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她就會羞到無臉見人,但是他一直不來找她,搞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做什麼都不對;而少了他在身邊,什麼都不對勁……可是想到要見他,又覺得好尷尬。
顧思晨抱著頭坐在銳巖集團總裁辦公室裡,如被押解到刑場的犯人般坐立難安,一下子站起身引頸企盼,一下子又坐下來掩住粉臉。
想見他、不想見他、想見他、不想見他……
想到要見他,她又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所以她不想見他;但是見不到他,她卻又覺得渾身不對勁。
唉!她何時變得這麼矛盾了?
老天啊……告訴她待會兒見到他時,她應該要怎麼面對他吧!
「你在幹嘛?」
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顧思晨驀然彈跳而起,急忙抬眼一瞧,瞪大的眼倏地飲下,沒好氣的說:「少渢,你是貓啊!怎麼走起路來一點聲音都沒有?」沒事聲音跟乃謙那麼像做什麼?
長得像就算了,連聲音都這麼像?嚇得她心臟都快要停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耶!
今天要不是文毓找她,她可是沒有半點勇氣,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找他。
「你是哪根筋不對?一下子站,一下子坐,你不累,我看的人都覺得累了。」時少渢啐了她一口。
「我哪有?」可惡,時少渢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還沒有?」他搖了搖頭在她對面坐下。
顧思晨扁了扁嘴,別開眼不理他。也真是古怪,兩人明明長得一模一樣,連聲音都像,為什麼個性會差這麼多?
她該慶幸跟她青梅竹馬的人是時乃謙,否則她肯定會瘋掉。
只是,目前兩人的處境真不是普通的尷尬,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要是十年前,她八成會欣然接受,但是現在,總覺得一切都不太一樣,她沒有那個心思,而且她根本沒想到有一天兩人之間居然會變得這麼曖昧……也不對,只有他曖昧,她沒有。
都怪他,為什麼要突然這麼做,害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是要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笑笑的面對他,還是乾脆別理他?可是她怎能不理他?事實上,她還挺想見他的,不管他對她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她還是希望兩人的好友關係不會改變。
但是,怎麼可能不會變?她現在都彆扭成這個樣子,就表示兩人再也沒辦法回到從前了。難怪乃謙要閃著她,因為他也體認到這一點,但他並不想告訴她,只是她笨笨的沒察覺到他的心情,結果把兩人的關係給搞砸了。
不過,她實在也太遲鈍,居然一直都沒發覺,還讓兩人的關係逐漸走樣。
唉!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看他怎麼表態,她就怎麼反應,要不然乾脆乖乖地當她的小公主,等著他道歉就好……嗯,他是該要道歉,他那一天嚇到她了,所以他欠她一個道歉。
「思晨,你在幹嘛?」
熟悉的聲音再次從頭頂上灌下,她嚇得躍高一尺,落地時不忘抬眼瞪著來者,一見是三胞胎的另一個,不由得氣得牙癢癢的。
沒事生什麼三胞胎?很嚇人耶!
當顧思晨正準備開罵時,卻見到時文毓的身後走出另一張臉,她倏地瞪大雙眼,纖指不由自主地指了出去。
「你!」
長髮哩?她視若珍寶的長髮哩,他怎麼能夠剪了,甚至還剪得這麼短?瞧起來跟時少渢更相像了。嗚嗚,她的心都快要碎了,他怎麼能用這種方式報復她?好狠。
「乃謙,你不是視發如命,怎麼一口氣……」時少渢也挺意外地瞧著他。
「為了這一次的任務,借我通行證的朋友是短髮。」時乃謙簡單扼要地解釋,淡淡地睞了他一眼,就如往常一般,然而瞳眸掃過顧思農時,卻似乎沒有她的存在一般。
顧思晨不由得眨了眨眼,是她的錯覺嗎?
她當然不會笨到以為他會跟她道歉,只是他好像沒見到她似的;換句話說,他根本是當她不存在,故意視而不見。
難道,他那一天說的意思是指--從此以後,他和她就連朋友也不是了?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她又沒做錯什麼!
「戴假髮不就得了?」時少渢不禁發噱。
還好是短髮,要是長髮的話,看他要怎麼把頭髮拉長。
「我代表的是專業,可不像你只是隨便玩玩。」時乃謙冷哼一聲,逕自往辦公桌方向走去,徹底當顧思晨不存在。
「你說什麼?」
「好了,今天找你們來是辦正事,又不是來看你們兩個逗嘴的,成熟一點行不行?」身為大哥的時文毓不禁疲憊地揉了揉眉問。
「啐!」時少渢不悅地啐了一口。「他這個樣子,好像已經把事情都給辦妥,一副準備就緒要去一探究竟的模樣,那你還找我和思晨來幹嘛?」
「找你來,是因為你是一份子,找思晨來,是需要她替咱們引路。」時文毓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
時少渢才剛要開口一吐滿腹的不悅,倚在辦公桌旁的時乃謙已經先開口了,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只是,他現在說的「不用」兩個字,指的是不用他,還是不用思晨,還是兩個人都不用?
太怪了,這小子在想什麼?
