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的戰火終於停了。
邊城之戰,李立和霍鷹豪合作無間,連手退了蠻夷,收復了失土,立了大功!
一行人班師回朝後,皇上龍心大悅,特頒聖旨,封李立為護國大將軍,而副將霍鷹豪帶罪立功,過去既往不咎,且晉陞為右驍衛將軍,即日起入住將軍府。
一切榮華富貴似乎來的太快,教剛到長安的霍鷹豪有些措手不及。
接過聖旨,他的戰袍尚未褪去,就被領來這棟威嚴氣派的將軍府,瞬間擁有功名利祿,雖然有些無法置信,但望著眼前這一切,他又不得不信,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兩個人——
一個是他逝去的娘親。
自小他便生活在困苦中,娘為了照顧他,生活更是苦不堪言,從未享過一天福。如今,他已稍有一些成就,只歎娘親已不在人世。
而另一個人即是趙落月。
她不是也住在長安,她現在過得好麼?或許離開他的鉗制後,生活應該過得更愉快吧。
兩個人雖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但他現在已不是冷風寨的土匪了,她知道麼?
儘管他想著她,無論是在黃沙征戰中,或者在寂寞的軍帳裡,就連此刻在這威嚴的將軍府裡,他還是想著她。他到底是怎麼了?淨是想著她,莫非真是害了相思?
儘管如此,那又如何?
他曾對她傷害那麼深,只怕這一生她對他只有恨字足以形容,更甭想談其它的了。
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只能怪他,誰教他之前只會幹些擄人勒贖的勾當,這下卻賠上了心!
「啟稟將軍,府裡一切打理完畢,我先報告一下人員的配置。將軍您身邊有四個貼身侍衛,府裡已經安排一名總管了,另外……」
「沒有外人,別叫將軍了。」霍鷹豪回首瞧著展陽,隨即說道:「你跑哪兒去?我找了你半晌了。」
「是。」展陽走上前來,說道:「大哥您知道的,這府裡頭僕人、侍衛一大堆,小弟總得幫您四處張羅一下,更何況小弟從沒住過這麼大的宅子,所以……嘿嘿,就四處去逛了一下。」
「你已是本座的副將,有些鎖事交給劉總管去辦即可,何必自己去呢?更何況要逛將軍府,往後有的是時間,現在我需要你先幫我辦點事。」
「有什麼事,大哥儘管吩咐。」展陽躬身說道。
「我要你去一趟城郊的尼姑庵。」霍鷹豪雙手背於後,面無表情地道。
「尼姑庵?」展陽不明所以,又問道:「去那裡做什麼?」
「我要你查一查趙落月的近況。」一年過了,她的氣消了麼?她還住在尼姑庵裡頭麼!抑或她已嫁為人婦!這些都是他急欲瞭解的。
「落月?」展陽忽而想起,大聲叫道:「哎呀!時間過的好快,都一年多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可得趁這個機會跟她好好聊聊。」
展陽興奮不已,而霍鷹豪卻當場怒喝:
「我要你暗中調查,不許你與她碰面!」
「為什麼?」這太沒道理了吧!展陽有些埋怨。
「沒有理由!」霍鷹豪森冷地回道。
他只想讓展陽去瞭解她的近況,可不想因此打擾了她的生活,更何況她若有了歸屬,他想尋她的動機也無需讓她明白了。
「大哥,你和落月有過節我知道,但她和小弟是朋友,你總不能強迫小弟不能去找她吧?」展陽表現出一臉的不服氣。
霍鷹豪深沉的眸子仔細地看了展陽一眼,開口問:
「你老實告訴我,你和趙落月之間,除了朋友關係之外,還有其它關係麼?」
「當然有!」
展陽毫不思索就回答,當場令霍鷹豪皺起了眉頭,抓住展陽的手腕急問:
「什麼關係?快說!」
「大哥,您知道的,落月她除了生得美麗動人之外,又懂得好多學問喔!只要靜靜地看著她,慢慢地聽著她說話,心情就好的不得了,想當初在冷風寨,她可是我解悶的對象哩!只可惜後來她回長安,就再也沒機會見面了。」展陽說得口沫橫飛,最後又挨近霍鷹豪身旁補充道:
