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都快結束,曼蝶一句話也沒說過,倪老爺不時的抬眸看他的寶貝女兒,心裡的感覺是五味雜陳。天知道他的寶貝女兒不跟他說話他的心裡有多難過。
「你到底要跟爹鬧到什麼時候?」他終於按捺不住。
「這個嘛?」想了一下,「等我逛完市集回來後再說。」伸長脖子朝裡頭喊,「采兒,快點啦!」
「你要去逛市集?」倪老爺嚇得臉色發白,「哎喲!爹的寶貝女兒,你上次失蹤已經把家裡搞得雞犬不寧了,現在又要出去,萬一又遇上壞人可怎麼辦?」
「爹,你不要烏鴉嘴行不行?就算你希望我這個無法無天的女兒出事,也別出口詛咒我,好嗎?」曼蝶有點生氣的翻白眼。
她分明有意扭曲倪老爺的意思。
此刻,華書頎無巧不巧的出現。他正想來約曼蝶出去逛逛,正好被倪老爺派去當保鏢。
「書頎,你來得正好,曼蝶說要出去逛市集,你就跟在她身邊保護,免得又出什麼事!」
華書頎挑了下眉,「我會好好保護她的。」望向曼蝶,正好望上她的白眼。
「多事!」曼蝶瞪著華書頎罵了句,拉著采兒急急走出倪府。
華書頎一出倪府便寸步不離的跟在曼蝶與采兒身後,話說這叫保護,但曼蝶認為這叫監視。
不管怎麼說,有個「陌生」的未婚夫跟在身後,實在是件彆扭的事,這種放不開的感覺,使曼蝶覺得很不舒服!
曼蝶突然駐足,華書頎差點撞上來。
「喂!」
「在下姓華。」華書頎一板一眼地道。
曼蝶撇唇翻翻白眼,十分不耐煩的說:「你別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我後頭行不行?」
「我這是在保護你。」華書頎反唇。
「我不要你保護,我自己會保護我自己。」曼蝶抬高下巴湊向他,氣唬唬的叫著,一張臉喘得微紅。
華書頎牽動唇角,盎然興味地笑看她,覺得她頰上的那兩抹暈紅挺耐人尋味的,「如果你有能力保護自己,在我們成親的那天你就不會出事。」他溫柔地說。
該死!曼蝶差點吐血,「你不提成親的事會肚子痛是不是?」雙眸噴火的瞅他,「我告訴你,那天我根本不是像他們說的,是為了紫金釵才出事,我是因為不想嫁給你才棄婚逃走的。」
華書頎聚攏雙眉,明顯地受了傷。
「噢!」曼蝶垮下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我只是……只是……」
華書頎飛快地挑了下眉,「只是不想成為……被人用來報恩的禮物!」
他在替她找藉口,因為他不想聽見更殘忍的事。
「不是的,其實……」
華書頎急忙的打斷曼蝶的話,「你出門的目的應該是逛市集,而不是跟我討論這件事。」
「可我不想你跟著我。」曼蝶咬牙切齒。
「我一定要保護你。」他很堅定。
「為什麼?」曼蝶又火了。
華書頎堵住她的嘴,「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
曼蝶已經找不出話回他。她第一次拗不過人!
「算了!」回眸發現采兒不在,「咦!采兒呢?」
突然,采兒不知從何處蹦了出來,笑問,「你們談完啦?」
曼蝶的火氣蔓延至采兒身上,「你知不知道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采兒表現得很無辜,「我可沒說笑話!」
「你再說我……」
「把你的舌頭割下來掛在樹上任其腐臭,招惹蚊蠅。」采兒不知輕重的接下她的話。
曼蝶惱火,順手搶過華書頎手中的竹棍子,往采兒屁股上打了兩下,然後將竹棍子拿在胸前,斜睨華書頎,「告訴她,這東西叫什麼?」
「打狗棒。」華書頎摸摸鼻子。
「下次你再敢惹我,我就用打狗棒打得你像狗一樣在地上爬。」曼蝶怒斥。
「那也得有我在身邊才行!」華書頎插嘴道,臉上的笑容似乎意味著什麼。
「笑話!你以為這玩意兒只有你才有嗎?」曼蝶微窘的迴避他的目光。
華書頎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打狗棒乃丐幫祖傳之物,除了丐幫幫主,天下無第二人有。」
曼蝶自知吃虧的扭了下肩,不過這話倒引起曼蝶的興致。她故做嚴肅地道:
「丐幫不愧是丐幫。」
華書頎不懂的眨眼,一對黑眸晶亮亮的,「什麼意思?」
曼蝶挑了下眉,正經的說:「窮得連幫主都得跟狗搶食物吃!」
華書頎與采兒同時噗哧一笑。這可是他有史以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沒想到他那嬌貴的未婚妻,腦子裡裝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首先是她把自己當成是「禮物」,現在又把他的打狗棒當成是打狗利器,這未免有點……低能。
但的確夠好笑!
