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嚴公子已經過了三十一年了。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想哪天他改變生活方式,除非天塌下來。
再不然就是嚴公子腦袋生蟲了。
他居然嫌棄這樣平和的日子太過寧靜,要讓小朝說,嚴公子根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戴姑娘,府裡每個人你都可以學,就是離公子遠點,他只會帶壞你。」
這好像是件不太可能的事,畢竟嚴公子是她的主人。
「小朝哥哥,你好像很討厭公子?」
「我不是討厭公子。」真要嚴格分析他的心情,該是戒慎吧!「我是在跟你述說一件正事。公子絕非他外表表現出來的簡單。他常有一些可怕的行為與作法,只是你目前尚未瞧見。」
戴禍水眨眨眼,落手寫下。「如果小朝哥哥指的是那些小小的惡作劇,我確定我不會害怕。」
「你很有膽識,我希望你不會後悔。」勸她不動,小朝的臉色漸漸冷淡。
「我想,就算我想後悔,大概也來不及了。」與小朝「聊天」的同時,她正在進行她的第五餐,十顆包子、三碗麵、一打小甜餅,再配上一大壺冰鎮酸梅汁。
小朝看看她幾乎埋在食物裡的後腦勺,再瞄一眼那沾滿油漬的白紙。
「也許你是對的,離開嚴府,又有哪個地方養得起你?」他沒見過這麼會吃的女孩,但她為何始終長不高?小不隆咚一個,像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真懷疑那些食物都跑哪兒去了。
「有,皇宮一定行。」
「那可不一定。」一把帶笑的嗓音兜頭灑落。「倘若你去的是西荻國皇宮,保證你只有餓死一途。」
戴禍水終於抬頭了,面對衣食父母,她也是有一些職業道德的。
「我聽說過西荻國很窮,但我確信,那裡再窮也少不了野草樹木,只要有這些東西,我就不會餓死。」
小朝的眼睛瞪得好大。「你的意思是,你光啃草根、樹皮也能過活?」
「否則我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小朝眼裡浮現點點晶亮。「禍水,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以前過得這麼辛苦,你放心好了,嚴府裡什麼沒有,食物最多,你只管留下來,愛吃多少東西都沒關係。」
「多謝小朝哥哥。」
「真是可憐的孩子。」小朝非常有同情心,相較起來,嚴公子幾可稱為冷血了。
「人真的可以啃草根、樹皮過活?」嚴公子很好奇。
「雖然不能說活得很好,但確實可以的。」戴禍水頷首強調。
嚴公子雙眼閃閃發亮,像是黑暗的天幕裡,唯二兩簇光明。
戴禍水這輩子見過的男人也不少了,有幾個甚至是人中龍鳳,比如袁青電。
袁青電出身高貴,一輩子沒吃過太多苦,天縱英才讓他人生路上走得順順利利,偶爾遇到一些小麻煩,頂多也只是煩惱一下,很快就能找出方法解決。
戴禍水不否認,自己曾經很崇拜袁青電,這年頭要活得像他那樣奔放自在的人,已經不多了。
嚴公子應該也是個逍遙的人,但他卻教自己給困住了。
他的外表雖是而立之年的男人,內心卻不過是二十出頭的懵懂少年。
他聰明、英俊,要什麼有什麼,卻從來沒有弄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望。
倘若有一天,嚴公子說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蹲在路旁,啃一根糖葫蘆,戴禍水也不會訝異。
嚴公子被保護得太好了,好到除了生意外,他不懂得任何人情世故。
「不只草根、樹皮可以吃,蟋蟀、娛蚣、蜂蛹之類的蟲子也都可以食用。」戴禍水舉出幾樣餓荒年間,人們閉著眼睛吞入腹內的食物。
小朝在一旁狂吐猛吐。「拜託,那麼嗯心的東西怎麼有人敢吃?」
「想活命就必須吃。況且……」戴禍水頓了一下,續寫:「只要吃不死人,又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吃的?」
「你們不覺得恐怖嗎?」小朝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與餓死相比,有蟲吃算是很幸福了。而且,它們的味道其實不錯。」寫著,她還舔舔嘴唇,好像正在回想那些美味。「你們可以想像一下,一口咬斷那肥滋滋的蟲身,濃厚的汁液溢滿唇內,瞬間……」
