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蕭名雲轉身離去起,她就不再在這屋子見過他。
好傷人哪,沒想到他厭惡到連看都不願看到她……
「阮小姐,午餐準備好了。」
阮若萍沒有起身,對說話的女傭搖搖頭,接著繼續望定著電話,期待它的聲響,記得他有時會打電話回來,詢問女傭她的作息,這回她要自己接聽,無奈,電話沉默了三天,明顯地呈現出她對他可有可無的事實。
「早餐你也沒吃,不是嗎?」女傭直接將午餐送到她面前。
「我有吃。」阮若萍兀自盯著電話。
「你只是喝了鮮奶。」
「你放著,我會吃。」
女傭蹙起眉頭,這句話很熟悉,早上好像聽她說過,可食物卻是絲毫未動地被送回廚房。
「好像有人來了。」
阮若萍立即震起身子,待一看清楚,再度回到座位上,一臉悵然,因為來的不是蕭名雲,而是三日不見的宋護衛。
「阮小姐似乎不太高興見到我。」
「我沒有那個意思,真的。」阮若萍忙解釋。
「別緊張,我也不介意。」宋護衛咧嘴失笑。
「你去哪裡,怎麼三天不見你?」
「回到我們盟主身邊,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們會留在這裡,直到你沒有任何危險為止。」
阮若萍知道他指的是那件事,但現在她只想待在家裡等蕭名雲回來,根本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有的,也只是不斷加深的痛苦思念。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保護我爸……」語猶未了,她像是想起什麼而吃驚瞠目。
「阮先生那裡我們已經有安排--」
阮若萍驚呼一聲打斷宋護衛的話,「我爸今天出院!」
「你要出去?」宋護衛挑一挑眉。
「謝謝。」阮若萍接過女傭遞來的外套,忙著穿上,且道:「我要是沒接爸爸出院,他會不高興的。」
「你可以請鄰居幫忙。」宋護衛笑著建議。如果蕭名雲在的話,大概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吧。
「我是他女兒啊。」如果父親出院,她沒陪在身邊,就算他不介意,自己也會自責好一陣子。
「好吧。」宋護衛轉身為她打開大門。
阮若萍見他緊跟著自己,不解地問:「你不是要待在這裡?」
「我的職責是保護你,若真的出事,我無法向蕭門主交代。」
「我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阮若萍低語。
「什麼?」
她深吸氣,牽強地微笑, 「沒有,只是他最近忙,我都見不到他的人。」
此時,依稀的車聲傳進聽覺敏銳的宋護衛耳裡,他抬眼看去,掬笑道:「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欸?」阮若萍懵然眨眨眼。
「蕭門主回來了。」宋護衛伸出手,指向正駛向別墅的轎車。
原本黯然的神情猛地染上喜色,明亮的目光毫不保留地露出濃厚的情愫,而雙腳更迫不及待地對停駛的車子邁開步伐。
「名.....」阮若萍才要開口呼喚,一見隨著他從車裡出來的美麗女子,聲音便梗在喉頭無法脫口。
「蕭總裁的住所比我想像中還要大。」女人撥撥長髮,嬌媚地勾著蕭名雲的手。
蕭名雲沒回答她,任由身邊的女人緊緊貼著自己,冷淡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瞧了阮若萍一眼。
阮若萍使勁咬住下唇,就是不願在他面前滴下眼淚,擔心他會厭惡她連這都要介意,可怎樣努力,因酸楚而通紅的鼻子還是掩飾不了受傷的心。
「昨天在我那裡過夜,那今天可不可以換我在這裡過夜?」女人挺起豐滿的胸部,硬是往蕭名雲胸膛蹭去,完全無視周圍的人,巴不得立即被她迷戀的男人佔有。
阮若萍別過頭去,豆大的淚珠串串淌下。
原來……昨天,他不是一個人……
一旁的宋護衛好生納悶。這兩人之前不是好好的?
「宋護衛,我們走吧。」
「好。」宋護衛來不及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就進入另一輛轎車發動車子。
在阮若萍打開車門的同時,身後忽然傳來蕭名雲低沉的聲音--
「你去哪裡?」
阮若萍趕忙抹去臉上的淚水,接著轉身道:「爸爸出院了,我想接他回去,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
「回不回來是你的自由,不關我的事。」蕭名雲一臉嚴酷地道。說罷,便摟起女人的腰,頭也不回地往屋內走去。
絕情的話殘酷地擊痛了她,讓瘦弱的身子無力地晃了晃。
「阮小姐?」宋護衛打開車門,示意要她上車。
阮若萍點點頭,動作僵硬地坐上車。
「你跟蕭門主怎麼了?」宋護衛一面轉著方向盤,一面說。
阮若萍低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再度落下的眼淚,苦笑道:「沒有什麼,只是之前說了一些他不喜歡聽的話,所以才不想理我……」
宋護衛轉轉眼珠子,心想:這理由會不會有點自欺欺人?
