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小王爺在閣樓外求見,該怎麼辦?」倩珠匆匆上樓。
音律在指間停止,程湘綠緩緩回頭。「將軍大人不在嗎?請他去處理就好。我不想見任何人。」
倩珠急切地回答:「慕大人就是不在,所以門口的侍衛才攔不住王爺走進夏荷別苑。程姑娘,你看該怎麼辦才好?」
慕靖楠不在?他去了哪裡?為何她絲毫都不曉得?
「這麼說,我是非見他不可了。倩珠,請王爺到側廳等我,我馬上下去。」
如果府邸的侍衛無法約束承慶親王的進出,也許她可利用他逃離這裡;而目前慕靖楠不在府內,更是逃走的絕佳時機,於是程湘綠速速整裝去參見承慶親王。
承慶親王此趙並非奉皇上之命來邊疆巡視,純粹只是他個人在京城裡悶得慌,想到江南一帶遊玩走走,因此就順道到益州城作客一遊。然而妻妾早已成群的他,還是不出慕靖楠所料,對程湘綠產生一見鍾情的愛慕。若非顧忌與慕靖楠的交情,只怕他早就以緊迫盯人的方式,對程湘綠展開熱烈的追求。
一見程湘綠的芳蹤現身廳堂,他立即起身迎向她。「湘綠姑娘,想不到多日不見,你又變漂亮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程湘綠面對這樣明顯的言語奉承,又怎會看不出他的意圖何在呢?只不過她一直不知道,那晚慕靖楠之所以會酒醉闖入她的廂房,全是為了這傢伙覬覦的目光。
「湘綠參見小王爺。」粉頸低垂芙容如面,秀致的五官顯得格外酡紅嬌媚。
這有別於時下流行體態豐腴之清秀佳人,讓承慶親王的眸光實在捨不得移開,他愛慕的神情表露無遺。「免禮!湘綠姑娘,本王自從那日乍見你之後,便一直惦記著你。今日能再見到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對於他的傾慕,她避重就輕地道:「王爺言重了,不知王爺今日來此有何指教?」
「早聽說益州城的風光明媚,本王一直想親眼看看;但靖楠又因忙於兵防之事,我不好意思打擾他。不知可否請湘綠姑娘當嚮導,陪我同游此處的湖光山色?」雖是別有用心,但他的語氣倒是中肯。
這是個好機會!自從住進節度使官邸,她還沒有機會出去。
「湘綠初到益州不久,對此地的環境還挺陌生的,恐怕無法勝任嚮導的工作。」她謙卑地說。
承慶親王合扇拍手道:「那豈不正好?咱們都還沒欣賞這兒的山水美景,一同出遊,正好作伴。」
「但靖楠哥哥怕我有危險,所以不准我出門……」那聲「哥哥」叫得程湘綠心虛。但為了自由,她不得不假扮憂心的模樣。
「我以為什麼事呢!有我陪你,靖楠不會擔心的。」他拍拍胸脯道。
「那王爺想幾時出門?」
「當然是現在嘍!反正我也沒事做。」他為輕易約得佳人而滿意地笑。
「那麼請王爺稍候片刻,湘綠換件衣裳,即刻過來。」她欠身告退。
程湘綠回房換了件較輕便的女裝。她可不希望待會逃跑的時候,被身上的華服錦衣絆住了腳程。
而跟在程湘綠身邊的倩珠,則是滿臉愁容。「湘綠姑娘,你真的要陪王爺出去呀?萬一讓慕大人知道了,他會不高興的。」
「承慶親王是皇親國戚,我們都得罪不起。反正只是陪他出去走走,慕大人應該不會不高興才對。」
「可是我看小王爺對你好像不懷好意,你跟他出去的話……」她欲言又止。
程湘綠淡雅地微笑道:「我只是幫慕大人招呼他,沒什麼事會發生的。」
倩珠明白自己也阻止不了這件事,只好有些無奈地說:「那咱們可得早點回來,別讓慕大人知道才好。那天倫偷帶你去冬雪別苑被大人發現時,我還嚇得半死,準備挨罵了呢!誰知大人竟什麼都沒問。不過,我想這次大人一定不會輕易饒過我的。」
「如果有什麼事,你就對慕大人說是王爺的命令,我想他應該不會為難你的。」程湘綠擔憂,如果脫逃成功,倩珠肯定會挨慕靖楠的責備。但為了尋找回去的路,她必須狠下心。
