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新郎帶著合宜的笑容面對所有來賓,那笑容就像一個完美的面具罩在他臉上,遮擋住他所有真實的感受與想法。
當音樂響起時,當那驕傲的父親露出計謀得逞的表情,領著女兒走上地毯,袁侃依然用最深情的眼神凝視他的新娘,就好像是一個驕傲滿足的新郎,因為娶到最愛的女孩,而認為此生不再有遺憾。
可他的心裡卻滿是嘲諷與刻薄,他冷冷看著這荒誕的一切,他報復計劃中最完美的一步棋,因為眼看勝利在望而洋洋得意著。
新娘走到他面前,他優雅的挽住她的手,從容的轉身面對著神父。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在這裡主持這一對新人的儀式……」神父用他清晰嘹亮的聲音念著祝福的語言。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認真的見證著儀式的進行。
新娘的笑容甜美,她閃耀光彩的雙眸裡看不見任何陰霾,只有完全純真的期望與希冀。
新郎的眼神裡卻閃爍著鄙夷的神態,他以揶揄和譏刺的目光注視著神父,注視著這正在進行的儀式。當神父用更加莊重的聲音念出他們的結婚誓言時,他眼裡嘲諷的光芒更甚。
「袁侃,你願意娶這個女人為妻嗎?從今以後,無論環境順逆、貧賤富貴、疾病健康,都要協助她、支援她,一生信守不渝,永遠忠實。你願意嗎?」
袁侃瞥了眼身邊的女孩,在她眼裡看見那無私純潔的光芒,他有片刻的怔忡與疑惑,無法理解她如何能用那樣信任的眼神望著他。
嘲諷與鄙夷從他眼裡消失,他緊緊盯著她無瑕的容顏,堅定肅穆的說「我願意。」
恬恬的嘴角綻放一抹比鮮花更嬌艷的笑容,當神父以同樣的問題詢問她寸,她的視線不曾離開過袁侃的臉,她以溫柔清脆的聲音說:「我願意。」
「請交換戒指。」
他們互相為對方套上那枚象徵著永恆的戒指,那絢爛、閃爍的銀色光芒,在他們凝視的眼眸裡跳動。
戴完戒指,他們雙手交握,彷彿再也不會分開。
「現在,我宣佈你們正式結為夫妻。」神父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袁侃。「你可以親吻新娘了。」
他有一剎那屏住呼吸,似乎被這樣神聖的氣氛所打動。
他轉過身,望著恬恬那溫暖的眼眸,緩緩低下頭,深情的吻上去。那是一個纏綿的吻,吻得她天旋地轉,神為之奪,意為之摧。
當他們分開時,兩人的雙眸裡都閃爍著異常晶瑩的詫異光芒,為那個吻所帶來的巨大震撼而感到詫異。在那心心相印的一刻,他們感覺到對方如擂鼓般的心跳,感覺到彼此似乎合為一體。
儀式結束後,所有人都來祝福他們。楚母拉著女兒的手,流下欣喜的淚水。
「媽,你不要哭。」恬恬眼裡也閃動著幸福的光芒。「你要相信我一定會幸福的,你一定要相信。」她自己也深信不疑。
袁侃轉頭看著她,似乎被妻子臉上的信念所感染,隱約間,他也感覺到幸福離他並不遙遠。
可這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當天晚宴上,他的岳父迫不及待的同他商量購物中心的計劃。
當他看著楚雄臉上算計的表情,他體內復仇火焰再度熊熊燃燒起來。那把火焰連帶牽連到他新婚的妻子,他怎麼可以對她產生復仇以外的感情?對她產生那種混合著憐惜、信任、呵護的感情?
她是仇人的女兒,是面前這個惡毒男人的女兒!是這個摧毀他家庭,毀滅他人生的男人的女兒!他對她產生任何復仇以外的感情,都是對這份仇恨的背叛,都是對他父母的背叛!
