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早安。」
「早!江兄弟,是你值班嗎?」柳無雙笑靨迎人,似乎沒有初見時的冷傲。
「是的,屬下輪值今天早上卯時至午時的時段,剛剛才接的班。」江蓋世正經八百地報告。
「辛苦你了。」
「哪裡。呃……寨主這麼早就起床?」江蓋世沒話找話。
「不早嘍!山上的弟兄總是習慣早睡早起,我這當寨主的,也不好意思太貪睡。」
「是……」江蓋世搭不上腔,只能唯唯應道。
接下來該寒暄些什麼,可讓他傷透腦筋!自己最不慣與女人攀談,總覺尋不著話題,這一點他是遠遠比不上楚皓天嘴甜的功力。因此,他到現在仍覺得這「美男計」實在是個餿主意,他根本不是個好演員,只怕會把戲演砸了。
「江兄弟,我每天早晨都會到後山一處山谷練功,既然你是今早的隨扈,就有勞你一道前往。」柳無雙大方地先開口。
「是。」江蓋世的應答是簡短有力。
飛龍山山川秀麗、景色怡人,在山中蟄居月餘的江蓋世早有所感,但他沒料到,柳無雙擇定練功的這處隱密幽谷,更是美景如畫,宛若人間仙境。
峰巒夾谷,雲霧縹緲;壁間葛纖籐掛,飛泉噴珠;谷中奇花異卉,翠嵐映照,猶如世外桃源,令人渾然忘憂。因此,柳無雙將此山谷命名為「無憂谷」。
「江兄弟,你覺得這山谷景色如何?」柳無雙笑問。
「繁花似錦,五彩繽紛,彷彿蓬萊仙境。」江蓋世連聲讚歎。
「我當初無意間發現這處隱密幽谷時,也是宛如置身太虛幻境,直以為闖入了仙界。」
「弟兄們知道這處山谷嗎?」
「既然山谷在飛龍山境內,遲早總會有人發現。不過,我已把它劃為禁地,他們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寨主為什麼要將它劃為禁地?」
「太多閒雜人進出,難免破壞幽谷清靜,為保全這塊淨土,不得不爾。」柳無雙進一步說明。
「四大天王可以進來嗎?」
「我並未禁止他們進人,只是他們一向嚴守分際,堅持與其他弟兄共守這項禁令。」
「那……屬下是不是逾越了?」
「你不知此項禁令,且是我授意你隨從進入,自然另當別論。」
「往後輪值早班的其他四位弟兄,是否亦可進入山谷,保護寨主安全?」身為護衛組長,江蓋世職責所在,立刻作此請示。
「不可。」柳無雙淺笑回答。
「為什麼?」江蓋世詫問。
「我說過不想這處幽谷注入太多人氣,那就俗了。」
「那他們只能在谷外守候嘍?」
「你可以固定值早班啊!其他的班就由另外四人輪值。」柳無雙看似對江蓋世特別禮遇,其實別有用心。
「這樣恐遭人非議,批評我這領頭的人,自己佔住好時段,不用輪值大夜班。」江蓋世有他的顧慮。
「只要說是寨主的意思,誰敢多嘴?」
「這……」江蓋世頗感為難。以他耿介公正的個性,實不想佔他人便宜。
「看你如此為難,莫非不願陪我到此練功?」柳無雙故意將話說重了些。
「啊?!不……不是,寨主誤會了。」江蓋世急得直搖手。
「那就這麼說定,你回去後即刻向其他四人宣佈。」
「是。」江蓋世只得無奈地應諾。
當原先排好的輪班表重新更動後,其他三人倒也沒什麼意見,唯獨楚皓天不停竊笑,看得江蓋世心中直惱。遣退那三位弟兄後,江蓋世與楚皓天回到兩人共住的房間。
「說吧!你剛才掩著嘴偷笑個不停,是什麼意思?」江蓋世一進入屋內,立即興師問罪。
「進展可真快呀!才不過半天光景,寨主就上勾啦!大哥的魅力真是凡人難擋啊!」楚皓天一副吊兒郎當相。
「胡說八道,」江蓋世叱道。
