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耀宗是個退休教授,可能是因為晚婚和晚來得子的關係,所以他對子女的教導,管束得比其他同齡小孩的父親嚴格許多。
尤其是對大女兒米小蘋,他一直認為她不夠聰明,才藝方面也沒有特別突出之處,在家無橫產的情況下,他認為她再不濟也得念完大學,以免將來出社會後找不到好工作,而且也比較好找對象。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在二十歲,才念到大二的時候,就有人上門來求婚了,而且對方還是個新加坡人,來頭不簡單。
而米小蘋則是從他剛才的自我介紹中,才得知他的確實身份是揚鐵企業開發部的總經理,而那職銜是做什麼的,她完全沒概念。
老實說,她很緊張,緊張到全身緊繃,連鐵星朗跟父母親說了什麼,她都聽不清楚。
「小蘋!」突然,米耀宗怒叱了聲。
她整個人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驚慌的望著父親,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父親仍是怒瞪著她。
「你的手--」她的母親張若蘭小聲的提醒她。
米小蘋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絞手,這從小到大的壞習慣一直令父親非常不悅。
她正想將手攤平放在腿上,忽地一隻厚實大掌伸過來覆在自己手上。地揚首,心一動,鐵星朗正溫柔的對著她笑,彷彿在告訴她別擔心,
他的微笑彷彿有鎮定神經的效用,奇異的,她的緊繃感消失了,整個人像輕鬆了許多似的。
「如果她真的嫁給你了,你會不讓她回台灣嗎?」米耀宗嚴肅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
鐵星朗收回手,認真且誠懇的回答,「我沒有不讓她回來的權利,如果她想念你們,隨時都可以回來探望,同樣的,如果伯父伯母想念小蘋,也歡迎你們到新加坡來抆她玩,我們都會很開心的。」
米小蘋困惑的眨眨眼。他們什麼時候談到這裡的?怎麼她預料中的一些畫面都沒發生--老爸發飆,將鐵星朗趕出去,將她掃地出門,她與他抱頭痛哭,然後她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跟他回新加坡,過完這有名無分的一生,怎麼這些都還沒上演,就出人意表的直接跳到「如果她真的嫁給你」這種具有假設性的句子上頭?
甚至氣氛還挺融洽的,沒有她想像中的火爆激烈,杯盤齊飛。
接著換米捍純開口了,年紀輕輕的他說起話來份量十足,連米耀宗嚴厲的神情也一下子放柔許多,而且聽得很認真。
「老爸,我不贊成姊姊這麼年輕就嫁人。」他的話一出口,便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捍純!」米小蘋叫了聲,不敢相信弟弟會在這時候扯她後腿。
只有鐵星朗不動聲色,反而對米捍純起了好奇。因為這小子現在說的,與傍晚在門口與他說的完全相反,現在他倒想聽聽他反對的理由是什麼,
米捍純不理她,逕自面向老爸。「我覺得姊姊應該繼續念完大學,如此一來,她至少還有個學歷,可以到外頭去找工作。而工作幾年後,她一定會遇到一個努力追求她的男人,畢竟現在還是有很多男人欣賞像姊姊這樣單純聽話的好女孩。
「她結婚後如果不想工作,可以當傳統的家庭主婦在家裡洗衣煮飯,如果不幸未來姊夫失業的話,她可以找我們調頭寸,不管怎樣,她的家庭生活應該不會過得太慘,而且我們還可以時常見到她。
他繼續說:「但如果她嫁到新加坡去就不一樣了。鐵大哥家大業大沒錯,以後家裡肯定會請傭人打掃,姊姊也不必出外工作受氣,但這樣一來,我們想見她一面就很難了,萬一鐵大哥在外頭偷吃、養小老婆,姊姊那麼不機靈,肯定會被蒙在鼓裡,就算知道了,我們又離得那麼遠,肯定沒辦法幫她的;這倒還好,要是她被打了那怎麼辦--」他的話突然被米小蘋氣呼呼的打斷。
「星朗才不會打我呢!捍純,你不要太過分了!」她氣得全身發抖。
說她笨、說她蠢,將她的未來說得淒慘無比她都無所謂,可是她怎麼也無法忍受鐵星朗的人格被人扭曲,況且還是被自己的弟弟污蔑!虧她以前那麼聽他的話,他竟然這樣害她!
