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房間裡光線柔和,白的屋頂,白的牆,白的窗簾,白的被單。老天,這是醫院,我最敬而遠之的地方。曲姜趴在我身邊睡著,李霽斜躺在沙發上。曲姜的眼底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顯然陪我熬了好些時候,李霽的西裝蓋在她身上,眼見要滑落了。
我動了動,想起身幫她拉一下,卻渾身酸痛無力,這就是在醫院躺太久的結果。右手還在掛著點滴,這一動驚醒了曲姜。
她反射性地起身看我:「明晰,你覺得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她一說話,李霽也醒了,兩步走到床前,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我渾身都不舒服。」我故意皺著眉道。
「啊?那怎麼辦?李霽,快去叫醫生。」
「不用了。」我虛弱地笑道,「叫醫生也沒用,只會令我更不舒服,你知道我最怕醫院和醫生了。」
曲姜急道:「你這個時候還跟我開玩笑。」
「誰叫你把我弄到這種地方來。」
「還說呢!你都嚇死我了。」她重重地捶我兩拳。
「喂喂,我是病人耶!」
「現在肯承認自己是病人了,讓你檢查就溜掉,強撐強撐,強撐到昏倒,我以為,我以為……」她說不下去了,眼圈紅紅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拜託,拜託,我錯了,好不好,千萬不要哭。躺在醫院裡已經很慘了,要是再加上一個會哭的女人,會要了我的命的。」
「呸,」曲姜瞪我,「要命也是你自己作的,關我什麼事。叫你不要空腹喝酒,叫你不要饑一頓飽一頓的,現在好了,胃潰瘍,外加輕微胃穿孔。」
「還好,不是什麼胃出血,胃癌什麼的。」又緊張兮兮地問,「你沒告訴我媽吧?」
「打過電話了。」
「啊?」
「說你出差了,要半個月才回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少拍馬屁,我還沒告訴麗麗,你自己打電話給她交代。」
「我知道了。不告訴行不行啊?」
「你說呢?」她瞪我。
我乖乖地閉上嘴。不告訴她,她是不會對我怎麼樣;告訴她,她只會在我面前一直哭,一直哭,一邊說我心裡沒有她,不拿她當朋友之類的話;然後莫雲帆就會將我海扁一頓,因為我害他老婆掉眼淚;然後麗麗會再哭,因為我挨扁她會心疼,然後莫雲帆……
上帝呀,我不敢繼續往下想。
接過曲姜遞過來的手提電話,按了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麗麗那懶洋洋的聲音就傳過來:
「是我,是啊,我不記得你誰記得。是,我很忙啊,是曲姜非讓我打給你的。沒什麼事,只是問問你的近況,順便告訴你我躺在醫院。」我將電話拿得老遠,大約過了五分鐘才又放回耳邊,「口乾沒有?要不要喝幾口水?是是是,放心,至少還能煩你二十年,四十年怎樣?知道了,知道了。不行,現在不能來,至少等莫雲帆陪你……,喂?喂?麗麗?」
我放下電話攤開手:「她殺出門了,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地址。」
曲姜接過電話開始數:「一、二、三、四」她數到五,電話就響了,「喂?是啊,人民醫院內科六病室。」
李霽在旁邊偷笑,看看我倆道:「真不明白你們三個怎麼會成為好朋友。」
我和曲姜同時圈起拇指和中指,做了個手勢,會心一笑。
曲姜扶我起來一點兒,靠在床頭上。「這樣舒服多了。對了,我沒給祁總的訂婚宴帶來什麼困擾吧?」
曲姜和李霽互視一眼,曲姜坐下道:「何止困擾,簡直就是轟動。」
「不是吧?不過是個部門經理生病昏倒而已。」
「你會挑時間呀,人家正要給未婚妻海誓山盟的一吻,一眨眼男主角不見了,下一秒就把你抱在懷裡。你說怎麼能夠不轟動?」
「天!」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李霽正色道:「我從未見阿紹這麼緊張一個女人。從宴會到醫院,他一直堅持陪著你,我們叫他先去安頓宴會那邊,他就是不肯。直到天明之前,鄭小姐打電話給他,他才離開。」
「喂!」曲姜推我,「說句話呀。」