「惡——」不及看完,小朝已搗著嘴跑去吐了。
「真是不錯啊!」嚴公子卻笑得像是拾到了一箱元寶。
於是——
這一天晚上,嚴府舉辦了一場空前絕後的蟲蟲大餐。
「你不吃嗎?」戴禍水挾了一條娛蚣到嚴公子碗裡。
如果她曾預料會見到他一臉慌張面容,她注定要失望了。
嚴公子很快樂地把娛蚣放進嘴裡,嚼得津津有味。
「果然,任何東西都得吃過才能下評斷,娛蚣看起來雖然噁心,但經過油炸,吃來倒也香酥可口。」
戴禍水笑嘻嘻地點頭,同時在他的碗裡多添一隻蠍子。
但這回他沒吃,反而放下筷子,意味深長地睨著她。
「你有求於我?」
「小朝哥哥說,想在嚴府里長久待下去,得要到公子的手令。」她寫著。
「沒錯,嚴府不養廢物。」他雖然混,卻也知曉,要維持「混」的本錢,就得好好經營嚴家產業,一旦他千金散盡,恐怕也沒人鳥他是何許人也。
為此,他規定,嚴府裡上從管事、下至長工,年年得接受考察,通過了,給予手令一隻,代表你今年可以在府裡待下,不愁衣食了。
這法子讓嚴府的人力得到最佳的利用,連王上都誇獎他天縱英才,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所有的考核概以嚴公子的喜好作準,行不行,他說了算。
小朝常說,嚴公子根本不是想管理好嚴府才想出這法子,他不過是吃飽沒事幹、愛整人罷了。
嚴公子沒反對,很快樂地同意了。只要結果好,過程如何又何必在意。
料不到今天竟有人自動送上門要求他整,這下可有樂子逗了。
「我有很多本事,你養我絕不會吃虧。」她寫。
「寫來瞧瞧。」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逗公子開心。」她指著那滿桌的蟲子大餐。
嚴公子仰頭大笑。「的確,你今天讓我很高興,不過小朝有沒有告訴你,我這人是很挑的,同樣的把戲對我起不了作用。」
「小朝哥哥的說法是——別去找死。」
「你不相信他的話?」
「我百分百相信,但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對自己很有信心?」
「我對自己的肚子深具信心,只要能填飽它,它會讓我的腦子動得比閃電還快。」
「所以你會有無數的故事供我尋樂?」
「還有一籮筐的遊戲讓公子每天的生活高潮迭起。」
「了不起的自信。」嚴公子拍手叫好。「那麼我就破例給你一個優惠好了,只要你能夠連續十天讓我不無聊,我就給你一隻可以在府裡待上一年的手令。」
「如果我能連續讓公子樂上一年呢?」她在面一剛的白紙書上這樣一行字。「公於是否可以給我一張終生飯票?」
嘿!打出生到現在,三十一年,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敢挑戰他。嚴公子開了眼界,也樂了。
「可以,一年的開心換取養一個人一輩子,值得。」他放下碗,準備走了。吃過蟲,知曉味道就夠了,不必吃太多,反正吃飯也沒啥大樂趣。
嚴公子一向吃得不多,打小起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這樣幾年下來,說真格的,他已經什麼都吃膩了。
現在他只要不是餓極,憑著一身高強內力,也不需吃太多東西。
他覺得很好,反正吃得多不過就是拉得更多,上茅房也是件頗麻煩的事,還不如維持原樣。
戴禍水一路用著奇詭的眼神追隨他的背影離去。
要不無聊嗎?那有何難?她想著。
這往後,嚴公子的日子保證過得精彩刺激。
因為打小習武的關係,嚴公子的身子一向不錯,也鮮有病痛。
加上嚴府富得流油,任何奇珍異寶皆可手到擒來,也養出了他一身強健體格。
他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連瀉三天肚子,連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一天跑上三、四十趟茅廁讓他臉色蒼白,一雙腳抖得都快站不住了。
「公子,喝藥了。」小朝端來藥湯。
嚴公子翻個白眼。「我覺得這些藥越喝,身子越難受。」
「這是御醫開的藥,之前那些蒙古大夫都被我趕走了。」在蘭陵園,嚴公子可是比世襲王爺更加重要的人物,他連病三天的消息,還不驚動皇宮?今兒個一早,王上就派了御醫來,診治、湯藥都由皇宮負責,小朝還不把那些空負神醫之名,收費貴得要死、本事卻差得要命的蒙古大夫全數轟出府去!
