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男孩盯著辮子明顯被扯散的小女孩,皺著眉問:「發生什麼事了?」
「……」小女孩閉著嘴,死不肯說。哼,怎麼可以告訴他她打架輸人的醜事!
豈料--這個每次都欺負她的傢伙居然牽起她的手,疾走急問:
「是誰欺負你?」男孩義憤填膺,「我去替你討回公道!」
初一下午,覃棠捧著一本雜誌,靠坐在陽台搖椅上,優閒地曬著太陽。
雖然空氣有點冷,但天清日暖,非常宜人。覃棠薄衫長裙,一臉素淨,懶洋洋地翻著雜誌,搖椅舒適,和風徐徐,漸漸地,她有了睡意。
「棠?」
才陷入睡夢中一會兒,一道熟悉的男聲便在她耳邊響起。
她睜開眼,但這位身影健碩的仁兄剛好站在她面前,遮住了陽光,由於他背光、她意識混沌,一時之間,覃棠沒認出來人的身份。
「你……」她揉揉眼睛,打了個小哈欠。
「大過年的,才幾點就睡覺啦?」男人帶著笑意問。
「雷仲堯,是你啊!」
她終於認出了他。覃棠隨意抬了一下手,算是跟他打招呼。
「今天太早起床,睡個午覺,非常理所當然啊。」
「大過年的,怎麼一早就起床,不睡晚點?」
「沒什麼,臨時起意,跟我二哥聊了一下。」
覃棠抬起頭,對著雷仲堯說:「你坐下來吧,我脖子酸。」她挪了挪身體,搖椅很大,再坐一個綽綽有餘。
雷仲堯一坐下,覃棠這才覺得有點擠。
「我忘了,你不是泉菲。」學生時代,她和好友常常一起窩在這張籐制的搖椅上看書、聊天,兩個女生,怎麼坐怎麼寬敞舒適,她忘了雷仲堯手長腳長,跟哥哥們都是長人一族,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怎麼了?」雷仲堯倒沒覺得不舒適。
「有點擠,你要不要另外搬張椅子過來?」他長長的腳,擠貼在她掩於長裙下的腿,沒有空隙。
「沒關係,我坐一下就走。」
「好吧,主隨客便。」
不過,覃棠還是再挪了一下身體,她不希望他坐得不舒服。
「恭喜發財。」她偏首,向他伸手。
很有默契的,雷仲堯從口袋抽出一個紅包,放在她的手心上。
「祝你平安長大。」
他望著她笑起來像天使的臉,說著每年都一樣的祝福。
忘了是哪一年開始的,總之,有一回過年,他來覃家拜年,小覃棠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只要年紀比她大的都必須給紅包,於是,他也成了她「拜年」的對象。後來這個習慣便一直延續著,甚至他不在台灣的那幾年,還利用方便的快遞,保持了他跟她之間的拜年習俗。
「老兄,不要再祝我平安長大了,有點創意,說些別的吧。」
「收人壓歲錢的小朋友,不可以太挑剔。」
女人一過了二十五,便開始在意起年齡了嗎?雷仲堯聰明地猜中了覃棠的心思,不過,他很紳士地沒去戳破就是。
「要我換詞,那麼,我要扣一半的壓歲錢。」他跟她開玩笑。
「算了,」小氣鬼!明明懶得想詞,還用這種方式敷衍她。「本小姐體諒你長年在數字中打滾,國文造詣差勁得很,不跟你計較了。」
雷仲堯出身於台灣赫赫有名的金融世家,從小和數字一起混大的,她知道他目前管的雖然不是什麼金控或銀行,但他負責的基金部門,也和數字脫離不了關係。
「恥笑我?」雷仲堯屈指輕敲她的頭,「請問,誰的恭喜發財賀詞十多年來都一成不變?」
「呵……」覃棠心虛一笑,趕緊將話題扯到別處去。
「對了,『鼎安』那個案子發下來了,謝謝你。」她說的是上次請他關說的案子。
「不客氣。你們公司的企畫,有幾個點子很有創意,我並沒出什麼力。」
「是嗎?」覃棠不怎麼信,這一次參加比稿的,有一家是實力超強的國際公關公司,誨芝曾提過,如果沒有意外,獲勝的應該是他們。
「是的,你別想太多。」
雷仲堯好看的眼一瞬,盯著覃棠疑惑的臉,說了個有解釋等於沒解釋的答案。
「別想太多就別想太多。」
反正,「兄長」想給特權,她這個沒什麼道德操守的人,是不會拒絕的。
「不過,找一天我請你吃飯。」
「好。」他微笑,真喜歡她這樣乾脆明亮的個性,「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今晚啊?」覃棠有些為難,像她這麼受歡迎的人,在過年這種大節日,怎麼可能沒活動嘛!