承慶親王安排了馬車讓她與丫鬟乘坐,自己則駕馭駿馬奔馳於馬車之前,同行的還有四位彪形大漢隨車保護他們的安危。
承慶親王乃是當今聖上的堂兄弟,年齡與慕靖楠相仿。由於從小生長在帝王之家,所以自有一股公孫王侯的驕氣;而他那輝煌的浪漫情史,可是城裡百姓茶餘飯後的津津話題,就連皇上也不禁甘拜下風,自命沒布他的風流瀟灑。
益州西郊有座方圓約一里的黛湖,湖邊層巒疊翠倒影湖中,是遊山玩水的最佳去處。初訪益州的承慶親王,自是不會錯過這美麗的風光。
「湘綠姑娘,我們到了黛湖了。」承慶親王下馬,為她掀開簾子。
程湘綠讓倩珠幫忙下了馬車,視線馬上被眼前的湖光山色所吸引。這趙乘船游長江,兩岸山景雖壯碩迷人,但卻比不上這兒的原始質樸、風情別緻。他們就停歇在湖畔的桔林裡,林中的桔樹因秋霜降臨,株株桔子飽滿成熟,形成一片橘紅交錯的鮮艷美景。
「這地方真美!」程湘綠不禁輕歎。
承慶親王的錦服長褂隨風輕曳,更彰顯他飄逸卓絕的氣質。「這地方確實很美,但若與湘綠姑娘的蕙質蘭心比起來,它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充滿詩意的讚美令她的雙頰瞬間紼紅,她靦腆地回答:「王爺說笑了!湘綠怎敢與自然之美相提並論?」
雖同屬俊美斯文型的男子,但慕靖楠風度翩翩的氣質中,帶點豪野粗獷的味道;而承慶親王則是一派文質彬彬,完全的書生氣息。
他以溫情的眸光來表達對她的鍾情:「我們在這兒散散步,待會再找船家載我們遊湖,順便登上湖中島去看看。」
景色雖美,程湘綠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辦法逃走。然而,不是承慶親王黏她太緊,就是倩珠幾乎與她形影不離;直到他們登上船肪遊覽湖景,程湘綠還是苦無機會趁隙離去。
除了要避開王爺及倩珠的耳目,還要擔心四大護衛的嚴厲監控。程湘綠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容易逃得出他們的視線範圍,但是只要有機會,她總得一試。
「湘綠姑娘,除了慕靖楠這房遠親外,你可否還有其他親族在?」承慶親王突然問起她的身世。
關於自己的身份,程湘綠不知道慕靖楠是否有再編造其它的故事,於是有些心虛地回應:「沒有了,我只有靖楠哥哥可以依靠了。」
「哦?這麼說,慕大人可以為你作主一切嘍?」他心裡似乎有某種盤算。
「應該是吧。」她輕聲地回答。
就算精讀唐代歷史又如何?她對這個時空背景是如此地陌生。除了慕靖楠外,她確實沒有其他的依靠。
船行至湖中島停泊,島中有座清靜的百年寺廟,須拾百餘台階而上,才能抵達寺廟門口。島上的人煙不多,因此廟裡的香客,犬多數是至此遊覽的遊客。一行人走進廟中,由王爺的護衛添上香油錢,換得一束清香,轉交給程湘綠與承慶親王參拜。
拜完後,王爺微笑地問:「跟神明求些什麼?」
「國運昌隆、風調雨順。」程湘綠順口說說,其實她當然祈求神明能保佑她早日回到現實的社會。
「喔!」他笑意更深了。「走,四處去逛逛吧!」
倩珠攙扶起她。他們漫步在寺廟周圍,從高處眺望遠方的湖光與山色,離去之前,她與一名老道人擦身而過。
「這位姑娘請留步。」老道人喚住了程湘綠。
程湘綠回頭,以疑惑的眼神望著他問:「道長,你叫我嗎?」
老道人觀其面相,又屈指盤算,而後歎了歎氣。「姑娘,怎麼來就怎麼去。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程湘綠不解,想繼續追問:「道長,我不明白……」
老道人只行行禮道:「天機不可洩露,請容老夫告知這麼多了。」說完,他便拂袖離去。
對於老道人若有所指的暗示,程湘綠疑惑在心裡……莫非那位道長看出她是從異世界來的人?她再回頭,已不見道人的蹤影了。
