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銘倒抽一口氣,沒想到小眉會提出這麼強烈的懇求。他潤潤乾澀的唇,搖搖頭。「這件事我無能為力……」
「你說過要幫我的!」柳依眉柔和的臉部線條已慢慢扭曲變形。她攀住俊銘的手臂,強忍痛苦的哭道:「俊銘,成全我,我快壓抑不住了!」
「上眉……」俊銘見披頭散髮、面色慘白的小眉,他心疼的低喚。「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染上毒癮了,是不是?」
「不,比吸毒還可怕!」柳依眉急促的喘氣著,身體已不聽使喚的顫抖。「俊銘,你若不殺我,待會我喪失意識,死的人將會是你!」
柳依眉掙脫俊銘的保護,她下了車,往公路旁的草叢狂奔。俊銘看小眉抱病還跑出車外,他亦立即跟隨著小眉,踏入那片快比人高的雜草中。
「小眉!你去哪?回來,小眉!」
俊銘扯松領帶,死命的追著柳依眉。該死的草卻不時的阻礙他的視線,害他離依眉愈來愈遠,直到她完全跑出視線。
「小眉!」俊銘朝四周高喊一聲,希望獲得柳依眉的回應。可是俊銘等待許久,除了風吹草動的窸窣聲外,他聽不見一絲來自柳依眉的訊息。
「小眉!回答我!」俊銘不死心的又大吼。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再找到小眉,他不甘心讓她又神秘的消失!俊銘邊喊邊撥開亂草,繼續尋索。
忽地,俊銘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道奇異的紅光,直衝雲霄。接著火苗肆無忌憚的竄起,噬燒著草原。俊銘依稀在火舌中瞥見柳依眉單薄的身影,他心焚的設法閃過熊熊大火,來到小眉的身旁。
「小眉!」俊銘扶起倒地的柳依眉,緊張的拍拍她的臉頰。小眉的眼並未因俊銘的呼喊而睜開。她合著長密的睫毛,宛如熟睡般的癱軟在俊銘的臂彎裡。
俊銘探了探小眉的呼吸,還好,她沒有死,只是昏過去而已,俊銘糾緊的神經得以暫時鬆緩。他一把抱起輕盈的小眉,在火勢尚未襲捲而來之時,脫離那片讓人窒息的草叢。
柳依眉緩緩張開眼睛,漸漸適應了映在臉上的光線。待她揉去惺忪睡意,這才察覺她此時置身在一張溫暖舒服的大床上,剛剛的柔光便是床頭燈所造成的。她環顧房內的擺設,簡單整齊,連裝飾品都很少有。
我在哪裡?柳依眉撫著發脹的太陽穴,納悶的自問。天堂?還是地獄?依眉寧願自己處在此兩地,但那不可能。她非常清楚,這裡是某個人的家,一個真實存在的空間。
她終究還是回到他身邊了,在經歷幾番波折之後。依眉原以為今生是無緣再見俊銘一面,沒想到命運無情,使他們再次碰頭,生命再次交集。
難道老天折磨他們不夠多嗎?非要以如此殘忍的手段使他們認清對方?依眉不禁設想起,俊銘得知真實的她之後,會有怎麼驚天動地的反應?!