不,他要報仇。他臉上的笑容加深,看起來更加專心的聽著他岳父的話。他會讓這個男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他心裡冷笑道,首先……就從他女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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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獨自一人坐在新房裡,從夜色深濃到天光乍現;從滿懷期待到神情落寞。她原有的嬌羞、希冀還有喜悅,全都因為這空蕩蕩的房間而消失。
她不安的瞪著房門,每一秒鐘都比上一秒鐘更希望袁侃會推開房門,忽然走進來。即使面帶譏誚,即使言語冷酷,也總比他避不見面要來得好。
晚宴早就應該結束,她父親不會讓她丈夫錯過洞房花燭夜吧?他在昨天的喜宴上還悄悄拉著她的手,嚴厲的叮囑她一定要看緊她的丈夫,要求她必須夜夜將他留在床上。
那些話讓她臉紅,那也不該像是父親對已出嫁的女兒說的話,他露骨的言辭讓她相信他從不曾把她真正當女兒看待,她僅是他手裡的一個商品,出售以後還必須包君滿意,以免影響到他的聲譽與事業。
袁侃為什麼沒有出現?她坐在這裝潢一新的房間裡,看著門上那刺眼的大紅喜字,眼裡感到一股痛苦的酸澀,淚水隨即奪眶而出。
她用力抹去,不願意在她新婚夜晚哀戚的哭泣。可是天空漸漸泛白,瞬間已是曙光出現,紅色的光暈映滿她孤獨單薄的身影,照出她僵硬坐在床前的身姿。
霞光也已經隱去,她忽然聽見汽車的聲音。她衝到了窗外,在陽光的照耀下,看清楚那飛馳而去的,是他那輛黑色的賓士。
原來他一直就在別墅裡,原來他只是不願意走進他們的新房!淚水再也無法忍耐,沿著蒼白的臉頰默默的滾落,她緊抓著窗欞,用力到指關節全都泛了白。
然後她走回床前,呆滯的躺倒在床上,任由淚水奔流,空洞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大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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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恬恬住進這座位於台北郊外的別墅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袁侃。這兩個星期,原本應該是他們度蜜月的時間,她卻獨自一人,在這沒有任何溫暖的大房子裡徘徊。
她不敢給父母打電話,因為他們相信她此刻正同他一起在歐洲的小島上度假。她也不能找他,因為沒有人願意透露他的行蹤。她發現自己只是從一個監獄被轉移到另一個牢籠而已,而這一個比前一個更加冰冷、淒涼。
在家裡,她雖然也是被囚禁著,可至少還有母親可以安慰她。而這裡,她什麼也沒有。每一個傭人都是冷冰冰的,除了日常起居,他們不曾和她多說一句話。
她除了等待,只有等待!在這段被放逐的日子裡,她不斷詢問自己,她後悔曾經做出那個愛他的決定嗎?答案卻始終只有一個,她並不後悔。
愛人是可以無怨無尤的,第一次她深刻的體會到這一點。因為愛了,她就絕不後悔。哪怕注定粉身碎骨,她也義無反顧。
就在這樣的期待、痛苦、煎熬和等待中,又過了一個星期。在她寓絕望的邊緣不遠處徘徊時,他回到這座囚禁她的牢籠。
這天,恬恬在花園裡聞著玫瑰的花香,手裡挽著一個竹籃,小心的剪下玫瑰的刺,摘下她想要的花朵。
袁侃就站在花園人口,默默的凝視她。她似乎又憔悴了不少,雖然臉上的神情恬靜如常,可眼底那揮之不去的陰影,洩露了她的悲傷。
他原本打算拿完需要的文件就走,可走出屋子時看見她的身影,讓他驀地停下腳步。
彷彿感應到他的注視,恬恬臉上祥和的表情在瞬間渙散,他見到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用滿含希冀的眼眸緊緊瞅著他,眼神清亮的宛如夜空中的星子。
她的嘴唇輕輕顫抖,籃子也掉在地下。然後她飛快的向他奔來,叫著他:「袁侃……」那樣羞怯,那樣溫柔,那樣淒苦。這聲音居然讓他顫抖起來,他的心臟縮緊,情緒緊繃,不自覺的伸出手抓住她奔向他的身子,牢牢的將她鎖在懷裡。
他是中了什麼邪?無法再思考下去,因為她柔軟的唇已經送到他唇邊,那輕輕顫慄的樣子,那嬌艷欲滴的顏色,他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一俯頭,他就熱切的吻了上去,投人的熱情連他自己都感覺驚訝。
恬恬閉上雙眼,心坎上竄過一陣陣痙攣,她毫無保留的任憑他親吻、撫摸,感覺他的手撫過她身體所帶來的火熱與慾望,感覺到他熟悉的堅硬,感覺著他熟悉的氣味。
久久,他才猛然放開她,驚愕地望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做的。
她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彷彿他不曾將她一個人獨自留在這裡三個星期。「你回來了,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飯?」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好。」
之後每一天他都按時出門,也會在晚上回家。可他卻從沒交代過他過去三個星期都去了哪裡,也不曾告訴她何時他可能又會突然失蹤。
她從不問他問題,也從不埋怨。她只是溫柔、細心的關心著他,照顧他日常的飲食起居。她明白他不喜歡她太打擾他,也不喜歡她過度介人他的生活。他時常會對她怒目相向,在她關心他時,表現得異常冷漠。
結婚後,他們還沒有同床共枕,回來後他一直住在她對面的房間,沒有解釋,也沒有為什麼。彷彿在婚後他就對她突然失去了興趣。
她感到受到傷害與深深的痛苦。如果這是他的目的,那麼他的確辦到了。婚前他總是要不夠她,每一次都要把她帶上床,直到他滿意為止。可自從他父母忌日的那次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她一下,難道自己真的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了嗎?