「一些江湖術士,說的話都莫名其妙。湘綠姑娘別理他,我們還是回去吧!」
怎麼來就怎麼去……
道士的這句話不斷縈繞她的心頭……除了自己之外,別人當然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間了。
承慶親王一行人,並不知道危險正慢慢地接近他們。一艘載著蒙面黑衣客的船舶,正無聲無息地駛至他們附近,幾名黑衣客悄然下水游往他們的船底,準備伺機而動,目標是大唐皇親的承慶王爺。
由於已是回程的途中,承慶親王只留兩名護衛看守船首及船尾,其餘的皆陪他們進入肪內休歇。
「湘綠姑娘,累嗎?」他體貼地問道。
程湘綠微微笑地搖著頭。
「那明日再到東郊的朱雀山去玩,好不好?」他熱切的眼神問。
她並不想利用他的熱情,但迫於情勢所逼,她不得不表現順叢的意願。「如果王爺不嫌我礙手礙腳,湘綠當然願意作陪。」
程湘綠的答應給他莫大的鼓舞,他以為程湘綠應該也難逃自己的魅力之網。
「其實湘綠姑娘,本王最希望的是你能夠陪我同游江南。」他大膽地執起她的小手,以殷切的眸光凝視著她。
面對他的慇勤,程湘綠既靦腆又驚駭地抽回了手,以羞赧的笑靨來保持彼此的距離。「王爺,這可能不太方便。」
「如果你有顧忌,本王可以幫你解決。只要你點頭就行了。」他沒有放棄地道。
程湘綠轉身站起。「王爺可能誤會湘綠了,湘綠只是盡地主之誼招待王爺,並無其它目的。」
「就是因為你是如此地典雅清純,讓我不由得……」
承慶親王尚下及表白心意,船身猛然劇烈晃動,接著便聽見外頭廝殺的聲音。
「保護王爺,我出去看看!」一名護衛飛奔出去,另一名則拔劍嚴陣以待。
倩珠嚇得臉色發青,抓著程湘綠的袖沿問:「怎麼辦?是不是強盜搶劫呀?」
稍懂武功的承慶親王表現出男子氣概,無懼地安慰道:「放心!如果只是一般強盜,四大護衛絕對可以保護你們的安全。」
才剛說完,一名蒙面客闖進艙內,縱聲大笑道:「是嗎?不過王爺可能低估我們的身份了!」
他立即將程湘綠護衛在身後,沉著地應對:「你是誰?何以知道我的身份?」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將成為我蠻獠之國的俘虜。」
倩珠雙腿快軟下去了。雖然身處邊疆地區,這還是她第一次碰到敵軍偷襲。「湘綠姑娘,我們死定了!我聽說蠻獠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
縱使她的聲音細小如蚊,但還是被對方聽見了,也吸引了蒙面客的目光。
「王爺可也真雅興,出遊還帶著美人作陪。」
「你休想動她一根寒毛!何護衛,替我殺了這個狂妄之徒!」他退了一步,然後發號施令。
蠻獠的蒙面客不多,但個個都是孔武勇猛,因此,即使承慶親王身邊的四名護衛武功再高強,但在面對這驃悍的敵人時,也不禁陷入苦戰之中。
眼看蠻獠快要佔上優勢,承慶親王的臉也就愈來愈黑。「湘綠姑娘,都怪本王不好,我不該帶你出來,否則也不會遇到這樣的危險。」
眼前的刀光劍影就好像電影裡的情節,程湘綠反而一點都不害怕。「王爺千萬別這麼說,如果湘綠真要死在這裡,倒是要謝謝王爺。」
他不解地問:「謝我?本王不明白。」
已經沒有時間讓她說明白,她只好勉強微微笑道:「生死有命,不是嗎?」
她的冷靜與沉著令承慶親王另眼相待,也愈發對程湘綠的迷戀。「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就在此時,外頭的蠻獠之人大喊著:「秣喀,快閃!有漢人官兵接近了。」
然而,與何護衛奮戰的蒙面人似乎不願放棄這機會,仍心存一絲希望繼續戀戰。「我一定要把漢族狗王爺帶走!」
「不行,快走吧!秣喀。」外頭頻頻催促。