「說什麼?」我無精打采地,「我累了,想睡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鴕鳥。」曲姜咕噥。
「明晰,」李霽道:「其實阿紹他……」
「砰」地好大一聲,病房門被撞開,「明晰,明晰,你怎麼樣?」麗麗像火車頭一樣衝進來。
曲姜趕緊抱穩她的衝勢,以防她直接撲到我身上或者摔倒她自己,「她沒事,倒是你,小心點,出了什麼事,我和明晰都擔待不起。」
「哎呀,」麗麗終於掙開她,坐到我身邊,「天哪,明晰,你居然躺在醫院的床上,你最怕醫院的!」
「真的沒事。」我握住她一隻手,「你看我,還能坐著,還能說話,還能打電話給你,能有什麼事?不過是胃病而已。」
「就是,」曲姜坐到她身邊,「胃潰瘍,休息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以後注意養一養就行了。」
我接著道:「你要是不想要我在這兒多躺幾天,就馬上打電話給你老公,告訴他你平平安安的在這兒,否則他會把這家醫院拆了。」
「知道了。」麗麗噘嘴,「人家好心來看你,好像我是個大麻煩似的。」
應景似的,她的手機正好響起:「喂?是啊,我在醫院,不是不是,是明晰啦,她得胃病住院。沒事啦,可以了,行了,好了。陪她一天,一下午,那三個小時,不能再少了,兩個小時,就兩個小時好不好?」
我搶過她的電話:「莫雲帆,你現在就可以來把人帶走,我樂得耳根清靜。」麗麗捏我一把,「沒事了,謝謝。這樣吧,我讓曲姜送她回去。」
「不要啦。」麗麗不依地搖我。
「拜託,」我告饒似的,「等我出院回家,你愛陪多久就陪多久,現在讓我清靜一會兒,你看不到我有多累嗎?」
「好了啦。」麗麗心不甘情不願的。
曲姜又扶我躺好:「那好吧,我們先回去,晚上再來看你。」
我扯起嘴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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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上,室內恢復了平靜。窗子開了半扇,微風吹得窗簾輕輕飛揚。我閉起雙眼,意識卻分外清晰,彷彿又看見朦朧中那條白色的身影奔向我,那樣迅速,那樣毫不遲疑。我不敢相信,他對我是真心的嗎?他真的那麼在乎我?如果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如果他……他……愛我,為什麼他要留下那張空白支票,為什麼他要與鄭彬彬結婚?那麼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風吹到我臉上,輕輕柔柔的,涼涼爽爽的,好舒服。
意識到什麼,我猛然張開眼,撞進一雙漆黑的眸子裡。他顯得很憔悴,禮服沒有換,皺皺的,領結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新生的青髭爬滿下巴,使那張原來很好看的臉像一幅被弄髒了的名畫。
我不由皺起眉頭。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急切的撫上我的額頭。
「沒有。」我看著他的眼睛,「你現在的樣子好難看。」
他愣了片刻,而後笑了,雖然無力而疲憊,但感覺笑得好真誠,好開心。
他在我身邊坐下來,雙手握住我雙手,力度剛好握緊我,又不會弄痛。他將頭依在我的肩膀,靜靜的靠著,我們誰都沒說話。我能聽見他均勻的呼吸,他能聽到我平穩的心跳。如果可以,我寧願就這樣靜靜地靠著,不要去管以前的事和未來的事;不要去管他是否愛我、在乎我;不要去管思思、戚無艷、Linta和許許多多的女人在他心中究竟是什麼。
好久好久,我以為他睡了,他卻突然開口,聲音低低啞啞地:「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他抬起頭來,皺著眉頭:「不要再讓自己住進這種鬼地方。」
我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你沒把我送進來。」
他的臉色黯淡下來,緩緩道:「你知道是我送你進的醫院?」
「我還知道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他放開了手,站起身,面向窗外:「那你知不知道,訂婚宴因你而取消了?彬彬發了好大的脾氣,剛才我送她上飛機回香港。」