曼蝶的臉色因他的笑容而僵硬,「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打狗棒只打惡狗,又名——壞人。」華書頎解釋道,臉上的笑容仍保持著。
曼蝶老羞成怒,「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像白癡?」
采兒插嘴,「那不正好配一對?」
曼蝶大叫,「海—采—兒——」氣得想掐死她。將手中的打狗棒丟給華書頎,「本姑娘現在為丐幫列下幫規,打狗棒又謂幫法,誰敢惹本姑娘生氣,就以幫法伺候。」
采兒懨懨地道:「那也得等你成為幫主夫人再說呀!」
曼蝶又瞧見華書頎那促狹的笑容,一張臉窘得不知道該往哪裡躲?
采兒那該死的,回去之後一定撕爛她的臭嘴!
「咦!前頭有人在耍猴戲,我們過去看看。」
華書頎的話適時拯救了窘迫不安的曼蝶,但她可不領他的情,反而白了他一眼。
華書頎平白無故又挨白眼,覺得很倒楣,但也樂意接受,挑起眉毛看著曼蝶,「走吧!」
此刻,突然出現一群武當派弟子將曼蝶團團圍住。
「呵!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上回是你走狗屎運逃過一劫,這回……哼,別以為你裝扮成女人我就認不出來。」
曼蝶認得說話的那個,上次在吳興鎮她差點就死在他手裡。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曼蝶驚惶的躲在華書頎身後,露出一對漂亮的眼睛說話。
「想幹什麼?把秘笈交出來。」
「什……麼秘笈?」曼蝶上下牙齒打顫,她可不敢確定一個叫花子真的有能力保護她?
「還裝蒜!把他抓起來。」
「慢著!這位兄弟,我看這件事是個誤會。」華書頎洪亮的嗓音低沉而具權威。
「誤會?我親眼看見他上武當偷取秘笈,還打傷了我兩個師弟,怎麼叫誤會?」那人看來很火。
「您愛說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怎麼可能至貴派偷取秘笈,甚至還打傷人?」華書頎嚴肅地道。
「姑娘家?這麼說他上次是女扮男裝?!」
華書頎扭頭,目光凌厲的看著曼蝶。
曼蝶搖頭擺手,「我上次是女扮男裝,但是我真的沒有上武當偷什麼秘笈,真的。采兒,對,采兒可以做證,采兒……采兒呢?這死丫環,緊要關頭又躲到哪兒去了?」她緊張得直跺腳,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華書頎瞪她一眼,回眸對那個人道:「我看這位仁兄,您真的是誤會了。」
「誤會?抓回去再說。」
一群人攻了上來,曼蝶拉著華書頎身後的衣服東躲西藏。
其實,憑華書頑的武功,那幾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曼蝶,他的手臂就不會被劃上一刀,所幸,他的輕功功力還算不錯,一把摟住曼蝶的腰躍上屋頂逃走。
為了怕武當派的人追來會殃及倪府,華書頎改變主意,將曼蝶帶回丐幫。
他必須瞭解整件事情的經過,以做化解仇怨之需。
曼蝶在極不情願之下被「拖」回丐幫。
她真想殺了眼前這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華書頎,因為她的手腕此時已痛得令她抽搐,而他的手卻仍像只鐵箝似的箝住她。
華書頎將她拖向丐幫總舵。
「放開我,你這個臭要飯的!」
華書頎見她掙扎以為她是心虛,更加深了手上的力量,使得曼蝶痛得哇哇大叫。
「放開我,笨蛋。」
曼蝶見他不肯鬆手,氣極了的用牙齒咬他的手。
華書頎咬著牙任她肆虐,用力將她拖入總舵。
曼蝶尖銳的嗓音其實早已傳入山洞,華老幫主及幾名丐幫弟子正倚在洞口昂首企望,一見少幫主臉上蒙冰的拉著曼蝶進來,立刻閃到一邊去。
「放開我,你聽見沒有?該死的臭男人……」
她的咒罵聲在山洞裡起了回音,頗有音效。
華書頎粗魯的將曼蝶摔在地上。
他實在不想這樣對她。但不管怎麼說,丐幫在江湖上也算是名門正派,一想到他堂堂一個少幫主的未婚妻,居然也扮男裝在外胡做非為,他就覺得很嗆!