「你說,我和她……像不像一對兄妹啊?」
最後這一句話,終於令霍鷹豪糾結了半晌的心豁然開朗,他舒緩了眉心,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拍著展陽的肩,道:
「像極了,像極了!」
「既然大哥都這麼認為,你說,小弟該不該去看看她呢!」難得見霍鷹豪一展笑顏,展陽趕緊趁機會說服。
「好吧。」霍鷹豪斂了斂笑容,隨即又道:「不過,你們見了面後,千萬別說是我派你去的,明白麼?」
「為什麼?」這會兒他又不懂了,既然大哥關心她,為何不讓她知道呢?展陽擰著眉,一臉納悶。
「別問那麼多,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是。」
得不到答案的展陽,還是得遵照霍鷹豪的命令行事。不過能見到許久不見的故人,這差事,他可是非常樂意去辦。
相較之下,反倒是霍鷹豪的心情就差了些。
雖然堂堂男子應以社稷為重,不該把兒女私情掛在心上,但他卻無法將她從心底除去。尤其想起過去曾對她的種種傷害,更是牽絆著他的心。
重新坐上廳前的大椅,望著氣派非凡的將軍府,他不由的感歎了起來。
想來真是可笑,榮華富貴近在眼前,他卻一點興奮之情也無,想不到一向高傲自大的他,也會走到這一步。
唉!先是擄掠了她的人,到頭來,自己的心卻是被擄走了……
真可笑!
日昇月落,春去秋來,隨著四季更迭的腳步,趙落月已邁入人生第十八個年頭。
隨著歲月的增長,這段時間,她的心智也跟著成熟許多。
由於出家不成,又為免打擾庵裡的清靜,半年前她和劉嫂便離開了尼姑庵,搬到城郊不遠處的一間木屋居住。
說是如此,但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為羅賢文的關係。
自從拒絕了他的愛慕之意後,雖然當時他表現得氣憤難當,但事後他仍不死心,每一有空即到尼姑庵來探望她。而他溫文的舉止,合宜的談吐,以及深情的關懷,幾乎在一次次的相見下打動她的心……
儘管如此,但她也一次次地告誡自己,她的心不該再有波瀾的,她的心早在殺了霍鷹豪那一刻,就該隨他去的。
於是就在她的堅持下,她和劉嫂搬離了尼姑庵,過著恬淡的木屋生活。
她的生活很簡單,除了自己種些蔬菜自給自足外,她也畫了許多字畫,再由劉嫂拿到城裡去寄賣,以賺取微薄的收入。
雖然心是空虛的,日子也苦了些,但這種平靜的生活,卻是比起過去在趙家要踏實多了。
剛提完水的她,望了望門外,嘴裡輕聲低道:
「都已經正午了,怎麼奶娘還不回來?」
稍做休息後,正想提筆再多畫幾幅畫時,就見劉嫂喘吁吁地走了進來,趙落月急忙上前關心問道:
「奶娘,今兒個怎麼這麼晚?」
劉嫂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後,接著道:
「今兒個一大早進城去,就發現大街上滿是人潮,擠得水洩不通,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後來我找個人問清楚才知道,原來是昨兒個邊關的將士們凱旋歸來,皇上頒了道聖旨嘉許這些有功將士們,所以今日一早,那些將領們趕著要進殿面聖,許多人便爭著看這些英雄的廬山真面目呢!」
「原來如此。」此刻趙落月才露出笑容,寬心地道:「我只是擔心奶娘出門未歸,沒想到是因為這樣啊。」
「可不是。」劉嫂接著道:「聽說這邊疆戰火打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把那些蠻子給打退了,我站在大街上看著那些騎在馬上的英勇將士們,心裡也跟著高興呢!」