「秣喀,你哪兒也別想去!」令程湘綠熟悉的聲音在艙外響起。
當程湘綠聽見慕靖楠的聲音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想。待她看見他就站在艙口,她競情不自禁地流下淚珠……
「可惡!」名叫「秣喀」的蠻獠眼見沒了希望,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擄住了文弱的程湘綠。
倩珠一聲尖叫:「啊!」
「慕靖楠退後!如果你不想這無辜的女人枉死刀下的話。」秣喀威脅道。
「秣喀,放開她!否則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慕靖楠額上的青筋暴突。
他把刀架在程湘綠的頸上,刀沿輕碰到肌膚,滲出些微的血水。「退後!讓我出去,否則我就讓這女人陪我到閻王爺那兒報到!」
慕靖楠猶豫時,刀勁又用力幾分。程湘綠並不怕死,於是緊咬著牙關,不露半點驚駭之色。倒是一旁的倩珠,早已嚇得昏了過去。
「讓他走,湘綠姑娘的性命重要,」承慶親王開口道。
慕靖楠雙拳緊握,他真恨不得能上前與他搏鬥!「秣喀,我會要你為今天付出代價的!」
秣喀挾著程湘綠退出船艙,來到船邊時,他不禁狂笑道:「慕靖楠,原來你也有弱點,我會記住它,再來向你復仇!」手勁一推,程湘綠往一剛跌扑,而他也趁此機會縱身湖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綠兒!」慕靖楠奔向前,扶住了正好暈倒的程湘綠。
「本王要帶湘綠離開,她待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承慶親王坐在大廳之上,語氣堅決地對慕靖楠說道。
想不到他的語氣更堅決:「王爺,湘綠哪裡也不去,她必須留在益州城。」
「老實說,慕大人,本王喜歡上令妹,我想帶她回京冊立為王妃。」承慶親王以為他是護妹心切,因此使出撒手鑭地說。
慕靖楠本以為承慶親王只是對她迷戀,沒想到他竟想立她為妃。「多謝王爺的厚愛,但湘綠早已許配了人家,所以她無法嫁給王爺。」
「許配了人家?」承慶親王的臉色發青。「許配給誰?本王要你去退婚,我一定要娶湘綠為妻!」
「我不能退婚。」慕靖楠拒絕。
「湘綠的父母雙亡,只剩你這個兄長,你有權幫她決定一切!」他暴跳起來。
「王爺,湘綠不適合宮廷裡的生活,你還是放過她吧。」慕靖楠還是很理性。
承慶親王就快要失去耐性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一個女人想到快要瘋狂!「慕靖楠,你到底要本王怎麼做,你才肯讓湘綠跟我走?」
「王爺,湘綠絕不會跟你走的。」
他開始出現狐疑的眼光。「你為什麼這麼堅決?那個跟湘綠有婚約的男人究竟是誰?該不會是你吧,慕靖楠?」
慕靖楠站起身,冶峻的臉龐有著沉肅的表情。「下官正是湘綠的未婚夫。」
他的承認沒讓承慶親王再暴躁,反而令他沉靜地說:「那好,本王命令你與湘綠立即解除婚約,並將她許配給我。至於對你的補償,我會請求皇兄將蓮香公主下嫁給你,到時候你必可晉陞高官,在皇室裡成為重量級的人物。」
「王爺的好意,恕下官難以接受。」他毫不考慮地回絕。
「你……」承慶親王的脾氣上來了。「為了一個女人跟我作對嗎?」
「王爺,那個女人是下官的妻子。一個男人若是連他的妻子都不能好好保護,那他也不能當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他平常的斯文都不見了,一把抓住慕靖楠的衣襟。「你知道跟我作對的下場嗎?」
「下官並無與王爺作對,我只是竭力保護我的妻子罷了。」