下了床,依眉拿起床頭陳家成員的相片,仔細的望著影中人,低歎再低歎。她太愧對他們了,尤其是陳家二老的關懷和仁慈,依眉備覺罪孽深重。她辜負丁他們的真誠和友善,枉費他們熱情的對待和照顧!依眉哀傷的凝視著手中的全家福照,痛心的自責。
逸出一聲悲切的長歎,依眉目光落在相片中俊銘柔和的臉上。她輕拂相框中的俊銘,沒由來的一陣心絞痛。是不是上天憐見,安排他們千里相會,一解相思之苦?如果是,依眉懇求天上諸神,希望往後的一切都將風平浪靜。
瞧見外頭被月光染成銀色的大地,她踱步移向窗前。今晚是個美麗、靜謐的夜,浩瀚無垠的天空裡,僅掛著白玉圓盤的月亮,及稀疏的幾顆星子。回台灣的第一天,就能欣賞到如嘴景致,對依眉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因為她心裡有數,這樣詳和的深夜,將會是她所有度過的歲月中,最美好的回憶。
依眉推開緊閉的窗門,讓微風和夜晚的涼意向她迎面拂來。小眉沐浴在澄淨潔白的月光下,忘我的吟唱起小調。
依眉唱得陶醉,連俊銘的接近都渾然不知。直到一件外套披上依眉的肩,她才驚詫的轉身。
「你唱得很好聽,我可不可以跟你合唱?」
俊銘不等小眉答應,他搶先起了曲頭,然後要小眉跟上他的節拍,唱出歌詞。但小眉只是沉默的看著俊銘,讓他一個人唱獨角戲。
俊銘見小眉配合度不高,弄得興致全無,他放棄了。「好吧!我們聊聊天。你想不想知道你失蹤前,我所要告訴你有關來歷的經索是什麼?」
小眉避開俊銘炯炯目光。「知不知道對我來說已不重要了。」
「因為你恢復記憶,明瞭一切了,是不是?可是我不同,我只能憑著這條不易得來的資料,在茫茫人海中追查你的下落。」
「俊銘,何苦呢?你不能把我當做是你生活中的過客,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嗎?」依眉忍不住又和俊銘的眼光相接觸,暗中觀察他的反應。
俊銘苦笑,笑容中帶著哀淒。「哦,若真是微不足道,我不會在大馬路上撿到你,為你安排食宿、幫你打聽身世、經功,固定時間陪你上醫院檢查了!」
「俊銘……」
「你不想說沒關係,我不會逼你。但是請你以後不要再做出殘害自己的事情了!一旦你這麼做,痛苦的人不只是你,還有我!」俊銘在走出房間前,又補了一句:「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沒有外人會干擾你,你大可安心的待下。」
俊銘失望落寞的拂袖而去,放柳依眉一人孤單地面對冷清沉靜的空間。依眉感慨的長歎,如花的容顏罩上濃郁的憂愁。
俊銘,你太傻了,你太傻了……她迎著冰冷的夜風,不停地喃喃自語。
陳俊銘在半醒半睡之間,被突來的一陣嘈雜的聲響驚醒。他衝入聲響的發源地——廚房,瞧見柳依眉身穿圍裙,無可奈何的盯著一地破碎的碗盤。
「怎麼回事?小眉,你有沒有受傷?」俊銘焦急的審視手足無措的依眉,關心的說。
「對不起,我想煮些東西給你吃,沒想到手一滑,就……」小眉慚愧固窘的賠罪。
「你是說你在為我做飯?」俊銘瞳孔中閃動一絲驚喜。
小眉點點頭。「嗯,做頓飯答謝你以前對我的照顧實在是寒酸了點,不過你的大恩大德,我會牢記在心,永誌不忘。」
