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到底是哪裡呢?她驚惶失措地左顧右盼。
跟著葉芳芝在人群中走散後,她漫無目的地一直往前走,只見街道兩旁到處林立五光十色的酒家、KTV,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陸陸續續出現在酒店門口。
她們臉上抹著厚厚的妝,身上穿著低胸露肚的緊身衣,一點也不畏懼寒冷,嘴角銜著煙,掛著邪氣笑容,用著怪異的眼神盯得茹蕊背脊直發毛。她下意識地拉緊身上的衣服,把頭垂得低低的。
一個面容猥褻、獐頭鼠目的人朝茹蕊走來,她盡量縮起身體靠在牆邊,希望不要惹人注目,趕快招輛計乘車離去。
此時,她心裡已明白這裡是香港聚集最多娼妓、煙毒犯及黑暗勢力的地方,心裡已涼了一大半。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呢?
那名猥褻的男子在茹蕊面前停下來,擋住她的去路。他好色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由上而下打量著她。
他一開口,露出兩排黃牙。「小姑娘一個人要去哪裡呢?要不要我幫你呢?」他一面說,一面伸出手想抓住她。
茹蕊用力揮掉他的手,倒退兩步,她像只受困的小白兔,抬起雙眼想向四周求救,卻看到周圍的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根本沒有人會出面解救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嚴厲地說:「走開!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哦,我還以為是一隻小綿羊,沒想到是只小野貓!這樣更好,更合老子的口味,老子就是喜歡馴服小野貓。」他眼光色迷迷的,兩手互相搓揉,慢慢靠向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凶悍!」
他伸出一隻手直撲茹蕊的胸部,她被嚇得花容失色,轉身不顧一切地往前衝,一心一意只想拋開後頭那個野獸般的男人。
「小野貓……不要跑,讓老子好好疼疼你。」他三兩下就追上茹蕊,由後頭抱住她的腰,雙手毫不留情地茹蕊身上亂摸一把。
茹蕊臉色比天上的月亮還慘白,眼淚逼近眼眶,身子不停地扭動,只想趕快掙脫他的魔掌。
「放開我,你這混帳東西!」
茹蕊扭動的身軀只讓那男子更加興奮。「小野貓,不要動,讓老子好好快活一下。要是你侍候得好,我就把你賣到媽媽桑那裡,當高級應召女郎;要是侍候得不好……我就把你帶到皮條客那裡,讓那裡的男人好好馴服你。」
茹蕊嚇壞了,她從沒聽過如此不堪入耳的話,更無法想像被賣掉的命運。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朝那男子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那男子發出淒慘的叫聲,眼露凶光,他憤怒地摑了茹蕊一巴掌。
茹蕊踉膾地倒退幾步,感到臉頰一片灼熱,眼冒金星,嘴角溢出血水來了,她兩腳不停地顫抖,根本撐不住她的身體。
「你居然敢咬我,等老子待會兒玩完你之後,就把你賣到皮條客那裡,讓你夜以繼日不停地接客,直到你病重死亡,不能再接客為止。」
他像老鷹捉小雞似的,一把捉起茹蕊來,往窄巷走去。
「救命啊!救命啊!」她奮不顧身地死命掙扎,趁那男子不注意時,用力往他私處踢過去。
「哎啊——」只聽見那男子發出淒慘的叫聲,額冒青筋,痛苦地彎下身來護住私處。
茹蕊不曾有半點的猶豫,死命地往前面跑,後頭傳來的那男子粗魯不堪的咒罵聲,使她跑得更賣力。
那男子掙扎著起身。「不要跑!臭女人,要是讓我抓到你,老子一定會要你好看!」
茹蕊全身上下繃得緊緊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跑……跑……跑!