「怎麼,有事?」
「嗯,約好了跟幾個朋友吃飯、跳舞兼夜遊。」覃棠一臉抱歉,她這個要作東的主人,好像有點不夠意思。
「沒關係。或者,我跟你去?」
「你要去--」覃棠咋舌,不會吧?她的朋友他又不認識。
「不方便?」她吃驚的樣子很好玩,雷仲堯雙眉微挑,明知故問的說:「還是,不歡迎?」
「沒、沒有,只是怕你這個三十歲的老頭跟我們玩不來,」覃棠直率地說,沒有恥笑他的意思。「絕對沒有不歡迎你。」
覃棠以為雷仲堯會打退堂鼓,改變主意的,畢竟,他是屬於那種精英中的精英、工作狂中的工作狂、金字塔頂端的份子,和他們這些「人生以快樂為目的」的俗人,不屬於同一個圈圈的。
「既然沒有不歡迎,那就今晚了。」出乎她的意料,他仍是維持原意。
「呃--好吧。」
到時候覺得不好玩,可別怪她沒事先警告過他。
「別嘟嘴。」雷仲堯好笑的拍拍她的頭,「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語畢,他低首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然後用那張好看得過份的嘴交代,「我先下樓跟伯父、伯母拜年,順便再去找你二哥,晚一點再上來接你。」
覃棠用手撫著額頭,呆呆地目送雷仲堯離去。
「什麼嘛……」
她微嗔,手,一直按在雷仲堯親過的部位,沒有放下。
這傢伙腦筋短路啦,沒事吻她額頭做什麼?
除了對他奇怪的行為感到困惑外,幾天前死黨菲說過的話也驀然襲上腦海--和雷仲堯上床的時候,也當他是兄弟?
那時好友問得突然,她腦筋一時轉不過來,沒能回答泉菲的疑問。
那一夜……當他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啊……如今,撫著額頭殘留的嘴唇餘溫,開竅似地,覃棠突然蹦出答案。
「切,想太多!」
她用力搖搖頭,大聲地說:「想太多想太多!雷仲堯是哥哥、雷仲堯是哥哥……」
雖然往年他都未曾如此做過,但,這個吻,一定是友愛的表示。
一定是--吧?!
黎明曙光,從東方海面緩緩透出。
喧鬧了整晚的年輕人,散坐在海灘,保持難得的安靜,靜候日出。
這一票朋友,是覃棠大學戲劇社社團的學長、學妹,這一次聚會,除了她的學長、學妹外,還來了幾位她畢業後曾經待過的實驗劇團的同事。
昨晚,他們在東區某條小巷內的一家日式料理店用餐,吃完飯,又轉戰兩家PUB,跳舞跳到半夜。最後,一行人三台車,往北駛上公路,夜遊至東北角海岸的某處海灘。
天冷,幾個男生幫忙撿樹枝生火取暖。起先,大家圍著火堆聊天,彼此分享著近日的情況與漫聊一些劇團界的新聞;後來,天漸明,旭日將升,眾人便移向更靠海的區域,三三兩兩散坐在海灘,等待日出。
「借靠一下。」
太陽出來後,玩了一整夜的覃棠終於累了。
她坐在雷仲堯身旁,頭無力地靠向他的肩頭。
「想睡覺?」他微偏頭,看著精神不濟的覃棠問。
「嗯。」
「那麼,要不要回車上去?」他的車還算寬敞,若要睡覺,在車內會比較舒適。
「不要,這裡的空氣好新鮮!」
她深吸一口氣,趕跑了幾隻瞌睡蟲。「喂,想不到你這位三十歲的老頭,瘋起來比我還有體力。」
