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相當意外的--
「奇了,每天的這個時候,欽弟總會坐在門口靜候我回家,今天怎不見他的人影?」她自言自語。
因為今日反常的異象,燕無雙不由得加快腳步。
一踏入屋內,她就急著大嚷:「欽弟,欽弟……」邊嚷邊四處尋找。
溫玉欽的房間、她的閨房,以及後門的庭院、還有灶房,甚至連茅廁她也沒放過。
他們的家就這麼一丁點大,不到一刻鐘,燕無雙已然尋遏整棟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但還是不見溫玉欽的人影。
這樣的情況不曾發生,就因不曾,更是讓燕無雙倍感焦慮,心裡還隱隱約約感到一股不安。
「別慌,也許欽弟只是到附近走走也說不定。」一番自我安慰後,燕無雙身子急轉,就想出門尋找溫玉欽的行蹤。
突然,她眼角一瞟,意外的發現一封信,就擱在廳堂的桌案上。
是欽弟留給她的嗎?燕無雙暗自忖疑。
可想想又不對,因為這一點也不像欽弟的作風。
為解開心裡的疑惑,燕無雙迫不及待的走向桌子,惶然的伸出微抖的小手,此時此刻,她心底的不安,就像被太陽斜照的陰影,變得愈加龐大。
猛吸口氣,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神,打開信封,抽出信箋,展開一看--
欲見令弟,請親至慶王府一道。
短短的幾個字,再加上一幅指引她去向的地圖。
看了這些,燕無雙一雙柳眉顰得更緊。
她十分疑惑,就不解這慶王爺為何要擄走溫玉欽?不過從信箋上的內容,燕無雙聰明的瞭解,這慶王鐵定是想以欽弟的性命要挾她替他辦事。
另一方面,她也憂心溫玉欽,他身子孱弱,只要三天不服用天台鮮藥,他就會全身虛軟無力,氣息也會變得微弱不堪。
也就是說,她只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趕路,若不在這三天之內趕到慶王府,溫玉欽的性命可就危在旦夕。
想到此,燕無雙匆匆的從藥櫃裡取出幾味罕見名藥,以備不時之需,至於行囊,她根本來不及準備就急著出門趕路,目標--坦尼國的慶王府。
緩緩張開雙眼的楚狂,就聽到有人在他耳邊欣喜低喊--
「霸王,您總算是清醒過來了,在您昏睡的這段時間,微臣可擔心極了,若非隨行大夫保證您只是誤中迷藥昏睡過去,微臣可要因……」
「住口,齊正軒。」一聽見「誤中迷藥」這四個字,楚狂憤怒得直想親手掐死那狡猾奸詐的女人,又怎有心情再聽他囉哩八嗦的講一大堆。
忍住頭暈目眩的不適感,楚狂細瞧身處的環境,不禁訝然怒道:「為何動用皇家御用的馬車,還有你到底背著本王做了什麼樣的安排?」
被楚狂這一問,齊正軒立即惶恐的跪趴在霸王面前,冷汗涔涔的回道:
「啟稟霸王,國內朝政正處於不安的狀態,百姓傳說更是紛紜,皆對霸王您非常的不利,微臣看您又堅持延宕不肯回宮,故而趁您昏迷不醒時,自作主張下令三軍整裝出發,還擅自動用皇家御用馬車,唯一目的就是希望霸王您能早日回宮穩住朝政。」
「齊正軒,你膽子忒大,不只違抗本王命令,還擅自作主下達軍令,你可知你現在所犯的每一條罪,都足以讓本王將你凌遲處死?」
「霸王,為了您的江山,更為我坦尼千萬子民,臣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銳眼一瞇,楚狂根本聽不進他的諫言。
「不管你所為何事,在本王眼裡,你違抗本王命令是事實,你擅自作主下達軍令也是事實,單就這兩條滔天大罪,本王要你死,你就得死。不過……只要你從現在起,乖乖聽本王的命令行事,並保證不再擅作主張,本王就饒你不死。」
此話一落,氣氛當即變得緊張萬分,楚狂霸道的瞅著跪趴在面前的齊正軒,齊正軒也張大雙眼,毫不畏懼的直瞅著眼前的君王。
不知過了多久,齊正軒終於開口:「臣懇請霸王賜臣死罪。」
「你當真不怕死?」楚狂冷言問,心裡則想,這廝如此有恃無恐,總不會以為他斷然不忍下令摘了他的腦袋吧?