她的大聲嚷嚷讓米耀宗變了臉色,橫眉怒目,叱喝她坐下,米小蘋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回沙發。
意外的,她看見老爸竟然瞪了弟弟一眼,而弟弟則是一臉無辜。
她心裡一陣痛快。假天使!米小蘋在心裡恨恨的想。
米耀宗的蒼老凝肅的臉上有著掙扎與猶豫,更有著無比的衝擊,顯然方才小兒子所說的,令他不得不更認真的思考起這笨女兒的未來。雖然他說得太誇張。
半晌後,他抬起頭,雙目微瞇的瞪著始終安靜,不曾為自己辯駁的鐵星朗。
「你保證小蘋嫁到你們家後,你會一輩子呵護她,不讓她受苦受罪?」他問,語氣竟略帶輕微顫抖。
「爸……」米小蘋不禁紅了眼眶。
鐵星朗堅定的點點頭、「我保證。我會用我的生命來呵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米耀宗深吸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們的婚事。」他的語氣像剛從身上割下塊肉般的痛苦。「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你敢讓小蘋受到任何委屈,我會用這條老命跟你拚了!還有小蘋,這是你自己作的決定,以後若是後悔了,離婚了,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你進我們米家大門的。如果聽清楚了,就去準備婚禮吧。」
這是米耀宗這晚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後,他便起身回房去了,佝僂的背影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你弟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在米小蘋送鐵星朗出門時,他這麼對她說。
「不要跟我提他,那小子真是壞透了!」就算老爸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但她還是對弟弟吃裡扒外的態度很不滿。
「他不壞,不但不壞,還對你很好。」
「對我很好?我看不出來他哪裡對我好了!」不但說她笨,還詛咒她的將來,她剛才沒與他斷絕姊弟關係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其實在你弟開口之前,伯父並不打算把你嫁給我的。」鐵星朗說。
雖然一整晚小米父親的態度都很從容客氣,但自小便懂得察言觀色的他打從一進門開始,便知道那保守頑固的老人不會讓他輕易娶走小米的,就算他將自己的身份、家世背景全盤托出,還是未能撼動他分毫。
事實上,他認為小米父親一整晚都強忍著將他丟出去的衝動,但他沒那麼做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自己是個外國人,而他不想丟臉丟到外國去。
至於米捍純說的那番話則是完全的以退為進,不但成功的讓他父親改變了心意,還聰明的逼他做出承諾,而唯一的受益人便是小米。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米小蘋後,只見她先是一陣錯愕,接著眼裡開始蓄滿了淚水。
「那可惡的小鬼……」她哽咽不已。「現在就那麼狡猾奸詐,長大還得了……」她口是心非的罵道,心裡則是感動得想衝進屋裡緊緊抱住她那天才小弟。
沒想到最後還是她親愛的天使小弟幫了她!
由於米耀宗不喜歡鋪張浪費,所以他們在台灣的婚禮並沒有盛大舉行,只辦了兩桌筵席,請來幾位米家的長輩們喝喝喜酒。
不過他們在新加坡的婚禮就辦得極為盛大與轟動,婚禮當天下但嘉賓雲集,還邀請了新加坡總理來當主婚人,新聞媒體爭相報導。
由於新娘子是台灣人,所以在台灣的媒體也看得到關於這場婚禮的報導,米家一下子成為眾人爭睹的名人,這是米耀宗始料未及的,雖然有點不習慣,但心裡倒是很開心,覺得沒有辜負父母為自己取的名字,算是光宗耀祖了!
兩人相識的過程在媒體的渲染下,增添了許多浪漫與詭異色彩。
有人說米小蘋是個居心叵測的投機份子,也有人稱這是台灣版的麻雀變鳳凰,不過不管怎樣,隨著時間過去,外界的雜音總會有消散的一天,而鐵星朗與米小蘋的婚姻生活仍繼續進行著。
婚後的日子過得很快,鐵星朗仍然忙於工作,而米小蘋在家裡,不是學煮菜,等候白老鼠回家品嚐,就是對著厚厚的幾大迭相本,辛苦的記著鐵氏家族的成員,直到頭昏眼花為止。
結婚後她才曉得,原來自己的公公是個篤信回教的馬來人,在第一任同為馬來人的妻子去世後,再娶了一位華人老婆,也就是鐵星朗與鐵星堂的母親,而這也是他為何有著混血兒相貌的主要原因。
她的公公有兩個老婆,而公公的其他兄弟,還有鐵星朗他的三個哥哥也都各娶了四個老婆。這件事著實讓她嚇了一大跳且憂心忡忡,怕有著馬來血統的鐵星朗日後又娶進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是第四個老婆,這樣一來,她不就等於是掉進火坑了嗎?