「 !說真格的,大哥是用了什麼高招呢!教教小弟吧!」楚皓天很辛苦地憋住笑意。
「我哪有什麼高招!」江蓋世一臉迷糊。「我什麼都沒做,也沒說啥,這是寨主自己提出的,我還曾一度回絕她呢!」
「哎喲!那就更厲害啦!什麼也沒做、啥話也沒說,就把寨主迷得團團轉,照這樣下去,我看不出多久,她就要主動投懷送抱嘍!」
「住口!看你把人家說成什麼,她不是隨便的女子,不許污辱人家。」江蓋世真的動氣了,板著臉訓他。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不知道這一番急急為佳人辯護的表現,己洩漏他心中暗埋的情愫。
楚皓天適才那番輕浮玩笑,正是要誘他表態,既然目的達成,他當即言歸正傳:「大哥,您陪她在谷內練功,看出她武功造詣深淺了麼?」
「我猜她故意隱藏不少實力,練劍都是普通劍法,內力似也稀鬆平常。」
「不會吧?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她再會裝,總難免有破綻啊!」
「若真如此,那她武功修為必已到達出神入化的境界,才能收發自如,化不凡為平凡。」
「經大哥這麼一分析,她還真是個可怕的敵手。」
「但願她不是竊案主嫌,否則要拿她歸案,可得費一番手腳。」江蓋世英俊的臉龐罩上一層陰霾。
第二天清晨,兩人相偕步入無憂谷,但江蓋世沿途一直深鎖愁眉,卻叫柳無雙起了疑心。
「江兄弟,瞧你愁眉不展,可有什麼心事?」
「呃!不,沒……沒什麼。」江蓋世頓從愁緒中驚醒。
「是嗎?」柳無雙秋水盈盈睇視著他,那嬌媚神態似要勾人魂魄。
「是……是的。」江蓋世心湖漣漪乍湧,他強自鎮定。
「今天我不急著練劍,咱們聊聊吧!」柳無雙準備開始盤他底細。
「聊什麼?」江蓋世有些兒心神不寧。
「無所不聊。先談談你在洛陽開鏢局的事。」
「往事不堪回首,還提它作什麼?」江蓋世避重就輕。
「難道你不想東山再起,重振中原鏢局?」
「喔,已經頂讓出去了,不提也罷。」
江蓋世一副興趣缺缺的態度,更叫柳無雙疑雲滿腹。
照理說,辛苦建立的基業毀於一旦,誰不想待機重整旗鼓,再創一片天?他過度的冷漠有違常理。
「你甘願就這樣在風雲寨屈居人下一輩子?」
「呃……平淡知足也沒什麼不好啊!」
「也沒什麼好。」柳無雙不表苟同,神色似有些許失望。
江蓋世見她難掩失望之色,猛然想到:她是否覺得自己太沒出息?很奇怪地,他突然介意起她對自己的觀感,因此急急辯解:
「其實,走鏢的日子風險很大,我不想家人為我擔驚受怕。在風雲寨做事就安全多了。」
「你還有什麼家人嗎?」
京裡有高堂父母,但這可說不得。江蓋世只好胡亂編個說詞:「目前雖沒有,但將來總會娶妻生子……」
「原來是怕你未來妻子擔心,江兄弟真是個體貼的丈夫呢!」柳無雙笑意盎然,頑皮地取笑他。如花笑靨再次衝擊江蓋世心房,他努力駕馭失控的心,話鋒一轉,試圖引開鏢局話題,以免露出馬腳。
「上次我在揚州風記茶樓,看見店口旗桿飄舞著『柳』字旗,聽說那是本寨的標幟,是不?」
「沒錯。」柳無雙知他有意岔開話題,將計就計順著回應。她倒要看他想套問些什麼。
「那『柳』字據說出自寨主手筆?」
「是我寫在旗幟上,再由紅妹用金線繡上。她的繡工很精巧。」
「看得出來,不過也得書者字體蒼秀,才能繡出韻味。不知寨主這手好字是打哪習來的?聽楚玉說,由於寨主書法有獨特風格,他人很難臨摹,所以『柳』字旗才能成為本寨標幟。」