思忖之餘,瞧見前頭有輛頗為熟悉的轎車正往他們的方向開來。
猶未想出那到底是誰的車子,裡頭突然如鬼影般出現一個女子伏在車窗上對他們招手。
宋護衛張大眼,驚道:「佐籐首領夫人?!」
「停車!」
兩輛車子隨著女子的命令同時煞車。
未幾,對方的駕駛走下車,頻頻歎氣,還是不太能夠習慣主子老拿生命危險來驚嚇他們。
「森高!開太慢了!下次改進。」林娟以日語指責開車的護衛。
「夫人,要我死也不是用這種方法。」森高哭喪著臉,想到要是讓首領知道夫人拿危險當刺激,膽子都沒了。
林娟轉向另一名護衛,大喝:「秋元,待會你來開!」
一腳才踏出車外的秋元,聽了立刻跌倒!還很不幸地敲到下巴,咬到舌頭。
「首領夫人,蕭門主不在車上。」宋護衛探出頭來朗聲道,他想,林娟攔他的車是要找蕭名雲。
「我知道。」林娟從容地換上一貫親切的笑容,款步走過來,朝坐在車內的阮若萍招招手,「阮小姐,記得我嗎?」
阮若萍回過神來,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女人令她錯愕,沒一會兒,便露出頓悟的表情,「我記得了,你是名雲的朋友。」
林娟挑弄著月眉,定睛瞧著那看似哭過的臉。蕭名雲的女人,除了他的男人之外,絕對沒有人有膽子讓她這樣傷心吧?
「要去哪裡呢?」林娟迷人的笑容依舊。
「我爸爸今天出院,我要去接他。」阮若萍也隨著林娟笑,不笑還好,一笑就顯得特別牽強。
「我正打算去找你,乾脆坐我的車,我送你。」
「找我?」記得自己只跟眼前的女子說過一句話,也說不上認識,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應該沒理由找她才是。
「我聽烈少嚴說最近你需要人保護,名雲是我的朋友,我只想盡點心力,派個人過去保護你。」
「謝謝關心……我只是很平凡的女人,就算自行外出,我想也不會有事的。」
「你的男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如果有人想要脅他,你就會是他的弱點。」
弱點?
阮若萍不禁惆悵。「不是我……」
「我的話有錯?」
「所謂的弱點,應該是令他重視的女人,不會是我。」這個解釋,造就了傷人的刺痛,一字一句地穿過她的心。
「你是唯一住在別墅的女人。」林娟打開車門,攤開手請她下車。
阮若萍搖頭,此舉動比解釋來得更加肯定和感傷。
林娟撇撇嘴,那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確信阮若萍的否定並非虛假,但林娟仍不認為自己的判斷有錯,真正錯的是蕭名雲還看不清他的心已有阮若萍,且只容納得下她。
當阮若萍走下車,宋護衛便搔搔頭說道:「那我是不是不用接送阮小姐了?」
「我會送她回去。」
阮若萍一進入車內,驚愕發現偌大的車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對方禮貌地向她頷首。
「你好……」阮若萍移不開視線,不是因為這男人有張可以與蕭名雲相較的俊臉,而是她對這有道刀疤的面容好像不陌生。
正自她忙著翻找記憶,他像是早看穿她的思緒,徐緩地說:
「我們見過面。」
經他一提,阮若萍先是為他驚人的洞悉能力吃驚,緊接著又難為情,因為在想起他是誰後,竟然不知如何稱呼他,實在太失禮了。
「還是讓宋護衛送我好了,我不想麻煩你們。」
男人見林娟已坐上車子,不理會阮若萍的話,吩咐著:「開車。」
「是山腳下的醫院嗎?」林娟問道。
「不是。」阮若萍左看右看,不知在找什麼。
「這裡。」男人由暗袋裡取出鋼筆,再打開側旁的盒蓋,從裡頭拿出一張白紙一併遞給她。「你寫下來。」