「我只比你大五歲。」
對於那個不順耳的「老頭」二字,雷仲堯自動略過,當作沒聽見。
「呵……」好好笑,學商的就是學商的,對數字永遠敏銳。
「先生,這年頭差一歲就差一個世代,不要裝小了。」覃棠很故意的取笑他。
她沒說他三十一已經很客氣了,要知道,照中國人的算法,年一過,即使生日未到,年齡還是得往上添一歲。
「承蒙提醒,謝謝了。」
雷仲堯無奈的說,他承認,要耍嘴皮子,他肯定耍不過她。
「不過,雷仲堯,你跳舞的樣子,很有看頭耶!」
昨夜在PUB,她算是開了眼界,還以為這位仁兄只會跳那種風度翩翩的國際標準舞,沒想到,他那修長的四肢,竟能隨著電子音樂跳出連DJ另眼相看的活潑舞步。
「小朋友,我和你二哥他們在外頭混時,你還在吸奶嘴吧。」
「亂講--那時候……」
她回憶了一下,才說:「我小五,不吃奶嘴已經很久了。」
覃棠記得,他、二哥和日遠哥玩得最瘋的年代,是他們高中、她小學時;後來,他們出國唸書,相處的機會相對變少,也就不知道這幾個男人在國外無法無天到何種地步了。
「是啊,已經很久了……」
他左手橫過胸膛,碰碰她的發,「小女孩如今都長大了。」
有些許的感慨,因為,輕狂年少的夥伴,如今少了一個。
深邃的瞳眸從身旁的俏女孩移至前方的大海,旭日初升,海水藍藍,乍看之下,雷仲堯的眼,竟映著淡淡的藍。
「喂!」覃棠仰著臉,望著靜默不語的他。
「怎麼了?」
「我想回家了。」她起身,手伸向他,「司機大人,上工吧。」
雷仲堯對她縱容一笑,應道:「好。」
他也站起來,方纔的落寞,已然消失。
然後,覃棠吆喝著朋友,準備集合回台北。
「雷仲堯?」
搭他們便車的兩個朋友,已先行入座,雷仲堯站在車體右前側,正要為覃棠開車門。
「有東西忘在海灘嗎?」
她遲遲不上車,讓他以為她掉了東西。
覃棠對他搖搖頭。「你--應該不是惦記悲傷往事,性格因而扭曲變黑暗的那種人吧?」
剛剛雷仲堯看著海的表情,令她想起十二月的那個夜晚。
她的性子雖不如死黨方泉菲那般纖細聰敏,但方纔聊到他年少時的往事時,他眼中那抹閃現的落寞,卻被她收進眼底了。
「棠……」
「夠了喔!」
覃棠伸出手,頑皮地在他臉上胡亂抹扭一把,「和本小姐出來玩,不可以出現剛剛那種表情!」
說完,她朝他粲然一笑,不給他機會回話,便彎身上車。
她懂……雷仲堯愕然地望著她,她卻把車門合上,掩去他驚訝的眼神……
疾駛於濱海公路上的車子裡,坐了三名因疲累而沉睡的嬌客,但他在意的,卻只有身旁這一位。
那一夜之後,覃棠甜美的身影,幾乎佔據了他所有不工作的時間;那一次深談之後,覃棠甜美的身影,仍是佔據了他所有不工作的時間……
他雖答應過她不再提輕狂的那一夜。
但,那不表示他不能做些別的……
大年初一,是他固定上覃家拜年的日子。往年,他皆按照禮節和習慣,先去向覃爸、覃媽拜年,然後再去找好友覃毅敘舊;至於棠,他通常是離開前、或在餐桌上,才將紅包送給她。像昨天那樣,一踏進覃家,便迫不急待上樓進她房間尋人的經驗,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
是因為愧疚,才這樣嗎?