她看看四周,頓時察覺不對,周圍的建築物破破爛爛的,巷子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暗。這裡到底是哪裡?像是一座迷宮似的,大馬路到底在哪裡呢?她急得眼眶泛著淚滴。
突然間,有一隻手捉住她的身子,她嚇得驚呼起來,霎時全身的細胞像全部死去一樣。
另只手及時搗住她的雙唇。
「別叫,我是來幫你的。」
茹蕊瞪大眼睛看著眼前濃妝艷抹的女人,遲疑片刻之後,緩緩點點頭。
那女人鬆開手,看了看四周,輕聲道:「跟我走。」
茹蕊緊緊跟在那女人的身後,在黑暗的巷子裡穿梭,追逐她們的腳步聲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聽不見了,她懸掛著的一顆心,霎時放下來。
茹蕊拍拍前面女人的背,感激道:「後面追我的人不見了。謝謝你救了我,回去以後我一定會大大地謝謝你。現在能不能請你帶我到大馬路上,我可以招輛計程車自己回去。」
那女人嘴角往上揚。「你別傻了,只要你走出巷子,就會立刻被他捉去了。」她望了茹蕊一眼。「別擔心,先到我住的地方窩一晚上,天亮了我再帶你出去。」
「是嗎?」
她的語氣帶點輕微的揶揄。「不相信,你可以出去看看啊!」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茹蕊蹙著眉頭,望了前方巷口一眼。「我只是怕連累你而已。」
「既然救了你,我就不怕麻煩上身了。」那女子豪氣干雲地道。
「那就打擾你了。」
那女人帶著她走進一間燈光昏暗的屋子,屋子裡瀰漫一股由酒味、煙味、廉價香水混合的氣味。茹蕊緊閉著雙唇,眉頭蹙得更深了。
屋裡的女人衣著暴露,尤其是胸部幾乎快跳出衣服外面來了,令人臉頰泛紅,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但是她們全都泰然自若地在跟男客人打情罵俏,鶯聲燕語此起彼落。
茹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臉頰紅得跟夕陽一樣,心中覺得尷尬極了,她拉了拉那女人的衣服。「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你救了我,可是我到現在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家都叫我玫瑰。」
「玫瑰,謝謝你救了我,但是我不能待在這裡,請你帶我離開好不好?只要我平安離開之後,我一定好好地謝謝你。」
玫瑰雖然濃妝艷抹,但能看出她臉蛋姣好的輪廓。她不悅地提高聲調道:「怎麼了?我們這裡讓你覺得有辱身份嗎?」
茹蕊困窘地搖頭,臉頰更紅了。「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玫瑰一臉的厭惡。「我最瞧不起你們這些自命清高的有錢人家小姐。知道這裡是妓院你就不想待了?就覺得渾身難受了?告訴你,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要、政界名人出入過這裡;他們就跟你一樣,看起來衣冠楚楚,但一到這裡,所有男人好色的本性就全露了出來,說有多下流就有多下流、說有多變態就有多變態,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茹蕊被她眼中的恨意給嚇著了,畏懼地道:「對不起……我剛才真的有點不適應,但我沒有半點輕視你的意思……」
「算了!」她低吼一聲阻止阻止茹蕊說下去。「我才不會相信你們高尚女人說的話。你要不要跟我進去隨你便,到時你要被「花柳柄」捉去,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過你。」
「我說過,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想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現在就帶我離開這裡?我知道這樣對你並不困難的。」她索性將手上的C D手錶脫下來,放在那女人的手裡。「這手錶給你,就當作是答謝你的一點表示,等我安全了之後,我會再重重地謝謝你。」
玫瑰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下手錶,然後在手肘上比一比,心不在焉地說道:「我收下了,明天再帶你出去。」
茹蕊頓時一顆心又沉了下來,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為什麼?」
玻瑰怪異地望了她一眼。「因為……」
