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披著婚紗的范筱苓從更衣室走出來,舒蕾雙眸一亮,連聲發出驚歎。
范筱苓身著銀白色的削肩無袖禮服,採用極簡線條設計使其有一股聖潔感,並將她身材修飾得高挑修長,緞質布面套上蕾絲繡的花朵,帶著一種華麗的古典氛圍,波浪式雪紡紗裙擺則適度表現出浪漫的裝飾風格,長長卷髮披散,更讓她即將為人妻的韻味表露無遺。
「只有禮服美而已嗎?」任熙言冷冷睨了舒蕾一眼,口氣有些不滿意的質問。「你該不是暗示著人不美吧?」
「你……你怎麼這樣說,你明知道人家沒那個意思。」舒蕾慌道,連忙一臉委屈地朝向身為新娘的好友解釋著。「筱苓,你知道我,我沒那個意思……」
范筱苓掩嘴輕笑地看著慌張的好友,心裡清楚任熙言和舒蕾這兩人,每次一遇上就鬥嘴鬥個不停。「我知道,熙言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別介意。」
聞言,任熙言兩手叉腰,仰高下巴睨著二人。
「誰說的,我是真的很生氣。」
「任、熙、言……」舒蕾咬牙切齒地喚著。
「捧花……捧花在哪裡?」在一旁的胡彗嫈倏地喊道,她總能適時岔開話題,迫使向來一鬥嘴便沒完沒了的兩人停下。
「在……」舒蕾先是以眼睛瞟向四周,隨即眨起無辜的眼看向眾人。「我不知道……」
「你怎麼可以不知道!」任熙言忍不住拔高音斥責著。
「我剛才還看見……」唐歆雙眼如雷達般地向四周梭巡,最後停在置放大紅色行李箱的椅子,驚慌叫道:「我記得在這裡!」
胡彗嫈急忙拿開行李箱,望著那被壓扁的花束。「啊……怎麼會變這樣……」
「現在要怎麼辦?」舒蕾慌得都快哭了。
「我來……」胡彗嫈連忙將扁得不成花形的新娘捧花重新整理包裝著。
「來得及嗎?」任熙言擔憂地問。
外表看似擁有積極進取氣勢的任熙言,一遇突發事情就會變得消極退縮,差點要直接舉白旗投降;反倒是看來柔弱的胡彗嫈,骨子裡儘是愈挫愈勇的堅強性格。
「就算來不及,也要趕出來!」瞧她一臉堅毅的神情,眾人著實安心不少。
儘管這已是范筱苓第三次舉辦婚禮,而且也有兩次從婚禮落跑的不良記錄,但個性溫婉體貼、人緣極佳的她,今天婚禮好友仍舊出席,她們不僅忙得不亦樂乎,更為了要擔任好伴娘一職,四人還同時穿上了具有東方色彩的中式印花立領短洋裝,分別以不同顏色作區別,再加入個人巧思佐以配件搭配,四人穿來各有不同風情。
任熙言特意在纖細的小蠻腰繫上一條細細的銀色腰鏈,再穿上亮皮革紅色長靴,以一身性感狂野的紅色裝扮艷驚全場。
選了紫色洋裝的唐歆,沒辜負自己修長猶如模特兒的好身材,短洋裝在她身上成了性感的迷你裙,再配上綁帶的復古式羅馬鞋,那雙細長的腿部更展現優美線條,增添幾抹魅人風情。
和任熙言同樣穿著紅色洋裝的胡彗嫈,則是披上米色喀什米爾披肩,並將裙擺拉褶別上了卡地亞Diadea鑽鏈,十足的個人味道,而那閃亮的鑽飾要人不注意也難。