「何必呢?你大可以放心地把我交給李霽和曲姜。」
「你不明白麼?」他站在那裡,回過頭來,目光灼灼地望著我,「有時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這樣放不下你。論容貌你不及彬彬,論氣質你不及思思,論才幹你不及無艷,論嬌媚你不及Linta,論溫柔體貼你不及蘇菲。可是她們中任何一個,我都可以輕易放手,不會有一絲留戀,惟獨你不行。你告訴我,為什麼?」
我聽著他的每一個「不及」,感覺像一根根尖刺插在心中,碰起來刺痛,不碰的時候又酸又麻又癢。
「為什麼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我閉上眼睛,想要睡了。這個男人,溫柔的時候可以讓你沉醉不醒,犀利的時候可以讓你遍體鱗傷。也許睡著了,就不會感覺到痛,但我仍然感覺到那些細小的尖刺在心上插著,只是不曾滴血。那感覺,甚至比拿刀放血更讓人難以忍受。
他又低沉地道:「我很小就失去母親,在父親的世界裡,事業就是一切,女人只是點綴,他也從不跟我提及我母親。所以我從來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間,怎麼樣才叫做『愛』。我只知道,我不想放棄你,也不想離開你。」
「你究竟想說什麼?」我偏轉頭,他又望向窗外,身子一動也不動。
「我想說,陪著我吧,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
「那是什麼意思?結婚?」
他震了下:「我以為你不要婚姻。」
「我可以不要,但前提是對方也不要。你忘了嗎?我要公平。」
「除了婚姻,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他仍然沒有看我。
「『什麼都』包括什麼?忠誠、專一和愛?」
「可以的。」
「不要自己騙自己。你給不起的,起碼你無法給我公平。」
「明晰,」他走到我身前,「公平對你真的那麼重要?」
「是。」
「比我還重要?比愛還重要?」
「沒有公平的愛,我不要。以前,我可以容忍你在擁有我的同時擁有其他女人,但是我不能容忍與你的妻子同時存在。而現在,既然你提到了愛,那麼連別的女人我都無法容忍了。」
他的眼神是憤怒又悲哀的:「我懷疑,你究竟愛不愛我,或者說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我回答他:「你不能給我的,我絕不會給你。」
「我早知道,」他喃喃道:「你是冷血的。」
「現在放手,還來得及。」我勸他。
「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
他雙目充血,定定地看著我,霍然轉身,拉開門大踏步地遠去了,夕陽透過窗簾的縫隙射進來,蒸騰著空氣中他的味道。我爬起來倚在窗旁,看著他跳進那輛銀白色的法拉利跑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感覺比他衝過來抱我時速度還快。
也許我是冷血的,也許我只是自私的,不能完整地擁有,我寧願放棄,但至少我還是感激他的,感激他有勇氣在我面前承認愛我。雖然他說的是放不下我,但我想他想表達的,就是愛吧。
曲姜和李霽晚上來的時候,給我帶了稀飯,我多麼希望,這是在醫院裡吃的最後一頓飯,但是護士告訴我,這只是我的第一頓。至少要再住兩天才可以出院。
回到自己的家,感覺分外親切,我發誓,這輩子絕不將自己再送進醫院。
坐在自己的陽台上,為惟一的一盆仙人掌澆水,看樓下車水馬龍的街景,我已記不起有多久沒這樣放鬆過了。新居那邊給我送來了裝修圖紙,研究了好久,還是覺得連通式的比較好,只留一間臥室,弄一個大大的客廳,原計劃餐廳簡單一點兒,只須放一個大酒櫃,現在被迫改掉。
「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暫時告別那些心愛的紅酒,感覺真不習慣。
為了胃著想,我只好出去吃點有營養的,若要吃自己煮的,那比喝酒進醫院會更快些。
飽餐一頓之後,心情也開朗許多,我計劃著這一個星期的假期該怎麼過。離年假只有一個月,該去為父母哥哥嫂嫂採辦點禮物,三年沒有回去過,母親念得我心都疼了。