「乃謙?」時文毓不解地回頭看著他。
「我都打探清楚了,不需要引路,我有自己的門路。」時乃謙狀似優閒地看著時文毓拿給他的計劃書。
「是嗎?」
「嗯。」時乃謙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卻突然發覺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不禁抬眼瞧著三個正瞪著他的人。「有問題嗎?」
「能把所有的事前工作準備好,我當然沒什麼問題,只是……」時文毓彷彿察覺到有人從他背後射來殺人的視線般,自動地往旁邊挪移了一點。
「那不就好了?」時乃謙對上顧思晨含怒的雙眼,不閃不避,可也像是沒見到她,彷彿當她是空氣似的。
「有什麼好的?」顧思晨火大地吼著。
時乃謙充耳不聞,拿起計劃書,逕自說:「就這樣子了!」話落,他便準備離開辦公室。
顧思晨看在眼裡,一股火氣將她尷尬又彆扭的情緒燒得全都消失殆盡,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時乃謙,把話說清楚,你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我對不起你了嗎?還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你了?你說啊,你對我有任何不滿大可以明白說出來,不要把我當成空氣!」
太可惡了,對她視若無睹……他是當她死了啊?
「我說了教你這麼大動肝火的話嗎?」他的口吻依舊冷淡,卻不再漠視她了。
「你!」見他的態度改變,她反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是你從剛才就一直不理我,好像沒見到我,也沒聽到我說的話。」
可惡,她突然又開始覺得尷尬了,靠得這麼近,讓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唇形,讓她想到那天晚上他是怎麼親她的……啊--她怎麼會這麼色,怎麼會想這種事情?
嗚,此時此刻,她的腦袋居然還可以亂想,要她以後怎麼見人哪?
「有嗎?」他淡然開口,和往常一般,好似剛才的視而不見只是她的錯覺。
「有,你問他們。」她不忘向後頭兩位人證求證。
時文毓和時少渢對看一眼後,頗有共識地點了點頭。依照他們對這位可愛弟弟的瞭解,他是不可能會出現這種行為的,現在出現了,他們只能大膽猜測,他和顧思晨八成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知道這一次我們接受委任要找出的委託物,是由誰持有的嗎?」時乃謙突然轉開話題。
「不知道,你們又沒有告訴我。」
對了,她不只是在等任務,還是為了要跟他和好而來的,被他一攪和,她都快要忘了原本的目的了。
「基本上,這一回的任務因為極機密,所以我也不能告訴你,因為不能告訴你,我只好選擇什麼都不說。」時乃謙慵懶地倚在門邊,幽深的大眼毫不迴避地看著她。「我這麼說,你懂了嗎?」
見他自顧自的說完,準備走人,顧思晨習慣性地拉著他的袖子。
「等等,我覺得你有說等於沒說。」把她當傻瓜啊?
「那一個地方是女賓止步,所以你是幫不了我的。」
「女賓止步?」顧思晨突地瞇起眼,腦袋瓜子開始迅速運轉。「我知道有一些私人俱樂部是不對外公開,純粹走會員制的,但是會讓你這麼神秘不告訴我的,要是我沒猜錯,應該就是山區的迷宮,對不對?」
她的話一出口,在場的另兩個人,不由得都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唯有時乃謙不悅地蹙起眉頭。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跟。」他沉聲地道。
既然她對那些私人俱樂部這麼瞭若指掌,她就該知道迷宮裡頭不但女賓止步,而且還有一些不合法的人口販賣。
況且,要進入迷宮裡是要有通行證才行的,而且一踏進迷宮,就得要蒙上臉,不讓身旁的人知道是誰,是絕對隱密的人權保護。所以在裡頭不管上演多麼荒唐的事情,都是被允許的;只因踏出那一扇門,是不會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美其名,那是一個可以讓一些飽受壓力的上流名人減壓,但實際上,卻是一個雜交天堂。
真正取得會員資格的人也沒幾個,畢竟裡頭有著特殊份子撐腰。
那種連公權力都難以伸張的地方,對她而言太危險了。
「為什麼?」顧思晨略微驕傲地抬高下巴。「你說,這上流社會裡會玩的荒唐玩意兒,我有什麼是不知道的?況且,有誰是我不認識的?我既然猜得出你要去的俱樂部是哪一家,我自然也猜得出持有委託物的人到底是誰,我甚至還猜得出委託物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認識的人裡頭,三教九流都有,還真當她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大小姐嗎?
要不是她能掌握的人脈如此寬廣,時文毓會三番兩次找她幫忙嗎?
「我不管你到底猜得準不准,反正我是不會讓你跟的,因為這不關你的事,而且我只是為了搜集資料才去的,不需要你的幫忙。」時乃謙淡漠地撂下話。「你要是敢多事,以後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話落,他拉開門便走人。
「喂!」顧思晨愣了半晌,回神之後時乃謙早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竟然恐嚇她?太可惡了,他以為她是被嚇大的嗎?他實在是太瞧不起她了!
「思晨,你是不是跟乃謙發生了什麼事?」時少渢輕聲問著。
她驀地轉頭瞪他。「關你屁事啊!」哪裡有發生什麼事?她哪裡知道他到底是在耍什麼脾氣?