承慶親王甩開衣袖。「你們還沒拜堂,她還不算是你的妻子。我要以王爺的權利帶她走,你別想攔我,除非你敢以下犯上!」
相較於他的氣急敗壞,慕靖楠顯得冷靜許多。「王爺,這不像你的作風。我記得你曾誇口說過,絕不以強迫的手段得到女人。」
「彼此、彼此!你不也從不為女人困惑嗎?或許我們可以訂個遊戲規則,誰能在最短時間內讓湘綠答應嫁給他,誰就能擁有她。這是最公平的方式,到時候誰輸了,都必須無怨無尤。」承慶親王這時的語氣和緩,並作出提議。
「好,我答應。」
在慕靖楠允諾之後,從承慶王爺的臉上綻放出一絲好詐的笑容。這分笑容沒有讓人看見,只有他自己清楚是為何而笑……
程湘綠頸上的傷痕並不嚴重,初癒後僅留下淡粉色的小疤痕,只有自己接近鏡子細看時才看得出來。她養傷的這段期間,原本平靜的夏荷別苑,因為承慶親王的頻繁拜訪,而顯得熱鬧許多。
同樣住在夏荷別苑裡,慕靖楠上賞蓮閣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每每閣樓樓梯有聲響傳出,她開始渴望來的人是他;這種既期待、又盼望的心情,自從受傷回來以後愈來愈澎漲,漲到她無法故意忽視這逐漸蔓延全身的感受。
在被蒙面客挾持的一瞬間,她看見一抹驚惶與恐懼從慕靖楠眸中射出。會讓一名叱吒沙場、勇猛無敵的男人發出這種訊息,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呢?他害怕失去她,那一刻,她深深體會出他的真情真意。
她知道他想要她,但她從沒有感受過他如此強烈表達的愛意。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眸告訴了自己,他有多麼地愛她,他可以為她拋棄一切,甚至是生命。同時,在那一刻,她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她逃不開他的溫柔深情,她無法坐視這樣一名至真至性的男人對自己的無限深情與愛戀。
她知道她輸了,她輸給他的果敢堅毅、千萬柔情。即使是對林俊浩的記憶,也無法阻止她的背叛。她愛上他了,愛上那個夢中的男人、愛上存在她真實生命裡的男人,即使會萬劫不復,她也無怨無尤。
「湘綠姑娘,承慶王爺又來看你了。」倩珠進到內室來通報。
坐在梳妝台前背對著倩珠,她已聽出方才腳步聲不是慕靖楠的,因此以平靜的口吻說:「請王爺坐一下,我馬上出去。」
「是。」倩珠退出。
深吸了一口氣,抹去眼角殘留的餘光,程湘綠不希望讓別人看出她剛剛哭過。
一出內室,倩珠已不在廂內,只剩承慶親王獨自在外守候。
「湘綠參見王爺。」她對他行禮。
承慶親王以滿是關懷與鍾愛的眼神迎接她,並出手扶起她半彎的身子。「告訴你別這麼多禮的。瞧,我今天又幫你帶來人參湯,要讓你好好補補身子。」
「多謝王爺,湘綠的傷已經全好了,不敢再勞駕王爺。」她知道有些事要說清楚,否則可能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他笑臉盈盈的。「就算你傷好了,我也要繼續照顧你。」
程湘綠有些迴避他的眼神。「王爺到此也有一段時候,想必因為湘綠耽擱了你不少的行程,不知王爺幾時起程前往江南?」
他突然正襟危坐起來,臉部表情嚴肅地道:「湘綠,還記得在船舫裡,本王跟你提的事嗎?本王一直在等待你的答覆。」
「湘綠以為王爺是玩笑話,所以沒放在心上,請王爺見諒。」程湘綠希望以迂迴的方式讓他知難而退。
「不!湘綠,本王對你是認真的。」他攫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望著她。「本王想帶你回京,讓你成為我的王妃。」
她慌亂地抽回手,臉兒低垂,無法注視他。「對不起,王爺,湘綠不敢高攀!」