「啟稟霸王,臣當然怕死,但如果臣的死能令您回心轉意,趕緊回宮平亂安撫民心,那臣的死就重如泰山,死得有價值。」
「你。齊正軒……」楚狂心怒,卻又拿這廝沒轍,只因為他句句都是為國家著想,替民請命,更替他這個王憂心江山;唉,他雖霸道卻不是無道的昏君,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只能聽其諫言,「起來吧,本王就饒你這次,下不為例。」
「是,臣謝王不殺之恩,臣更在此替坦尼千萬子民感激王替子民著想。」
「哼!」冷冷一嗤,楚狂根本不理睬他那番廢話,心想:這一別,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那心性狡猾、屢次從他手中脫困,個性冷漠倨傲到完全不把他這坦尼王看在眼裡的燕無雙。
為什麼?為什麼那女人總令他放不下心?自己又為何偏要執著於她?
對她的心情是那般的複雜難懂,任楚狂再怎麼想,也無法替自己混亂的心情找出一個合理的解答。
日夜不休,趕了將近三天的路程,燕無雙好不容易才依著手中的地圖,尋到坦尼國慶王府。
凝視著這面用紅磚砌成的高牆,她估計這磚牆的高度至少比她的身高還要多上二倍有餘;再瞅眼前這扇青銅所製的大門一眼,雕龍畫虎,真是氣派十足,再加上門口那一整排顧守巡邏的兵士,更讓人有門禁森嚴的感覺。
燕無雙當然沒傻到去硬闖這慶王府,對方之所以留信予她,還挾持溫玉欽當人質,主要目的不就是想請她過府一敘嗎?
既然對方有心邀約,她又何必傻到去硬闖?
蓮足一跨,她坦然且從容的邁向守門的兵士,「小哥,能否請你入門通知你家主子,就說我燕無雙已依約前來。」話落,燕無雙不忘把對方留予她的那張信箋一併奉上。
守門的兵士先是看了看信箋,跟著抬起頭,仔細端詳眼前這位貌賽西施的女子。
瞧她眼若晨星,眉似柳絮,小嘴不沾任何困脂,卻紅得有如熟透的櫻桃,本來還存有幾分刁難的心,卻被她的美貌而震懾,謙虛有禮的說道:「姑娘,請在此稍等一會兒。」一句稍等,他立即轉身就想進門通報。
就是這麼巧,他的雙腳方踏過門檻,就見一名蓄著八字鬍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來。
「啟稟總管大人,眼前這姑娘拿著這封信箋,說是要面見王爺,就不知……」
蓄著八字鬍的男子看了看信箋,當即一臉微笑,語氣熱切的說:
「燕姑娘是吧?請進,我家王爺等你好幾日了。」
「噢。」柳眉一挑,燕無雙心想這慶王還真是有恃無恐,料準她定會出現就是。「那就有請總管大人帶路。」
「燕姑娘,請。」
一番打躬作揖後,慶王府的總管立即一馬當先地往內院走,燕無雙則緊隨其後。
一路上,兩人皆沉默無語,燕無雙正好趁這時間,好好記牢慶王府的格局與路徑,已備將來不時之需。
說起這慶王府的格局,還真有點複雜。
它別院甚多,一座接連一座,途中他們經過了梅花閣、青竹院、針松樓……等等,每一院落的建築皆極其奢華,更講究格調;再論他們行經的路線,九彎十拐、錯綜複雜,要是比較沒有方向感的人闖進此地,怕不半途迷路才怪。
還好,燕無雙記憶力驚人,辨識方向的能力也強,在這方面倒是沒什麼困難。
她心中暗自盤算,若待會兒跟那慶王談不攏的話,只要在水源處放點迷藥,把整個慶王府的人全部迷暈,再將溫玉欽救出這宅院,倒可省卻不必要的麻煩。
終於,中年男子帶著她來到廳堂前。
廳堂門口有兩名兵士守護著。
一入廳堂,燕無雙就看到兩名男子一站一坐。
站著的那位,滿頭華髮,還留著一大把長及下顎的白鬍鬚,身著一身官服,氣勢穩若泰山,雙眼更是犀利的直瞅著她。
另一位則是一名年輕男子,雖然一身便服,可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不容小覷,當然,他的雙眼也筆直的鎖住她,似打量,也似在盤算什麼,讓人感到渾身不舒服。
「什麼條件你才肯把溫玉欽……也就是遭你的人挾持的年輕男子放走?」向來說話討厭拐彎抹角的燕無雙,一開口就直接把話挑明。
「燕姑娘還真是個直爽的明理人哪!」對她的大膽,楚慶有著幾分的欣賞,對她的美貌也十分心動,只不過他瞭解事情的輕重,因此能克制住對眼前這女人的好感。
對他的稱讚,燕無雙擰眉回應,語氣更是不耐。
「客套話省下,王爺今日強邀燕無雙來此必有其目的,為了節省時間,王爺不妨就把話挑明了說吧!」
堂上的一老一少互相對瞅一眼後,老者揮手屏退其他下屬。
直到其他閒雜人等都退下後,老者才開口:
「敢問蕪姑娘可是我坦尼子民?」
「不是。」簡單的兩個字,燕無雙直接否認,根本不覺得有隱瞞的必要。
