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燈節,所有寺觀、街巷燈火通明如畫,另還造了百餘尺高的大棚,張燈結綵供人游賞。而今上更在福安門外,樹立高二十丈的巨大燈輪,衣以錦繡,飾以金銀,同時點燃數萬盞燈,遠遠望去,彷彿開著無數金花、銀花的大樹。
上元節夜遊觀燈的傳統,吸引全城居民空巷而出,就連皇宮內苑的帝王后妃、王公孫及顧命大臣們,也會在今晚出現城樓上,與民共慶佳節。
京城內火樹銀花,君民同歡,樂到最高點,儼然一幅物阜民豐、四海昇平的盛世太平景象。
然而,愈是忘情狂歡的時刻,精神愈是易生鬆懈。宮城上興高采烈的王公貴胄,渾然不覺在深宮內苑中,正悄悄進行一樁盜寶竊案——
龐貴妃的「胭脂玉馬」失竊了!
在龐娘娘賞完花燈,返回儀安宮時,赫然發現寢宮內被翻箱倒篋,一片狼籍,而皇上御賜的珍寶——「胭脂玉馬」已不翼而飛。
「胭脂玉馬」是以盛產美玉聞名的于闐國進貢之寶物,由罕見的珍貴血玉雕琢成一匹栩栩如生的小馬,因其通體紅艷、晶瑩剔透,故命名為「胭脂玉馬」。
龐貴妃是今上最寵幸的愛妃,因此當這件價值連城的珍品進獻時,即恩賜予她。龐娘娘對這件寶物愛不釋手,如今玉馬失竊,龐妃自是傷心欲絕。皇上看在眼裡,可真心疼不已。
當負責宿衛宮禁的飛騎大將軍江蓋世獲悉竊案就發生在儀安宮,真是震驚萬分。皇宮內的守備一向固若金湯、滴水不漏,而戍衛禁軍個個都是精挑細選,武功頂尖,珍寶竟然神不知鬼不覺被盜走,這臉可丟大啦!
「大千閣」是專門搜藏各種奇珍異寶的宮宇,經緊急清查盤點,卻未發現有其他寶物遺失,江蓋世這才稍寬心。不過,他仍在皇上駕前自請處分。
今上是位聖明君主,認為「大千閣」守衛得宜,竊賊難以得手,才轉移目標向儀安宮下手。而上元夜大內高手被抽調護衛賞燈貴人的安全,內宮防守人力稍嫌不足,才讓盜賊有機可乘,算是情有可原。故而皇上不忍對大將軍降罪,只責成他盡速緝盜破案,追回寶物,將功折罪。
江蓋世,相貌英偉,丰神俊朗,統領十二禁衛軍,專任京師警備任務。由於禁軍武士人稱「飛騎」,故拜為「飛騎大將軍」官職。
在金鑾寶殿領命並謝過皇恩後,江蓋世帶著得力部屬——也就是禁軍都尉楚皓天,回到將軍府。
將軍府裡的「孤竹軒」是江蓋世居住的院落,園內山石樸拙,翠竹掩映;池塘裡荷蓮飄香、垂柳輕舞,令人心曠神怡。然而再醉人的美景,兩人此刻也無心觀賞,只見端坐涼亭內的江蓋世與楚皓天,正神情肅穆地研商對策。
「這竊賊恁地膽大胡為,盜了寶居然還大大方方留書,真是狂妄之徒。」楚皓天首先不滿地嘀咕。
「風雲寨柳無雙……風雲寨柳無雙……」江蓋世則是蹙緊濃眉,對著手中一方白絹低喃。
這方白絹就是在儀安宮現場,竊賊故意留下的唯一線索。盜寶留書除了囂張妄為之外,也讓人感覺有違常理,更使得這一樁竊案透著詭譎懸疑。
「照理說,犯案之人巴不得不要被緝捕,怎會留書自暴身份?真叫人匪夷所思。」楚皓天百思不解。
「或許是想栽贓。」江蓋世猜測道。
「嫁禍他人?」楚皓天睜大眼睛。
「嗯……」江蓋世沉吟半晌,卻又推翻先前假設。「也有可能是故佈疑陣。因為盜寶留書有悖常理,故意反其道而行,倒叫人不會去懷疑風雲寨,好讓他們脫了干係。」
「唔……也許真有這層用意。」仔細推敲一番後,楚皓天點頭稱是。
「皓天,你在入仕前,跟隨丐幫神叟行走江湖多年,可曾聽聞風雲寨柳無雙其人其事?」
「風雲寨在江湖上確是赫赫有名,不過幾年前我還在江湖中時,是由柳長青當家。」
「那柳無雙又是何人?」
「自我進京任官以來,與丐幫總舵因為路隔遙遠,較少連絡,且京中公務繁忙,也少涉足江湖是非了。這柳無雙是否為風雲寨後起之秀,或柳長青兒女,我亦不得而知。」
「風雲寨位於何處?」
「在江南地區潤州城外的飛龍山。」
江蓋世斂眉思索片刻,才道:「不管留書是有人蓄意誣陷風雲寨,或柳無雙自己故弄玄虛,畢竟這是目前唯一線索,我必須南下親往風雲寨一探究竟。」