不,擦槍走火的那一夜,經過時間的沉澱後,有一些別於「愧疚」的感覺悄悄產生。對覃棠,以往那種兄妹般的情誼,已經變質;那一夜之後,他對她有一種陌生的情愫漸生……
在美國那些年,他忙於唸書、工作,不是沒談過感情,但那幾段戀情不是沒時間維繫,便是實在對女方沒感覺而結束彼此的關係;回台灣後,他也認識不少女性,無奈除了忙於工作這個原因外,那些漂亮的淑女們,仍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然,這一回對棠湧生的感覺,竟是如此強烈!
心動了嗎?
你--應該不是惦記悲傷往事,性格因而扭曲變黑暗的那種人吧?
她方纔的話,驀然湧上心頭……性格扭曲……呵,他的棠啊,對他的觀察如此一針見血,叫他如何能不心動……
雷仲堯分心駕駛,微偏頭,偷瞥身旁的覃棠一眼,然後勾起一抹複雜的笑。
麻煩啊,久不談感情,沒想到一動心的對象竟然是一向視為「妹妹」的棠!
糟糕的是,他這位「妹妹」對他--打死沒有其它的想法。
怎麼辦?右手鬆開方向盤,他握住覃棠擱在腿上的手。
她說一是一的個性雷仲堯很清楚。
他沒忘記上回在辦公室時,覃棠強調他們倆僅僅屬於兄妹間的「喜歡」,不涉及男女間的情感。她不愛,若強迫她接受,只會惹得她厭噁心煩,縱使是老交情的朋友,唉,尤其是老交情的朋友!
相識二十幾年,太清楚她好惡分明的脾性--她若不想要,死纏著她,只會將她推得更遠,甚至,還可能被列入不歡迎名單,拒絕往來……
沒關係,他最近已經丟出了不少公事……
意思是--他有的是時間追求她。
不試,永遠沒有機會擄獲佳人頑固的心。
長指輕扣住陷入好眠的「妹妹」,那張好看的嘴微勾,笑得有些深沉。
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雷仲堯最近出現的頻率高得不正常。
何況,覃棠可是慧黠靈動,不是反應遲鈍的那一類人。
三月下旬,冷冬已去,天漸回暖。從過年到現在,她和雷仲堯吃飯、看電影、踏青、出席宴會、夜遊的次數,多得連伸出十隻手指頭、十隻腳指頭也數不完。
太奇怪、也太過份了!
每次,不是聲稱順道就是路過,要不然就是什麼多了張票、或者臨時被女伴放鴿子之類的亂七八糟理由通通有,害她有限的假日,幾乎都浪費在雷大仁兄身上。
真是太過份了!
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後,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約會了,雷仲堯再這樣霸佔她的假日,叫她如何有時間、有機會去談戀愛?
「不行,下次一定要拒絕他!」覃棠愈想愈不對勁,也愈想愈生氣。
「怎麼了?」
陳見達和寧小桃被她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便開口問她。
「沒有,」覃棠望著這一對在過年後即正式成為情侶的同事,答道:「只是臨時想到一件事。」
「喔……」
情侶倆有默契的敷衍了一聲,然後,繼續呈現不理人的態度。
陳見達半專心地開車,寧小桃的頭則依偎在男友肩頭上,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妨礙駕駛開車,有違安全的行徑。
「喂,你們這對愛情鳥很冷漠,一點都不關心同事耶!」覃棠提出抗議。他們這一對,戀愛前互相唾棄、嫌到不行;戀愛後卻卿卿我我像對連體嬰,前後差別之大,簡直到了令人噁心的地步。
「棠棠,我們沒有一起出遊過,難得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
寧小桃的意思是--我們倆談戀愛的時間都不夠了,豈有分神關心旁人的道理。
而且,同事幾個月,他們已經將覃棠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灑脫個性摸得七分熟,因此,這對情侶一致認為剛剛那一句只是小姐她無病呻吟,隨口喊喊的無聊話。