好心要跟他和好,他先是視若無睹,後又出言恐嚇……
「文毓,告訴我他要去迷宮的時間!」不讓她跟,她偏要跟,而且還要比他早一步查出對方的底細。
時文毓和時少渢兩人對看一眼後,同時歎了一口氣。
迷宮
「李滄頤。」
踏進大門裡頭,面對對講機,出示私人證件以供查證。過了第一關之後,戴上迷宮所準備的面具遮去真實面孔,只露出雙眼和唇,依照蜿蜒長廊上頭的小燈,一步步往裡頭走。
時乃謙邊走邊記路,數著腳步、數著時間,不忘抬眼探視這條只點上小燈光為路引的長廊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走到盡頭,黑色布幕一拉開時,繽紛璀璨的燈火刺得他不得不瞇緊雙眼。
寬敞的大廳仿巴洛克設計,水晶吊燈、長毛地毯、大理石雕牆,還有天花板嵌上寶石裝飾的神獸畫……其奢華教人咋舌。
時乃謙回過神,瞇起黑眸在數十人的大廳裡尋找著迷宮的主人;他的好友李滄頤好心地提醒他,迷宮的主人江懷昂喜歡坐在鋼琴前演奏幾曲,要是興致高,還會拉小提琴助興。
只是,照他眼前所見,大廳裡的人不少,卻只聽見角落裡傳來小提琴優美的音符,鋼琴前卻是空無一人。
難道江懷昂就在這幾個拉小提琴的人之中嗎?
他正思付著,卻突地聽見有人自空中灑下聲音,說著旁廳有女奴男僕販賣,而在角落裡的其中一名小提琴演奏者聞言,隨即往旁廳移動。見狀,他二話不說地跟進。
一進入旁廳,更是教他震愣得難以言喻。
百坪寬敞的空間猶如古羅馬競技場,所有的賓客只能坐在上頭的貴賓席,每一個貴賓席上,皆有一台電腦,旁邊的按鍵是供競價用的。
不過,那小提琴手似乎也踏上貴賓席,是他猜錯了嗎?
暗思忖了下,時乃謙正決定要離開時,卻突然瞧見中間圓形的小廣場出現了兩三道人影,剎那間整個競技場暗了下來,只剩小廣場中央有抹聚光燈由上而下強烈地照射著。
「各位,今天一開始,不免俗地提供奴隸供各位競標,不過,今天比較特別一點,今天的奴隸是個入侵者,依照本處的條例,這位奴隸是可以任由得標者予取予求,不管想做什麼都可以。」
站在聚光燈底下發言的男子,一身黑衣,墨黑色的面具擋去他大半的臉。
時乃謙坐在高處,瞇緊了黑眸,卻依舊看不仔細,只感覺他話中有話。
其實不難猜出他的意思,只要得標,底下的奴隸便歸得標者,得標者要怎麼處置,花招多得不勝枚舉,他不想去猜想,但也猜得到後果必定是不堪設想。江懷昂到底是從哪裡竄出來的,居然會玩起這麼荒唐的人口販賣遊戲?
不過,這不關他的事,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要確定委託物到底是不是在他手中,要是夠幸運,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一些資訊,推敲出委託物的所在地,那就十全十美了。
但是眼前這陣仗,他到底該怎麼做?
他甚至不能確定底下發言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江懷昂本人……
「遊戲開始了,請各位按下私人密碼,便可以在上頭與其他各位競標!」黑衣人的指令一下,在場邊準備競價的人隨即動了起來。
時乃謙冷冷地睇了周圍一眼,不敢相信居然有這麼多人熱中此道。
直到黑衣人拉掉一直坐在地上的人的頭罩時,他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
不會吧?不會是她吧?
儘管她臉上的面具未脫下,但是依照輪廓和唇形,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底下即將遭人拍賣的就是顧思晨!
這個混蛋丫頭怎麼會跑來?他不是說過不准她來的嗎?
瞧她雙眼緊閉著,坐在地上的身子還不斷地搖晃,他可以確定她已經被人下藥了。
混蛋!不告訴她,就是不希望她蹚這渾水,誰知道她就是不聽,現在反倒成了被拍賣的女奴。
身旁傳來的按鍵聲讓時乃謙倏地回過神,想起競價開始,所有的人莫不卯足全力要標下她。該死,當初李滄頤有跟他說起密碼,但是他卻自以為用不著,所以沒有記下來,只是隱隱約約記得……
不管了,先按再說。
時乃謙穩住心神,橫豎時間尚未截止,他只要在時間截止之前,敲進密碼參與競價就可以了。
只是……密碼……
他回想著模糊的記憶,長指輕敲著鍵盤,緩緩地輸入密碼,然而螢幕上卻立即顯示密碼錯誤而發出刺耳的聲響,惹來身旁不悅的注視。
他不由得勾唇輕笑,掩飾自己有些慌亂的心,努力地回想李滄頤跟他提過的密碼。
得快、非快不可,絕對不能在這時候出了任何差錯,要不然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