「這可省了不少銀子。」嚴公子邊說、邊接過藥湯。這藥聞起來很正常,看起來也很好,拿銀針也試不出什麼古怪,偏偏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直覺告訴他,再繼續喝藥下去,他一輩子都要泡在茅廁裡了。
「是啊!」小朝很高興,因為他趕那些大夫走時一分錢也沒付。這是當然的,他們沒治好嚴公子的病嘛!
帳房撥下來的那些診療費、藥湯錢全進了小朝口袋,樂得他笑不攏嘴。
「我還是不喝了。」想了又想,嚴公子決定相信直覺。
小朝瞪大了眼。「公子,聽御醫說,這帖藥可值五兩銀子,你怎能不喝?」雖然花的不是他的銀兩,但數字仍教他肉痛。
「我怕繼續喝下去,一輩子都要老死在茅廁裡。」
「公子是說,這藥被人加了料?」小朝一顆腦袋搖得像博浪鼓。「不會的,我親自監督御醫煎藥,看他下足了本錢,不會有錯的。」
「你倒勤勞。」
「當然,國庫的錢也是咱們交的稅,能利用時自當多加利用。」小朝是很節儉的。
「你坑國庫的錢倒是無所謂,只消記得把本公子的藥費吐一半回帳房。」嚴公子一向鼓勵部屬坑錢,只要你有本事,詐多少,儘管拿一半去,另外一半,自然是進嚴公子的荷包嘍!
「知道啦!」嚴公子的命令小朝豈敢不從,只是心頭仍有些不爽。「公子,我費大把氣力與大夫們周旋,你什麼都不用付出就分去我一半收入,這樣不是很不公平?」
「誰說我沒付出?」他指著自己瘦了一圈的臉龐。「我的付出這般明顯,你瞧不見嗎?」沒有他的病,小朝哪兒來的坑錢機會?
這種無賴說法小朝可真是無話可說,只得把一股氣發洩在那碗被嚴公子拒絕的藥湯上。
他一口把藥喝光光。「別浪費了。」
嚴公子看著空空如也的藥碗涼諷道:「希望你別後悔。」
「把一碗五兩銀子的藥倒掉我才會後悔。」小朝拱手告辭。「公子若無事,小朝告退了。」順便去跟御醫殺殺價,嚴公子不喝藥了,可不可以將那些藥折成現銀 ?他不貪多,給他五成他就滿意了。
不然將藥材直接給他也行,他拿去藥鋪賣,照樣有錢賺。
「去吧!」嚴公子閉上眼,倒回床鋪,無聊地直打呵欠。
小朝才走到門口,手中藥碗砰地一聲落地,肚腹劇烈絞痛讓他面色發青。「哎喲,怎麼回事?我的肚子好疼。」
嚴公子猛然睜開眼。
「你肚子痛,想上茅廁……」他還沒說完,小朝已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他要去瀉肚子啊!