「將軍要親自出馬緝盜?」楚皓天大感訝異,因為江蓋世負責京師守備及宮闈安全防務,向來不輕易出京。
「不錯,我身為禁軍統領,擒賊、尋回玉馬,責無旁貸。」江蓋世俊逸的臉龐透著堅決。
「屬下願陪同將軍一道前往。」
「這個……」江蓋世面有遲疑之色。
「將軍出身官宦之家,與江湖中人甚少接觸,而我曾行走江湖十餘年,且與丐幫有些淵源,打聽消息也比較方便。」楚皓天分析有他同行的好處。
「既然如此,你就隨我一道南下吧!」江蓋世思忖:皇上聖命責令早日破案,多一人協助緝盜,確實多一分力量。為期盡早追回胭脂玉馬,遂欣然同意。
飛龍山位於江南地區潤州境內,顧名思義,其山形宛如一昂首巨龍,勢態欲飛。山峰孤拔挺秀,山石犖確; 巖峭壁,深壑絕谷,崢嶸猶如鬼斧神工。
風雲寨是江湖上人稱「鐵掌神刀」的柳長青所創建。當初建立山寨時,僅有數十名隨從胼手胝足、披荊斬棘的開拓墾荒,而今寨裡弟兄卻有數百人,若再加上派駐各地經商的弟兄,更是超越數千之數,其規模早非當年草路藍縷的早創時期所能比擬。
柳長青建寨之初,善用山林資源,或種植農作果樹,或狩獵深山中珍禽稀獸,或採摘高峰參茸藥材販售,倒也過著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山野生活。
後來,由於江南沿岸淮河水宏、運河漕狹,夏季發洪水時,必汜濫成災。不少貪官污吏趁機侵吞賑災的官銀米糧,加上一些不肖奸商又囤貨哄抬物價,更使災民雪上加霜,到處流離失所,哀鴻遍野。
見狀,風雲寨好漢們義憤填膺,於是下山打劫那些貪官奸商,將所得財物悉數賑濟災民,贏得劫富濟貧的「義賊」美名。那些奸商污吏因有把柄落在風雲寨手中,大多啞吧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而風雲寨打劫時,更嚴禁傷人性命,彼等只好當作破財消災,不敢發動官兵圍剿。
就這樣,風雲寨規模漸趨龐大,因為慕名投效山寨的江湖人士愈來愈多。風雲寨在武林中已闖出名號,自有一片天。
柳無雙是柳長青獨女,八歲那年因緣際會,被退隱江湖的世外高人收為唯一入室弟子,帶往楚州境內的倉陽山習藝。十年後,藝成下山,正值花樣年華,年紀雖輕,卻學得武林絕學。柳長青見後繼有人,遂將寨主之位傳予其女,自己則如閒雪野鶴般,四處遊山玩水去了。
柳無雙雖為一介女流,卻魄力十足,接掌風雲寨不過短短五年,就把山寨經營得有聲有色。首先,她高瞻遠矚,深感風雲寨弟兄連年暴增,光靠山中墾植、狩獵、採藥,恐不足以應付食指浩繁的人口,因此,她開始往外拓展,買賣經商。由於柳無雙眼光獨到,又頗有生意頭腦,生意也愈做愈大。現今大江南北各地都有風雲寨經營的客棧、茶樓、錢莊、藥鋪……等商號。
有了雄厚的經濟力量,風雲寨便不再從事劫富濟貧的「義賊」行徑,因為,義賊畢竟還是賊,難登大雅之堂。現今風雲寨已有能力賑濟窮苦的災民。
風雲寨成功轉型為商號後,武功方面當然也得揚名立萬,才能保護遍佈各地的商號,防止有地痞流氓恐嚇索財。
柳無雙本人得高人傳授絕藝,武功自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極。她又在弟兄中挑選精英,親自調教武學,培養一批出色幹部,其中尤以「雷電風火」四大護法天王最負盛名。
雷——「轟天雷」蕭靖。
電——「霹靂電」傅錦楓。
風——「龍捲風」凌羽。
火——「火鳳凰」聶紅姑。
此四人武學各有所長,一旦聯手制敵,更是所向披靡,銳不可擋,是風雲寨除了寨主柳無雙外,武功最高的精英幹部,他們同時也是風雲寨的四大護法。
「風起雲湧,氣吞山河;雷電風火,叱吒江湖。」從這句武林中口耳相傳的詩句,可以想見風雲寨及四大天王在江湖上的地位與威名。
江蓋世、楚皓天已離京南下查案,血玉胭脂寶馬當真如留書所示,是風雲寨柳無雙所為嗎?
