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衣俊盯著卉妍,冷冷的丟出這句話。
「是嗎?」卉妍也直直的盯著他。
我站在衣俊身旁,感受到他的體溫,卻體會不出他的溫暖。
有種我不清楚,但是直覺會傷害到我擁有的幸福的預感,冷冷的從腳底升起。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力安不明所以。
「我後悔介紹趙雙給你。」卉妍冷冽的眼光,是我陌生的。
「你怎麼這麼說?到底怎麼了?」力安拉著卉妍的手。
我也想知道答案。為什麼我和衣俊的認識,彷彿是個錯誤?我轉頭看著不語的衣俊,他的神色,有股被人窺知的狼狽。
不祥的預感,已經快速的籠罩住我全身。
不知名的冷冽,在我身上徘徊,我支撐不住,腿一軟,跪了下來。
「你怎麼了?」力安趕緊過來扶住我。
我搖搖頭,還是盯著衣俊。我迫切的想知道這個謎題的最終解答。
「卉妍,你不要再鬧了!你沒看雙雙已經這個樣子。」力安攙扶著我,一面制止卉妍。
「卉妍一定有她的道理,讓她說。」我阻止力安。
我不知道,我的眼淚已悄悄的爬滿我的臉,和我的心。
「是我瞎了眼,錯信了你!」卉妍恨恨的盯著衣俊。
「一群瘋子!」衣俊轉身要走。
「你別走!把話說清楚!」卉妍跑過去,用力的拉扯衣俊的手臂。
「神經病!你們都瘋了!」衣俊甩開卉妍,卉妍重重的摔倒在地。
「卉妍!」力安奔過去扶起卉妍。
「你太過分了!」力安衝過去狠狠的打了衣俊一拳。
「別打了!我求求你別打了!」我聲淚俱下,撲過去阻止力安。
「你還護著他!他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知道嗎?」卉妍拉住我。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筱裴到是誰,也不知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用力吼出來,跌坐在地。
「衣俊!這就是你要的?要兩個女人同時為你折服,為你心碎?你做到了!你成功了!」卉妍恨恨的對衣俊吼著。
「我沒做什麼!是趙雙自己心甘情願!我本來以為漂亮的女人要費些精神,哪知道,這女人這麼好上?」
我張大眼睛盯著他。衣俊的話,讓我徹底心碎。
為了愛,我才奉獻出我的身體。這就是他口中的不堪?!
我抱著頭,不願意相信。我寧願自己還在宿醉,還沒清醒,不要遭遇這麼難堪的一刻。
我衝上前去,恨恨的捶打著衣俊。
「我恨你!我恨你!」
如果可以,我寧願變回以前丑巴巴的趙霖,至少,在我死前,不會有這麼心碎的時候。
「瘋女人!」衣俊用力推開我,轉身要走。
「就算你不要趙雙,也請你好好照顧筱裴學姊,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卉妍流著淚,小小聲的說。
我心碎地看著我深愛的男人,在我面前親手關上他開的幸福的門。
「筱裴學姊?」力安不解的問著吸泣的卉妍。
卉妍無助的點點頭。
我有著成千上萬的疑問,什麼也說不出口。
人太悲傷時,是否反而會變得冷靜?
我的眼裡,除了無助,再也找不出一點生命。
我回憶著我短暫壯烈的愛情,心痛我就這麼輕易傷害。
「趙霖!」卉妍撲過來抱住我,耳邊淨是她滿口的道歉。
「別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讓我看清楚這個世界!」我輕輕的拍著卉妍因哭泣而顫抖的背,故作堅強的安慰著她,和我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卉妍嚎啕大哭。
「我想知道,他為什麼選擇的不是我?」就算我的心會被狠狠的撕裂,我還是想知道真相。
「那個臭男人和筱裴學姊高中時就在一起了。」
難怪我會輸。我本來就不應該贏!
原來,我在陰錯陽差之下,成了橫刀奪愛的第三者。
「他跟我說,他和筱裴學姊早就分開,我才……對不起!」卉妍的眼淚再度氾濫。
而我,卻已哭不出來。
* * *
送走卉妍,和本來堅持要留下來陪我的力安,我的悲傷終於撕碎了我的偽裝。
「為什麼?為什麼!,」我趴在地上痛哭失聲。
我不解,這就是我期待的世界?
老天爺,你是要懲罰我想成為美女的貪心,和我以前維持自尊的驕傲嗎?
從以前受欺凌,到現在受疼愛,我從沒改變過我的態度。是那些男人表現了他們虛偽的嘴臉,和他們矯情的態度,為什麼是我來承受被傷害的痛苦?我憤恨不平的問著上天。
外面依舊艷陽天,只有我的心裡滴著用血凝固的雪;我只是要一場真心的戀愛,一個用心呵護我的男人,這樣難道太過奢求?
如果美麗的世界是這樣難堪,我寧願縮回我以前醜陋的小天地。至少,我早有心理準備傷害。
我心力交瘁的暈死過去。過了好久,我在一片漆黑中不停摸索,找不到出口。
眼前忽然一亮,閃過一個我熟悉的身影——
媽媽?
彷彿電影般,眼前出現童年的我。
媽媽牽著我的手,帶我進入教室,看似天真的小朋友,眼光充滿調皮的惡毒。
在媽媽走後,他們露出赤裸裸的厭惡,讓我不敢再往前。我試著擺出友善的笑臉,被同學眼中的嘲弄嚇得我往回奔。
這種日子,過了整整二十三年。
看著黑暗中出現了蘇心薇不懷好意的笑臉,同事們虛情假意的面孔,和男人們排拒的神情,我難過的倒退一步。
這就是過去的我,更不值得留戀。
所有排斥、嘲弄、厭惡、不友善的臉孔,在我眼前拚命打轉著。
我不要!我再也不要回去這個更令人深惡痛絕的地獄!
