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有些心不在焉的發動了車,瞥見路邊公園中供行人休憩的露天座椅上隱約坐著一個人。在這種天氣裡居然有人沒打傘坐在路邊淋雨,八成是個瘋子。
子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卻覺得越看越眼熟,不會吧?
子修將車開近那孤寂的身影,搖下車窗試探的叫:「成漢哥?」那個看來狼狽不堪、被雨淋得渾身濕透的人居然是羅成漢。
成漢離開寶心的住處後原本打算先去找個住的地方,但等了半天,卻攔不到一輛計程車,不知原本滿街跑的計程車都躲到哪裡去了。而在這時,他看見子修的車,看見他提著大包小包進入寶心的居所。
於是他放棄了攔車的念頭,在寶心的樓下等待,看子修何時會離開。等了一小時也不見子修離去,他到公園裡找了張椅子坐下,注視著寶心房中的燈光,好怕燈光暗了子修卻未離去所代表的意義。心中暗自決定再也不要離開她了。
他出神的望著寶心的窗戶,卻沒注意到子修已下樓來了。
「上車!你想找死啊?」子修打開車門招呼他上車。
成漢一言不發的坐進車裡。
子修也只冷冷的看了活像只落水狗的成漢一眼,靜靜的將車開進漆黑無人的街頭。
☆☆☆ ☆☆☆
「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子修不帶感情的說。
成漢卻跌坐在沙發上道:「恭喜你。」
「恭喜我什麼?」
「你不是要結婚了嗎?」
「我故意試探你的。」
成漢看著子修面無表情、莫測高深的臉,「你都知道了?」
「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你把我從美國弄回來就是為了要試探我?」
「我想知道你對寶寶到底有沒有感情。」
「我通過測驗了嗎?」成漢諷刺的問。
「在我眼裡你永遍配不上寶寶!我絕不會把她交給一個讓她徹夜哭泣的男人!」
「你憑什麼替她決定她的未來?!」
「她相信我!而且我能給她一切她所想要的,孩子、家庭……我也能讓她不再每日以淚洗面。」子修俯視著成漢,那分貴族般的優雅與狼狽的成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如果是這樣,那當初她怎麼會和我在一起呢,你花了四年的時間,可我只用了一個月她就和我在一起了……」成漢用惡毒的言語刺激著子修。
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的怒氣、怨氣與不滿讓子修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把他從沙發上揪了起來,用力的賞了他一拳,成漢又跌回沙發上。
成漢積壓了許久的挫折感和不安也爆發了,衝向子修狠狠的在他肚子上給了一拳。
子修也毫不容氣地用手肘狠狠的往成漢的背上招呼,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的在客廳裡上演了全武行,翻倒的沙發、歪斜的茶几,藉著拳頭和暴力宣洩著兩人壓抑已久的情緒。
突然一聲悶雷,四週一片黑暗,停電了!兩人也打累了。
「我絕不會再讓你傷害寶寶!」子修狠狠的說。
「你以為你有什麼能耐和立場可以阻止我?!我羅成漢可不是被嚇大的。」
「她一旦嫁給我,她的所有事就都和我有關!」
「可是她怎麼能嫁給你,她是我的,她是屬於我的啊!」
「你憑什麼說她是你的?別忘了你在美國還有老婆孩子,你要把她放在哪裡呢?」
「可是……」
「沒什麼可是!寶寶不比那些遊戲人間的世故女人,她值得一個全心對她的男人。」
「可是我愛她啊!」
成漢被自己的表白嚇了一跳,他一直想去避開愛情所架構的陷阱,但還是一頭栽進去了。
「該死!」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子修想去酒櫃拿酒,卻踢到翻倒的沙發,忍不住詛咒了一聲。好不容易摸黑拿到了酒,步步為營的走回成漢身邊時又不小心踩了他一腳。
「你在幹什麼?!」
成漢不知道子修幹嘛在室內一片漆黑時還要走來走去。
子修小心翼翼的摸黑在成漢身邊坐下。
「拿去!」他隨手遞了一瓶給成漢。
「女人真是麻煩!」成漢很恨的說,仰起頭來灌了一大口酒。
酒精刺激著嘴角的傷口,讓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又灌了一口。
「沒辦法,男人就是喜歡惹麻煩。」
「男人還真是賤!」
「你也是男人啊!」
「我愛她。」成漢細細的咀嚼這三個字。
「你剛才說過了。」
「可是她不肯原諒我。」
「你活該!」子修的語氣中明顯的帶著幸災樂禍。
「我該怎麼辦呢?」
「用行動來證明啊!」
「你真的很愛她。」
「這已經不是新聞了。」子修發出了一聲苦笑。
「那你為什麼要把她還給我?」
「寶寶不是物品,沒有所謂還不還——我只是希望她快樂。」
「你向她求婚了?」
「你不笨嘛!」
「她拒絕你了。」
「我會繼續努力的!」
「你敢!」
「為什麼不敢?別忘了莎拉和東尼。莎拉可是你合法的妻子。」
「寶寶是我的,如果要結婚也只能嫁給我!」成漢向子修吼出心中積壓多時的答案。
「去告訴她啊,你跟我吼有什麼用。」子修也對著成漢的耳朵吼出想說的話。
「我會告訴她的……而且別再跟我提莎拉,我已經辦好離婚了!」
☆☆☆ ☆☆☆
電話鈴聲劃破室內的安靜。
