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感動了。
不是為了自助餐,不是為了「麗晶」這家豪華的飯店,而是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心意。
看著盤子裡堆的像小山般的精美佳餚,她竟一口也吃不下,拿著刀叉在發呆。
「吃不來嗎?」沈烈問。
「你讓我胃口全失!」
「我不知道自己這麼不受歡迎!」
「不!你讓我感動得吃不下東西。」她居然有些心酸的口吻。「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二十歲生日會和一個陌生人度過,這種感覺很奇怪。」
「你沒有男朋友嗎?」
「有!」她馬上一副高傲、神聖不可欺的模樣。「一堆!就因為太多了,所以我無法決定和哪一個人度過。」
沈烈不敢說自己已經完全的瞭解這個叫潘憶敏的小女生,但是他發誓他已經能慢慢的摸透她心裡的想法和個性,包括她說話的方式。
「這麼多的男朋友不怕應付不過來嗎?」
「我一定得交這麼多的男朋友,每一個負責我一科的作業,我最恨寫那些作業了。」她吃了些沙拉,也許是她餓了,也許是「麗晶」的自助餐有它的獨到之處,她似乎胃口大開。
「這算不算利用?」他問她。
「大家各取所需。」
「他們幫你寫作業,你又必須付出些什麼?」他有些冷酷的問。他不信他眼前這個像洋娃娃般的女生是這麼的自私、現實,而且善於使喚別人。
就像他的——母親!
「我幫他們介紹女朋友!」她生氣地說:「思想不要那麼骯髒,男朋友這三個字可以是很單純、很友誼式、很普通的!」說著她更以一種脾睨的神情看他。「當然以你的年紀是不可能瞭解這些的,你不是我這個時代的人嘛!」
沈烈居然有些抱歉自己誤會了她。
「我說聲對不起行嗎?」
「我不喜歡思想落伍又我齷齪的人。」
「我想我是真的不瞭解現在年輕人的想法。」
「你幾歲?」她問道,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原諒他。
「三十九歲。」
「三十九?」她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你有沒有像我一樣大的小孩?天啊!如果你早一點結婚的話,我的年紀都可以當你的女兒了!」
「我還沒有結婚。」
「三十九歲還沒有結婚?」她天真的問道:「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你一向這麼大膽?」
「這是一個很實際而且很普通的問題。」
「我沒有問題。」他鄭重的回答她。
「真的?」她還是不信。
「你要我怎麼證明?」他逗她。
「我——」想了下,她的脾氣就來了。「干我屁事!你有沒有問題是你家的事,是以後你老婆的事,我操個什麼心!換話題!」
「你很霸道。」
「不,我不霸道,難道你認為我們應該繼續這個話題嗎?」她故作有禮的詢問他。「有點好笑!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的確是認識沒多久,但是沈烈卻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他從來不覺得和異性相處是一件愉快的事。也許童年的悲劇給他的影響太深,但是和潘憶敏在一起卻完全沒有這種困難,他自在、愉快、生氣勃勃,甚至充滿了幽默感。
這是怎麼回事?
見他沒說話,她這個耐不住安靜的人又問了。
「你是做什麼的?」
「你猜猜看。」
「上班族!」她看看他,側著頭。
「你的答案太籠統了,上班族有很多種不同行業的。」他要試試她的眼光准不准。
「律師!」她自己馬上搖搖頭。「不!你看起來和潘憶輝不同,你過於冷漠、銳利,法官一看到你這樣子就不想判你勝訴。」
「法官應該就事實去判斷,而不是看律師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他笑了笑。「那個潘憶輝是誰?」
「我哥哥。」她漫不經心的答,又再仔細的打量他。「你也不像醫生,你沒有那種愛心和悲天憫人的氣質,病人如果到了你手裡,不會好過。」
「你認識很多醫生?」
「我姐姐就是!」
「聽起來你的兄姐頗不凡、頗有成就!」他淡淡的說:「你沒有遺傳到你的家族裡的優良基因嗎?三科不及格!你念的是什麼高深的科目!」
「你在諷刺我!」她又變了臉。
「我只是好奇!」
「告訴你!」她氣呼呼的。「我只是不喜歡唸書,只是無法接受那種填鴨式的教育,事實上我非常的聰明,我的智商高得嚇人!」
「多嚇人?」他存心嘔她。
「我沒做過測驗,不過一定很高。」她跋扈的看著他。「看我的反應和應對就知道,我看起來像笨小孩嗎?一個人笨不笨只要看臉、看眼神就知道!」
沈烈在心裡對自己說他被打敗了,他這個「商界奇才」敗在一個二十歲的小女生手裡,他二十出頭剛創業時,除了靠毅力、能力、肯拼、肯沖的精神之外,也要借助於自己的口才,但現在他發現自己說不過她,說不嬴她。
他真的老了嗎?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她的臉,如果她還叫笨的話,那天底下還有聰明的人嗎?
