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辦事不力的秘書們該汰舊換新了。」一進入總裁室,放五立即發表意見。
詠三微笑道:「別對她們太苛責,她們都是花樣年華的女孩,喜歡聊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對職員的容忍度還滿高的,只要將份內工作做好,他便不拘小節,這當然也是他受愛戴的原因之一。
「你大概是世界上最好說話的老闆了。」放五不以為然的哼道。
「也是世界上最受女人青睞的老闆。」手拿公文進來的冷瀅冷冷的加上一句,筆直地將成疊公文置於詠三桌上。
「冷秘書,麻煩你給我一杯咖啡。」詠三溫言吩咐。
「或許我該先給你這個。」冷瀅拿出一張傳真遞過去,冷淡的看著他,美麗的眸中儘是寒光。
詠三接過傳真,微挑起眉。「T集團要與我們解除合作關係?」
冷瀅撇撇唇。「是的,一早就傳來了,對方態度堅決,不容置喙,措詞甚至是不禮貌的。」
「他們在搞什麼鬼?」放五皺起眉頭,傲然的俊顏增添幾許不悅,在他高高在上的思想中,只有東方財閥和他人解除合約,沒有人膽敢和東方財閥解除合約這回事。
「為什麼?理由呢?」詠三溫和地問。除非天塌下來,否則他可能永遠都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
冷瀅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不是應該問總裁嗎?」
除了這張傳真,陸子妍還打電話來將她狠狠罵了一頓,痛斥她隱瞞詠三的行蹤,指控她想獨佔詠三。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真是太無理取鬧了,害她一個早上的好心情就此飛掉,到現在還擺副晚娘面孔。
「解除就解除吧,東方財閥不在乎少與一個集團合作。」
詠三不在意地淡笑,這確實是陸子妍這種自負又善妒的女人會做的事,毫無風度可言。只為了發洩個人的情緒便置集團利益於不顧,這樣幼稚的女人不可能在他的眼界之中。
「且慢,總裁。」冷瀅挑了挑細眉。「我將此消息書面回覆T集團,陸子文總裁立即親自撥電話來,要求與我們繼續合作,而且他將親赴星洲,為他妹妹的任性向你致歉。」
「總算T集團還有個明理的人。」放五哼了哼。
詠三露出笑容。「冷秘書,請你轉達陸總裁,我接受他的道歉,東方財閥將與T集團繼續合作,我建議他日後派更優秀的人選來考察,至於陸子妍小姐,很遺憾,我不想再見到她。」
「是的,我會轉達。」冷瀅冷漠地點了下頭,「不過,解決了陸子妍小姐,總裁是不是也該解決汪沁蔓小姐?她今天又來電話了,甚至騷擾冷棠,認為他沒有盡到保護總裁的責任,以至於讓別的女人乘虛而入。」
詠三因這個訊息而真正不悅。「我會處理。」
他會盡快讓汪沁蔓明白,他們之間多年的關係必須結束,因為他不要風馨有一點點的不安全感,他要讓她全然信任他。
「但願。」冷瀅不客氣的退出總裁室。
「你的秘書真大牌。」放五首次對他露出同情的表情,他揚起嘴角道:「最近你行蹤成謎,東方夫人已經開始注意你了。」
詠三當然懂得他的意思,換言之,那代表了另一個意義,他將沒有好事,因為他們母親天馬行空的作為通常叫人膽戰心驚。
「你可以告訴她,我公事繁忙,無暇分心。」詠三還有心情開玩笑。
放五撇撇唇。「你以為我們的母親大人是那麼好打發的嗎?」
「豈敢,我從不那麼以為。」詠三笑了,這對他們母親算是恭維嗎?應該是折損吧。
放五嘲弄地說:「或許你把那個傳說中的女孩帶回家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她一直樂於與兒子的另一伴建立良好的婆媳關係,雖然那很可笑。」
詠三點點頭。「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事實上,他正計劃安排風馨與她爺爺到他的私人島嶼──煙水島居住。
他們祖孫倆在小印度的住所太破舊了,況且也不安全,煙水島鳥語花香、山明水秀,最適合風老先生靜養。
只是風馨會接受嗎?
她外柔內剛,看似溫馴,卻有一顆剛毅的心,她的傲骨和她的尊嚴怎容得了他的「施捨」?