阮若萍再度吃驚,驚歎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似地。」
「是你的表情告訴了我。」男人語氣平板地說。
「我的表情?」
林娟端起剛倒好的熱茶,先喝了一口,才道:「俊矢的意思是,你想做什麼、說什麼,你的表情會先告知……你絕對是一說謊就很容易心虛的人。」
佐籐俊矢無異議地點點頭。
阮若萍尷尬地垂首,忙著寫下醫院的地址。「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這裡。不知道會不會太遠?」
「不會,若是開快點,十幾分鐘就到。」林娟看了字條一眼,很快地將它輸入車內的迷你型電腦中,不消一會,駕駛座前的小螢幕便出現類似區域的路線圖,好方便護衛前往目的地。
阮若萍驚詫地張大嘴,「這部車好先進。」
「『炎盟』提供的,我們在日本也有幾部。」
「你們是日本人?」一遇上他們就驚訝不斷,雖然只知道他們是蕭名雲的朋友,但以蕭名雲的身份來猜,眼前的幾位肯定不是普通人。
「除了我之外,他們都是。」林娟先遞一杯熱茶給佐籐俊矢,另外揚著熱情的笑容也給阮若萍一杯。「菊花茶,清腦。」
「謝謝。」阮若萍深感林娟的親切,老實說,這兩人身上都散發著懾人的氣勢,可言談之中,又有種料想不到的和善。「你們是夫妻?」
佐籐俊矢連咳好幾聲,茶還沒人腹就先噎到。
「對不起,我只是猜想而已,因為你們連續兩次一同出現。」
「我們不是夫妻,不過都已經結婚了。」林娟燦然笑道,暗自想:還好沒讓佐籐俊矢的妻子聽見,不然他會有一陣子「寵愛」不到他寶貝得要命的老婆。
「林娟,你不是有東西要給她?」佐籐俊矢指著藏放物品許久的皮包。
「不提我倒忘了。」林娟依言從皮包取出一條設計精美的項鏈,「這送你。」
「我不能收你的東西。」這項鏈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就算是熟識,她也不敢收,何況是只見過兩次面的林娟。
「名雲要是知道你拒絕我,一定會不高興,我可是他的好朋友。」林娟乾脆搬出蕭名雲來,倘使這小女人非常在乎蕭名雲,一定不會再拒絕。
想當然的,那句話奏效了。
白晰的小手雖有些遲疑,卻還是把項鏈收了去。「謝謝你。」
「別握著,要戴的。」林娟提醒著。
「好。」
林娟滿意地看著她將項鏈戴上。「女人要是懂事聽話,男人絕對不會討厭。」
「是真的嗎?」阮若萍雙眼喜孜孜地張大。
「問俊矢吧。」明明是自己提及的,一見阮若萍起了興趣,馬上因為懶得解釋而推卸責任。
「大概是……」佐籐俊矢暗地裡踢林娟一腳,然後巧妙地轉了話題:「令尊是什麼原因住院?」
「外傷。」阮若萍簡略地說,不想說出父親其實是因為「不良嗜好」才住院,每個人都有尊嚴要維護,所以她也不希望父親受到歧視,畢竟,他已有心改過了。
「我爸爸是個很好的人。等會看到他,就會覺得他很幽默。」
林娟發現阮若萍有了笑容,猜想能讓她暫時忘了傷痛的,就是要她說些愉快的事。「喔,怎麼個好法?讓我們瞭解一下。」
阮若萍腦海裡浮現以前快樂的回憶,先是燦爛地笑笑,接著才娓娓道來……
以前的故事其實十幾分鐘的時間根本訴不盡,不過,夠她開懷了,也夠她暫時遺忘因蕭名雲絕情所產生的傷痛。
可真要嚴格說來,她躲得開一時的痛楚,也否決不了已被他厭惡的事實。
倘若「女人要是懂得聽話,男人絕對不會討厭」的話,能夠令他多看自己一眼、多留一點時間給她,她會照做,有了這些,她就滿足了……
「我們在車上等你們,不進去了。」
到了醫院外頭,林娟沒有跟著阮若萍下車,只是待在車上等待她進去把父親接出院。
「那.....就麻煩兩位在車上等我們。我先進去了。」阮若萍轉身,輕輕歎著氣。
她應該請護衛開慢一點,因為在到達醫院後,心情竟然比之前還要沉重。她不知道接父親出院後,要回哪裡?別墅嗎?