如是,憑風雲寨如今呼風喚雨的能耐,何以要錢而走險,自找麻煩呢?若否,那麼這其中又隱藏什麼陰謀詭計?究竟是誰夜闖禁宮盜寶,而要嫁禍給風雲寨?
山雨欲來風滿樓,柳無雙面臨風靈雲寨創建以來最大的危機,她是否能化險為夷,著實叫人替她憂心!因為飛騎大將軍人如其名,是大內第一高手,武功「蓋世」可不是省油的燈。
蜿蜒的山道上,由遠而近出現兩匹快馬。為首馬匹上的騎士,一襲藏青長衫,足蹬烏皮短靴,英姿煥發,氣度不凡,胯下座騎是匹雄壯的黑色名駒;正是飛騎將軍江蓋世,以及他的愛馬「迅雷」。後面緊緊跟隨的,則是與他一道南下查案的得力部屬楚皓天。但見楚都尉身著灰藍衣袍,溫文儒雅,神態瀟灑,騎著一匹褐膚紅鬃駿馬「烈焰」,與江蓋世一樣人俊馬駿,相得益彰。
江、楚二人出了長安城後,唯恐夜長夢多,貽誤破案時機,一路上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趕路。這一日,他們已來到揚州城外附近山區,只消再趕個幾天路程,即可抵達飛龍山風雲寨。
雙人雙騎一前一後在山路上策馬疾馳,一來是為趕路,二來則是原本萬里無雲的晴空,卻突然烏雲密佈,看來大雨即將傾盆而下。兩人不得不放馬奔行,希望早點尋一處地方避避風雨。
「嘶!嘶!」馬兒疾行途中,突然嘶聲淒厲,前足離地昂立,似是受了驚嚇。
馬背上的江蓋世眼明手快,及時勒韁停馬,安撫躁動不安的愛駒。
「喂!山道拐彎轉角處,你們不懂要緩速慢行嗎?」
忙著低頭安撫受驚馬兒的江蓋世,一時也未注意發生了什麼狀況,直至聞得一聲嬌叱,這才舉目望去。只見眼前停著一匹白駒,上坐一位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綠衫美女,粉臉正含怒瞪視著自己。
尾隨其後的楚皓天,這時也趕了上來,他停馬詫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差點撞馬而已。」江蓋世淡然一笑。
「什麼叫沒什麼,差點撞馬而已?」綠衫美女聞言,臉上冰霜又添幾分。「若非我閃避得快,可是會出人命的。」
「呃……抱歉。」江蓋世不慣與女人鬥嘴,只好道歉了事。
綠衣麗人見對方道歉,也不好再說什麼,瞄了一眼江蓋世,便揚鞭馭馬從他二人身邊呼嘯而過。綠衫雪馬,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目送遠揚的倩影,楚皓天不禁搖頭失笑。江蓋世統領十二禁衛軍,飛騎人數多達十二萬人,一向調兵遣將,高高在上,如此被人訓斥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通常只有他教訓手下的分。
「將軍,山雨欲來,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躲雨。」楚皓天怕長官尷尬,連忙轉移話題。舉目四眺後,他驚喜地歡呼:「啊!前面有座涼亭,咱們快過去。」
加速馳抵涼亭,江蓋世二人甫避入亭中,天空一記悶雷劈打,頃刻間便大雨滂沱。只消再晚一步,兩人就成了落湯雞。