聽出依眉話中有話,他敏感的問:「這該不會是我和你最後的早餐吧?小眉,如果你有此計劃,我勸你打消,因為我不允許你再平白的消失在我面前。」
俊銘的口氣十分篤定,使得依眉的計劃飽受動搖。她急忙蹲下身子,迅速的將地上的陶瓷碎片處理乾淨,並逃避俊銘洞悉人心的眼神。就在她撿拾的當口,依眉一個不留神地割傷了手指,血液緩緩的湧出。依眉驚恐的高呼。
俊銘見狀,箭步上前攬住小眉,並抬高她的手臂,讓傷口不至於失血過多。接著他霸道的握緊依眉的手指,放進嘴裡吸吮,企圖讓情緒失控的她,停止高八度的尖叫。
依眉驀然住口,不再歇斯底里的叫口厲義她怔忡地望著俊銘,溫柔體貼的為她找來。依藥膏和OK繃,細心的替依眉包紮。
看俊銘全神貫注的處理傷口,她詳細打量俊銘的臉:他的睫毛很長,而那雙黝黑深邃的大眼,不僅洞察人性,甚至勾魂攝魄,令人不自覺的受他吸引;他最耐看的是那張薄唇,依眉厚喜愛看它揚成一彎月,魅力不輸他的眼睛。而且,它曾經覆在她的唇上,是那麼的灼熱,那麼的甜蜜,那麼的使人迷醉……
俊銘發覺依眉一瞬不瞬的注視自己,他亦回望依眉。
他見過不少女人,美艷的、亮麗的,各有各的特色。可是他最欣賞的,還是依眉這股清靈脫俗的美。她純真無瑕的容顏,翦翦明瞳裡,眸光顧盼流轉,都令俊銘自願獻上三魂七魄;依收象牙白的肌膚,使她顯得瘦弱蒼白,俊銘也好生憐惜。俊銘恨不得把依眉揉入自己的體內,盡其所能的保護她、愛她。
俊銘怯怯的伸出手,輕觸著依眉的臉龐。他的動作緩慢卻持續,在依眉的鬢角、額頭、鼻樑上滑動著。依眉任由俊銘指尖的熱度,溫暖臉上掩藏的憂傷,她合起眼簾,享受這片刻的浪漫。
低歎一聲,俊銘蠢蠢欲動的靠近依眉,以他的唇代替手指,恣意品嚐著依眉的馨香。後來俊免急轉直下,覆上依眉柔軟的櫻唇。
嚶嚀一聲,依眉在吐出話語前,俊銘已不由分說的佔領她的玫瑰唇瓣。他的吻來得既然快且火熱,依眉根本毫無抵抗的餘地。她的胳臂不自覺的環抱俊銘的脖子,以便兩人能接近,吻得更密合。
俊銘把他長久對依眉的思念,傾注在這個愛慾交融的接觸裡,傳達給依眉。她見依眉狂亂的攀著他,心中的慾火不禁高張。他吻遍了小眉的五官,還有她白皙的雙頰。
「俊銘,停,停止!不要!」依眉猛地回神推開俊銘,杜絕與他進一步溫存。
「對不起,小眉,我……」俊銘也意識到自己的克制力喪失。他深呼吸一口,敲醒被慾望縈繞的理性。
「我瞭解你是一時衝動,並不是真的對我有感情。」依眉避重就輕的安慰自己,也替俊免編造一個合理的借口。
不料俊銘反駁道:「我是一時衝動沒錯,但那是因為我愛你,愛你很久了?」
「你在開玩笑吧!俊銘,要逗我開心可以找別的笑話,不要拿你的情感做文章!」依眉迴避俊銘開誠佈公的表白,即使她已被他的話震得五臟六腑瞬間糾結。
俊名攫緊依眉的雙臂,他正經的說:「小眉,我是真心的。我愛你,在你無意間闖入我的生活後,我已無法自拔、瘋狂癡迷的愛上你了。你不是曾問過我,為何要幫助非親非故的你?為何工作忙得焦頭爛額,還要抽空陪你,為你遺忘的記憶費心?原因全在——我、真、的、愛、你。」
依眉從俊銘柔情似水的目光中,找到了那份深厚的誠掣的愛情。果然,依眉擔心害怕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俊銘愛上她,愛上罪大惡極、罪不可赦的她!