現在的他,應該是正親吻,愛撫著外表強過她幾倍的美麗女子吧……
林娟笑笑,在目送她離去之際,與佐籐俊矢一同發現遠方一輛急速開來的廂型車。
「不對勁。」佐籐俊矢雙手環抱,平淡道,凝神聽著兇猛的引擎聲。
「看見了。」林娟氣定神閒,整一整坐姿,顯然沒有下車的打算。
轉瞬間,廂型車從不知情的阮若萍身後開過去,在絕塵遠離醫院後,滿身悵然的嬌軀也隨車子消失在醫院廣場前。
「夫人,不追?」護衛森高轉過頭來問。
「不急。」林娟撫摸自己的頸項,「她戴著追蹤器不是嗎?」
「秋元,開啟追蹤系統。」佐籐俊矢沉聲吩咐。
秋元捂著舌頭受傷的嘴,按下啟動鍵。
「我們先去接阮若萍的父親出院,然後吃飯……」林娟仔細想了想,再道:「喝下午茶吧……不行不行,去買衣服好了。」
「不救她?」佐籐俊矢側頭問,覺得這女人玩得無法無天了。「當一個女人被一群全是歹念的男人綁架,會發生什麼事你很清楚。」
「這倒是……那我們先去交接,再通知名雲。」
「交接?」
林娟興奮地猛點頭,頂一頂佐籐俊矢的胸膛,詭譎地笑道:「欸,想像突然失去一顆心的滋味……我好期待啊!」
「名雲會殺了你。」
「我拿你當墊背,你也有份,是不是呢,佐籐歹徒?」
*****
「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不想走。」女人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抓住蕭名雲的大手,大膽地放在傲人的胸脯上,微撅的朱唇暗示對他的渴望。
蕭名雲不屑地嗤笑,大手強勁揉握其渾圓。 「還沒進房,就原形畢露?」
「面對你,很難矜持,你太迷人了。」女人倒抽一口氣,瞇起雙眸感受胸前被盈握的快感,手裡的杯子仍有殘酒,她卻已經醉了。「這裡好像還住著其他人--那女人是誰?」
「她不重要。」蕭名雲臉一沉,卻忍不住想起阮若萍離去前那傷心難過的眼淚。
別想她!今天帶這女人回來,不過是想讓她明白,女人只是他洩慾的工具,只要他招手,誰都能取代她!
「那就讓她離開這裡,我陪你。」
蕭名雲擰起眉頭,忍住異常的胸悶,厚實的大手設法尋找歡愉來掩蓋適才一閃即逝的舉止。「也行!」
女人因為開叉的迷你裙被撩高,不禁發出銷魂的嬌吟。「在這裡?」
「你會在乎在哪裡?」他相當篤定這女人在情慾上容易忘我,換作是阮若萍,他會為了她羞赧的性格而帶她回房,好幾次,他也都是因為這原因忍不住在客廳擁抱她,甚至親吻她,這是不曾有過的情緒,對其他女人都不曾有過的渴望,唯獨……
該死!
又想她!
男人氣惱地低吼,將因她紊亂思緒的憤怒,全數發洩在懷中的女人身上。
他聽著她難受的呻吟,卻吝嗇給予一絲疼惜,以前只要一見阮若萍臉色痛苦,他都會為她忍住慾望,緩下一切……
混帳!
怎麼又來了?阮若萍應該和這女人一樣只是個工具,但為什麼當他對相同身份的女人索取男性的需要,他的腦子還會去想她?尤其是憶起那張淚流滿面的臉時,他的心情竟然低落到極點……
內線鈴聲乍然響起,他即刻拋下懷中的女人,整裝走到玄關處接聽牆上的內線--
對方不等蕭名雲開口,急切道:「阮小姐出事了!」
「什麼?」蕭名雲以為自己聽不真切,可胸口卻已有了強烈的反應,像是停止跳動般。
「佐籐的人打電話來,說阮小姐在醫院門口被人抓上車了!」
突然間,一顆心宛如被殘酷地抽離般空蕩。
俊臉登時緊繃,劍眉似是悟出什麼而軒動--
她不是為他暖床的工具!如果是,他應該只要她的身體,不會為她心疼,不會時時刻刻想著她,不會渴望擁有她的一切……
他早該承認了是不是?明知那些感覺都存在,卻不願去尋找不斷影響他的真正原因,偏偏選在就要失去了,才知道她的重要性……
他愛她!
「找--把她給我找回來!」喧天的咆哮幾乎要把屋頂給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