「咦,你們想把握的,不是做好這個案子嗎?」
「呃--也有啊。」
愛情鳥之一--陳見達開口解釋,不過聽起來頗沒說服力。
「是喔。」
覃棠慵懶地靠著椅背,無所謂地說:「好吧,隨便你們,反正這一回我是跟班的角色,只負責玩,不負責動腦筋。」
年初,那個甜橙上市暨「橙鄉冬季香旅」的案子做得漂亮,案主極為滿意,於是介紹了另一樁生意給「凱芝」。
他們這一回南下到高雄寶來,便是為這樁生意而來。
客戶是溫泉度假山莊的老闆。此行的目的,主要是瞭解兼勘察度假山莊的環境與特色,以便替大老闆規畫如何促銷溫泉、增加來客的造勢活動。
案子原本由小桃和見達負責,但覃棠上回記者會的表現太過突出,所以大老闆指定她也得出現,因此,這回到高雄山區的溫泉度假山莊之行,從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聽說度假中心有剛剛完工的小木屋,我要一人住一間。」
覃棠在後座翻著客戶給的資料,邊看邊聲明。
「太好了!我們百分之百同意。」陳見達代表女友與自己,用很曖昧的聲音附和。
「棠棠,謝謝你,你真是太體貼我們了。」不愧是情侶,寧小桃也用甜膩得像02040接線媚女的嗓音向她道謝。
「很好,因為本小姐對睡眠的品質要求很高,對於『噪音』的容忍有限。」
這對情侶,真是夠了。
覃棠翻眼合上資料,再度抗議,「兩位,你們不覺得在沒有愛情生活的同事面前,表現得如此甜蜜,很不人道嗎?」
「沒有愛情生活?誰?誰沒有愛情生活?」寧小桃轉身,興致勃勃地問。
「除了我還有誰?」
「你?」陳見達和寧小桃同聲開口,「哈,別開玩笑了吧!」
「我哪有開玩笑?」她的確快半年沒約會了啊!
「小姐,你辦公桌上那些不同男人送的花,還有不時有人接你下班吃飯的情形,叫沒有愛情生活?騙鬼啊!」
「花是仰慕者送的,又不是我仰慕他們,那哪算!還有,吃飯是跟朋友吃的,又不是跟男朋友,當然也不算!」
「喔……」聽起來頗有道理,這一對情侶又一致地點頭。
「不對。」陳見達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停止點頭的動作,「有一次我和小桃去華納威秀看午夜場遇見你,你身邊明明有個帥到不行的精英男陪伴,棠棠,你說話前後矛盾喔!」
「華納威秀?午夜場?」
覃棠細眉微皺,然後忽然想起,「喔,那是我二哥的好朋友,沒什麼的。」陳見達說的大概是雷仲堯吧。
「兄弟的朋友,也可以變情人啊!」
雖然約會時,注意男朋友比注意電影的時間長,但那天那名精英男實在太出色了,所以寧小桃對他還留有印象。
「而且你那位世交看起來和你很配耶!」
「和雷仲堯變成情人?怎麼可能!」
寧小桃那壺不開提那壺。
好不容易忘記去年十二月那個失控的輕狂夜,也努力恢復和雷仲堯沒有顏色的「兄妹關係」,偏偏這個女人很不識相,沒事做啥將她和雷仲堯湊成一對!
聽了真令人起雞皮疙瘩。
「為什麼不可能?我和見達當初還不是死仇一對,可現在……」寧小桃媚眼看了男友一眼,然後繼續說:「所以嘍,做人不要太鐵齒。」
「才不是鐵齒。」
小桃不懂,她對一個男人喜不喜歡、來不來電,通常見面第一眼就可以知道。她跟雷仲堯?哈,怎麼可能!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還只是個兩歲的小娃娃呢。
「你們那天看見的是從小看我長大的『哥哥』,所以小桃,別想太多。」
「哥哥?那就是青梅竹馬嘛!棠棠,這更好,青梅竹馬式的感情最雋永,步入禮堂的機會很大哦。」
「喂,寧小桃,你這個深陷熱戀的女人,滿腦子--」
覃棠才要反駁她,手機的鈴聲卻在此時響起。
「我先接個電話,等一不再說。」
看了螢幕上顯示的號碼,覃棠立刻知道來電者為誰,她掀開手機,直接道:
「哈囉,雷仲堯,不管要吃飯或是看電影,本小姐通通沒空!」
雷仲堯在電話另一端聽了失笑,他何時惹了她,語氣這麼沖?