「你會後悔的,俊銘。在你尚未深陷時,收回你的感情吧!我……我不適合高風亮節的你。」依眉語畢,從容的離開俊銘的束縛,試著以冰冷的口吻阻絕他的癡心。
可是她錯了,俊銘並未因此而放棄,相反的他會愈挫愈勇,直到俘虜小眉的心為止。
俊銘在依眉逃入房間之前,高聲提醒她一句:「小眉,我會用行動來證明,你柳依眉和我陳俊銘,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俊銘態度堅決,朝錯愕回眸的依眉微微一笑。
自此,俊銘留下了依眉,並聘了一位女傭照顧依眉的起居,一方面也陪孤獨的依眉解悶,防範她有自殘的行為。俊銘的決定使處心積慮要走的依眉不知所措,而且俊銘堅決強硬的命令,使依眉不得不對他言聽計從。其實最主要的,是依眉根本離不開俊銘,從上回俊銘大膽直接的表白後,她也深覺出自己對俊銘的感情已日漸生根,無法自拔了。但依眉仍舊將情感藏至心田深處,不讓俊銘察覺。
解決了依眉的事後,俊銘像掃除了心頭蒙蔽已久的陰霾,他整個人有如重見青天般的豁然開朗、充滿幹勁。俊銘的自信心和堅韌力全跟著依眉重回他身邊,使得他在工作上如魚得水;連他的秘書孫允蘋看了都頗為吃驚。
只是俊銘心中仍有個小小的缺憾,就是他未能掌握依眉的過去,無法多明瞭她一些。為什麼要我殺了她呢?俊銘不解,也理不出個頭緒。算了,那些都已無關緊要了,當務之急,是解決昌宇建設林立雄棘手的案子,以及如何向家人說明小眉回來的消息。
俊銘排除雜念,專注處理昌宇建設的難題。由於上次溝通破裂,俊銘建議受害的居民提出告訴,他有把握可以打羸這場官司。自救會委員們商量的結果,大伙舉雙手贊成自己的掏腰包籌錢去控告林立雄,讓司法制裁他,以防他橫行霸道、無法無天。俊銘當然樂於見到這樣的決議,他囑咐秘書盡速處理狀紙、訴訟的事宜。
由於這件案子的關係人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林立雄,他的聲望時常列入台灣富豪界的排行內,陳俊銘此伸張正義之舉,立刻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大家都在觀望,看這場龍爭虎鬥,誰是最後的勝利者。
律師事務所的職員又開始忙得人仰馬翻,傳真機、電話聲不絕於耳。沉鬱菁瞧見眾人沒空招呼她,就連秘書也因不斷疲於應付電話,根本沒發覺她的存在。那倒好,沉鬱菁大大方方的經過孫允蘋的位置,直接開門走入律師室。
「大律師!」沉鬱菁哆聲哆氣的輕喊。「你接了天大的CASE呀?整個公司上下亂成這副德行!」
陳俊銘正集中精神研究一份檔案,被沉鬱菁突來的怪腔怪調一攪和,他失了神不打緊,就快呼之欲出的靈感亦遭打斷。
他斜睨了沉鬱菁一眼,悶不吭聲的又埋首讀起他的文件。
沉鬱菁不死心的拉拉雜雜說了一長串:「是不是昌宇林董的官司?我爸也聽說了,他要我轉告你小心點,林立雄這個人陰險狡滑;以前也有些打抱不平的律師和他對峙,後果不只是慘敗,有的還因此被吊銷執照。」
俊銘無視於郁菁的警告,他換個較舒適的姿勢,埋入桌有堆積如山的資料當中。
郁菁見俊銘將她當隱形人般不理不睬,她的大小姐脾氣壓抑不住的爆發:她把身體貼近辦公桌面,驀地搶走俊銘手中的紙張。
「還給我!」俊銘沒料著郁菁會來這一招,他不高興的瞪著郁菁低吼。