鐵星朗聽了她的恐懼與擔憂後,笑得無法自抑。
「我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有你一個就很滿足了。」他深情款款的保證道。
在一般人的眼裡,鐵星朗實在稱不上是個好老公,他的工作太繁忙,米小蘋幾乎不曾在陽光燦爛的早晨看見他仍躺在自己身邊過,有時他提早下班會回來吃晚餐,但更多的情形是她已經睡了他才回來,然後把她弄醒,做愛做得筋疲力盡後又昏昏睡去,然後隔天再重複一遍自己一個人醒來的早晨。
米小蘋始終搞不懂為什麼一天睡不到五個小時的池,精力總是如此充沛?而且他還是個獨佔欲極強的男人,不喜歡任何事超脫出他的控制範圍之外,包括他的妻子,所以若是她要出門,便得打電話眼他報備,跟誰見面、說些什麼,也都必須向他一一說明。
雖然如此,米小蘋並不以為苦,認為鐵星朗只是關心她,而且做老公的本來就會如此,所以小倆口的日子過得仍然極為甜蜜。
只是再怎麼甜蜜也是會有失衡的時候,就在婚後第二年,他們有了第一次激烈的口角。
那是個滿天陰霾、雲層低厚的星期天,空氣中佈滿風雨欲來的氣氛。
因為鐵星朗有個緊急會議要開,所以一早便出門了,在他出門前,米小蘋告訴他,她要去超級市場買水果及日用品。
米小蘊沒注意到天氣的變化,套上球鞋拎了包包就出門了,等她買完東西,提著兩個大袋子走出超級市場時,外面早已是滂沱大雨。
她沮喪的在超市屋簷下站了一會兒,然後決定到超市的美食街去吃午餐。
她想打電話告訴鐵星朗,但她沒料到天有不測風雲,因此沒將手機帶在身邊,舉目四望也看不到公共電話,皮包裡更是連零錢也沒有。
算了,依照以往的經驗,他也不會那麼早回家,也許等她吃完飯後,大雨就停了。她樂觀的想。
她點了份西式套餐,正吃得津津有味時,對面一陣影子挪過來,她抬頭一望,是個戴眼鏡的斯文男生,遲疑但禮貌的對她點點頭。他身邊跟著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該是他老婆。
他問她是不是米小蘋,她答是,接著他便興奮的說自己也是台灣人,叫張慕雲,身邊的是他老婆李睦美,已懷孕六個月。他們剛到新加坡,而他目前是揚鐵企業的外聘工程師。
聽到同是台灣人,米小蘋一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思鄉之情頓時傾巢而出,開始與他們夫妻倆熱絡的聊起台灣的一切,大到經濟走向、政治變化,小到家裡小貓生了幾隻,哪家小吃令人忍不住流口水等等。
平時總是一個人悶在家裡的米小蘋,一旦話匣子打開便停不下來,而張慕雲與李睦美或許還不習慣新加坡的生活,平時沒什麼人可吐苦水,一遇到她,夫妻倆同樣也滔滔不絕起來,不知不覺三個多小時過去了,身為孕婦的李睦美開始感覺到疲累。
外頭大雨仍滂沱下著,張慕雲的宿舍離這裡近,他提議先送老婆回家休息,再送米小蘋回家。
米小蘋一口答應,為認識了這對新婚夫妻感到高興無比,等不及要回家告訴鐵星朗。
可是中午便已返家,已經等了三,四個小時的鐵星朗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屋外大雨不停的下著,他的心也沉到不能再沉,害怕她在路上遭遇意外,急得恨不得衝出去將外頭每家超級市場全給翻過來,徹底搜查一遍。
阻止他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擔心他在外面尋找她時,他會錯失她求助的電話。
他從未嘗過如此憂心如焚的滋味,這種焦急卻又不知所措的感覺,幾乎要將他活生生的撕成兩半。
他是如此害怕失去她,所以當他看見一輛轎車停在家門口,而她開心的笑著下車,向駕駛匣上的男人揮手道再見時,他的憂心如焚剎那間燃燒成了滿腔怒火。
大雨仍滂沱下停,渾然未覺屋裡正醞釀著一股風暴的米小蘋,笑容滿面的提著兩大袋東西,一面哼著歌,一面吃力的開門,穿過玄關後,卻被沉坐在沙發中,一語不發盯著她看的鐵星朗嚇了一大跳。
「什麼時候回來的?」撫過心口後,她提著袋子走向廚房,打開冰箱門,將水果、食物及飲料一一放進去。
「你去哪裡了?是誰送你回來的`。」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她身後,俊臉罩上了層寒霜。
米小蘋仍然沒發現他的怒火,繼續將食物放進冰箱裡。
「我去超級市場買東西呀!還認識了兩個台灣來的夫妻呢,我跟他們聊得很開心!那位先生還是你們公司的外聘工程師,是他先認出我的,沒想到我還挺有名的呢。」說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他叫什麼名字?」鐵星朗的聲音裡一絲笑意也沒有,反而似冷冽的冰片,刮得米小蘋頸後的寒毛根根直豎。