嚴公子直瞪著他的背影消失,仰頭大笑。
「好你個戴禍水,竟能瞞過本公子下藥,莫非……」他下床,走過去拾起摔碎的藥碗,擦了擦碗口邊緣。「原來藥是抹在這裡。」
大凡人防範暗算,都是注意物體本身,很少人會兼連旁枝。嚴公子沒想到戴禍水如此明瞭人性,對她算是有了一層新的認識。
「小丫頭絕對不是平常人。」戴禍水的來歷可疑啊!
嚴公子躺在床上,瀉了三天的肚子,這會兒真是全身無力。
摸摸那扁平得凹陷下去的肚皮,很難得地,他有了餓的感覺。
這幾天吃什麼拉什麼,搞得他一點進食的胃口也沒有。
當然,另一個原因是他不想成日動跑茅房,太累了;索性少吃點東西,肚子裡自然沒廢物可瀉。
但這可折騰了他的腸胃,成天處在空空如也的狀態下,鐵打的人兒也受不了。
「小朝。」叫管家備飯,他想用餐了。
「小朝哥哥在茅房。」一張白紙飄飄落在他身前。
戴禍水一手扛著一隻小火爐、一手拎著土鍋步入他房裡。
嚴公子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拖著重物,像煞迎風飄搖的柳絮,隨時都會飄飛無蹤。
她真的好嬌小,瘦巴巴的,不知道那一天八餐都吃到哪兒去了?
「寒冬都過了,你扛火爐進我房裡幹什麼?」沒問她下藥的原因,因為早知她的答案是——讓他不無聊。
也是啦!活了三十一年,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跑茅房也會跑到腳抽筋,那三天的運動量大概有他三個月那麼多。
他以前練功的時候也沒這麼勤勞過;反正嚴家有的是錢,靈丹妙藥、秘笈武師……只要是可以用金銀衡量的,嚴家爹娘總有本事為他買來。
嚴公子號稱大陸百大高手之一,天曉得他根本沒認真練過一天武,那身近一甲子的功力也是花錢請某位落魄武者以灌頂的方式幫他灌出來的。
人生真的好無聊,每一件事都能輕易掌控的感覺實在悶斃了。
比較起來,這幾天拉到脫力掛床不起還特別些,不過這種「樂事」嘗一遍就夠了,他沒興趣玩第二回。
「這火爐走要用來煮粥的。」戴禍水給他解釋。
她小小的身影來來回回地又跑了幾趟,搬炭、扛米……弄了一堆東西進他房裡。
「想喝粥到廚房吩咐一聲就好了,你搞這麼多花樣做什麼?」他是很無聊,卻也沒悶到要虐待自己的地步。「我是讓你給我找點樂子,以免我悶死了。你倒厲害,給我下瀉藥,讓我拉到沒時間感受無聊。」
「公子不也覺得很別出心裁?」
「是特別,但這不算趣事。我要的是能夠讓我開心的東西。」真是拉得氣都虛了。他喘一下,才接著說:「看在你不瞭解我個性的分上,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你自己收拾包袱走人吧!」
人人都說嚴公子無情,他自己也這麼認為。但若讓戴禍水說,她以為他只是不懂情。
想一想,倘若嚴府是座苦牢,那些奴婢、工人們逃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拚了命地去討嚴公子開心,只求能在嚴府多留些時候?
嚴府裡可不收終生契,這裡的人賣身都是有年限的。
就拿管家小朝來說好了,憑他的本事和多年來坑積下來的金銀,離開嚴府去當個土財主都夠了,何苦硬巴著奴才位置不放?