「江兄弟是否很喜歡舞文弄墨,研究各家書法,才對我的字如此興趣盎然?」
「呃……我是覺得那『柳』字筆工蒼勁中蘊含秀麗,所以想知道寨主書法師承哪位名家?」
「師承我的師母——玉面觀音南宮婉。」柳無雙笑答。
「一代宗師『聖劍仙俠』歐陽無敵前輩的夫人?」江蓋世無限訝然。
「正是。」
「原來寨主是歐陽大俠高足,難怪武功不凡。而南宮前輩昔日在武林有才女之稱,她的筆墨千金難求,怪不得寨主書法筆觸不凡。」
「想不到江兄弟如此見多識廣。」
「歐陽大俠夫婦名震江湖,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其實這些江湖事跡,是他從楚皓天那兒聽來的。
「好了,多謝你如此讚譽家師。江兄弟對我的字還有什麼指教嗎?」柳無雙輕鬆地說起玩笑話。「豈敢有什麼指教,我也只是見識過一個『柳』字而已,再加上繡工文飾,恐也失真幾分了。」所以那日在風記茶樓對著旗幟遙遙比對,才會覺得僅有幾分神似吧?
「哦?」柳無雙冰雪聰明,聽得出他語中含意。「你想看我的書法?」
「可以嗎?如果寨主能送我一幅字畫,下款題字『風雲寨柳無雙』,屬下當感激不盡。」為了對照筆跡,江蓋世硬著頭皮提出請求。
「這有何難?我也曾隨師母習畫,過兩天就題字送你一幅。」為查明他投效風雲寨動機,柳無雙順應他的要求。
三天後的子夜,江蓋世輾轉床側,難以入眠,只因晚膳後,柳無雙差人送了幅字畫給他。經過字跡比對,確定是出自同一人手筆。從那一刻起,江蓋世像掉了三魂七魄般,神不守舍起來。
天哪!最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她的嫌疑大增,恐怕無法置身事外。江蓋世苦惱不已,他此時方知,自己一顆心不知不覺中,早已失落在她身上。
失去往昔的篤定,江蓋世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惱深淵,以至於楚皓天當班回來,他也渾然不覺。
楚皓天訝異地發現,一向精神奕奕的飛騎大將軍像變了個人似的,居然委靡不振地斜倚在床上發呆。
「大哥,您還沒睡?」楚皓天走近床前,對著江蓋世晃動五根手指頭。
「嗄!」江蓋世總算被喚回魂,他有氣無力回道:「是你。」
「當然是我,不然您以為是誰?」
「沒什麼。」江蓋世意興闌珊地回答。
「大哥,發生什麼事?瞧您垂頭喪氣的。」楚皓天對這個狀況頗感興趣。
「你自個兒看吧!」
江蓋世下床,在斗櫃中取出字畫及宮中留書,一併遞到楚皓天手中。
「喝!大哥真要到寨主真跡啦?真有你的!」楚皓天興奮地捶了他一拳,不過,沒高興太久,他旋即垮下肩膀。「糟糕!這筆跡簡直一模一樣,如假包換嘛!」
「唉!是啊!明天就得跟她攤牌。」江蓋世歎氣不已。
「咦?不對哦!竊賊既已現形,破案指日可待,大哥怎麼反而無精打采?」楚皓天狡獪地斜睨長官。
「我……」江蓋世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答不出話來。
「莫非大哥對柳姑娘動了心?」在這節骨眼,楚皓天還不知死活地擠眉弄眼。
「胡說!」江蓋世果然訓斥他,卻不具一點說服力。
「大哥,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何必死要面子不承認?」
「承認又如何?她犯了國法,必須接受制裁。」江蓋世痛心疾首,因為……他倆沒有明天啊!