當茹蕊察覺不對勁時,已經被人用一塊布由後面摀住她的嘴巴,然後感到意識漸漸昏沉。她掙扎著捉住那女人的手,露出不相信的神情,發出模糊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又……」她的眼前一片昏暗,墜入無止境的黑暗裡,耳邊模模糊糊聽到不清楚的笑聲及說話聲,只感到身體在倒下去之前,有人抱住她,然後,再也感覺不到了。
玻瑰由鼻孔發出聲音。「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長得太美了,媽媽桑怎麼會放過你這種自動送上門來的好貨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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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蕊感到腦袋有千斤重,她稍微動一下,就好像有千百根針同時刺著她的後腦勺。她努力想掙開眼睛,卻感到眼皮沉重、四肢無力,鼻息之間老是聞到一種甜甜濃濃的香味。
茹蕊知道有個女人定時喂自己吃飯,但……她是誰呢?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呢?腦袋裡總是亂糟糟的,前後時間無法對上,什麼也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可能睡了很久了。
一名風韻猶存的女人走進來,看了茹蕊一眼。「她現在的情形怎麼樣?」
玫瑰打了個呵欠。「這傢伙精得很,別看她現在被下藥,沒什麼力氣,每回要給她打針時,她總掙扎得特別厲害!媽媽桑,我看我們的藥量要放重一點,免得她整天咿咿呀呀的,吵死人了。」
「別胡鬧!」媽媽桑蹙著眉頭。「我可不許你把我重要的商品弄壞了,要是她變成白癡,那可是一點價值也沒有。」她輕撫著茹蕊的額頭。「她長得真美,以她的容貌及處女之身,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我下半輩子可全靠她了,豈能讓你用過量的麻藥讓地變成廢物呢?」
玫瑰不以為然,自顧自地在一旁修剪指甲。「知道了,我會把你的寶貴商品看好的,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半點損傷。」她咕咕噥噥地抱怨道。「為了要看好你的貨物,這幾天來我都沒開張,不知道損失有多慘重,上個月的信用卡又刷爆了,一大堆的帳單要等我去付,而你只給我一些不值錢的首飾,我都不曉得要怎麼過活才好哦!」
媽媽桑睨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好啊!不值錢就把那些CD手錶,CHANEL的耳環,還有鑽石戒指拿來;據我所知,那些東西當掉還值二、三十萬呢!」
玫瑰連忙拉下衣袖,遮住手上的C D表,嬌嗲地道:「媽媽桑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喜歡發發牢騷而已,心裡根本沒這意思,你就當我的話是放屁好了,不要放在心上。」她繼續諂媚說道:「媽媽桑你最好了,相信她在拍賣會上賣得的好價錢,媽媽桑絕對不會忘了我一份的。」
媽媽桑冷冷地道:「只要你做好你的工作,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玫瑰笑得合不攏嘴。
「當然了,我絕對會把她照顧得好好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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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辰瑄兩道黑黑的眉揪成一團,眼露凶光,咆哮道:「混帳東西!要你們找個人到現在半點消息都沒有,你們還能做什麼?」
四周的人頭低低的,半句話也說不出口,一旁的葉芳芝紅著雙眼,哽咽道:「辰瑄,對不起,要是那天我不帶茹蕊到九龍去,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史辰瑄眉頭皺得更深,抿著雙唇不說話。
葉芳芝見狀,眼淚婆娑地落下來。「辰瑄你說話啊!不要對我不理不睬的。現在我心裡難受極了,要是茹蕊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她的哭聲更大了。
史辰瑄見她哭得傷心,心也軟了。他走到葉芳芝的身邊,輕拍著她的肩膀,語氣煩躁地道:「別哭了,我不是真心怪你,只不過是心急如焚,一想到沒有半點茹蕊的消息,九龍那地方又人蛇混雜,我怕茹蕊凶多吉少……」
「不要再說了。」芳芝用手遮住辰瑄的唇,阻止他說下去。「我明白你著急的心,但我們著急也沒有用,現在我們只能盡力去找她。」