「好險!」楚皓天吁了一口氣。打量四周後,他不解地道:「奇怪?這座涼亭明明擺在這兒,適才那位姑娘怎不在涼亭避雨,偏要繼續前進?想必此刻已淋濕了全身。」
「或許她有要事,急於趕路吧!」江蓋世淡淡回答。他一向不愛多管閒事,現在整個心思更放在宮中竊案上,因此話題又繞回這件事:「前面就是揚州城,離潤州已不遠,咱們必須從長計議一番。」「依將軍之意……」
「如果冒然上山索討寶物,難保他們不會矢口否認。所謂捉賊在贓,必須人贓俱獲,他們才難以狡辯。」
「那方白絹留書不是證據?」
「那方留書只能引導我們辦案方向而已,尚不能作為具體有力的證據。我們必須明查暗訪,若果真是風雲寨所為,定要他們心服口服、俯首認罪;若非他們幹的,也不能冤枉人。」
「將軍打算如何查訪?」
「從此刻起,咱們得隱去官差身份,才不會打草驚蛇。」
「那不就要改名換姓了嗎?」因為飛騎大將軍江蓋世的聲名遠播,舉國皆知。
「沒錯,今後我化名江浪,你則改名為楚玉,我倆以結拜兄弟相稱。」
「是,大哥。」楚皓天立即有模有樣地稱呼起來。
「到了揚州,我們得想個法子,假意投效風雲寨。」
「大哥想到風雲寨臥底?」
「沒錯!不進風雲寨,如何查案?」
「但要用什麼法子混進去呢?」
「再說吧!到時見機行事就是。」
「是,遵命。大哥!」楚皓天頑皮地拱手行禮。
揚州是一個大都會,地理位置居於要衝,在長江之北、運河西岸,為南北交通樞紐,一向是南北商業重地,更是淮鹽的集散市場。
風雲寨當然不會錯過揚州這塊寶地,「風記茶樓」就是選在城內最熱鬧的大街開張營業。
明眼人一看「風記」二字,又見店門旗桿懸著一面繡有「柳」字的旗幟,就知道這茶樓是風雲寨的產業之一。
五年前柳無雙接掌風雲寨,即命弟兄種植茶葉。或許是飛龍山土壤得天獨厚的緣故,栽植出來的茶葉品質,比起著名的「西湖龍井茶」,毫不遜色,深獲愛茶人士歡迎,後來風雲寨乾脆自己開起茶樓作生意。
飛龍山也盛產珍貴藥材,柳無雙生財有道,又開起藥鋪,其另一用意也是想行醫濟世。茶樓、藥鋪相繼開張後,各地分店更如雨後春筍般,一家家成立。最後更擴展到客棧、錢莊等行業。
為了讓顧客易於辨認,風雲寨的店號均以「飛龍風雲」四字作為標記——
「飛」記藥鋪。
「龍」記客棧。
「風」記茶樓。
「雲」記錢莊。
又,為防不肖商人仿冒店號,凡正牌風雲寨的商店,門前必豎立旗桿,上懸繡有「柳」字的錦旗以茲辨識。這「柳」字筆觸、繡工自有獨到風格,旁人頗難仿製,所以「柳」字令旗便成為風雲寨四大商販——藥鋪、客棧、茶樓、錢莊的正字標記。
時近晌午,揚州大街的「風記茶樓」門口,出現兩名透著行旅風霜,卻難掩一身英氣的俊逸男子。
茶樓夥計見有生意上門,客氣地迎向前,引領客人入座。
「請問兩位客倌,要點些什麼?」他邊有禮地詢問,一邊心中暗讚這兩位客人的氣度恢宏,顯非泛泛之輩。
「先來壺鐵觀音,再上幾道貴店招牌菜餚。」楚皓天吩咐店夥計。
「是,馬上來。」店小二微一欠身,立即到廚房張羅去了。
「大哥,看來這又是一家風雲寨經營的店子。」楚皓天臨窗而坐,舉目仰視旗桿上迎風飄舞的「柳」字旗旛。
事實上,這一路南下,沿途他們已看過不少風雲寨的商號,甚至常夜宿「龍記客棧」哩!