正打算去取車,就見一輛黑色的賓士停在公寓的門口。呵,好大的氣派,內地賓士並不多見。我忍不住好奇湊到近前去看看。若是平時,我才不會多瞄一眼,而現在,放假嘛,閒著也是閒著。
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司機先下車,打開後座車門,一個高貴而威嚴的老人走下車來,頭髮有一半花白了,大約六十開外,保養得很好,腰不彎背不駝,身材比例也不錯,看側影有些眼熟。我走近一些,看到了他的正面,臉型方方正正的,老當益壯,精神矍鑠,他有一雙與祁紹一樣深沉而犀利的眼睛。
我知道他是誰了。多麼像電視劇和小說中常出現的那種老套的情節。
我微笑著走過去,主動搭訕:「先生,我能幫您什麼忙麼?」
他看了看我,我今天穿了件短袖衫,卡其布的牛仔褲,白色運動鞋,看起來像個小打工妹。
他雖尊貴,態度還算禮貌:「請問您知道關明晰小姐住在幾樓嗎?」
我的笑意更濃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恭恭敬敬地回答他:「我就是,請問您是哪位?找我有事麼?」
「你?」他頗為驚訝,打量了又打量,最後彷彿確定了似的,才又開口,「我是祁紹的父親。」
「原來是董事長,您好。」我伸出手來,先在牛仔褲的側面擦了擦才伸向他。
祁老頭很有風度,與我正式握手,但臉上還是那一號端莊嚴肅的表情。我心想,祁紹老了可千萬別像他這樣,悶死了。
「關小姐,我今天的來意,想必你已猜到一些。」
我看著他那輛龐大的賓士車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談吧,您這輛車停在這裡有些不搭調。我們可以上樓去,或者到街心公園坐坐。」
他順著我的手指看到了兩幢樓外的街心公園,吩咐司機道:「你到前面找個停車位等我。」
他隨著我走到街心公園,找了個蘑菇亭,我坐下,抬頭對他道:「請坐。」
他看了看,還算乾淨,便也坐了下來。
「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兩天前,彬彬跑回香港,說阿紹和她的訂婚宴取消了,原因是你。」
我點了下頭。他繼續道:「原本員工生病,老闆送醫院以表示關心,這並沒有什麼,但是在那種情況下,阿紹的那種反應,表示你們的關係不止是員工和老闆那樣簡單。」
我又點了下頭。
「我給阿紹打過電話,讓他立即跟你斷絕關係,回香港向彬彬道歉。但是他告訴我,他可以回香港,但不是現在,所以我來了。」
「然後呢?」
「我不是來帶走阿紹的,我想來看看你,這許多年來,他身邊的女人不少,但我都沒有插手,因為我知道他有分寸。可是這次,他失了分寸。」
「現在您見到我了,又怎麼樣呢?」
他習慣性地稍稍背靠後,審視著我,這動作與祁紹很像,緩緩道:「直覺上,你是個心機頗深的女人。」
「呵!」我笑,「很少有人這樣形容我。」
「我知道用錢打發不了你。你想要什麼條件可以開出來,只要不太過分,我都可以滿足你。」
「您自己說的,用錢打發不了我,那還有什麼是您能給我的?」
「名譽和地位。我甚至可以給你一個企業,讓你自己做老闆。但同時,我可以告訴你,祁太太這個位置沒有絲毫意義。阿紹不是個專情的人,而且祁氏所有的財產都在我的名下。」
「您想說的是,我就算嫁給祁紹也什麼都得不到?」
「你很聰明。」
「謝謝誇獎,不過你多慮了,如果沒記錯,就在鄭小姐返回香港的那一天,祁紹就明白告訴我,他不會給我婚姻。不過如果您願意,我還是很高興能擁有自己的企業,做個有名譽有地位的老闆,總比現在給別人打工要強,不是嗎?」
他好像一時沒能消化我傳達的信息,半晌才道:「你是說,阿紹不打算娶你?」
「我想是的,可能他還想過單身生活,也可能他正打算年假回香港與鄭小姐結婚呢。對不起,讓您白跑一趟了,不嫌棄的話,我請您喝杯茶?」
「不必了。」他覺出我在嘲笑他,冷著臉站起身,「這樣最好,打擾了,關小姐。」
「不用客氣,有空歡迎再來。」我伸出手與他握手。
他面上不悅,但仍然禮貌地伸出手與我相握。
「明晰。」有人遠遠地喊我的名字,我們同時朝喊聲望去,祁紹正穿過馬路狂奔過來,完全不顧來往的車輛。
「小心。」我們同時大喊,一輛貨車及時剎車,就差那麼一點兒撞到他,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與祁董事長交握的手心上滿是冷汗,有我的也有他的。