「怎麼樣?我看起來笨笨的嗎?」
「如果你笨,那天下的人都是豬了。」他恭維她。
果然她一副心花怒放的樣子,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只是捧捧她,她就一副飄在雲端般的模樣,那麼他可能還是有打敗她的機會。
「算你有點水準,我再猜!」她一副不放棄的表情,「你絕不是公務員,更不可能替公家機關或政府做事,看你的穿著,你也不是小職員,我想你應該是某某大企業主管級的人物對不對?」
「差不多,很接近了。」
「我看人不會太離譜。」她自豪的說。
「小小年紀不簡單!」
「所以我說我天資聰穎,機智過人。」她叉了塊西瓜進口中,隨意的瞄了下表。「天啊!快九點了!我最好在家裡的人還沒有發現之前回家,否則再來就是一個星期的禁足了。」
「我可以送你。」
「你當然要送,我的身上也沒有坐計程車的錢。」
「我頭一次覺得一個女孩子可以像你這樣自然而且毫不矯情,沒有心機又大方、自信。」
「很感謝你的讚美,但是——」她指了指表,做出了個殺頭的表示。「我知道父母都疼我,但偶爾他們也得擺出做父母的架子,所以我不想讓他們為難,最好在他們沒發現前回去。」
他又笑了,他今晚的笑比他這前半生所笑的次數加起來都多,他拿起賬單,瀟灑的起身,看著潘憶敏又不甘心的再吃了塊甜點,小女生的嬌態表露無遺,第一次——
第一次他的心中滿是柔情。
這種感覺令他陌生卻也震撼。
◇◇◇
下了計程車,他陪她走到了家門口,他居然會產生一股依依不捨、不願今晚就如此結束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可能會斷了線,不可能再聯絡的結果,他想再見她的渴望居然如此之強烈,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樣,今晚謝謝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狀。「害你花了不少錢。」
「值得!」
「有機會我再回請你!」
「你當然要回請我。」他緩緩而且正經八百的說。
他的話卻讓她叉起了腰,有些不爽的瞪著他。「你一點虧都不肯吃是不是?請了人就一定要別人也回請你?你知不知道學生都很窮,我自己買衣服的錢都不夠了,你忍心讓我再花一大筆請你嗎?」
「原來你只是在說應酬話!」他恍然大悟。
「不!我是真心的,但是心有餘力不足!」她無限委屈。「或著你肯等幾年,等我以後成功了,賺了錢再請你,你說如何?」
「如果不成功呢?」
她又瞪著他。「眼睛睜大一點,看看你是在和誰說話,說不定有天我就買下你上班的那家公司,然後再叫你走路,回家去吃自己!」
沈烈這回笑出了聲音,他被這個小女孩給迷住了,他一直認為台灣的女孩子呆板、言語乏味、沒有內涵又乏善可陳,他現在知道錯了。
「我想我怕了你了。」他服輸的說。
「知道怕就為時未晚。」
「我所說的回請是你請我,但依然由我來付錢。」他灑脫的說:「我怎麼忍心去花你要買衣服的錢呢?」
「我們真的還要再見面?」她有些懷疑。
「你不想?!」
潘憶敏的手指頭摸著鼻子,一副沉思的表情,一會看看他,一會又兀自的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似乎在做什麼抉擇似的。
「你需要想這麼久?」他居然會按捺不住。
「你三十九了。」她說。
「當你的朋友太老?」
「還好啦!」她似乎很爽快的說:「就怕你嫌我這種小女生只會把衣服、化妝品、跳舞、男生掛在嘴邊,沒有水準又沒有文化,而且萬一引起你的女朋友吃醋怎麼辦?行不行啊?」
「這個問題我自己來操心!」
「你自己要求的哦!」
他笑著點頭,伸出了手。
她握了下他的手,俏皮的聳了聳肩。「我還沒有你這個年紀的朋友,交一個也好,說不定可以增廣見聞、怡情養性,變化我的氣質,增加我的水準。」她的頭一揚。「對不對啊?!」
「對!你怎麼說都對」他縱容的口氣。
「那我要怎麼和你聯絡?」
他馬上拿出一張燙金的名片出來,又拿出筆在上面快速的寫下了他的行動電話號碼,呼叫器的號碼,家裡的電話,只要她想找他,她二十四小時隨時都可以找到他。
她看著名片上一大堆的阿拉伯數字,她的頭都昏了。
「你到底有多成功?」
「比你想的成功一點。」他沒有據實以告。
「好吧!我有空、沒有課的時候再和你聯絡。」
「做人要講信用。」
「會啦!」說著她看看她家。「我最好再翻牆進去,希望窗戶還是開著。」
「要不要我幫忙?」
「不必了!愈幫愈忙!」她揮揮手。「你快走吧!我不想你看到我翻牆的粗魯模樣,而且不准你跟別人說,我可一概不承認哦!」
他真的笑而不語,揮揮手轉身而去。
沈烈的笑意一直延續到他上了計程車,他這個不怎麼信神或上帝的人,此刻居然衷心的感激命運的安排,讓他碰到一個如此有趣的小女生,說不定從此還可能改變他的一生呢!