趙落月看著劉嫂輕輕一笑,沒再搭腔,逕自問著:
「餓了吧?飯菜都在桌上,咱們一起吃吧。」
「經小姐一提,我這肚子還真餓了呢!」奶娘笑呵呵地說。
忽地,門外響起了扣門聲。
奶娘看了趙落月一眼,猜道:
「八成又是羅家那小子,到現在對你還不死心,三天兩頭就往這裡跑,害得小姐左右為難,趕也不是,留也不是,待會我非得說說他不可!」
趙落月正想制止,只見劉嫂已飛快地開了大門,劈頭就罵:
「你這小子怎麼還不死心,別再來了!」
「打擾了,在下……」無緣無故被罵了一頓,站在門外滿臉難堪的展陽一時啞口無言。
劉嫂看清來人之後,也頓覺失禮,連忙問道:
「哎呀!你是……」
「在下展陽,請問這裡是否住著一位趙姑娘?」展陽有禮問道。
劉嫂狐疑地看了展陽一眼,心下正納悶要不要請他進屋時,趙落月便走了過來。
「奶娘,是誰呀?」
趙落月一出現在門前,展陽便心喜地大聲叫道:
「落月!我可找到你了!」
見她一身月牙白素衣,長髮如緞,容顏未施脂粉卻清麗動人,簡直比起一年前還要迷人。
「展陽?」當場,趙落月也是又驚又喜,瞬間,一年多前在冷風寨生活的種種記憶全浮現在眼前了。
劉嫂見狀,有禮說道:「展公子,請進來坐吧。」
走進屋裡,展陽特地瞧了下四周,屋裡的擺設簡單,然而四周的壁上卻是掛滿各式各樣的字畫,無意中,他發現一幅人像畫——
那不是大哥麼?
看來落月的心裡還是有大哥的存在。
「我給展公子倒茶去。」
「我來就好。」趙落月連忙叫住劉嫂。「我和展陽有話要談,你先進房裡休息去好了。」
劉嫂點了頭後,便走進房裡。
「許久不見,怎麼突然想來找我?」放下茶水,看著他,趙落月心中有太多不解想要趁此機會得到答案。
「是大……」差點就把「大哥」二字給說出來,展陽驀地改口說道:「呃……是大家好久不見了,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所以就特地來找你。」
「是這樣啊。」她輕聲道,心中卻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你可讓我找得好苦啊!我從尼姑庵一路問下來,又在這附近挨家挨戶的問,好不容易才找著你呢!」展陽俊帥的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
「我和奶娘也曾上冷風寨找過你們,可是你們早已不見蹤影,可以告訴我,你們為何離開冷風寨麼?」趙落月輕鎖眉頭,急切的話語,透露著她想解開積壓在心中的那個謎底。
「我們從軍去了。」
展陽說得輕鬆,一句話便帶過,然而趙落月卻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從軍?」
「不錯!」展陽繼續道:「雖然在邊關每天都在漫漫黃沙中度過,但是為了攻打北方的蠻子,大家可是卯足了全力。每個人都不斷地操練,只要戰鼓聲一響,到了戰場上,每個人都奮勇殺敵,只想打贏這場仗,果然,咱們最後終於不負所望。」
趙落月從頭到尾細細聽了一遍,有關於霍鷹豪的一切,展陽是隻字也沒提到,急得她再也忍不住開回問:
「那……霍鷹豪呢?」
「你說大哥啊?」展陽率直地說:「他才厲害呢!雖然他身為副將,但是在沙場上,他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啊!」副將?沙場?這麼說他並沒有死,而且從軍去了!霎時,趙落月腦中一片錯愣。
「今日一早,咱們還接到皇上的聖旨,大哥這會兒可是受封為右驍衛大將軍了哩!」
「你是說……霍鷹豪一直都和你一起,你們離開冷風寨……一起從軍去,一起回京?」事情居然出乎她的意料,這一切發展真是令她大為意外。
「是啊,我還住進大哥的將軍府呢!」展陽補充說明。
她是該高興還是要悲泣?