司機探出頭來罵:「不要命了,撞死你呀。」他根本不管,只是一徑奔到我們面前,將我拉到身後,氣喘吁吁地朝他父親道:「爸爸,您來這裡幹什麼?」
薑還是老的辣,祁董事長迅速恢復了平靜;「我只是來拜訪一下關小姐。」
「我不是說了,我會回香港,但不是現在,我的事由我自己決定,不要為難明晰。總之我答應你,一定會與彬彬結婚。」
雖然知道是這樣,但親耳聽他說出來,感覺還是酸酸的,我不禁小聲嘀咕:「剛才怎麼沒撞死你。」
「你說什麼?」他回頭問我。
「啊,我說祁董事長沒有為難我,我們聊得很愉快呢,是不是,祁董?」我扯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心裡又在詛咒,為什麼現在是午休時間,沒有交警值勤呢?否則將他抓去上半個月的課,那就好玩了。
「啊,是的,關小姐很健談。」祁父附和我的話。
祁紹狐疑地看著我們倆人,總是不信,最後還是拉著他父親道:「既然這樣,我送您回去吧。」
「不必了,司機在那邊等我。」祁父主動朝我伸出手,「關小姐,再見。」
「再見。」我回握他,「您老一路走好。」心裡補充,不要半路撞車,中途墜機什麼的。
祁紹盯著我的眼睛問:「幹嘛笑得賊賊的?」
「有麼?」我拍拍自己的臉頰,「我有笑麼?」
「你自己知道。」他拉著我的手,「走吧。」
「去哪兒?」
「吃中飯。」
「我剛剛吃過。」
「那就陪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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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霸道,他硬拉著我找了一間西餐廳,在我千聲明萬聲明真的吃得很抱的情況下,給我點了一杯橙汁,讓我看著他吃飯。結果我這身裝束引來了餐廳中百分之二百的回頭率。
在不涉及工作和感情的情況下,他很喜歡賴皮,有時又霸道,而我往往拿他沒辦法。誰讓這個男人賴皮起來讓我覺得很可愛。
吃過飯,他問我:「想上哪兒去?」
「你不用上班嗎?」
「我給自己放假。」
我翻白眼:「你這樣翹班,公司很快就會垮。」
「那就再開一家。」
「自大。」
「快說去哪兒,不然下面的節目我安排。」
「我為什麼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因為我特地翹班來陪你。」
「沒道理。」我甩開他,「你翹你的班,我回家去。」
他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我。
我停下來:「幹嘛跟著我?」
「去你家啊?」
我無奈地歎氣,臉沉了下來:「你想怎麼樣?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麼?」
「我沒說過。」他笑得很無辜,「你說過麼?好像也沒有啊。」
「可是那天在……」
「噓--」他伸出食指放在我唇邊,「別吵。」他真真切切地望著我,「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在一起了,不要浪費在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上面。一個月,只有一個月了。」他把我擁進懷裡,靠在胸前,「我請求你,懇求你,再給我一個月的回憶吧。我保證這一個月,給得起你公平、忠誠、專一和愛。」
我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心裡罵自己沒用,因為我居然眷戀他溫柔的味道,心疼他真誠的語調,甚至鼻子酸酸的,眼前也模糊了。
愛情使人變得盲目和軟弱,我這一次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掉進他溫柔的陷阱裡。想讓愛你的人感到幸福,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只要你多幾句溫暖的話,只要你多一些細心的小動作,只要你送幾個關愛的眼神,只要你做一些浪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