「那燕姑娘可曾聽過霸王的名諱?」老者趨前再問。
「坦尼國現在的君王不就是人人口中的霸王嗎?」燕無雙怒瞋回答,心裡就惱這老者還真當她是無知的村婦,連這人人皆知的事情也要拿出來問,當真把她給看扁了。
「燕姑娘別惱,老夫絕無看輕姑娘之意。」目光犀利的他讀出燕無雙心底的惱怒,笑說:「老夫之所以有此一問,最主要還是想請問燕姑娘你,是否聽過坦尼千萬子民最近口耳相傳、有關霸王的種種傳言?」
「『霸王出,兵燹生,紅禍起;慶王出,萬象新,日太平。』老先生想問的可是這番傳言?」燕無雙冷漠的陳述事實,語氣平淡得沒有任何波瀾,讓人無法看出她心底的想法。
「話說到此,相信老夫不再多說,以姑娘的聰明,也該猜得出我家主子想要請你幫忙的究竟是哪回事吧?」
「王爺想借用燕無雙的專長,入宮毒殺霸王?」燕無雙依然一臉冷漠地揣測這一老一少的目的。
「燕姑娘真是聰明,不用本王明說便能一語點破本王心意,本王佩服、佩服。」楚慶微笑點頭的讚許著,心裡對她更是多了幾分的欣賞。
天下美人繁多,根本就不足為奇,可如她這般聰明且艷美無雙的美人兒,可就少之又少,更可稱之為罕見,這也就難怪那人會對她有著那麼瘋狂的執著。
「弒君,可是唯一死罪,更是誅滅九族的大禍,燕無雙就怕自己沒這能力,更怕事成之後,落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下場。」這是事實,燕無雙一臉冷漠的坦白。
「這點顧忌燕姑娘大可放心,你若失敗,本王自有法子暗中幫你脫罪:若能成就此事,等本王正式登基,燕姑娘你可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楚慶信誓旦旦地保證。就等她點頭答應。
對於楚慶說的一切,燕無雙根本不放在心上,極為冷靜的她開始斟酌這整件事的可行性。
為了欽弟,她該答應才是,可弒君的重罪,她卻不得不在意。
另外,眼前還有一個難題必須先克服才成。
「王爺要借用無雙的專長,這點小女子勉強可以答應,可小女子不過是一介平民,要如何入宮?入不了宮,便近不了霸王的身,近不了霸王的身,我又如何使毒害他?那麼這些根本就是空談。」
根據坦尼國的國法規定,能入宮者,唯有王門將相之後,要不就是王公貴族之嗣。
她燕無雙什麼也不是,不合於規定,自然就進不了坦尼皇宮。
老者開口:「這點燕姑娘更是不用擔心,老夫早有安排,現在等的就是姑娘你願意與否的答案而已。」也就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燕無雙看了看依然優閒地坐在檀木椅上的楚慶,又瞅了瞅他身旁那不知身份的老者,她心裡清楚,如今自己能走的只有一條路--
那便是乖乖配合他們的計劃,只因他們手中握有王牌。
「好!這件事燕無雙答應下來就是,不過……」水眸一瞟,她面對著堂上的楚慶。「王爺,你得答應先讓我見溫玉欽,也就是小女子的義弟一面。」
在還沒確定欽弟的安危,以及他們是否善待他之前,燕無雙就是放不下心。
「這是當然。」楚慶爽快的答應,「來人。」
一聲令下,當即有名做侍衛打扮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大廳門口。
「屬下參見王爺,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你帶這位姑娘走趟針松樓,去會會針松樓裡的那位貴客。」
「是,屬下遵命。」年輕侍衛恭謹的應答後,立即起身對燕無雙比了個「請」的手勢,「姑娘,請跟我來。」
燕無雙一心只掛慮著溫玉欽的安危,也不再理會那一老一少的男子,急急地轉身離去,亦步亦趨的跟在帶路的侍衛身後。
燕無雙人一走,楚慶立即對著老者開口:「左丞相,那人對燕無雙執著的心態,如今本王也能體會幾分。」
「臣懇請王爺切莫為了那女人自亂陣腳,更別忘了我們現在的處境已然是騎虎難下,在這緊要關頭,我們是出不得半點差池,若王爺您……」
「知道了,你就別再囉唆了,本王又不是三歲孩童,不至於分不清事情的輕重。」
楚慶受不了左丞相藺儒奇的嘮叨,一句話就把他給擋死。
只不過……唉!說真格的,他還真羨慕自己的大哥楚狂,更怨妒他的好運。
從小到大,就因為他是長子,因而倍得先皇、母后的關懷,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擁有整個坦尼國的王權。
現下連找個女人,也能找到如此絕妙的佳人,這教他這個做弟弟的,怎能不又妒又羨呢?