她總算意識到了他正在發火的事實,轉頭瞧了他一眼後,她關上冰箱門站起身來。
「怎麼了?」她收起笑容,謹慎小心的問。「會議開得不順利嗎?」她想著讓他不高興的原因。
「我問你那男人叫什麼名字。」他臉色鐵青的重複了遍。
「誰?」米小蘋一時間抓不到頭緒,頓了一會想到之前自己說過的話。「你是說張慕雲?送我回家的那位工程師?」
「他叫張慕雲?很好,明天他就可以滾回台灣了。」他並未提高音量說話,但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均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她瞠大眼睛,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
「為什麼這麼說?你要開除他?」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開除張慕雲,但她一想到大腹便便的李睦美,立刻焦急的大叫,「不可以!你不可以開除他!」
鐵星朗臉上毫無表情,心裡的妒火早已燒紅了他的眼。
「為什麼我不可以開除他?你們只聊過一次天,交情就好到可以幫他求情了?」
米小蘋鬆了手,他的表情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不……是,是因為他的老婆,就是睦美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你突然開除他,叫他們怎麼辦呢?他們才正要迎接一個新生命呀!」她急忙幫張慕雲求情。
他的眼神更冷了。「這不關我的事,他敢碰我的女人,就得有所覺悟。」
米小蘋的一顆心倏地往下沉,臉色發白。
「你在說什麼?他只是送我回家而已……你因為這樣就要開除他?」她總算弄清楚了,原來問題的癥結在她身上。
鐵星朗猛地攫住她的手臂。「我告訴過你,要去哪裡,要見什麼人都必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他額上青筋浮現。
米小蘋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嚇得瞠目結舌。
「你知道我在家裡等了你多久?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害怕?而你竟然開開心心的跟那個男的在某個地方吃飯聊天?」
「對不起,我忘記帶手機了……不過我不只有跟他吃飯,還有他的太太……」
米小蘋早巳被他的臉色嚇得慌了手腳,空白的腦子裡唯一想到的只有道歉與解釋。
她飽受驚嚇的眼淚像盆冷水,對著鐵星朗及時澆下,他的理智與自制力才回來了一些。意識到自己正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他突然猛地縮回手,彷彿她身上帶著某種致命的病菌。
只見米小蘋嗚咽一聲,抱著自己的肩膀軟跌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嚇壞她了。
這個事實連鐵星朗自己都無法接受,他轉身抓了車鑰匙便衝了出去。
關門聲讓哭得無法自己的米小蘋渾身一震,她起身拖著虛軟的雙腿走到門邊,正好看見鐵星朗的賓士車在大雨中疾馳而去。
她慌張的抹去眼淚,拿起電話,抖顫的手按著他的手機號碼。
他關了機。
電話自手裡滑落,她跌坐進沙發裡又捂著臉痛哭起來。
米小蘋在沙發上哭得睡著了,直到一雙手輕柔的將她自沙發上抱起,她才猛地醒來,像只受驚的小貓。
鐵星朗輕輕噓了一聲,在她額上吻了下,走向臥室。
「繼續睡。」
她紅腫的眼睛又不由自主的濕潤了起來,伸手勾抱住他的頸項,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嗚……你不要丟下我……我會害怕……嗚……」她啜泣道。
鐵星朗只覺得一顆心像被人給狠狠掐著般,踢開房門,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
他俯身吻住她,輾轉纏綿。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低聲道歉,伴隨著沙啞的歎息聲。
米小蘋只是搖頭,覺得滿腔酸楚已盡成淚水流出體外。
不捨的鐵星朗極盡溫柔之能事,反覆撫摸親吻她,慢慢用身體的接觸來驅走她的不安與恐懼。
在他進入她的那一剎那,米小蘋才深刻的體悟到自己是多麼害怕失去他,她的四肢緊緊的纏在他精壯結實的軀體上,努力想將自己融入他的體內,永遠也不分開。