非常的有可能。
◇◇◇
周依嬋和王文煥在走廊上巧遇,於是兩人一塊結伴要到沈烈的辦公室。
周依嬋三十幾了,是個專門打風化案或強暴案的律師,非常的替女人主持公道,原本她是不可能和沈烈的公司扯上關係,但是由於她和沈烈都曾在孤兒院待過,有著類似的經歷和背景,造成她和沈烈之間有種惺惺相惜的感情,超過了他們之間的公事關係。
她高挑、冷漠、幹練,與人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非常的有距離感,彷彿在她身上有無數的謎團,叫人無法一眼看穿她,非常的冷艷,但是像一朵帶刺的玫瑰,想親近她弄不好就會惹來一身的傷。
王文煥因為公事的關係和周依嬋接觸了三年,對她仍然一知半解,始終無法真正的瞭解她,他只知道她是一個厲害、精明、負責的律師,其他的,他一概不知道,所以他偶爾想到他們的關係時,總覺得有些可悲。
「恭喜你又打贏了那個案子。」
「謝謝。」她淡淡的說。
「那個傢伙不該只判八年。」
「一般的強暴案都非常的不容易成立,這次能將被告定罪,而且判了八年的重刑,我已經很滿意了。」她露出一絲笑意。「我希望能將社會裡面的這些壞分子全部揪出來,叫他們全到牢裡吃公家飯,永遠都不要再出來傷害女性!」
「這麼疾惡如仇?」
「女人不該受到強暴的待遇,任何女人都不應該!」
「你真是罪犯的剋星!」
「是那些想強暴女人的罪犯的剋星!」她更正。
他一笑,馬上轉移話題,畢竟強暴不是一個好話題。「董事長這兩天特別的不同。」
「不同?!」
「對!我說不上來,我很少見他笑過,但這兩天他常常事情交待到一半就若有所思的笑了起來,好像他很高興、很滿意似的,我不敢問他為什麼。」王文煥一個苦笑。
「或許又有什麼大生意談成。」
「沒有我不知道的生意。」
「有了知心的女友?」
「倒追他的女人一籮筐,不過也沒聽說哪一個幸運的女人雀屏中選。」
「那就奇怪了!」她納悶。
「我就說你也一定會覺得奇怪!」
周依嬋是有些好奇。但是她卻沒有再追問,她對別人的隱私一向沒有興趣,而且不喜歡道人長短,她欣賞沈烈、佩服沈烈,這就夠了,他能快樂一點過日子,很好!她也希望自己能如此,但是她有太多的過去和辛酸不為人知,她無法擺脫過去。
一見到她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他立刻就知道這個話題是結束了,她一向就是如此,對很多事只要事不關己,她就一副她不想知道,沒什麼興趣的表情。
「一會一起吃個中飯。」他建議。
「我和一個當事人有約。」
「你忙得連午飯都不吃?」
「我可以和我的當事人邊吃邊談。」
「不怕消化不良?」他風趣地說。
「我有一個鐵打的消化系統。」她面無表情的說,辦公室就在面前,她敲了敲門,兩人一塊進去。
沈烈看著他們,點了點頭。
「周依嬋,你記得和『欣荃』的那份合約吧?」
「記得!」
「他們現在想毀約,那塊地現在大漲,他們想自己吞下去,找了個什麼留學劍橋的大律師要回來打官司,你有沒有辦法應付?」
「沒問題,我的律師事務所裡有這方面的人才,我可以派出一組人專門針對這一個案子。」
「王文煥!那個飯店合併的計劃進行的如何?」
「如期進行。」
「加拿大那個機場擴建的工程呢?」
「談成了,我們在當地的分公司已經把這件事搞定了。」王文煥報告。「一些新的方案也按預期的推動,都沒有問題。」
「全都這麼順利?」
「董事長喜歡出狀況?」王文煥打趣。
沈烈一個懶懶的表情,他希望能有一些事來煩他,最好沒一個計劃、每一件工程都出狀況。他現在一直不停的想著潘憶敏,每天都在和自己打賭,打賭哪一天潘憶敏會打電話來,結果他的情緒漸漸的由高峰跌倒谷地,甚至開始有些不太耐煩。
周依嬋和王文煥互望了一眼,她似乎在怪他為什麼騙她,說什麼沈烈的情緒很好,而王文煥則一臉無辜的表情,明明前一、兩天沈烈的情況就如他所說的,他怎麼知道現在會有所不同呢!