「還給你可以。」郁菁乘機要脅,她得意的揚揚文件。「你要答應我,陪我吃飯逛街。」
「我沒空,你去找別人。」
「不行,我只要你。俊銘,你冷落我很久了!難道你真會為了工作而放棄我?」
「郁菁!」俊銘迫不得已起身,走向沉鬱菁。「你很清楚我目前的狀況,不是嗎?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能有一分一秒的怠惰,否則就如同你說的,被吊銷執照讓林立雄逍遙法外。」
俊銘攤平手掌,等待郁菁將檔案交回。
郁菁自知辯不過俊銘,她悻悻然的交出資料。俊銘帶著文件回到座位,繼續埋頭苦幹起來。
郁菁嘟著嘴,不甘心再次被忽略。她索性黏在俊銘的旁邊,陪他一起奮鬥。俊銘受不了郁菁吹拂在臉上的鼻息,他大方的讓出整張椅子給郁菁,跑到會客用有沙發上去。郁菁不希罕他的寶座,她仍緊跟著俊銘,在他身邊坐下,還鳥依人的倒在他的懷裡。
「郁菁!」俊銘給郁菁纏瘋了,他忍無可忍的咆哮。「給我一些空間行不行?我這樣死貼著我,教我如何專心!」
「我又沒吵你!靠近你也犯法呀?」
「我……」俊銘為之氣結,卻說不出話來反駁。
乾脆,俊銘決定把整間辦公室讓給郁菁,他收拾好桌上待辦的公文,轉而到隔壁的會議室去。
「俊銘!」郁菁本性不改,即使俊銘轉移陣地,她依舊厚臉皮有糾纏不收。「等我一下嘛!俊銘!」
俊銘雖然曾被女人包圍脫不了身,但他仍應付得來。可是碰上沉鬱菁,他欲哭無淚,簡直只有「畏懼」二字可以形容他的心境。一來因為她是恩師的女兒,得罪不起;二來是她的纏功舉世無雙,功力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俊銘只能見招拆招,拆不了就逃。
可是他哪來閒功夫陪郁菁玩遊戲?俊銘怕她影響了其他的人員的工作,在郁菁踏出律師室之前,他又把郁菁推回室內,關上門。
「好,我投降了,郁菁,我答應陪你吃飯逛街,但不是現在,等我把林立雄的案子處理完,才能赴你的約;」
「那還要很久也!不如趁現在尚未開庭,我等你下班,然後我們去吃頓大餐,順便逛百貨公司,看場電影!」
這個提議不錯,俊銘心想,他可民利用下班後的時間帶依眉四處看看,享受他們的燭光晚餐。不然依眉老是悶在屋子裡,遲早會悶出病來。嗯!就這麼決定!
「呃?哦!對,晚上我約好一位客戶吃飯,所以今天不行。」俊銘昧著良心欺瞞郁菁。
「明天呢?」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明天晚上我得回家一趟,陪陪我的父母。」俊銘計劃明天帶依眉回陳家,告訴家人依眉歸來了,省得陣家二老掛心。
「那我陪你回去!上次去拜訪,你家只有一個年輕的女傭在,笨手笨腳的還很偷懶。也好,明晚你可以跟大家宣佈,我們正在交往當中。」
「什麼?!」俊銘驚訝的大嚷。「你去過我家?什麼時候?你為什麼沒事先告訴我?你跟我家的人說什麼?」
「我沒遇上你家人的啊!反倒有個長不得不錯的女傭,她利用陳媽媽去市場買菜時,窩在家裡享樂。
還好我把她狠狠地訓了一頓,否則她不曉得要囂長到何時?!喂!我明晚要穿什麼樣的衣服呀?顏色是米白色的好,還是淺藍色的好?」
女傭?俊銘不記得家裡請過年輕的傭人。況且還長得不錯?啊!俊銘恍然大悟的拍掌,郁菁碰見的,會不會是還未失蹤的依眉?