她為此沮喪不已,可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有的時候會晚歸,那樣的日子她會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留下一盞燈,等待他的歸來,為他熱上宵夜,放上洗澡水。
最近,他越來越遲歸,從午夜到凌晨一、兩點,甚至徹夜不歸。她有時候會認為他是在故意考驗她,看看她是否會真的等他到天亮。如果這是考驗,她覺得絲毫沒有這個必要。難道他不知道,她會等他等到生命終結嗎?她怎麼可能因為太晚了,就先去睡覺呢?
她的確也有睡著的時候,但是只要聽見他汽車的聲音,她就會立刻醒來。不過他越來越晚歸,這對她來說也越來越困難。白天她已經盡量補眠了,可她老是睡不踏實,所以她這幾天等他時都開著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起碼可以提神。
這幾天有家電視台正播出一部愛情肥皂劇,冗長的劇情並不怎麼好看。可是其中有個情節卻讓恬恬印象深刻,女主角無奈之下主動勾引生氣的男主角,最後兩個人冰釋前嫌,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如果袁侃不打算再走進她房間,她是不是該……
她紅著臉,好幾天來都在考慮同樣的問題。她決定要努力得到他的愛,可是她的努力除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外,是不是還能更積極一些?比如穿著睡衣走進他的臥室……
這個想法讓她臉紅心跳,羞赧不已。可她還是忍不住去思考這樣做的可能性,如果哪一天他回來的比較早,或者半夜的時候她真的可以……
記得她在出嫁時,父親給她做了好幾件讓她看了咋舌不已的透明睡衣,那些布料少得幾乎就像是沒有穿。
當袁侃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客廳時,見她一臉羞澀的坐在沙發上。整個臉龐散發著性感的紅暈,眼眸深處更是閃著陶醉的光芒。那一刻,他差點心旌神搖的把持不住,想要抱住她親吻。
他全身繃緊,語氣冰冷的說:「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這裡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她正想著他,絲毫沒有料到他會出現,倏地臉色更加緋紅,羞赧得不敢看他,心情慌亂的絞扭著雙手。
他狐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何以羞澀起來,就像那些春心蕩漾的女孩。他感到不悅,她是遇見了什麼事,什麼人,為何忽然如此神態嬌憨嗎?他不應該在乎她反常的反應,反正她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
可是她是他的妻子,他不能讓她有任何出軌的行為,破壞他的名譽!他怎麼可以忘記她並不如表面上看來那樣純真呢?她不是曾經到PUB去尋找過一夜情嗎?既然嫁給了他,她必須對他絕對忠誠!
一時間莫名的憤怒將他整個淹沒,他大步跨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下巴,凶巴巴的問:「說,你正在想著誰?」
她張大愕然的眼眸,神態慌張的說:「我……我沒想著誰……」叫她怎麼說得出口,她正在想著和他那個呀。
她臉上嫣紅的神情更加深他的懷疑,他手上漸漸用力,目光也益發凶狠:「你說不說?」
「你弄痛我了……」感受到下顎處傳來陣陣痛楚,眼淚悄然滾落,恬恬滿腹委屈的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只是要你告訴我,你剛才正在想著誰!只要你說了,我就會放開你。」他不但沒有鬆手,反而加重手的力道。她越是不說,他心裡懷疑的雪球就越滾越大,讓他全身不快。
「我想著的人是你呀。」她輕輕哭喊。「難道我連想你的權利都沒有嗎?」她在他驀地驚愕的同時揮開他的手,再也無法忍耐,失聲痛哭起來。
他張著愕然的眼眸,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進出這樣一句話。他?她想著的人是他?因為想著他所以才會露出那陶醉的表情嗎?這怎麼可能?
他呆怔的看著她哭得淒涼,哭得委屈。他無奈的歎息,不瞭解心底那份酸楚的柔情究竟是什麼,可是她的哭聲的確震撼了他,也揪痛了他的心。他低下身子,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動作情不自禁溫柔了起來。
她靠在他胸膛上哭泣,他難得的溫柔更加讓她悲不自勝。他的手安撫的拂過她的背脊,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長髮,他輕聲低訴著安慰的話語,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帶給她異常的安慰與舒適。
她怯怯的伸手抱住他的腰,沒有感覺到他的拒絕,於是她安心的把頭靠在他懷裡,聽著他穩定的心跳聲,恍惚陷入睡夢裡。
他感覺到她漸漸安靜,狠狠揪緊的心也放鬆下來。他不想分析自己何以會對她的傷心如此在意,如此緊張,他只想到不要再讓她哭泣。
低下頭,他想好好審視她淚眼婆娑的面容,卻發現她雙眼閉上,嘴角帶著安然的表情,睡得香甜。他沒有再打擾她,將她抱得更緊,輕柔的為她拭去臉上淚痕。
不自覺的,他專注的凝視她安穩的睡顏,渾然不覺自己的嘴角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