「你別怕!慕靖楠已經答應讓我帶你走,你跟他的婚約已經無效了。」承慶親王一廂情願,他以為憑自己貴為王爺之尊的身份,以及這幾日的殷憨照顧,已足夠打動程湘綠的心。
這是怎麼回事?在此之前,他還信誓旦旦絕不放開她,如今竟會將她交給另一個男人!程湘綠疑惑,同時也心痛。即使她還發覺自己已愛上慕靖楠,她也不許別人把她當做東西地讓來送去。
她的心揪得好緊,臉色十分陰沉。「王爺,既然你知道湘綠與慕靖楠已有婚約,又何苦相逼呢?今日就算他放棄這段婚約,湘綠也絕不改嫁二夫。」
「為什麼?難道本王比不上慕靖楠?」他又失去了風度。
「王爺處處比他好,但湘綠既已許配了他,對他的情便至死不渝。請王爺忘了湘綠,湘緣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程湘綠並不知曉慕靖楠編造這段婚約的事,她只能將計就計地婉拒王爺的示愛。
「本王怎可能忘得了你呢?自第一眼見到你之後,本王就被你詩意淡雅的氣質和清純秀靈的容貌所吸引,從沒有一名女子可以讓我如此震撼心靈。湘綠,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一定要讓你成為我的王妃!」他激動地說。
她打了個寒顫,艱澀地回答:「對不起,我不能成為你的妃子。」
「為什麼?」他上前抓住她的臂膀。
程湘綠將臉側向一旁。「我愛的人是慕靖楠,而不是王爺你。」
他猛然甩開她的身子,擲起凳子抓狂似的亂砸。「慕靖楠有什麼好?為什麼你愛他卻不愛我?」
自己一直被他斯文的外型所騙,她不知道親王的脾氣竟如此暴躁!程湘綠瑟縮地退居牆邊,避開他瘋狂的毀壞。「王爺,你……」她有點嚇壞了!
發洩完畢,他紅著眼眶步向程湘綠,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吼著說:「我不會把你交給慕靖楠的!只要我得到你的身子,你這輩子就是我的女人!」
程湘綠震驚得臉色慘白,她無法置信先前那個溫文儒雅的王爺,竟會說出這種話!
「王爺,放開我,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她極力地掙扎。
他的臉比那晚慕靖楠想侵犯她時還恐怖;他就像換了張臉孔、變了個人似的,滿臉的猙獰與邪惡。「是你讓我失去耐性的,湘綠。但我保證,等我跟你恩愛之後,你就再也不會想念其他的男人,尤其是慕靖楠!」
他提起她的手臂,讓她失去力量,然後強行在她的臉上及頸上索吻。
「不要!」他所有的親吻,都讓程湘綠覺得噁心反胃。
「慕靖楠碰過你嗎?這裡……還是這裡……放心,他曾吻過你的地方,我都會讓你忘了它曾經的存在。」他挑逗她的耳垂,含住了它,並在她耳邊低吟。
「不要……求求你,住手!」她無力反抗,只能低聲嗚咽,任由淚水沾濕,臉頰。
手指穿進她的發間,抓住她的後腦逼向自己。「你再叫也沒有用,樓下有我四大護衛守著,沒人敢上來救你。而你的慕靖楠一大早就出了門,等他回來,你已是我的人了。」
承慶親王早就算計好,如果程湘綠不答應跟他走,他便要採取強硬的手段得到她。屆時就算她不情願,但以殘花敗柳之身,她只能別無選擇地跟著他,這就是他之所以和慕靖楠訂下遊戲規則的原因。
從來沒有如此地害怕過,程湘綠雙唇顫抖地望著他。「你是個王爺,你怎能夠做出這種禽獸都不如的事情?」
「我對女人一向都是憐香惜玉,只是你自己不知好歹,不肯答應我的要求。要是你現在肯取悅我,或許待會我會對你溫柔一點。」
程湘綠對他吐口水:「你休想!」
她激怒了他,令他狠狠摑出重重的一巴掌。「臭女人!你竟敢對本王無禮!」
「你是衣冠禽獸,你不配當個王爺!」倔傲的個性令她忍住淚水,嗤之以鼻地罵道。
他一火,撕碎她身上的外衣。「沒錯!我現在就要當個衣冠禽獸,看我如何教訓你這個不識相的女人!」