他們合而為一的律動著,在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中,直奔天堂……
張慕雲忐忑不安的跨出電梯,走向二十八樓的總經理辦公室。
因為緊張,他的手心是冷的,還微微冒著汗。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一次,而他的心跳每加快一次,心就往下沉一分,
總經理為何召見他,他心底有數。
早在他進揚鐵企業時,便已同時得到工程部主任「好心」的警告--別試圖與開發部總經理的老婆接觸,如果想安心的在揚鐵企業待下去的話。
總經理對老婆的保護及佔有慾,在公司裡是公開的秘密,而伴隨著這些秘密的是幾則誇張的傳言,包括一位開發部主管在公司主辦的生日派對上,與米小蘋聊了幾句,隔天便無預警的被開除了;還有兩名女職員在洗手間隨口批評了她幾句,當天就被通知不必再去上班了。
他對這些傳聞一直嗤之以鼻。只是聊了幾句,批評了幾句便被開除?實在太誇張了!他見過鐵總經理,極為欣賞他處事明快果決的性格,而且對待員工都非常的慷慨和氣,不像是傳言中度量狹小的男人。
可是現在他不確定了。
因為他昨天跟老婆才與米小蘋聊了一下午,今天他就被召到二十八樓,而總經理向來將職權劃分得很清楚,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將工程部的他找來這裡。
一顆碩大的冷汗滑下他的臉頰,想像著自己被宣判出局時的情景。
呂香婷看見他,微笑的迎上前來。「張慕雲先生?」
他緊張的點點頭。
她覺得他看起來像要赴斷頭台似的。
「總經理已經在等你了,請跟我來。」她領著他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後,便退了出去。
站在玻璃帷幕前的鐵星朗回過身來,看見張慕雲,便要他坐下。
張慕雲戰戰兢兢的坐進沙發裡,鐵星朗則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聽內人說,昨天下午是你開車送她回家的?」他也不廢話,直接進入重點。
張慕雲立刻點頭,不敢稍有遲疑。
「謝謝你。」
聽到他這麼說,張慕雲當場傻眼,楞楞的呀了一聲。
他的反應在鐵星朗的預料之中,所以他又接著說下去,「你的太太懷孕了是嗎?」
「是……睦美,我是說我太太,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了,昨天我們一起去超市買東西,所以才會在那裡偶然遇見總經理夫人。」張慕雲回答,覺得自己有必要將事情解釋清楚。
「你們現在是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鐵星朗似乎沒聽到他的解釋。
「是的。」他又連忙說。「宿舍裡什麼都有,我們夫妻倆覺得公司的福利實在是好得沒話說。」他適時的拍了下馬屁。
只是這對鐵星朗沒什麼用處。
「我想你們不應該再繼續住在宿舍裡了。」
他話一出口,張慕雲那張斯文的臉立時變得死白。
「總、總經理--」不會吧?他真的要被開除了?他腦袋一片空白,只想著該怎麼告訴老婆這個壞消息。
「公司在麗池酒店有幾間專為主管級外聘人員所租賃的套房,空間比宿舍要寬敞一些,我已經交代人事部的經理撥出一間來給你與你太太使用,如此一來,等孩子生下來後,你們夫妻倆也可以方便照顧。」
張慕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麗、麗池?」他沒聽錯吧?真的是那家五星級酒店?!總經理要讓他們從宿舍升等到五星級酒店?!
「嗯。」鐵星朗點點頭。「不過麗池離我們公司比較遠,所以以後你大概得提早出門才能免於遲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這個安排?」
張慕雲忙不迭的點頭。「願意!當然願意!謝謝總經理,謝謝總經理!」他感激涕零的說道。
從自認將被炒魷魚,到宿舍免費升等至五星級酒店,這其中的變化如此巨大,叫他如何能不激動?他感激得眼淚都快要迸出來了!
他認為這全是米小蘋的功勞,一定是她在總經理面前說了他們的好話,所以總經理才會如此厚待他們夫妻倆。
他不知道鐵星朗心裡打的其實是另外一套算盤。
鐵星朗是個生意人,自然知道事情如何處理才能不損及自己的利益。
經過昨天的事件後,為了確保類似的事情不再發生,也為了不讓小米傷心,他想到了這個方法,美其名是讓張慕雲及他身懷六甲的妻子搬到更舒適的地方去,實際上則是讓他們遠離了小米。
為了保護小米與他的未來,他所做的一切防範全都是必要的,他這麼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