他苦笑一記,縱然他對她百分之百不是施捨,而是出於愛,但落魄的她一定不會這麼想。
想來只有將她娶進門是最好的方法了,等她成為東方家的三少奶奶,那麼一切的安排便理所當然,妻子沒有理由不接受丈夫的好意,不是嗎?而他也將名正言順的照顧她一輩子。
詠三嘴角緩緩勾起微笑,東方家第二個娶妻的,應該會是他吧。
※※※
百花酒店的休息室中,汪沁蔓無精打彩地縮在沙發中,自從那日詠三當著她的面帶走別的女人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幾乎死了一半,所有的精力都隨著詠三的離去而消失殆盡。
為什麼詠三要這麼對她?她好怨,誰不知道詠三是她的男人,他竟讓她成為酒店裡的笑柄,她們都說她已經失去了詠三的心,詠三終於厭倦她了,他帶走的那個女孩比她年輕好幾歲呵。
她不由得撫摸自己憔悴的面頰,再美的女人也會老去,再豐潤的軀體也會幹枯,她不再有吸引力了,詠三真的迷戀上年輕女子了嗎?他會就此消失在她生命裡嗎?
哦,不,她不要失去詠三,她好怕會失去他,多年來,他是她生活唯一的重心,若失去他,她真不敢想自己是否還能活得下去,失去他,她情願死了一了百了,也不要忍受這樣的痛苦……
詠三悄然轉開門把,休息室裡寂然無聲,他一眼便瞧見縮在沙發之中無精打彩的汪沁蔓。
楊明麗告訴他,汪沁蔓已經幾天都不搭理任何人,也不坐任何台,她每天翹首等待,就是在盼他來,這種不敬業的態度幾乎在酒店裡引起公憤了。
「沁蔓。」怕嚇到沉思的她,他輕聲叫喚。
「詠三!」她渾身一震,抬頭見到夢中情郎,眼中立刻綻放出喜悅的光彩。
真的是詠三,他來了。
淚水順著汪沁蔓的臉頰流下,終於盼到他了,他可知道她有多思念他嗎?
「冷瀅說你找我。」他刻意以此為開場白。
她慌了,原本喜悅的面容染上一抹膽怯。
「哦,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只是你……只是你幾天沒來了,我擔心……擔心你有事,所以……」
汪沁蔓知道自己犯了個大忌,她不該去騷擾他的秘書和保鏢,但她也是迫於無奈,他那天走後就消失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才會出此下策。
「所以你便急著到處找我?」他淡淡地問。
他的冷淡叫她心驚,她跳起來抱住他,語無倫次的喊,「詠三,我發誓我不會再這麼做了,你原諒我,你就原諒我這一次,我真的不會再犯,真的不會!」
「那些都不重要了。」詠三將她輕輕推開,看著她認真地說:「沁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找你了,我們必須結束這樣的關係。」
「不!」她淒厲的叫出聲,驚恐的看著他。
老天,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來了,幾年來她最怕的就是有一天詠三要離開她,現在他真的要跟她分手了……她該如何是好?她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他的心?她不禁六神無主。
他深深的看著她,扶住她顫抖的肩膀。「沁蔓,我心意已決。」
他知道她無法接受,但她該知道,即使他身邊沒有出現別的女人,她也不會是他永遠的女人。
「詠三,你不能這麼對我!」汪沁蔓呼吸沉重,胸腔劇烈起伏,她眼裡佈滿紅絲,眼睛直勾勾的瞪著他。
他太殘忍了,她是那麼愛他呀,為什麼他要如此傷她?她對他的愛絕不會比那個女人少,然而就因為她一直安靜的待在他身邊,所以他就這麼的忽略她,這不公平!
「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一切,今後你將不必在百花酒店工作,也可以有優渥的生活。」
他為她在瑞士銀行存了一筆豐厚的存款,並為她在市中心買下一間寬敞的公寓,足以讓她的生活無後顧之憂。
「我不要!」她知道他做得到,然而她要的不是金錢、不是樓房、不是任何將他們劃清界限的物質。
詠三搖搖頭。「沁蔓,理智些,即使你不接受,也無法使我改變心意,跟了我這麼久,你很瞭解我。」
如果他的手足們知道他居然這麼溫和的跟情婦談分手,一定會恥笑他,他們總認為甩掉一個女人不必多說什麼,只要扔給她一張支票就行了,然而他不想這麼做,汪沁蔓是個好女人。
「我不要!不要!」她的身子軟軟的往下滑,無助的抱住他的腿,臉上的妝已經花了,她知道自己看起來很狼狽,但此刻她已無暇顧及美麗,因為她的愛人就要離她遠去了。
她確實瞭解他,就因為瞭解,她才悲傷,她知道詠三一旦決定的事,絕無旁人置喙的餘地,雖然他對她的態度還是和從前一樣,但他的決心是不可能被她的淚水動搖的。
「沁蔓,起來。」他伸手將脆弱的她扶起,輕輕拭去她臉上不停落下的淚水。
他的溫柔又勾起她的希望,仰視著他,她急切地道:「詠三,你聽我說,別被年輕的酒女迷惑了,她要的只是你的錢,她在這裡不知道已經陪過多少男人上床了,她不可能像我一樣對你這麼忠實,她很骯髒……」
「住口!」他皺起眉宇,他可以原諒她的口不擇言,但他不想再聽到她批評風馨。
「你不相信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她激動的低喊。
看著激動不已的汪沁蔓,詠三淡淡地說:「那些都不重要,我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說完,他旋身要走。
「詠三,你別走!」她急切的衝向前抱住他。他一走就不會回來了,她不要就這麼分手,她不要!她無法割捨他呀!