個子嬌小的舒蕾則是中規中矩的不加任何配飾在紫色洋裝上,僅將長髮梳成兩條長辮,再分別繫上LV髮夾,毫不費事地表現出甜美的中國娃娃風。
范筱苓看著好友們為自己的婚禮來回張羅著,她不由得有種局外人的感覺,和前兩次一樣,想逃離現狀的念頭再度興起。
捧花在胡彗嫈的巧手一番整理後修復完成,眾人總算鬆了口氣,只有范筱苓仍微皺著秀眉。
「還有一點時間,我們來拍照好不好?」舒蕾一臉期待地提議。
「好……」眾人無異議地點頭應好。
閃光燈此起彼落,眾人紛紛將焦點投注在新娘身上,只見范筱苓杏眸巧笑,紅唇輕揚,但就是少了那麼點歡樂味道。
此時,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來。
「啊!我還以為是誰呢……」任熙言用著尖銳嗓音說著。
舒蕾輕聲一笑,以同樣的尖嗓接話:「是啊!原來是已經等不及的新郎倌……」
抑不下想念的新郎詹文仁,甘冒著違反在走進教堂的聖壇前,新郎新娘不能見面、及新郎不能看新娘禮服的習俗,偷偷跑了進來。
面對眾人的一陣調侃,詹文仁仍是不改好好先生模樣,憨憨傻笑著。
身材微胖,頂著微凸啤酒肚的詹文仁,外表看似剛毅木訥,其實是個心思細膩且充滿熱情的人,今逢大喜之日特意以一身白色西服來襯托他明朗的性格。
「既然都走進門了,是不是該有點表示呢?」任熙言毫不客氣地向今日的準新郎伸出纖纖玉手,指頭還不停暗示著。
「紅包、紅包,給不多,我可是會直接嫌少喔……」舒蕾則是不客氣地當著眾人的面敲起新郎倌竹槓。
平日這兩人鬥起嘴來雖然總是沒完沒了,不過一搭一唱的功夫,卻是默契十足。
詹文仁知曉若不趕緊掏出紅包塞住兩人的嘴,有可能直到天黑,她們都不見得會放過他。
「瞭解、瞭解……」他掏出一疊紅包,忙著發放。
他想讓收到紅包的娘子軍們忙著數紅包裡的喜錢,好給他跟新娘多一點相處時間。
詹文仁那雙精銳的眸子,唯有望著范筱苓時才會變得溫柔深情。「會累嗎?」
「我……我覺得……」范筱苓怯怯地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決心說出心底的決定,然而抬頭迎上他那雙熾熱眼眸,她反倒有點退縮。
瞥見她眼中的遲疑,詹文仁頓時明白她的想法,就算留住她的人,他仍是留不住她那顆不定的心。
「去吧……這裡我會處理。」詹文仁扯出一抹淺淺略帶苦澀的笑容看著范筱苓。
愛她就該是放手,若她真是屬於他,她會再回來的,若不是,就該讓她自由;范筱苓帶給他的快樂和幸福雖短暫,卻足夠令他畢生難忘了。
他知道他愛的這個女人一談起戀愛,總是把自己的幸福加諸在對方身上,反而忽略了自己的真正價值和內心需要,以及尚未克服的婚禮恐懼,總是到最後一刻,她才會發現並認清自己的追求。
簡單說,他這未婚妻的毛病就出在她自我覺醒的時間長短,而最棘手的問題是,她恰好都在婚禮前一刻才發現自己真正的感覺,也因此讓她成了不折不扣的落跑新娘。
詹文仁淡笑著,也許換個角度想,婚前認清總比婚後反悔來得好吧!