「大哥打算怎麼做?」
「勸她交還胭脂玉馬,隨我們入京投案,或許還可求皇上免她死罪。」
「若她矢口否認呢?」
「那……可不由得她,必要時我會動手擒拿,押解她入京。」這正是江蓋世難解的心結。
「大哥何必悲觀,事情尚有轉機。」本想多吊點胃口,但看他如此坐困愁城,楚皓天也不忍再逗下去。
「是嗎?」江蓋世半信半疑的睜大眼。
「大哥,您不是常強調捉賊在贓、毋枉毋縱嗎?現在既沒當場逮到現行犯,也沒起出贓物,單憑筆跡定人以罪,不嫌武斷草率了些麼?」
「但……這白絹留書,明明出自她手筆。」
「出自她的手筆,也不能證明是她入宮盜寶。說不定儀安宮留下的那方題字羅帕,她之前就送給了某人,就好比你開口要墨寶,她就慨然相贈一般,怎能就此定人家罪名?」
「嗄?!」一語驚醒夢中人!
楚皓天這一番話宛似醒醐灌頂,讓江蓋世渾沌的思緒頓時清明不少。可不是麼?的確有這個可能,向她求字的人不少,而她也有求必應,卻沒料到讓人拿去做案栽贓。柳無雙若知道了,會多麼悔不當初啊!
「大哥,您覺得我這番推理,還說得通吧?」
「通!通!通!」江蓋世振奮地連著三擊掌。「我怎沒想到這點,一頭就栽進死胡同?」
「這沒什麼好奇怪,凡是陷入熱戀中的人,總是沒啥理智可言。」楚皓天不忘消遣他一番。
「又耍嘴皮子,討打嗎?」江蓋世笑罵。
「不敢、不敢。大將軍的拳頭可不是好挨的。」
「知道害怕最好。言歸正傳,我明早就把話挑明,直截了當向她查問此事。」
「不妥。雖然不一定是她,但也不能證明不是她。」
「你這是什麼意思?」江蓋世對他的出爾反爾,摸不著頭腦。
「說您被愛情沖昏頭還不承認。很簡單嘛!在案情尚未明朗前,她還是難脫嫌疑,怎能打草驚蛇?接下來,大哥可以努力旁敲側擊,探探她送過香帕給什麼人。」
「送羅帕應是定情之物吧?我去探問人家這些隱私,好像與常理不合,恐怕惹她疑竇。」江蓋世莫名其妙一股醋味翻攪,心中酸溜溜的不是味兒。
「熱戀中的情侶,探問這些就合情合理,那表示一方心生醋意,在意對方送過香帕給何人。」楚皓天意有所指。
「你又來了。」江蓋世劍眉高挑。
「我沒說錯啊!只要大哥表現醋意,柳姑娘一開心,說不定一古腦就把話統統倒出來給您呢!」「我憑什麼表現吃醋的樣子?」
「如果把她追上手,就有資格表現吃醋大丈夫的樣子。」
「這……我沒追過女人啊!」江蓋世抱頭求饒。
「老天!你就勉為其難試上一試吧!」
「只怕萬一到頭來,她還是脫不了干係,屆時如何收場?」江蓋世有他的考量,所以才愛在心裡口難開。
「依風雲寨行事風格來判斷,涉案的可能性不大,搞不好真是飛虎崗的人在暗中搞鬼。」
「他們是死對頭,柳無雙怎會送羅帕給飛虎崗那批強盜?」
「所以才要勞駕大哥出馬查明啊!要不然,我的美男計是定假的麼?女人一旦動了真情,保證對心上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楚皓天儼然愛情專家。
接下來,楚皓天對江蓋世面授機宜一番,將追女人的要訣,毫不保留地傾囊相授。