「放開我,沁蔓。」他的聲音沉了些。
「我不放。」她拚命搖頭,楚楚可憐的摟著他不放,依戀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吻我!詠三,吻我……」
如果他們能再溫存一次,或許他記起他們從前纏綿的時光便不會那麼狠心,她的身子曾是他的溫柔鄉啊。
「不可能的。」除了風馨,他不再吻其他女子。
她哀求的看著他,眸中閃著淚光。「給我一個臨別的吻,讓我作為後半生的回憶,我保證不會再糾纏你,只要一個吻,不是很難的是不是?我是你的第一個女人,你不可能忘記這個的。」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上她的床了,那麼只有一吻也是好的,詠三的初吻便是獻給她,她永遠不會忘了這一點。
「沁蔓……」眼底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詠三動了惻隱之心,他將她攬進懷中,低頭吻住她顫抖的紅唇。
只是一個親吻,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
沉醉於詠三的吻中,汪沁蔓情不自禁的環住他的頸子,熱烈的回應他,主動分開他的唇,緊緊吸吮他的唇瓣不放,她要將這一吻永生永世深深地烙印在心中,她不會忘記他的,縱然他傷她太重……
「抱歉,有人嗎?」
休息室的門驀然被推開,風馨提著一隻背包走進來,眼前的景象讓她呆住了,她震驚的瞪大眼睛,望著熱吻中的兩人,不願相信那是昨夜才和她纏綿過的男人,她的心莫名的抽緊。
「馨兒!」詠三立即推開汪沁蔓,該死!風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詠三……」汪沁蔓委屈地睨著他,心中的怨到達了極點,他竟然當著這女孩的面推開她,在他心中,她真的已經沒有價值了嗎?
風馨退了一步,忍住內心那道尖銳的痛楚,她喃喃道:「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來拿回我的東西。」
她依詠三之言向酒店辭職,人事部通知她拿回她置於儲物櫃的幾件衣物,沒想到會被她撞見這不堪的一幕。
她該心痛嗎?或許她不該心痛,她早就知道詠三有個情婦,他不可能為了她,連這個性感尤物一般的情婦也不要,可是為什麼她還是該死的心痛了,她的每根神經纖維都在抽痛!
「馨兒,你聽我說。」詠三驚悸的捉住欲走的她。
「放開我!」她甩開他的手,突然對他大喊,她已忘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若為了風家,她該對這一幕視若無睹才對,她該大方的接受他可以有別的女人,可是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她又傷心又絕望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狂奔出去。
「馨兒!」
詠三追上去,步伐比風馨快一倍的他,在酒店外追到風馨,而汪沁蔓也不甘的追上來,欲製造兩人之間的混亂。
「你別走,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他試圖拉住她,不願讓她負氣離開。
汪沁蔓嬌嗲地揚起聲音,「詠三,你就讓她走,我們不是說好要回去溫存一番,你主動吻我,你說你想念我,想念我在床上的技巧,那是這生澀的小丫頭所比不上的……」
哈,只要這個黃毛丫頭被她氣走了,詠三就屬於她一個人,真是天助她也,她怎能不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呢?
「閉嘴!」詠三鐵青著臉低喝,他會殺了汪沁蔓,他真會殺了她!