曼蝶從地上跳起來,「你這個笨蛋、白癡,你……」咒罵聲倏地停止,因為她看見華書頎眸中燃熾的兩簇怒火,幾乎要跳出來燒死她。
華老幫主及幾名弟子都屏息不敢做聲。
每個人都知道,要惹火他們的少幫主是何等不易之事,既然那位姑娘有本事惹毛他,想必事態嚴重,為了避免遭受波及,三緘其口、靜觀其變才是保命之道。
華書頎表情嚴肅冷冽地嗤著牙道:「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
這根本是命令,曼蝶的倔脾氣很難遵從。她仰起下巴瞪視他,「你憑什麼叫我解釋?」
「憑我是你的未婚夫!」華書頎雷霆震怒,抓起打狗棒猛然往地上一敲。
曼蝶顫了一下,頓時發現幾名叫花子躲在角落,於是遷怒的吼道:「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當球玩!」
華老幫主已經認出這名潑辣的姑娘正是他未來的兒媳婦,因此,人家小倆口的事他也不便插手,便拖著其他弟子走出山洞。
不過,他真是對這漂亮的未來兒媳婦的個性感到萬分驚訝!
「你到底說不說?」華書頎的忍耐已逼近極限。
「不—說。」曼蝶堅持,將雙手放在身後,乘機揉了揉那疼痛欲裂的手碗。
「好。」華書頎怒火攻心,使勁扯起曼蝶置在身後的手,引來曼蝶一聲尖叫。
華書頎看見她的手腕上青紫一片,一陣心疼忍在胸口。
「放開我,你想帶我去哪裡?」曼蝶已經淚影朦朧,卻仍在做最後掙扎。
「既然你不肯對我說,那我只好把你送上武當由他們發落。」
「你敢?」曼蝶不相信他會這麼做。
「你最好不要試探我的耐性,不然你會後悔。」
這的確是很嚴重的警告,曼蝶從他駭人的眼神看出,他真的會這麼做。
如果這樣,那可就不好玩了!
「我……」曼蝶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快說!」華書頎喝斥聲響徹雲霄。
曼蝶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你不要那麼凶嘛!你那麼凶教我怎麼說?」
華書頎別開臉呼了口氣。他真怕他那刁蠻的未婚妻對他施展苦肉計,以致他一時心軟而饒過她不再盤問。於是回身背對她,不想讓她見到他心疼的表情。
「快從實招來!」
曼蝶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
「我……我真的沒有偷什麼秘笈。」
還不承認?
華書頎一回身,臉上那層冰正加深厚度,一對黑眸更是深不可測的死瞪著她,彷彿在警告她,如果她不承認他就會殺了她。
曼蝶一顆忐忑的心從來沒這麼慌過,就算她犯了什麼天大的錯面對倪關山,也不曾如此地教她感到恐懼。
她是想承認,但她真的沒做過呀!
「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可你卻不肯相信我?我真的沒偷什麼秘笈,那天,就是我們成親的日子,我和采兒喬裝到達吳興鎮……我醒來後人就在飛鵝山,身邊圍了一堆我從來也沒見過的親人……事情就是這樣,不管你相不相信,真的是這樣。」
曼蝶說了好久好久,把故事拉得好長好長,她甚至把自己如何整治飛鵝山之事,說得淋漓盡致、精采絕倫,搞得華書頎憋笑憋得很痛苦。
「真的如此?」他仍板著棺材臉。
「你還是不肯相信我?」曼蝶淚眼楚楚、眸光怨懟的掃向華書頎。
華書頎看見曼蝶眸中閃過一絲受傷的表情,他真的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我看此事一定與你那個孿生弟弟有關。」華書頎對此事做了結束。伸手去拉曼蝶蝶的手,「讓我看看你的傷。」
曼蝶甩掉他的手,由於用力過猛,引來一陣刺痛,卻聚攏雙眉強忍住,且朝他大吼,「我不要你對我假惺惺。」
華書頎凝眸他驕傲的未婚妻片刻,強硬的將她扛至肩上,丟進幫主的龍頭座椅裡。
「讓我看看你的傷。」他欺身向她,嚇得她猛往椅子裡縮,冷汗直流。
曼蝶不敢再違抗的伸出手,她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絕對是個霸道的瘋子!