「郁菁,你到底對我家的女傭說了什麼?」俊銘握住郁菁的肩膀,正經的詢問。
郁菁順勢的又投入俊銘的臂彎內,滔滔不絕的重複對依眉的訓詞,連她是俊銘的女友,也都不避諱的轉述給俊銘聽。俊銘的神情驟變,他立即推開郁菁,一言不發的坐回辦公桌前。
俊銘明白了,依眉之所以不肯接納他,是因為沉鬱菁曾說過女朋友之類的話,導致依眉的誤解。俊銘弄清事件的來龍去脈後,他巴不得趕緊飛回家裡,向依眉澄清。可是在這之前,他有個迫在眉睫的大麻煩,亟待解決。
「郁菁,」俊銘不能再放任郁菁到處散播諾言了,所以他狠下心腸的說:「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
「怎麼會?我們是呀!開始就是!」郁菁理直氣壯的爭辯。
「我當你是我妹妹,郁菁,我們之間是兄妹之情,並非男女情愛。你看不出來我一直避著你,我擔心你陷得太深……」
「原來你你前都在敷衍我?」郁菁收斂她的柔媚,她正色道:「什麼沒空、出差和客戶有約,全是你一派胡言?」
「不,有部分是真的!」俊銘急急地說道。「因為……你是恩師的女兒,我一直沒能開口明說。對不起!」
郁菁毫不留情的刮俊銘兩個大耳光。「你這個愛情騙子!我的條件哪一點輸別人?我老父有錢、有地位,多少人想追我都不放在眼裡,獨獨對你鍾情,寸步不離的跟隨你。你意然不屑?」
「感情不是金錢可以收買的,郁菁,金錢不是萬能。」
「放屁!」郁菁喪失理智的狂喊。「天底下沒有我沉鬱菁得不到的東西!你等著瞧!陳俊銘,我不信憑我沉鬱菁的能力,會讓你逃出我的手掌心!」
「郁菁,你冷靜一點,愛情是不可以用武力奮得的,雖然你會愛我疼我,當寶貝一樣的寵,但我畢竟有自己的意志思想,不是你所能左右的。」
「我不管,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我不准別的女人碰你,也不許你接近別的女人,我要你完全屬:於我沉鬱菁。」
郁菁委屈的痛哭,哭得像個淚人兒,教俊銘於心不忍。俊銘溫和的想摸摸郁菁的頭,卻被她猛地推開,又賞了一巴掌。
「陳俊銘,你給我記著,我沉鬱菁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我會想盡辦法奪到你!」
郁菁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衝出律師室,留下臉上仍印有五爪紅痕的俊銘愣在原地。俊銘大歎失策,郁菁的任性和倔強比他預期的要強上三、四倍,這下子反而成為另一個惡夢的開端。
俊銘撫著紅辣的雙頰,莫可奈何的長吁一聲。
電話聲驟響,驚動了正在發呆的依眉。她欠欠身,準備伸手去接。可是她又意識到這裡是俊銘家,不好意思隨便接電話,萬一被誤會了不太好,依眉只好讓給外面的女傭潔玲接聽。可是等了老半天潔玲沒有任何動靜,依眉才怯怯的拿起話筒,喂了一聲。
「依眉。」
對方一開口就喊她的名字,使依眉頗感驚嚇。她握著話筒的手不停的顫抖,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
「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依眉,你知道領導可經不起你三番兩次的逃跑!」
依眉深呼吸一口,緩緩的說道:「你怎麼查出這支電話的?」
對方嘿嘿兩聲,「你的落腳處只有他,不是嗎?而且,你們不是情愫漸生了嗎?!」
「我和俊銘沒任何瓜葛,你少胡說!」
「都親密到只喊名字了,還矢口否認?依眉,難不成你想改邪歸正,當一個平凡的小妻子?」「我……」對方說中了依眉的心事,害得依眉接不下話。
「別傻了,依眉,和陳俊銘在一起,你只會更焦慮不安,身心備受煎熬!」
「不要說,我求你不要再說了!」依眉按緊太陽穴,采低姿態的哀求著。
「瑞希,不要逼我,請你讓我平靜的過日子,好嗎?」
「依眉,就算我放過你,領導可不會就此善罷干休。你是他的得力部下,他把畢生的心血會投注在你身上,你想他會毫無條件的輕易饒過你嗎?」
「可是我真的不願再看見有人死在我手裡了!」依眉激動得熱淚滿面。「瑞希,每當我回憶起那些人的哀嚎和求救的可憐樣,我的心猶如卡車輾過般,面目全非!」