風馨又急又氣的再度甩開他,她抬手招了一部計程車,在夜色迷離中絕麈而去。
※※※
凝視著病房外的天空,風馨的大眼空洞而無神。天氣依舊悶熱,綠葉迎著午後的風緩緩搖動,而她的心就像枯井一般了無生氣,鎮日怔怔然無所適從,過一天算一天。
三天了,她以為詠三會來找她,可是他沒有,從那天在酒店前分手後,她就沒再見過他。
他還躺在汪沁蔓的溫柔鄉中嗎?是吧,那個女人不是說詠三想念她的技巧嗎?想必他們正在一次溫存個夠。
一想到詠三與別的女人翻雲覆雨,她就一陣煩躁。
「馨兒,削個蘋果給爺爺吃。」風任谷實在看不下去孫女那整天發呆的樣子,忍不住吩咐她做點事。
「嗯。」風馨機械化的拿起蘋果和水果刀,心彷彿沉到一個深不見底的深井裡,她連削蘋果的動作也是機械化的,就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後悔了?」風任谷精明老銳的眼洞悉著一切。
「爺爺……」她蹙起眉心,這個時候她不願說什麼,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的發呆。
他搖著頭。「都怪你自己,馨兒,你真是太不懂事,太衝動了,跟人家賭什麼氣呢?」
這已經不知道是風任谷第幾次的數落了,那天夜裡風馨蒼白著一張臉奔到聖心醫院來,他知道事情的經過之後便一直叨念風馨的不是,她的任性恐怕會斷了他們重建風家的希望。
風馨依然沉默。
風任谷端詳著她,若有所思的問:「馨兒,你該不會真的愛上東方詠三了吧?」
「爺爺!」她立即驚跳起來,水果刀差點削到自己的手指。
「看樣子,你是真的愛上他了。」她的反應讓他瞭然於胸,他沉聲提醒,「馨兒,你該知道你的責任和使命。愛上東方詠三,你是在自找死路,現在的你沒有資格談情說愛。」
風馨心亂如麻,她知道她不能愛上詠三,可是她已經愛了,這是無法控制的,難道人可以掌握自己的七情六慾嗎?
風任谷瞪著她,重重一哼。「你父親就是太愛你母親了,所以才會落得那種下場,這還不足以給你當借鏡嗎?況且若是東方詠三發現你只是在利用他,他根本不會再愛你,你若癡心妄想,就等著萬劫不復……」
她心煩地站起來,將削了一半的蘋果擱下。「爺爺,您別再說了,我都知道。」
「找個機會去向他道歉。」風任谷獨裁地下令。「你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討好東方詠三,取得他的信任,讓他幫助我們風家,什麼自尊、驕傲,統統給我收到一邊去。」
風馨深吸了口氣,叫她去向他求和、去討好他,她真的做不到。
「爺爺,我出去走走。」
不等風任谷出聲她便推門而出,再待在病房裡她會瘋掉,爺爺的話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她只是一個利用東方詠三的壞女人罷了。
像她這樣的壞女人又有什麼資格對他生氣、對他吃醋呢?如果她能全然佔有他的心,那才真的是奇跡!
不知不覺中,她又走回小印度,或許她私心地盼望他會來此找她吧,他們曾在這破舊的小屋纏綿過,如果他在此等候,她會拋下自尊的,才不過三天,她已經好想他……
「小姐,你真漂亮。」兩名黝黑輕佻的印度人攔住她,對她邪佞的調戲。
風馨嫌惡的皺著眉頭,她快步走開,他們卻追上來。
「你們做什麼?」她防備的瞪著他們,這裡的印度人愈來愈不規矩了,據傳上禮拜還有個馬來籍的婦女遭到非禮,雖然還不確定是不是印度人所為,但機率很大。
其中一人怪笑道:「只是想跟你聊聊天罷了,何必這麼嚴肅?你的皮膚看起來挺白的哪。」
「住口!」她厭惡的喝斥,他們不乾不淨的穢言穢語真叫人打從心底生厭。
「好凶喲,我們兄弟倆最喜歡凶姑娘了。」他們嘿嘿獰笑,緩緩朝風馨逼近,午後的巷弄裡沒有別人,他們要逞兇簡直易如反掌。
「別過來!」風馨慌張地往後退,就算咬舌自盡,她也不會讓他們凌辱自己,她的身子,只有……只有詠三能碰。
「不許對風小姐無禮!」
一雙粗拳與掌風平空而至,打退印度兄弟,一名風馨不認識的粗壯漢子像天神般從天而降,站在她面前保護她。
瘦小的印度兄弟見風轉舵,拔腿就跑。
風馨仍然心有餘悸,看著眼前的陌生人。她並不認識他,可是他卻知道她姓風。「謝謝你,不知道你是……」
驀地,一個大布袋套住了她的頭和上半身,她被漢子打橫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她尖聲大喊,見鬼了,以為遇到恩人,哪知禍從天降,早知道她就和那兩個印度人抵抗到底。
漢子沉聲道:「失禮了。」
這是她最後聽到的話,爾後便在怪香繚繞的布袋中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