寶心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來抓起鬧鐘一看,拜託!才六點多會是誰呢?昨日見到成漢讓寶心一夜思緒不寧,直到快天亮才睡著,但是才剛睡不到一個小時就被電話吵醒。不管來電話的是誰,他最好有一個好理由。
「喂?」寶心的聲音中仍帶著濃濃的睡意。
「寶寶!現在有件事非你不可,你馬上來一趟好嗎?」
是子修,他似乎有什麼緊急的事,不然他怎麼會在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呢。
「好!我馬上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你受傷了?還是……」寶心心中一驚,馬上清醒過來了。
「別胡思亂想!反正你先過來就是了。」子修打斷寶心的話。「我已經幫你叫了計程車,車號是……再過十分鐘就會到你那裡,你來得及嗎?」
「沒問題!」
「那就拜託你了,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寶心急急忙忙的刷牙洗臉,打理好自己,卻忍不住胡思亂想:子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無論發生什麼事,就憑子修對她的好,她說什麼也該去幫忙。
當寶心到達時子修戴著墨鏡,倚在門邊等她。一臉莫測高深的神情。
「先生,麻煩你稍微等一下,我要去機場。」子修要計程車在門口等他好送他去機場。
「到底是什麼事?七早八早太陽還沒出來,幹嘛戴著副墨鏡?」寶心看著子修的裝扮,心中湧出一連串疑問,直接問了出來。
宿醉的子修腦袋裡就像有一隊軍隊在踢正步。他強忍著頭痛和昨晚打鬥所留下的一身酸痛,一句話也不想說,沉默的把寶心引進門。
要不是他早把那該死的鬧鐘定好了,他肯定會搭不上今早的班機。
寶心走進凌亂的客廳,心中又是一驚:「你遭小偷了?」
「沒有。」子修拉著寶心往房裡走,寶心卻掙脫了他的手,她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你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大白天的戴什麼眼鏡!」寶心摘下子修的眼鏡,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你的眼睛!」
「如果我告訴你我一不小心跌倒弄的,你會不會相信?」子修拿回眼鏡,一臉無奈的說。
見到子修一臉的無奈,還有心情說笑,想必沒有什麼大事。心情一放鬆,再見到子修的眼睛,讓寶心忍不住想笑。
「跌倒?跌一跤就可以把一個白馬王子跌成貓熊這我可沒聽說過!」寶心忍住笑,裝出一臉驚訝。
「孫寶心,你到底來不來!」子修已經走進了客房。
寶心笑著追上去,「等等我!」
可是當寶心看見那個躺在床上的身影,她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昨天晚上在你住的地方對面那個公園把他撿回來的。他沒穿雨衣也沒打傘,全身都濕透了。」
「所以?」
「昨天晚上我們打了一架——他又沒把濕衣服換掉,今天早上我才發現他全身燙得嚇人,但我又要趕飛機,只好麻煩你了。」子修小心的注意著寶心的反應。
「你可以把他送醫院啊!」寶心強壓下想上前去探視的衝動,以冷漠武裝自己。
「然後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冷冰冰的地方嗎?」
「你大可以為他請一隊年輕漂亮的小護土來照顧他。」寶心不想再讓他有機會影響自己。
經過昨晚那一吻,她知道自己對他的魅力並沒有免疫。
「寶寶……」子修盯著逃避著他視線的費心。「錢我放在我的書桌的抽屜裡,儘管用。至於要送他進醫院請一隊年輕漂亮的小護士照顧他,或是由你親自照顧他,我交給你自己決定。」子修從寶心手上拿過太陽眼鏡便轉身離開了。
賀子修啊賀子修,為什麼你不能自私一點?非得把那傢伙從美國弄回來,還為他們兩人安排機會在一起呢!
坐在計程車上的子修不止一次向自己問:為什麼要做這種笨事?
他不是想做聖人,只是因為寶心。寶心無法接受他,讓他覺得痛苦,而他不忍心讓寶心和他一樣痛苦。
他只希望他最愛的人能夠得到幸福。
寶心看著躺在床上正發著高燒的成漢,心中起伏不定。該把他送醫院嗎?還是把他留下?如果她夠理智,就該把他丟進醫院,讓醫生和護土來照顧他。
如果把他留下,那勢必會擾亂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生活。
她該怎麼辦?
寶心抓起了電話,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時間,很快的撥了個電話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旭凡懶洋洋的聲音,幸好他在。
「這哥,我有事找你,你能不能馬上過來一下?」
「寶寶,是什麼事這麼緊急?是不是你怎麼了?還是小寶寶……」旭凡一改懶洋洋的閒適,著急的詢問寶心的身體狀況。
「我沒事,是別人有事。我現在在子修這兒,你快過來吧!」
自從知道她懷孕之後,每個人都把她當成瓷娃娃似的捧在手心上,深怕她碰著摔著。對於家人的關懷與呵護,寶心一直無法釋懷。
寶心找出了體溫計替他量了體溫,三十九度半,看來病得不輕;又弄了冰塊包在塑膠袋裡做成臨時的冰枕,用毛包墊著,為他敷在額頭上,心中直嘀咕:旭凡怎麼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