他沒死,她應該要高興的,她居然天真到以為那玉釵子足以殺死他!但更可悲的是,她還想為此出家,更甚至傷心落淚了好一陣子……此刻,她真想大叫,她這個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落月……你怎麼了?」見她神色黯然,展陽趕緊低問。
「沒什麼。」她斂去悲意,勉強笑了下。「恭喜你,終於功成名就了。」
「嘻嘻,別這麼說,我只是名沒沒無聞的小將啦!」展陽摸摸頭,輕聲笑道:「倒是大哥就不同了,一夕之間就成了家喻戶曉的大將軍,該恭喜的應該是他才是。」
他成了大將軍,而她竟然傻傻地夜夜為他哀泣!可笑啊,這真是太可笑了!
展陽壓根兒沒注意到趙落月的神色,自顧自地一個勁兒地講:
「你知道麼,我一進將軍府就被府裡莊嚴氣派的場面給嚇了一跳,尤其府裡大得嚇人,我走了好幾回才認出路來哩,相信你一定也沒瞧過將軍府對不對?今兒個你隨我回去,我帶你瞧個仔細好不好?」
「不好。」她想也不想就拒絕。
雖然她很想見霍鷹豪一面,到了將軍府,就能如願以償了,在過去一年裡,她曾日夜思念到心痛,以致於夜夜難眠,但是現下這一刻,她完全不想。她知道他一定還在恨她,尤其她傷了他之後就逃走了,新仇加上舊恨,他更加不會饒恕她。倘若她主動去找他,或許他還會用鄙視的眼光瞧她,得到一頓不堪入耳的怒罵而已。
「為何不去?」他實在不明白,明明兩個人心中都有彼此,為何一個不願說出口,一個又想太多,這豈不是好事多磨?
「別忘了我是霍鷹豪的仇人,更何況我還刺傷過他,他恨我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歡迎我去呢?」她的臉上掃過一絲哀怨。
「你放心,大哥不會恨你的。」看她一臉哀傷,展陽有些著急,一急之下,大聲說道:
「當你還在冷風寨時,大哥就不恨你了。那時他很想放你回長安,卻因為強佔了你害你病了好久,怕你會尋短見,因此才在公孫先生的建議下想要來個移情變氣,所以弄了一個巧巧姑娘來氣你;沒想到你因而傷了他,兩個人弄得不歡而散。現在我說得這麼清楚,如果你對大哥還有一絲感情的話,你就去見見他吧!」
「你來這兒找我,為的就是替他說話的麼?」儘管展陽言之鑿鑿,然而,她仍然半信半疑。
「相信我,我只是不願見你們為情如此煎熬!」展陽激動不已。
「就算如你所言,既然你都可以來找我了,為何他不能來?莫非他現在是大將軍,看不起我這個小人物了是不是?」
「不是這樣的,大哥他……」展陽礙於答應霍鷹豪不准提是他命自己前來的,只好又住口。
「請你轉告他,他若對我有一絲感情的話,請他自己來見我。」
儘管她是這麼渴望見到他,她還是不願先低頭,如果高效如霍鷹豪能做到這一點,那時候,她便相信他是喜歡她的。
自從那一日展陽離去後,足足過了半個月都沒再來過,就連「那個人」,也毫無動靜,如同石沉大海般,音訊全無。
她從沒奢望什麼,也不敢奢望什麼,雖然她日日期盼霍鷹豪的出現,但是她也明白,霍鷹豪對她,有的只是厭惡。她會對展陽那樣說,全是自欺欺人,她只是不願放下身段求他來而已。
「小姐,這兒有五卷字畫我全帶進城去寄賣了,另外需不需要我幫你帶點脂粉回來?」劉嫂綁好字畫,小心裝入布包裡。
「不用了,你快去快回吧。」趙落月一邊提筆做畫,一邊回道。
「那我出門了。」
劉嫂一走出大門,不久,隱身在木屋大門外,一名戴著斗笠、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便走進屋裡來。
「敢問姑娘,這壁上的字畫怎麼賣?」
乍聞屋內有男子聲音,正在做畫的趙落月隨即抬頭說道:
「要買畫請到城裡的字畫商那兒,我這兒的畫是不賣的。」
說話的同時,趙落月仔細地瞧了下對方——
這男子身形高就健壯,頭上戴著一頂大斗笠,把臉都蓋住了大半,像是怕人瞧見一樣,可真奇怪!