另一頭的洪瑞希沈呤不語,他能體會依眉的心情,因為他也是個殺手,只是能力沒有依眉強。依眉甚至不用動手,光靠她的念力就足以置人於死地;洪端希則不同,他沒有依眉與生俱來的超能力,他唯一的本錢,就是出手冷酷無情,手法俐落乾淨。
「依眉,」洪瑞希再次開口,不過他的口氣已較先前柔和。「你得認命,當初襁褓中的你孤苦無依、流落街頭的時候,是領導撿回奄奄一息的你,給你優的生活。你該懂得知恩圖報才是!」
「我犧牲得不夠多嗎?我陪掉青春歲月,我迷失了我的良心,我奉獻出自己的特異功能,供他使喚差遣。不夠嗎?端希,這些不足以抵鎖他對我的栽培嗎?」
「依眉,克制你的情緒,小心你腦中的控制系統!」洪瑞希提醒頻臨失控的依眉。
「對,他為了要防我背叛組織,在我的身體裡裝了這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隨地可以解決掉我。這算什麼?他對我施捨,讓我能死得痛痛快快?」
依眉吸吸鼻子,安撫滿腔沸騰的積怨。
「依眉……」洪瑞希想再說出安尉依眉的話,可是他的話筒卻一把被人從後頭抽走。他氣憤的轉身欲斥責亞作劇的人,怎知他定睛一瞧,奪走電話的竟是領導。
「領……領導。」洪瑞希戰戰兢兢的行禮,然後就退至一旁,不敢再出聲。
「柳依眉。你要待在陳俊銘那邊也可以,但是你的工作必須持續。」話筒那頭冷冷地說。
依眉聽到了換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整個人差點沒被震跌到沙發下,她持話筒的手更是猛顫不停。
「領……導。」依眉找回自己的舌頭,困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如何?從今天起我不再限制你的行動,也不干涉你的生活,前提是,該你做的,你必須在時限內完成。」領導不容反抗的命令著。
「領導,我……」依眉鼓起勇氣,把她的想法一古腦兒的全說出來。「我不想再殺人了。」
「你說什麼?」領導皺起眉頭,怒氣正逐漸凝聚在臉上。
一旁的洪瑞希見情形不對,他請求領導把電話讓給他,由他來說服依眉。領導右手一揮,要洪瑞希退下。洪瑞希只好懸著心,回到原來的位置。
「柳依眉,你別不識好歹。違抗我的下場你是知道的,何況,你身邊還有很多無辜的人,例如陳俊銘。」
俊銘?不,不行,她不能連累他!依眉焦急的懇求領導。「我的事和他無關,領導,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他!」
「他的生命不是我操控的,是你。他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領導使出撒手鑭,逼得依眉進退兩難、手足無措。
依眉思忖良久,腦中突然跳出一個念頭。這是抉擇之外的方法,亦是依眉最後的出路——那就是死亡!依眉已到山窮水盡了,唯有自行了斷,才得以解脫,才可保護俊銘。依眉的心有種釋懷的輕鬆感,她抹去臉龐上的淚水,堅定的回答領導:
「我答應接工作。可是你也要守信,不動俊銘一根寒毛。」
領導聞見依眉的選擇,他感慨的道:「柳依眉,要成為殺手所具擺的條件,就是斬斷七情六慾,可惜你一直未能徹底根絕。你畢竟是個女人,擁有豐富情感的女人!」
「領導,我不明白你的話中的含意。」
「你很快就會懂了。柳依眉,你別跟我要花樣,就算你自殺,我可不會就此罷手。陳俊銘將是最好的陪葬品,你得先三思而後行。」
領導說完,毫不遲疑的掛斷電話。依眉則瞠目結舌的陷入領導的話語中,久久未能平息。不愧是領導,他料事如神,連依眉所動的念頭都能一眼識破。
依眉擱下話筒,怔仲的躺入沙發裡,動也不動。
她該怎麼辦?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依眉感到自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在瞬息萬變的世界洪流中,載浮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