清晨的無憂谷,霞靄霽霈,如夢似幻。
「江兄弟,今天你來陪我練練劍吧!」
這幾天,柳無雙練功時,江蓋世總是靜靜守護一旁。今天,柳無雙決定試試他身手,估量一下他隱藏多少實力。
「寨主神功蓋世,屬下豈是您的對手?」
「咦?你怎知我神功蓋世?」柳無雙笑容嫵媚。
「寨主是歐陽大俠高足,想當然耳。」
「名師不一定出高徒,江兄弟莫看走眼了。」
「不會,這幾天看寨主練劍,屬下瞭然於胸。」
「我練的不過是稀鬆平常的劍式罷了。」
「寓不凡於平凡,才是不凡之處。」
「江兄弟既能看出門道,足證劍法定然不同凡響。別客氣,咱們就來玩幾招吧!」
語畢,柳無雙迅即運劍急攻江蓋世心口。為了逼他出手,好探探他武功底細,因此柳無雙劍招不再平淡無奇,而是使出歐陽無敵當年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降龍劍法七十二式」。
江蓋世見她來勢洶洶,不由暗自心驚,當下凝神聚氣,掄起佩劍專心過招起來。
高手對招,不容隱藏實力,否則稍一不慎,即有利刃封喉之險。江蓋世號稱大內第一高手,武功自是了得,更巧的是,他師承神秘老人,其「伏虎七十二式」正好與柳無雙的「降龍七十二式」勢均力敵。但見兩人劍法攻守有序,快則不拖泥帶水,凌厲無比;慢則渾厚有力,綿綿不絕,直殺得谷內草木含悲,百花凋零。
「降龍」、「伏虎」劍法雖各名七十二式,其實每一劍式中又蘊藏無數小劍式,可謂千變萬化,端看使劍者的武學修為而各有千秋。故而柳無雙與江蓋世交手比劍,已纏鬥數百招,卻仍難分高下。
柳無雙只想逼他洩底,意不在傷人,對拆數百劍招後,她心裡已然有譜,遂不再戀戰。忽聞她嬌喝一聲,騰身躍出劍圈之外,江蓋世也急忙收住劍勢,卓立當場。
無憂谷內,此時除了輕風拂樹、流水潺潺聲響外,一片沉寂,兩人屏息對望,良久無語。
半晌,柳無雙才吁了口氣,嬌聲道:「江兄弟果然深藏不露,劍法博大精深,叫人大開眼界!」
「哪兒話,寨主的劍法才是高明。」
「我們這算是平分秋色吧?」
柳無雙玉面含笑,嫵媚動人,江蓋世的心無法控制地浮動起來。
「寨主承讓,屬下略遜一籌。」他強捺波動的心緒。
「不用客氣,你我心照不宣。」柳無雙微顰蛾眉思索。「只是我想不透,你的武功登峰造極,天底下大概少有人堪與匹敵,何以竟有人能從你手中劫走鏢車?」
「這……只能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江蓋世這時才懊悔不該暴露武學實力。
「哦?是嗎?」柳無雙一雙鳳目不住審視他。
「屬下失鏢是實啊!」江蓋世極力澄清。
「江兄弟如此好身手,屈身風雲寨豈不埋沒良材?」
「寨主的意思是……」她該不會想將自己掃地出門吧?江蓋世惴湍不安。
「這……我回去再與四大天王商議商議。」柳無雙給了一個尚不確定的答案。
「是。」江蓋世也只好無奈地應聲。
「剛才對打過招,出了一身汗,無憂谷山泉沁涼無比,我想稍事清洗,有勞江兄弟到谷外守候片刻。」柳無雙忽爾說道。