「哦!天啊!」華書頎咬牙叫了一聲。
該死!自己怎麼會把她那白皙纖細的繡花手弄成這般……慘不忍睹?
他隨手一抓,動作快得教曼蝶看不見他是從哪兒抓出一瓶藥酒。
「我替你揉揉。」他的語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溫柔得教曼蝶的心狂跳。伸手往她手臂的瘀紫處揉。
「啊!」曼蝶懸在眼角的淚珠掉了下來,落在華書頎的手背上。
華書頎怔了一下,抬著柔情似水的眼昨看她,「很疼是吧?下次最好別再惹我生氣。」
該死!還有下次?曼蝶想抽回她的手,卻被他抓牢,一氣之下抬腿往他身上踹了兩下。
這兩腿真是正中要害,踹在華書頎手臂的傷口上,那好不容易才凝住的傷口馬上又流出血來。
華書頎的五官扭了起來。
他還真不是普通的能忍,居然連哀也沒哀一聲!
曼蝶看著紅色的鮮血湧出他的手臂,然後順著手臂滑向指尖——滴落,她睜大駭然的雙眼,猛地跳下椅子捧住他的手臂,淚水急得猛在眼眶裡打轉。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相信我。」
可是他的臉上卻是一點生氣的表情也沒有,那扭曲的臉居然還能綻出一絲笑容。
「藥呢?你一定有藥的,把藥給我。」她叫著。
華書頎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瓷瓶遞給她,目光從頭至尾都沒離開過她那張漂亮卻緊張的臉。
曼蝶拉開瓶塞……天啊!她居然把整瓶刀傷藥全倒上去,天知道那藥有多貴?
華書頎沒有阻止她,反而含情脈脈地笑看著她的動作。
曼蝶拉起繫在腰上的一條白色繡花手帕,動作迅速的包紮在他的傷口上。
「對不起!」曼蝶輕聲的吐出這三個字,緩緩抬眸,楚楚淚眼撞上他那濃情密織,深幽如兩潭清澈湖水的黑眸,一顆心忽地如小鹿亂撞起來。
該死!她回過神,慌張地閃躲他那教人心慌的眼神,彆扭的垂下眼瞼玩弄自己的手指頭。
「糟了!」華書頎突然叫著。
「怎麼了?」
「我忘了派人通知倪老爺,他現在一定急壞了!」
曼蝶又恢復那種嬌慢神情,努了努唇,「讓他急好了!最好急得頭昏腦脹。」
什麼鬼話?華書頎瞪她一眼,「走,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曼蝶反抗道。
華書頎邪邪地笑起,「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要留在丐幫吧?」
「我……」曼蝶的臉羞得像天邊的紅霞。
此刻,要華書頎移開他的目光實在很難。
他的未婚妻那迷人的燦麗嬌顏,此刻紅得像顆令人垂涎的紅蘋果,他忍不住真想咬她一口。
「如果……你真的想留在丐幫的話……」
曼蝶氣憤的怒瞪他。「誰稀罕留在你這個破山洞?哼!」扭頭往洞外走,卻見幾名叫花子倚在洞口處笑看她,於是張口,「看什麼看?」
「再看我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當球玩。」幾名叫花子異口同聲大笑道。
華老幫主擠到前面來,喝斥,「不許對你們未來的少幫主夫人無禮!」
「我可沒答應要嫁給你們少幫主!」曼蝶生氣的說。
「爹,我先送曼蝶姑娘回去。」華書頎對老幫主道。
爹?曼蝶睜大眼睛看著衣褸破爛的老幫主。
這下糟了!她有眼不識泰山,剛才還出言不遜說要挖他眼珠!
曼蝶窘得真想挖地洞鑽進去,垂著眼瞼低聲道:「曼蝶見過華老幫主。」
「免禮,免禮,好,好……」華老幫主笑著順撫鬍子,迭迭點頭,一雙老眼上下的瞧著曼蝶。
「爹,我們先走了。」
「曼蝶告辭。」
「好,好……哈……好……」
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