「姑娘的畫工精細,在下實在非常喜歡,可否請姑娘割愛,在下願意以高價購買。」
「真是抱歉,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兒的字畫是不賣的。我這兒有的城裡也有,請你往城裡走一趟,那裡有足夠的上等字畫,會多到讓你買不完的。」她有些不悅了,也怪起自己粗心,竟然忘了把門閂上。
「可是我只想買這一幅,那兒有麼?」
趙落月順著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霎時一驚,容顏頓時變色。
「這幅畫我不賣。」
那並不是她慣常畫的山水畫,而是一幅人物畫,畫中人是霍鷹豪,為何這名男子會要這幅畫?
「只要你開口,無論多高的價錢我一定買。」男子以低沉的嗓音說道。
「你又不識畫中人,為何想買下它?」她很想瞭解對方買畫的動機。
「在下純粹欣賞仳畫,不識畫中人又有何干係?」
「這幅畫乃是我把記憶由我心中幻化至紙上來,對我的意義非凡,所以我不賣。」
做畫的當時,她對霍鷹豪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絕,那段刻骨銘心的情意也因為思念而變得痛苦,雖然當時對他的記憶鮮明,但又怕多年後會忘了他的長相,忘了他的一切,因此便把當時的記憶藉由紙筆傳達出來,往後見了畫,就好似見了他一樣,這種感覺可不是眼前這位局外人所能瞭解的。
「此人果真對你如此重要?」男子又問,嘴角似乎帶著一抹笑。
「重不重要是我的感覺,你似乎問大多了。」此人更是 唆,說了不賣,卻偏偏問東問西的。
「在下只是好奇姑娘不把畫賣我的理由。」
「不賣就是不賣,你請吧!」趙落月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
男子忽地緩緩走近她。「若我執意要買,你又能如何?」
趙落月把臉一抬,想看清對方的臉,無奈對方斗笠壓得極低,她只能看見他的唇及下額,那唇形……她總覺得似曾見過。
「這位公子,你究竟想做什麼?」趙落月懷疑這位男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你的畫不賣我,我只好把你帶回去,好押著你多畫幾幅給我。」
男子一步步靠近她,眼看身子就要貼上她,她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背抵著壁面,才朝對方叫道:
「你馬上出去,否則我要喊人了!」
「這麼僻遠的地方,你喊破喉嚨也沒人會聽見的。」男子倏地將身子貼上她。「更何況,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你到底是誰?」她驚慌地看著他,想從那修長健壯的身形瞧出端倪。
「一個想你想到心痛的男子。」
只見男子緩緩摘下斗笠,趙落月睜大了雙眸,由那滿眼的不置信,看出她驚詫的程度。
是他!他終於還是來了。
她的眼眶倏地溢滿淚水。
這是多久的期盼才盼來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此刻他卻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這不是夢吧?
「你過得可好?」霍鷹豪看著她發上的玉釵子,其實由此已經可以確定她對他的情意了。
一句體貼的關心話,把她帶入了無邊的震撼,頓時,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滾滾而下。
她泣不成聲,登時無法啟口。
「隨我回去吧。」他憐惜地擁她入懷。
隨他回去?難道他忘了她是趙守連的女兒,忘了他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錯愕中,她連忙推開他。
「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仇恨了麼?」
「我們之間曾有過仇恨沒錯,但那些都過去了,我不想再因為我的固執和遷怒毀了我們倆。」管她是不是趙守連的女兒,這一生他都要定她了!雖然已知她不是那淫魔的親生女兒,但他可不會笨到把這個秘密當成理由來說。
「你的轉變太快了,我無法相信!」她無措地轉過身去。
自己是怎麼了?不是每日盼著他來麼,為何他能接受她了,她卻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連她自己都覺得矛盾。
「這個轉變早在一年前就有了,只是當時你未能發覺,而我也沒有明確表示,以致於我們蹉跎了這麼一段時日。」霍鷹豪從身後摟住她。「展陽說得對,我再不對你表明心意,恐怕我們就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
「如果一切都是真實的話,為何這一年來你不來找我?」她沒有勇氣面對他,只有任由他摟著。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一連串的突發狀況讓我無暇尋你,以致耽擱至今。」他輕聞著她的長髮,用著渾厚獨特的嗓音低語:「我只能說,分離的時間雖久,但我思念你的心卻從沒停過。」
聞言,她猛然抬首。
就是這種感覺,想不到他竟然也和她產生了相同的感覺!