「呃……是。」
江蓋世有些許錯愕,但旋即反身退出山谷,準備在谷外護衛守候。
無憂谷山壁飛瀑,彙集成一泓潭水。柳無雙褪盡羅衫,置身在瀲灩水光中,膚如凝脂,閃閃動人。
往日獨自到無憂谷練功,柳無雙也常泡在泉水中洗滌一身香汗,所以她並不覺有何不妥。這山谷是飛龍山禁地,人煙罕至,今天又有江浪在谷外守護,柳無雙更可以放心地享受泡泉之樂。她不擔心江浪偷窺,雖然他投效風雲寨的意圖不明,但柳無雙深信自己的眼光,他絕對是個不逾矩的坦蕩君子。
沐浴在清涼泉水中,柳無雙閉目享受那一分悠閒寧靜。驀然,幾聲「吱吱」嘈雜聲劃破沉靜,柳無雙蹙著眉心,睜開美目環顧。這一看,她不由臊紅雙頰,霞生粉面。只見三隻小獮猴,在湖邊拿著她置放在石上的衣服玩耍,急得她嬌叱一聲:
「嘿!去!」
三隻小獮猴見柳無雙動氣,不但無畏懼之色,反而頑皮地拿起衣服,轉身往谷外逃遁。柳無雙見狀更急,急忙游向湖邊準備上岸追逐。殊料情急之下,一不留神赤足踩著石塊上一處青苔,整個人往後滑倒,後腦撞向一塊尖銳石頭。
「啊!」柳無雙猝不及防,驚呼一聲後,後腦勺猛地火辣疼痛,頓時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江蓋世在無憂谷外徘徊半個時辰,卻遲遲不見柳無雙出谷。沖個涼需要花這麼久的時間嗎?女人真麻煩!江蓋世有些不耐的在谷口來回踱步。
又等了一刻鐘,山谷小徑依然靜悄悄,不見柳無雙倩影芳蹤。江蓋世突然心生警覺:該不會是寨主出了意外吧?但谷內只有她一人,且她武功不弱,應不至於發生什麼狀況才對呀!
江蓋世內心有絲不安,想進入谷中一探究竟,卻陡然想起寨主正在沐浴,這樣莽撞闖入,萬一看了不該看的「風景」,冒瀆佳人,該如何是好?可不去,心頭那股不安的陰影正疾速擴散,攪得他方寸大亂。
「吱!吱!吱吱!」驀地,山谷內奔出三隻小獮猴,跑到江蓋世跟前又叫又跳,揪著他衣角欲往谷內拖。
「 !小東西,你們幹麼呀?別頑皮。」江蓋世穩住馬步,小獮猴當然扯不動他。
「吱吱吱!」小獮猴朝他齜牙咧嘴,似在表達某種訊息。
「 !到底怎麼啦?我沒法子跟你們溝通啊!」
「吱吱!吱吱!」
可愛的小獮猴急得直跳腳,江蓋世卻宛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突地,一隻小猴做個仰倒姿勢,躺在地上閉眼不動。另外兩隻對著江蓋世猛點頭,並指著山谷內,不住蹦跳。
「咦?」江蓋世靈光一閃。會不會真是寨主出了意外?他是寨主隨扈,肩負她的生命安全,得趕緊入谷查看一番,以免失職。至於是否唐突佳人,現在也管不了那許多。
主意打定,江蓋世急步奔進無憂谷。
湖畔景象叫江蓋世嚇出一身冷汗,也令他心頭一燥,面紅過耳;柳無雙不著寸縷地仰躺湖岸,衣服零亂散了一地。
「寨主?」江蓋世不敢冒然靠近,唯恐冒犯佳人,只好背轉身去,遠遠地喚她。他搞不清柳無雙是怎麼回事,是睡著了?還是……但,應該不會光著身子睡覺吧?