「唔。」江蓋世簡單應了一聲,對著「柳」字旗沉思起來。
看那「柳」字筆跡,與白絹留書上的「柳」字,倒有幾分神似……
「客倌,上菜嘍!」
店小二的話聲適時喚醒冥思中的江蓋世,他望向桌面已然擺上的四菜一湯及兩大碗香噴噴的白米飯,都是當地著名菜餚——如皋火腿、南通狼山雞、淞江鱸魚、陽澄湖蒸蟹,外加一鍋牛雜湯,色香味俱全,令人不禁垂涎三尺。
趕了一大段路,肚子早已飢腸轆轆。美味當前,江蓋世暫時拋開思緒,招呼過楚皓天,兩人端起飯碗,津津有味吃將起來。
兩人靜靜享用美味的午膳,耳畔隱約傳來茶樓一隅賣唱姑娘的悅耳歌聲。
驀地,一聲女孩的驚呼傳來,夾雜著求饒的老人聲音以及粗暴的叱喝聲,正在用膳或品茗的客人,紛紛停箸擱杯,望向聲響來處。
只見茶樓角落坐著兩名橫眉豎目、面貌兇惡的中年漢子,其中一人扣住賣唱姑娘的皓腕,另一人則對著跪地討饒的老翁叫罵:
「給臉不要臉,老子看上你家閨女是她的造化,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爺,求求您,別為難咱們窮人家吧!」年過六旬的老翁,不住叩頭求饒。
眾人見那兩名惡漢身背大刀,舉止橫暴,顯然是惡霸之流,一時之間,也沒人敢挺身仗義直言;而那店小二則一溜煙往後堂跑,不知幹啥去了。
「爺爺,救命啊!嗚……」小姑娘尖聲哭喊。
扣住她的惡漢,正粗蠻地將她往店外拖,另一名惡棍則一腳踹倒可憐的老人。
江蓋世、楚皓天見狀,目露寒芒,不約而同欺身向前。
「大膽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民女、欺凌百姓,目中可還有王法?」江蓋世沉聲怒喝。
「王法?嘿!老子就是王法。」
半路殺出程咬金,惱了兩名惡霸,一聲暴叱後,其中一名揮刀就劈向江蓋世面門。
「放肆!竟敢藐視國法,看打!」
江蓋世怒髮衝冠,霍地出手,掌力雷霆萬鈞。
只見江蓋世空手奪白刃,沒兩下就將兩人撂倒在地上,兩個惡霸嚇得拚命哀嚎求饒。
「滾!」
江蓋世抬起一腳,將其中一人踢出茶樓外。楚皓天如法炮製,也料理了另一名惡徒。
「好耶!好耶!」一旁觀眾不禁拍手叫好。
見兩名惡漢夾著尾巴落荒而逃,驚魂甫定的祖孫倆才趨前致謝:
「多謝兩位壯士搭救。」
「老伯不用客氣。這兒有些銀兩您拿著,早點回去歇息吧!」江蓋世示意楚皓天取些銀兩賑濟這對祖孫。他看得出,若非環境逼人,誰願讓自家閨女出來拋頭露面賣唱?
「這……老朽方纔已受壯士援救大恩……」老人家感動得語不成聲。
「無妨,些許小錢,不足掛齒,老人家請收下,早點兒回家去吧!」楚皓天將銀兩塞入老人手中。「多謝!多謝!」老人接過銀子,再三稱謝後,才帶著孫女離開茶樓。
「兩位壯士,好功夫!」
一聲悅耳嬌笑聲,傳進甫坐回原位的江蓋世、楚皓天耳際,兩人循聲抬頭,只見通往內堂的拱門處,俏生生立著一位身著絳紅雲裳的艷麗佳人,店小二則恭謹地陪侍在她身後。原來剛才他一溜煙跑走,是進去援救兵,只不過等紅衣女子來到堂口時,就瞧見江蓋世出手教訓惡徒,已經替她把麻煩解決了,這才會出言喝采。
此妹雙十年華,生成杏眼蛾眉、瓊鼻櫻口、粉面桃腮,她蓮步輕移至江蓋世桌前,盈盈笑道:
「適才多謝兩位仗義伸手,為本店解決紛爭,今天的酒菜完全免費,算是敞店一點心意。」
「姑娘無須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江湖中人本色,豈敢讓貴店破費。」江蓋世豪邁地回答。