銀牙一咬,楚慶暗自在心裡發誓,他與楚狂只能存在一個,不是楚狂死便是他亡,一切勝負端看這次的奪權計劃,
「欽弟--」侍衛為燕無雙引路至溫玉欽被羈押的房間前,房門一開,燕無雙便激動的奔上前,一伸手就忙著先替他把脈。
「雙姐,我沒事,只不過這兩天氣有點喘不過來。」看燕無雙如此擔心自己,溫玉欽急著先安撫她,可也不敢說謊隱瞞自己的不適,只因他非常清楚雙姐的能為。
「你還敢說!」白眼一瞟,燕無雙雖然心裡惱他,可還是趕緊從自己懷中掏出一隻小瓷瓶,從裡頭倒出一粒黑色小藥丸放在他手中,「馬上給我吞了它。」除了喝令他吃藥,她更不忘體貼的先幫他倒杯熱茶,就等著伺候他服藥。
「噢。」知道燕無雙脾性的溫玉欽,趕緊接過茶水,和著藥一起吞服。「雙姐,他們為何要挾持我引你過來?」這問題已然困擾他許久,沒得到一個答案,他怎麼也無法放寬心。
「先回答我,這些日子裡,他們待你可好?」不想讓溫玉欽知道太多的內幕,燕無雙故意顧左右而言他,試圖轉移溫玉欽的注意。
「雙姐,你看這房間裡的設備,便該得知答案。他們知道我喜歡吃鮮魚,每頓膳食皆能滿足我的喜好;而且慶王府的書房裡藏書萬卷,這對向來喜歡閱覽群書的我更是一大福音。我在此,雙姐大可放心。還有,雙姐,你就別再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了,今天若不得你一個清楚的答案,玉欽可會不惜以自己的身子要挾你。」
雖然明知燕無雙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他著想,可溫玉欽還是固執的逼問下去。
「欽弟,你……」被他一威脅,燕無雙當真無奈,只得先轉身對替她引路的侍衛開口:「這位大哥,能否請你先行迴避,讓我姐弟二人單獨好好說些體己話。」
「這……」侍衛有些為難的躊躇著,不知該不該走。
「侍衛大哥,我手無縛雞之力,雙姐又是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不會逃跑的;況且我姐弟兩人也不過是要求一些獨處的時間,這點小事應該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才是。」
「好吧!不過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一刻鐘,在下只能允你們一刻鐘的時間,時間一到,希望兩位莫再為難在下。」
「知道了。」溫玉欽趕緊允諾,更迫不及待的將那名侍衛推出門外,房門一關,轉身就對著燕無雙開口:「這裡已經沒有外人,雙姐可以坦實相告了吧?」
知道自己絕對拗不過溫玉欽,燕無雙索性向他坦白:「他們要我毒殺霸王。」
眼看燕無雙把這麼大的事情說得好似在談論天氣般自然,溫玉欽不由得大聲驚呼:「雙姐,弒君可是誅滅九族的滔天大罪啊!」
她竟還能表現得如此鎮定冷靜,溫玉欽當真不知該好好罵她一頓,還是誇她勇氣可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