「那麼,如果是試車呢?」
「試車?!」原本的慍惱,在聽見他的提議後,忽然轉變為興奮。
前一陣子,雷仲堯跟她提過,他訂的那輛Lamborghini快交車了。
「標誌是黃色奔牛的那一輛嗎?」
「沒錯。」
「可以在三點八秒內,瞬問加速到一百公里?」她高聲問,有一絲迫不急待。
「是的。車商剛打電話來,車子已經出基隆海關了。」
她聲音裡的興奮,令他也跟著開心。
雷仲堯邊說邊回想行程,打算請秘書取消下午的工作。「想試嗎?我去接你。」
「當然好--噢!不行,我現在在高速公路上,離台北好遠。」
剛才的興奮,霎時變成失望,覃棠哀怨的看向前座的同事,寧小桃收到她的眼神,笑鬧地跟她扮了個鬼臉,結果惹得覃棠心情更惡劣。
「正要去高雄山區出差,而且要好幾天才能回去。」
氣死人了!有好玩的不能跟,反而得在這小小的空間裡,看一對愛情鳥示範何謂熱戀,真是有夠悶!
「臨時出差嗎?怎麼沒聽你提起?」他不知道「凱芝」的生意範圍已擴及南部。
「不是啦,上禮拜就決定了,我們要替一家溫泉度假山莊企畫活動。」
「好吧,那我等你回來。」
「等?!」
她才不信!「男人一碰見車子這檔事,豈有等待的耐心!雷仲堯,不要騙人了,你一掛掉電話,鐵定偷偷跑去試車,才不會等我!」可惡,聲名響噹噹的Lamborghini耶,她也好想開開看說。
「我不會。」瞭解覃棠急欲嘗鮮的心裡,雷仲堯向她保證。
「嗯哼……」這還差不多。
不平衡的心,在聽見他的允諾後,終於有一點點釋懷。
拖人下水,讓他不能在第一時間駕駛功能、外型皆炫到不行的跑車,好像有點不講道理。不過,雷仲堯是哥哥,陷害兄弟,是作妹妹應盡的義
務--覃棠這麼一想,便不覺得愧疚了。
她沒考慮到,通常當人家哥哥的,是不會像雷仲堯這麼順妹妹心意的。
「什麼時候回台北?」
總是這樣,他說什麼,她聽什麼,從未懷疑他的誠信,雷仲堯非常滿意覃棠的反應。「或者,我去接你?」
「不用來接啦,只要告訴我,你跑車打算停淡水老家,還是--」
話未畢,手機居然被沒有禮貌的寧小桃搶去,事出突然,覃棠當然敵不過寧小桃的「神搶手」。
「喂,你好,我是棠棠的同事,你要來接她嗎?我看,你乾脆一起來泡溫泉,寶來的硫化氫泉很有名喔,如何?」
「寧小桃,手機還我!」
這女人真過份,嫌她這顆電燈泡太亮,也不要用這種爛招嘛!而且雷仲堯又不是無所事事的米蟲,怎麼可能隨招即來?
「你住嘴。」寧小桃摀住手機,很不客氣的說:「本紅娘正在替你製造機會耶,一點禮貌都沒有,要心存感激,了不了?」
「你自己去了啦!」
覃棠還是伸手抽回了電話,「哈囉,雷仲堯,不要聽我同事胡說……」
她邊說邊瞪著寧小桃,「什麼?你說什麼……」
「去山裡度幾天假,很迷人的主意。」雷仲堯莞爾,送上門的機會,豈能讓它溜掉。
「不會吧?你跟二哥一樣,都是日理萬機的人耶,怎麼可能有時間玩?」像她二哥,去年結婚時還忙得連蜜月都沒時間去,更何況是雷仲堯這種工作狂,根本不可能會為了度假而抽出幾天時間的。
「我跟覃毅不一樣,我有個能幹的大哥。」他們雷家不像覃家出了個科學家長子,他大哥雷仲綱,經商能力可是不下於他呢。
「喔……」
「別喔了,報一下寶來的旅館吧。」
「啥--你真的要來?」她以為他在開玩笑說。
「不歡迎嗎?」雷仲堯低低的聲音,隱去了淡淡的深沉。
「不會啊,多個伴也不錯。」
平時還算聰明的覃棠,在雷仲堯聽似不經意的口吻下,傻傻地道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