「壯士才是客氣,區區酒菜,不成敬意。」
「姑娘是這茶樓管事的麼?」楚皓天一旁接腔。
「那倒不是,只是湊巧到這兒來稽核財務及視察業務罷了。」紅衣女嬌笑回答。
「哦?」稽核?視察?那身份比管事更高嘍,該不會是飛龍山下來的吧?江蓋世暗忖,又開口道:「相逢自是有緣,姑娘若不忙著走,何妨坐下共飲幾杯?」
「理當代表本店敬兩位一杯水酒才是。」紅衣女很大方地落坐。
小夥計立刻奉上一壺陳年老酒。
「姑娘客氣。在下江浪,這位是我結拜義弟楚玉,姑娘芳名可願賜告?」
「幸會。小女子聶紅姑,先乾為敬。」
紅衣女向江、楚二人舉杯,仰首一飲而盡,豪氣不遜男子。
「原來是四大天王之一的火鳳凰,失敬了,聶姑娘。」
江蓋世心中大喜,與楚皓天同時舉杯,也是一飲而盡。
「哪裡,浪得虛名罷了。」聶紅姑客套一番後,精明眸光打量著他倆。「兩位似非本地人士。」
「聶姑娘好眼力,我兄弟二人是打……東都洛陽來的。」江蓋世頓了一下,決定隱瞞來處,以免洩漏身份。
「喔!是京城來的呢!洛陽可是個大地方。」
「國都所在,確是個大地方,只是我兄弟二人,可就不是什麼大人物了。」楚皓天開口幫腔。
「楚壯士忒謙。歡迎二位蒞臨本地,但不知是來訪友呢?或者另有公幹?還是慕名揚州風光,特地到此一遊?」
「都不是。我兄弟二人是想上飛龍山投效風雲寨,不意巧遇聶姑娘,是否可為我倆引薦?」江蓋世見機不可失,很坦率地提出請求。他辦事一向不拖泥帶水。
「這個……」聶紅姑四大天王之一,引薦兩個人何難之有?只是她也是個厲害角色,當然不會不問底細就隨便應允二人。她以銳利的眼神不住估量他倆——
江蓋世與楚皓天進入揚州城前,就已換去華服,改穿普遍佈衫,但雍容的氣度依舊自然流露,尤其江蓋世與生俱來的威儀更是遮掩不住,舉手投足皆架勢不凡。
聶紅姑不免心生疑竇。看他二人絕非小角色,何以要投效風雲寨?
「我看兩位壯士器宇軒昂,斷非平凡之輩,何以願屈居人下,投效本寨?」
「呃……只因我兄弟最近時運不濟,惹了個大麻煩,所以……」在山中涼亭避雨時,江蓋世與楚皓天早商議過對策,故而楚皓天代替長官回答聶紅姑的質疑。
「是什麼麻煩?」
「我二人原在洛陽開了一家鏢局,不料前陣子接了趟鏢,卻出了樓子,客人委託的鏢全遭人劫走。我兄弟只得把鏢局頂讓,勉強湊齊銀兩賠給事主,如今是兩袖清風,一無所有。前陣子耳聞風雲寨種種義行事跡,咸認與我兄弟二人理念契合,商議後才想投效貴寨。」楚皓天一口氣將事情交代完。
「二位到我風雲寨,只怕大材小用。」聶紅姑笑道。
「莫非是我兄弟倆根本不夠格投效風雲寨?」江蓋世故意激將。
「江壯士說哪兒話,紅姑自認眼力不差,看得出二位必是人才。」
「姑娘謬讚。那……是否可為我們引薦?」江蓋世打蛇隨棍上。
「呃……」聶紅姑沉吟片刻後,豪爽地說:「我還有幾家分店要視察,目前抽不開身回寨,不如我寫封信函推介二位,你們自行攜上飛龍山去吧!」
「如此甚好,多謝聶天王大力相助。」江蓋世喜道。
「成事與否還得看寨主意思,我能幫的僅止於此。」
「不管成或不成,我兄弟倆還是感激姑娘的協助。」楚皓天也向她致謝。
「甭客氣。你們先請用飯,我這就到後堂修書,待會兒見。」
「姑娘請慢走。」江、楚二人齊聲回答。
待聶紅姑進入簾後,江蓋世與楚皓天不由相視一笑。
江蓋世心中暗喜。事情進展如此順利,這是個好的開端,他有信心偵破竊案,回京向皇上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