辰瑄望著芳芝顫抖的雙唇,梨花帶淚的臉龐,他語氣變緩。「不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她找出來的。」
下個月他就要跟茹蕊訂婚了,卻在這時出了事。要不是他當時堅持要帶她到香港來採購訂婚的禮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史辰瑄自責不已。
芳芝望著辰瑄痛苦的神情,濃濃的嫉妒幾乎要吞蝕了她。她緊咬著下唇,深吸了一口氣。「辰瑄……我們找到茹蕊之後,要是……要是她已經不再像從前一樣,你會怎……」
「不會的!」史辰瑄低吼,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茹蕊絕對不會有事的。」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忿怒由齒縫間吐出:「要是有人敢碰茹蕊半下,我發誓我絕對會要那傢伙生不如死,永不超生!」
葉芳芝心底發麻,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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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季陶舒服地在書房裡,拿中拿著一杯威士忌。
林正宣走到他身邊。「季陶,明天就是你生日,別說我們做兄弟的不夠意思,我跟子浩要在九龍一家PUB替你慶生。」
林正宣對李子浩使個眼神,李子浩接著說:「我們知道你不愛來這一套,所以也沒特別邀請什麼人,就我跟正宣兩人而己,咱們三人到時候可以好好暢快痛飲一番。」
季陶笑了笑。「我們多年好友了,還說什麼慶不慶生,想喝酒就喝嘛,幹啥找什麼借口呢?」
李子浩望了林正宣一眼,兩人會心一笑。「反正你明天跟我們走就是了,包準會讓你有個不一樣的生日的。」
季陶開懷大笑。「想灌醉我?我可是千杯不醉哦!想打這個主意,我勸你們還是省省算了。」
「別費心思猜了,反正明天你來就知道了。」林正宣神秘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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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給我水……」茹蕊感到喉嚨像火在燒般灼熱,她雙手在空中無力地揮動希望有人能給她水喝。
「吵死人了!現在幾點了,你還在這裡吵,你就不能讓老娘耳根子清靜一下嗎?每天都要聽你在那邊鬼吼鬼叫,你不覺得嘴巴很累嗎?」玫瑰不停地咒罵著,然後起身倒水,心不甘情不願地餵著茹蕊喝水。
茹蕊像在沙漠旅行許久的旅人,飢渴地喝著水。過了一會兒,她虛弱地說:「我還要。」
「沒有了。」玫瑰不理會她,逕自回到床上。
茹蕊困難地撐起身體,一移動就頭痛欲裂,她緊咬著下唇。「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你也想知道現在幾點,是凌晨四點了,你還想吵到什麼時候啊?」
她喃喃重複著,然後又問道:「那是幾號呢?」
玫瑰火大了。「你到底睡不睡呢?反正你明晚都要上「拍賣會」了,還問東問西的幹什麼?」
「拍賣會?什麼拍賣會?」她的腦中昏沉不明。
玫瑰惡意地道:「就是全身脫光光,站在台上,供男人出價買你。」
茹蕊的臉頰刷地一聲變慘白。
玫瑰看著她白著一張臉,心情變愉快,更加惡毒地說道:「要是你運氣好,碰到一個好男人買你,你的第一次可能就會比較好過一點。但是……要是碰到那些變態的老頭子,你最好祈禱還能有命回來。」
茹蕊抓住她的手,懇求道:「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你。」
玫瑰甩開她的手。
「我又不是不想活了!誰要得罪媽媽桑,沒有一個能夠安全地逃出去活到明天的,你還是乖乖認命了吧!」
茹蕊的心沉到谷底,眼淚溢出來。難道就沒辦法了嗎?離明晚還有一些時間,我一定要想辦法逃離這裡。
她勉強抬頭打量了四週一番,房間的燈光昏暗,窗戶早已被封死了,唯一的出口正被玫瑰守著。
她想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才活動一會兒,她便開始感到疲累,整個人昏沉沉的。
不行!我不能睡,一定要想辦法逃離才行……辰瑄,你在哪裡呢?為什麼不趕快來救我呢?
茹蕊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角含著淚水,口中喃喃地呼喊著:「辰瑄……辰……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