「謝謝你……」范筱苓心懷愧疚,默默地對向來體貼保護著她的詹文仁行了個禮,表示自個兒的歉疚。
「保重。」詹文仁微揚嘴角說道,心底卻有些感歎。
愛人是幸福的,被愛亦是,只可惜他還未滿足愛她的幸福,便要放手讓她去找尋真正屬於她的幸福。
「我們還會是朋友嗎?」范筱苓明白在決定離去後,還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相當無禮的,不過她是真心想要詹文仁這個朋友。
「是的,我們永遠都是。」詹文仁挽起她的手,親吻了一下。
「謝謝。」范筱苓拉起裙擺往後門跑。
門外的嘈雜聲傳入室內,顧著數鈔票的姐妹們倏地旋過身,見詹文仁目光遙望著窗外那漸漸消失的白點,四人頓時明瞭,一個個原本是興高采烈的神情,全在瞬間冷下臉來,然而她們心中並沒有怒氣,只是有著更多的不捨揪疼著心。
范筱苓還未能從複雜的情境中抽離自個兒的思緒,便驚見一部高速行駛的休旅車迎面而來,眼見兩車就要撞在一起,范筱苓連忙踩下煞車,尖銳的煞車聲及她驚慌的尖叫聲同時響起。
所幸對方來車緊急一個大側身,閃過了她的車,才未釀下意外。
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壞了的范筱苓,怔怔地看著前方,身子不停地戰慄著。
「搞什麼!」
積了一堆怨氣忿然離家的彭逸皓,此時不滿的情緒仍未散,又遇上這等事故,忍不住怒火中燒,忿忿地跳下車,打算找對方好好理論一番。
「你給我出來!」他一面指著車內的人,一面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咧!想拖我一起陪葬,門都沒有,快給我出來……」
見對方遲遲不下車,彭逸皓再也沉不住氣,直接動手開啟車門,欲將對方揪出,然而車門一開,眼前景象令他當場傻眼,來到唇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失魂地瞧著車內的女子穿著一身銀白婚紗,清秀絕美的臉龐頂著哭花的彩妝,雖有些狼狽,卻掩蓋不了她那令人無法抗拒的迷人黑眸,卷卷長長的黑髮披在肩上,配上一種柔弱蒼白帶點神秘的氣質,她是那種讓人看了想保護的溫婉女子。
彭逸皓怒氣已散,反而有些好奇。「你……你還好嗎?」他放輕了聲調,就怕驚嚇到眼前這神情無助的女子。
「對不起,我……」范筱苓感覺到對方正盯著她瞧,怯怯地抬起頭。
午後的烈陽照得她哭腫的雙眸有些刺痛,卻在與眼前男子目光交會時,莫名地打了個哆嗦;望著他那雙深邃幽沉的眸子,她倏地心跳加遽,一時感到意亂情迷,彷彿初嘗愛情滋味的少女,懵懂卻又有些期待。
悄悄地呼了口氣緩和情緒,范筱苓再次看向眼前男子。
他有著一張俊美迷人的容顏,一身條紋黑色西服更讓他全身散發著獨特的閒適恬淡。
彭逸皓瞧見眼前人兒纖細的身子仍不停顫抖,不知為何竟莫名地產生心疼的感覺,忘了自己此刻應該是氣憤地揪著她衣領大聲怒罵,將一肚子的悶氣發洩出來才是。
「對不起……」范筱苓囁嚅地向眼前男子道歉,兩行清淚不禁沿著臉頰滑落。
「你有沒有受傷?」彭逸皓忙不迭地問道,眼裡不自覺閃著擔憂。
范筱苓再度愣住,傻傻地望著眼前男子的臉猛瞧。
「沒、沒有,我只是……很抱歉。」她急急地拭去淚水,「那你呢?你要不要緊……」
「我沒事。」彭逸皓嘴角揚起一抹不在意的淡笑,殊不知這笑在范筱苓眼中煞是好看。
「那……真是太好了。」她放心地點點頭。
突來的無言尷尬在兩人間流轉。
過了半晌,彭逸皓才開口:「那你開車小心一點,我……該走了。」
「嗯……」范筱苓點頭回應。
望著眼前這陌生男子欲離開的背影,范筱苓心裡竟有著些許期待,希望他轉頭再和她說句話,就算一句話也好,至於為什麼會如此盼望,她自己也不明白。
即使已回過身,彭逸皓腦海裡仍浮現著她身穿一襲白色長紗的倩影;卻不知道,他那風度翩翩的身影同樣也映入范筱苓的腦海中。
他不捨地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
「我想……你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處,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安排。」
彭逸皓帶著范筱苓來到他位於山區的房子,這是棟兩層樓高的原木建物,外觀看來就像間避暑山莊,圍繞於四周的山巒美景與田園風情,有效地阻隔了城市的忙碌紛亂,種滿庭院的高大椰子樹和各色各樣花卉植物,讓人仿若來到了南洋。
推門踏入屋內,立即感受到一種舒適寧靜的安定氣氛,足以洗刷一路上山的辛苦,室內採用鵝黃色為基調,營造出溫馨感,而西向面則設計了一片落地窗,可讓人不受阻礙地欣賞山下的景致。
彭逸皓遞了套衣服給她,讓身著婚紗的范筱苓能換上較為輕便的衣物。
「謝謝……」范筱苓羞怯地看著他。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