「寨主!」又試著叫了一聲,仍是聽不見動靜。
江蓋世突覺不對勁,再也顧不得禮節,反身奔近柳無雙身側。當視線無可避免地落在她雪白無瑕、曲線玲瓏的玉體時,他頓時心猿意馬,渾身燥熱。他不是沒見過女人裸體,但如此迷人的身段,卻是前所未見。
但見她雙峰高聳,纖腰楚楚,玉腿滑潤,膚白賽雪,真個活色生香。面對玉體橫陳、一覽無遺的春色,一股男性的衝動猛然從小腹竄起,令江蓋世差點克制不住。
「寨主!」好不容易甩頭拋開遐思,江蓋世慌忙脫下自己的外袍,覆蓋在柳無雙的曼妙軀體上。他再次呼喚,並伸手輕推她香肩。「寨主!寨主!快醒醒。」
「唔……」柳無雙輕哼呢喃,卻依舊雙目緊閉。
「寨主!」江蓋世繼續輕晃她肩胛。
「嗯……」昏昏沉沉的柳無雙這才撐開眼皮。「咦?哎喲!」她迷惑地挺身坐起,還不及思索,後腦一陣灼疼卻叫她先失口呼痛。
「怎麼了?」江蓋世也駭一跳。
「好痛啊!」柳無雙皺眉撫向後腦。
「寨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柳無雙迷糊地反問一句,驀地,腦海想到那三隻頑皮的小獮猴——「我……我的衣服!」她失聲嬌呼,低頭一瞧,發現身上披著一件男人長衫。
她猛然坐起,長衫不小心滑落肩頭,胸前春光盡洩。發現裡頭竟是光溜溜的,她頓時俏臉生暈,無地自容。
「寨主,屬下……我……」江蓋世也顯得手足無措,結結巴巴解釋著:「我不是故意冒犯,實在是不放心寨主久不出谷,才進來查看,沒想到……我……」
柳無雙何曾如此出醜過?心裡一急,豆大的淚珠滾落兩頰。
「寨主,你……你別哭,是屬下不好,不該擅自入谷,屬下願意受罰。」江蓋世見美人落淚,心中更是大急,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擺。
「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這麼大的人了還……還滑倒……」柳無雙抽泣著回答。
「滑倒?究竟出了什麼事?」江蓋世此時也回復鎮靜。
「都是那三隻小猴子……」柳無雙噘起小嘴嬌嗔。
「小猴子?」江蓋世一臉困愕。
於是,柳無雙將小猴搗蛋欲偷走衣物,自己上岸追趕,卻在湖畔滑跤撞昏過去的事敘說一遍。
「原來如此。」江蓋世總算明瞭,他立即關懷地問:「寨主現在覺得如何?後腦還疼嗎?」
「嗯!還好疼喔!」柳無雙紅著眼委屈地點頭,那神態宛似正在向丈夫撒嬌的小妻子,一點也不像個管理山寨的大當家。
「讓我瞧瞧。」江蓋世十分不捨,立即傾身到她腦後端詳。「 !腫了個不小的包哩!我幫你揉揉,砝散淤血,會舒服些。」
說著,大如蒲扇的手掌,輕柔推拿著她後腦。
「唷!好痛,」柳無雙頻頻呼疼。
「忍一忍,待會兒就沒事了。」江蓋世溫柔呵慰。
「嗯!」
柳無雙輕合雙眼,任他的手掌在自己後腦輕柔地揉撫。他掌心傳出的溫熱,慢慢地讓那股痛楚減緩。
江蓋世專心為她推拿,卻叫她發上散發的香氣,熏得心醉神迷,而柳無雙則放鬆地倚在他寬闊的胸前,閉眼享受那溫厚手掌的摩挲。良久良久,兩人皆忘我地沉醉在這無聲勝有聲的情境裡……「吱吱吱!」
那三隻小獮猴偏在這時又不識相地闖入谷內,江蓋世與柳無雙這才如夢初醒。
「你……好些了嗎?」江蓋世急忙鬆手,靦腆著俊臉。
「呃……好多了,謝謝江兄弟。」柳無雙也忙坐正嬌軀,粉臉亦是一片赧紅。
「我們出來很久了,只怕蕭天王他們會擔心。沒事的話,咱們趕緊回去吧!」江蓋世突然想逃離這詭迷的氣氛。
「我的衣服……」抓緊江蓋世的外袍,柳無雙紅通通的粉頰迷人至極。
「我去幫你撿回來。」江蓋世大步離開。
這場面確實怪尷尬的。千軍萬馬、沙場馳騁的陣仗,大將軍可以應付自如,反倒是這兒女情長的浪漫畫面,令他心慌意亂,不知如何自處。畢竟生平首次涉足情關,一時還難以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