此刻,她還能說什麼,彼此相愛不就是最完美的結局了麼?
他緩緩低下頭來,輕輕吻上她的唇;她主動環住他的頸子,溫柔地附和著他。兩人終於不再彼此嫌惡,這段情總算可以落幕了……
不,她趙落月豈能這樣就饒了霍鷹豪呢!
「我明白你對我的情意,但是嘴裡說得不算數,我……我要你以行動來證明!」
「行動證明?」他有些納悶,難道方纔的吻還不能證明,莫非她想……
三個月後
「讓開,讓開!」
車伕吆喝了聲,隨即將馬車停在城裡一家店舖前。
由於大街上人來人往,忽然停了一輛氣派非凡的馬車,大伙莫不圍了過來,個個探頭張望,爭著想看清馬車裡頭到底是坐著何人?
「夫人請。」
只見車伕恭迎在馬車旁,立時,自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一位清麗脫俗的女子,瞧得眾人莫不目瞪口呆!
女子一身淺翠羅紗衣裙,飄逸的氣質引起眾多的讚揚聲。
「這是哪家的夫人?生得美又氣質出眾。」被驅離在幾尺遠圍觀的群眾中有人低聲問著。
一旁的人回答:
「笨!沒瞧見馬車上頭的大旗子麼?那上頭印有一個『霍』字,眼前這位可是大名鼎鼎、戰績輝煌的霍鷹豪將軍的夫人!」
「啊!」才驚覺那不凡的氣派,就見女子身旁多了兩名護衛,看來還真是來頭不小。
「你真是少見多怪,這霍將軍娶妻之事可是轟動了全城呢。聽說將軍夫人出了難題,霍將軍最後是排除萬難,才得以娶得如花美眷。」
一旁的人不解,忙問:
「到底出了什麼難題,說來聽聽嘛!」
「這位將軍夫人要求,婚事除非由皇上賜婚,否則一切免談。你們想想,女方既非官家千金,亦無官家背景,皇上憑什麼替她賜婚?當然,情深的霍將軍可是絞盡腦汁,最後才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什麼辦法?」一群人附耳問道。
「聽說是請護國大將軍李立收女方為義妹,再奏請皇上賜婚,皇上是二話不說便一口答應,如此一來,有情人便終成眷屬了。」
「嘩!」瞭解了一段姻緣,群眾一陣嘩然,驚艷的眸光,再度隨著女子輕移的步子移向店舖裡。
她照例在店裡挑了一些文房用品,這麼有來頭的客人,店家雖不是第一次見到,但她那迷人的風采,仍使得店家在每一次見面時失了心魂。
「夫人慢走。」
女子購齊一切,向店家微微一笑,從容地走出店舖。
門外的群眾再次屏息以待,目光也跟著她回到馬車上。
「慢著!」群眾中有人喊道。
女子身旁的護衛隨即警戒地架起防衛。
「落月,是我啊!」
本欲坐上馬車的趙落月,乍聞那聲音,回首一瞧——
「大伯父?」
羅以貫蒼老的身影穿過人群,衝過防守的護衛,喊道:
「落月啊,你成了將軍夫人,怎麼不來通知伯父呢?」
大伯父不是棄她如敝屐麼?怎麼如今又來攀關係。
「我們……不是早就沒有關係了麼?」
「怎麼這麼說呢,你爹和我是表兄弟,咱們都是一家人,幹嘛分得這麼清楚呢?」
時間隔了一年,羅以貫竟然有如此懸殊的態度,不過那些諂媚的話語,在趙落月聽來惟有令她作惡而已。
羅以貫繼續道:
「如今你已是將軍夫人,請多多提拔我們羅家吧!」
「看來你除了年紀大之外,腦筋也不行了。」她繼續道:「我們已經沒有瓜葛了,你忘記了嘛?」
她準備上馬車,不料羅以貫卻走上前低聲說道:
「哼!別忘了你曾被抓入土匪窩,這事我若稟明將軍知道,屆時你只有被休棄的命了。」
「什麼土匪?」馬車裡忽然傳出一道宏亮的聲音。
