為何對自己毫無信心?一段感情的失敗其實雙方都有責任,你為何要拚命地否定自己?」
「你、你居然罵我很笨?」這下子她的淚水更是宛如陰雨,嘩啦啦地直下。「鷹荻堯,你好可惡、你欺人大甚!我都這麼傷心了,你還罵我?嗚嗚∼∼你可以不必安慰我,但你不能罵我笨……」嗚嗚∼∼全天下的人都討厭她嗎?沒有半個人喜歡她嗎?
見鬼了!這下子居然變成他在欺負她了?鷹荻堯真是氣到快吐血身亡了!他終於見識到女人指鹿為馬的「青番」本領了。
「不准哭!再哭……再哭我就吻你了!」他抓狂地喊著。
他以為自己只是想警告她而已,卻沒料到在怒吼的同時,雙手已同步動作,猝不及防地捧起她的臉,火熱的唇迅速壓下。
她的唇比他想像中更加甜蜜,那味道就像頂級的蜂蜜般。檀口內帶著淡淡的酒香,酒精化為催情的魔咒,讓這個吻更加瘋狂、更加纏綿。
霏君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他在吻她?這個罵她是笨蛋的臭男人居然敢吻她?可惡!他當她這麼好欺負嗎?她非揍扁他、踹死他不可!
掄起粉拳,但他彷彿看穿她的意圖,小手才剛舉起來,就被他的大掌強扣住,還高舉過她的頭,長腿壓住她想踢動的腳,把她整個人壓在牆壁上,更狂野而激烈地吻她。
還敢亂來?霏君氣憤地展開第二波攻擊,小手胡亂地揮舞,長長的指甲在他的胸膛上劃出一條血痕,可那隻手馬上又被他擒住。
呵,這個小女人還挺辣的嘛,是只有利爪的小野貓呢!鷹荻堯的藍眸閃過更興奮的火焰。哈,他喜歡挑戰,更喜歡刺激,這個迷糊又潑辣的小野貓正好對他的味!
「唔唔……」霏君的呼吸變為急促,他雄健的身軀緊緊壓住她,幾乎要將地肺部的空氣完全擠出來。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抗拒,可這個男人吻得好狂野、好激烈,他的唇帶著強烈的電流,震麻她的心,也點燃她體內的熱情。
被他撫摸過的地方開始發燙,從脖子、胸、手臂、腰、腹……一直蔓延到身體的最深處。老天!她此刻真的是在海邊嗎?不不,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丟入一個大火爐裡,而他就是最可怕的火源!
她聽到他發出粗嗄的喘息,好像極力在克制什麼似的,男性大手隔著衣服撫摸她身體的曲線,當他的手掌滑過她胸前的渾圓時,強烈的電流刺激霏君的感官,膝蓋一陣酥軟,她幾乎站不住,緩緩地倒向一旁的沙發,長腿不小心踢到一旁的檯燈──
砰!
檯燈落到地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啊!」霏君被嚇到恢復理智,赫然發現自己竟衣衫不整地躺在沙發上,身上還壓著一個男人。
My God!讓她死了吧!她嚇到花容失色,奮力推開男人,胡亂地拉緊衣服後,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