「靖楠救我!靖楠快來救我!」她就要被侵犯了,恐懼爬滿程湘綠的心裡;她拚命地掙扎求助,只希望慕靖楠能奇跡似的出現。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有刀劍相擊的聲音。當承慶親王停止粗野的撕衣動作瞥向簾外時,慕靖楠已手持長劍佇立在水晶簾下。
「放開她!否則這把劍會刺穿你的心臟。」慕靖楠銳厲的眸光幾可殺人。
程湘綠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慕靖楠真的站在她面前拉著衣不蔽體的衣裳,她驚顫得說不出話來,羞辱的淚水不斷地湧出。
承慶親王站起身,一抹冶笑道:「慕靖楠,你膽敢謀殺皇親國戚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他毫無轉園餘地的堅決眼神。
兩雙男人的眼眸對峙在空氣中,激怒的烈火彷彿將燒掉屋內所有的一切。
「哈哈!」承慶親王狂笑兩聲。「慕靖楠,你有種,竟敢跟本王作對!」
只因對方是王爺之尊,慕靖楠只能按捺著怒火,緊握拳頭以化解他想揍人的衝動。當他擦身而過準備走下閣樓時,慕靖楠喚住他:「王爺,這場賭注你輸了,我永遠也不會將湘綠交給你,而湘綠也會在皇上賜婚之下與我成親。」
「賜婚?」承慶親王鄙夷地嘲笑道:「本王不會覺讓你如願以償的!」
「關於這一點,王爺恐怕已無法阻止,因為聖上賜婚的詔書早在幾天前已到下官的手上。若不是為了讓王爺輸得心服口服,我和湘綠的親事早該舉行了。」
當他得知承慶親王即將抵達益州,他便先以飛鴿傳書的方式快函至京城,請求皇上頒布賜婚詔令。因為他太瞭解承慶親王的個性,只要他想得到的女人,絕對會不擇手段地弄到手。對於程湘綠,他不能冒那個險等待這情況發生,所以他只能先發制人。
「本王並未遇到任何京城來的特使,皇上的詔書又如何在你手中?」承慶王爺以為慕靖楠在誰騙他。
「若不是出城迎接皇上派來的特使,那日湘綠也不會落入蠻獠之手。」
程湘綠被蠻獠挾持的那天,他就是為了出城迎接特使,才讓王爺有機可乘。幸好那日據報後及時趕至黛湖,否則親王必落入敵人之手,而程湘綠也難逃被俘虜的危險。
「原來你早有計劃了。慕靖楠,本王實在太小看你了!」他有些懊惱。
看來,皇上的詔書,對承慶親王已達到嚇阻的效果。
「如果王爺保證不再對湘綠無禮,下官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但王爺若是再執迷不悟,請恕下官得罪了。」他的忍耐已到極限,因此對承慶親王下達最後通牒。
「你放心,本王再也不想留在這個鬼地方!不過,這筆帳,將來我還是會跟你算的!」輕哼了兩聲,他拂袖而去。
危險人物走了,閣樓裡恢復原有的平靜。慕靖楠沒有上前擁抱程湘綠給她安慰,只是以沉靜的眸光站在原地注視著她。「為了你的安危,三天後府邸將舉行婚禮,你將與我完婚,成為我的妻子。」
為什麼他的語氣這麼冷淡?為什麼他眼中的溫柔全沒有了。」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承認她已愛上他時,他怎麼可以用這樣的眼神對待她?
是她自作自受嗎?因為她讓承慶親王有機可乘,她讓他侮辱了她的身體,因此慕靖楠看清她、鄙視她,所以她在他眼眸裡再也看不到款款深情與濃情蜜意……他不再愛她了,她在他心中已是個污穢的女人,程湘綠瘋狂地想著。
再也沒有比發現這個事實讓她更心痛,她極力忍住淚水,不讓自己在他眼前崩潰。她還有一絲尊嚴,堅忍的內心告訴自己,她熬得過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