只見從馬車裡走出一位高姚健壯、氣宇軒昂的男子,幾尺外的圍觀群眾中有人認出他來,接著高呼:
「是霍將軍!」
「是……霍將軍啊!」羅以貫驚詫地望著威武的霍鷹豪。
「夫人,誰欺負你了,本將軍替你作主。」霍鷹豪長手一伸,輕摟住趙落月的身子。
趙落月尚未說明,只見羅以貫隨即說道:
「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小民有一事相告。」
霍鷹豪神情嚴肅地睨了對方一眼。
「無妨,在這兒說。」
羅以貫見了霍鷹豪威武的神色,心裡不由的害怕了起來,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小聲說了。
「落月算是小民的親戚,我未能好好照顧她是我的錯,以致於在一年前讓她淪落土匪窩,慘遭土匪欺凌,只怕她的身子……唉!這件事說來是小民的罪過,未能在成親前告知將軍大人知曉,還請將軍饒恕。」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霍鷹豪森冷地看了羅以貫一眼。
「嘿嘿,小民今日是出於一番好意,就望將軍大人多多提拔了。」羅以貫賊笑不已,只想著這消息一說,能撈到一些好處也說不定。
「這些事我清楚得很。」
「您……您怎麼知道的?」羅以貫睜大了眼,又看了下趙落月,心中不免擔心了起來。
「因為!」霍鷹豪特別朝妻子綻了一個難得的笑容。「我就是那名土匪!」
「嗄?」羅以貫一臉錯愕。
不會吧!這位將軍大人怎麼會是土匪?
「來人啊,把這煩人的傢伙帶走,擋在這兒看了礙眼!」霍鷹豪一聲令下,護衛隨即將羅以貫架開。
「走吧!約了展陽品茗賞花,可別誤了時辰。」霍鷹豪輕摟著妻子,柔聲低道。
趙落月抬眸微微一笑,心中裝滿了甜蜜。
有了他的呵護,她再也不必擔驚受怕,就像方才一樣,她的心終於找到了安全可靠的棲息之地。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車伕馬鞭一揚,馬車便在人群的簇擁下離開熱鬧的市街。
「夫人,有一事至今我仍不明白。」馬車裡的霍鷹豪柔情無限地望著妻子。
儘管兩人早已行夫妻之實,但被他這麼一瞧,趙落月還是羞紅了臉。
「將軍所指何事?」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夫人非得皇上賜婚不可。」
她淺淺一笑。「有了皇上賜婚,將軍便不能欺負落月了。」
「哦?夫人是怕我欺負你,所以找了皇上這麼一位權勢極高的靠山?」
她點點頭,但笑不語。
他的嘴角微揚,眼中滿是愛意。「你以為如此一來,我就不敢欺負你了?」
「別忘了我還有個義兄。」她好意提醒著。
「管他什麼皇上、義兄!你別忘了,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冷風孤鷹!」話聲一落,他的唇吻上她的,手也不規矩地隔著衣衫撫著她的身子。
「別亂來!」她撇開頭,趁機說了一句。
「我就是想欺負你,這一生你別想逃開了。」
他的雙眼被她脹紅的臉龐給迷住了,忍不住又吻上她,一時之間,兩人愛意交纏,馬車內儘是春光無限。
這一生,她是別想逃開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