我驚叫出聲,硬是從黑暗中逃了出來。
我摸摸額頭的冷汗,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是夢?還是真實?
我跳了起采,立刻衝到浴室,打量我的臉。沒有變!我還是活生生的大美人。
但是,為什麼鏡子中的我,和數天前的我截然不同?
多的,是淚,是心底擠出來的悲傷吧!
我黯然的關了燈,也關上了我心中的一室明亮。我走回黑暗,回到本來就屬於我的落寞。
電話聲刺耳的響著,我走到旁邊,正要舉起手拿起電話,卻又無力的放下。
會是誰?衣俊的百般借口,種種理由?力安的關心問候?還是卉妍的極力道歉?
我什麼不想聽,只想擁有一個人的寂寞。
我就這樣站在電話旁邊,聽它停了又響,響了又停。漸漸的,我開始享受它刺耳的陪伴。
我不是孤單的。
我失笑,想試著堅強,不知道軟弱的眼淚,早巳再次吞蝕了我。
* * *
隔天一大早,我準時出現在公司門口。
同事們不懷好意和探究的眼光,我早能適應。
桌上的花,還是一如往常的佔據我整個生存的位置。只是玫瑰依舊,少了讓我心碎的小雛菊。
我把花一一拿起來聞,聞到女人嫉妒的眼神,和男人開心的神情。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坐了下來。
一開電腦,就是力安關心的問候。
丑妹:
人的一生只有一回,感情卻是可以不停來過。
不要對人性夾去了信心。就算只有一百天,甚至不到一百天,
你都要好好的為自己活著。
力安
我感激地看著力安寄來的友誼。
我承認,感情是可以重新來過,但是,療傷卻不是那麼輕易的事。
初戀,對我而言是多麼慎重而珍貴的一件事。初夜,又是我多麼掙扎和妥協的一項決定。卻這麼輕易而隨便的毀在一個不憐惜我的男人身上,這叫我情何以堪!?
我隨意敲著鍵盤,無奈地想用最平凡的日子等死。無聊地看看四周男人們想把我生吞活剝的眼神,和女人正好一樣。不同的,只是手段罷了。
失去了衣俊,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悲哀,我不想再那樣活下去了。
我站了起來,走向始終默默看著我的張國均,一屁股就坐在他的辦公上。
一下子,倒一口氣的聲音傳遍辦公室。
不知廉恥,蕩婦!低級……
所有辱罵聲就這樣傳進我耳裡。
我更開心地蹺起我的一雙美腿,就這麼抱著胸,笑睨著他。
「晚上有沒有空?」我抬起頭,驕傲的用著強迫的語氣問他。
眼前的男人像條狗似的,臉上露出如獲芳心的得意笑容,拚命的點著頭。
「那……等我電話。」我跳下桌子,筆直地往我的座位走去。
我看不見其他男人嫉妒的要噴火的眼神,也看不見女人憎恨且厭惡的神情。
因為,我再也不要當好女孩了。
這些或許嫉妒、或許厭惡的眼光,不正是上天賜予我這等容貌、這等身材的附加條件嗎?
回到我的座位後,身旁馬上有一堆蒼蠅圍了過來。
「雙雙,你為什麼要約那個呆頭鵝?跟他出去豈不悶死!」一個我好像見過又沒印象的男人開口。
「你是誰啊?」我斜斜的睨了他一眼。
「我是……」在他自我介紹前,他已經其他男人架出蒼蠅圈之外。
「趙雙,我是誰你總該知道了吧!」
我抬頭,笑看著擺出一副正義凜然臉孔的主任。
我擺擺手,斥開那些緊追不捨的男人,站了起來。
「主任,你不要生氣嘛!」我的頭斜斜倚靠著他的肩,在他耳邊輕輕說著。
主任沒說話。
我還不知道你擺什麼譜嗎?!
「主任,我在我家等你,不見不散喔!」我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完,也不顧他的回答,就坐下來做我的事。
我不知道主任是何時離開的,但是,我知道,晚上他會在我家出現。
身邊出現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耳語。
我知道,他們一定說我這隻狐狸精,終於露出狐男人的真面目。
我不想聽,也不想理會。沒人知道,在這短暫的幾天中,我的心,受到多大的折磨。
打開電腦,螢幕上出現我有來信。
想也知道是力安,他一定不贊同我的作法和想法。
只是,在我變美的這幾天,我沒有作任何改變,遭遇到我活著以來最大的欺侮。
我什麼都沒做,只單純想要一份真摯的情感,是得到如此不堪的下場。
既然如此,我又何苦過著以前丑巴巴沒人要,等著有人憐憫我、垂青我的日子。
男人玩我,我玩男人,這不是天經地義!?
如果他們願意在我身上付出一點點的憐愛,我何必放著不享受,然後孤獨的等死。
我下定決心,在死之前,要將我所有的情感封閉,好好享受肉體的情慾。
反正,我的心早已蹂躪了。
我沒打開力安的信,直接關掉電腦,決心過我不認識的另一種生活。
晚上,我和張國均去吃了一頓花掉他一個月薪水的晚餐,享受他既虛偽又矯情的溫柔和體貼。
當他問我還想做什麼時,我只冷冷的告訴他,我要回家睡覺,就把他遠遠的拋在後頭。
我現在才發現,當個美麗的惡女,是這麼舒服又開心的事。
我哼著歌,開心的走回家。
果不其然,主任早已在我家樓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