雖然小朝老是叨叨唸唸著嚴公子的不是,但他從來沒有背叛過嚴公子。
嚴府的確是有吸引人長住的魅力,而魅力的根源正是那看似無所不能、翻手雲覆手雨,實則天真單純的嚴公子。
「人生中酸甜苦辣各有其趣,公子難道不想樣樣淺嘗一遍?」戴禍水誘他。
「比如病痛嗎?可惜我對凌虐自己的身子興趣缺缺。」
「那只是其一,還有更多有趣的事公子未試過呢!」
「飢餓、貧困、生離、死別?」嚴公子眼底放出銳利的光芒。「戴禍水,你若只能想得出這種平凡的東西,趁早走吧!」既覺人生無聊,他自然不會珍惜生命,為了一己之歡,他不在乎滿手血腥。
「那些東西都只歸類在『苦』這一項,公子既已嘗過,便不須再試。」她一邊回答嚴公子的問題,手上也沒閒著,生火、熬湯,準備煮粥。
「敢情你還有新花樣?」這下他可有興趣了。
「當然。」她雖年幼,可自小失去父母、顛沛流離,人生種種,誰能比她嘗得透?
「說來聽聽。」
「公子忘了,我是啞巴。」不過她還是為他寫出了答案。「渴望吧!公子想不想瞭解一下欲求被人滿足的快感?」
「想。」而且想很久了,但……「世間萬物,除了日月星斗我無法摘下外,連山我都有辦法讓它移動位置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激起我的欲求?」這可不是誇口,三年前,嚴府運貨過靈山,莫名遭劫數次,報官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派人調查,去一個,失蹤一個,去兩個,丟掉一雙。
嚴公子一怒之下,大散金銀,僱請了上萬名工人耗時半年,將靈山鏟成平地,終於找到那伙利用奇詭地形掩護,殺人越貨的強盜。
戴禍水輕指了指土鍋。「粥。這鍋粥將令公子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他望了眼她正在攪動鍋子的手,仰頭大笑。「我要真餓極,了不起費些力氣走到廚房吩咐一聲,甚至上酒樓訂桌宴席也行,難道還會渴望你一碗粥?」
「但這前提得是,公子有辦法離開房間。」她兩片唇輕輕一彎,明亮的笑意像是天上日陽的碎片,瞬間照得滿屋光彩翻騰。
他怔愣一下,騰身衝向房門口。
砰!一塊巨大的鐵板擋住入口。
想也不想,他竄向窗戶,卻發現,那木頭所制的窗欞不知幾時竟給人換成了鐵條。
他擊破屋瓦往上竄,上頭罩了密密麻麻的漁網。
這間華美的寢室已變成一座巨大的牢籠。
「你竟有辦法指揮我的部屬。」那些傢伙個個別具性情,他沒想到她能說服他們一同坑他。
「大家都希望公子開心。」
是求神拜佛,讓他哪天跌一大跤、出頓大糗吧!戴禍水是有些能耐,他對她的興趣又高了一些。
「你不是普通的乞兒。」
「那要看普通是怎麼定義?我是乞兒,因為一場大水導致父母雙亡又口不能言,為了生存,我曾幹過很多事。」
「例如?」
「偷搶拐騙、坑蒙詐誘、扮男扮女……從推糞工人到假裝千金小姐我都幹過。」
「有這麼多人願意請個啞巴工作?」反正出不去,他索性坐到她身邊看她煮粥。
鍋裡的香味越來越濃,戴禍水一手持勺,一手拿筆,竟也寫得飛快。想必她家在未遇大難前是有些底子的,才能請得起好老師教出好學生。
「很多僱主不喜歡太多話的下屬。」而她保證沉默。
「的確,有時候,要一個人閉嘴是很難的,在這一點上你佔了優勢。」
她抬頭對他笑了一下,一個沒注意,手中的筆不小心敲到土鍋,鍋傾了,香濃的粥瞬間倒了大半。
她急忙伸手搶救,但燒燙的鍋豈容人手觸碰。
只一下子,她的手給燙得通紅,直覺狠狠地將鍋一甩,鍋砸了,她一雙眼瞪得像要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