「沒事的話,你們可以去忙你們的了。」
她點頭。
「周依嬋!別忘了那個來自劍橋的大律師。」
「我會準備好的!」
這時沈烈桌上的電話響起,王文煥順手的接過,他聽了一會,手按在話筒上。
「董事長!一個小女生的聲音,她不肯說什麼事。」
周依嬋從沒見過沈烈如此急切、如此快速的動作,沈烈幾乎是搶過王文煥手中的電話。
「是我!」沈烈有些興奮的聲音。「好!可以!要不要我去接你?那我們兩點見了。拜拜!」他掛上電話,鬆了口氣的表情。
王文煥和周依嬋有些愣住。
「你們還站在這裡?」沈烈說。
他們同時退了出去。
在沈烈的辦公室外,周依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股要找解答的力量。
「她是誰啊?」
「沒聽過的聲音,但是年紀絕對不大。」
「他是有些異樣。」
「糟了!」王文煥一個懊惱的聲音。「我剛才忘了提醒董事長他一點半有個重要的主管會議要開。」
「看這種情形,我看那個主管會議要延期了,你自己也看得出來,他等這通電話似乎等很久,接了電話以後,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你就應該知道那通電話的重要性,快點把會議取消!」
「取消?」
「再換個時間吧!」她十足把握的說。
「似乎只好這樣了!」王文煥一個只好如此的表情。
◇◇◇
誰都看得出來潘憶敏今天的心情不好,她不只落落寡歡,甚至有些人生乏味的感覺;一張洋娃娃似的精緻臉上,只有烏雲,沒有了笑顏,叫人看了覺得非常的不搭調,而且擔心。
沈烈一向不哄女人,不吃女人任何一套,一哭二鬧三上吊,耍賴、撒嬌、各種方式對他來說都是無效,但是潘憶敏卻扯動著他的心,看到她這副模樣,他竟然比她自己還難過。
「你怎麼了?」
「很慘!」她低低的一句。
「怎麼個慘法?」
「非常慘!」她一臉苦相。
「再怎麼『非常慘』也有個解決的辦法。」
「我死定了。」
「你誇大其詞。」
「我這回完了。」
「我相信你在小題大做!」他盡可能的安慰她。
「你別忘了來替我上香。」她一歎。
「你別胡扯了!」
「你等著看!」她眼睛微閉,似乎事情真有這麼的嚴重。「我不知道我那個教授有規定不滿無十分不能補考,我說不定要留級一年。」
「留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沈烈一看潘憶敏的表情,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只見她一副張牙舞爪、怒不可抑的的樣子,像是他說了什麼侮辱到她家祖宗八代的話。
「沒什麼大不了?」她幾乎要把他吃進肚子裡的怒焰。「你知不知道我媽是國中老師,我爸爸是教授,我有個當醫生的姐姐,做律師的哥哥,我已經很丟他們的臉了,在一所破五專裡混文憑,現在卻要從五年念到六年,我乾脆去死算了!」
「有沒有可能用錢買到你那張文憑?」
「誰要出錢?」
「我!」
「謝謝你的好意!」她一哼,瞪著他。「等你以後有能力辦一間『學店』時,你再去賣文憑好了,我們學校破是破,還沒聽說可以用錢買到文憑這回事,而且我也不屑這麼做。」
「那你就勇敢的再讀一年!」
「我爸會腦充血。」她一個深呼吸。「如果他不充血,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上次我和你過生日,回去正好被他們逮個正著,蛋糕沒了,禮物沒了,原本到啤酒屋慶祝的事也沒了,我在我爺爺、奶奶的牌位前跪了一夜!」
沈烈幾乎是同情、不忍的看著她,他有上億,幾輩子都用不完的錢了,這些錢現在卻派不上用場,幫不了她一點忙。他平日也是腦筋靈活、犀利,現在卻像被石塊堵死了似的,想不出一個可行的辦法。
「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她哀傷的說。
「你不要嚇我!」
「我看我自己先行了斷好了!」
「你不是那種把自殺、死掛在嘴邊的人。」他呵斥她。「如果大家都學你,留個級就得一死了之的話,那還有誰敢辦學校!誰還敢進學校去唸書?!」
「他們不像我有個這麼傑出的家庭,除了我這個失敗者之外!」她似乎要哭出來的聲音,「我想過很多方法,例如休學、逃家、認錯,但是沒有一樣行的通,我太驕傲了!」
他不語。
她的手撕著餐巾紙。「我的報應來了,誰叫我平日不讀書,我一直以為教授不會那麼殘忍,我一直以為我已經穩拿到證書,這下可慘了,叫我怎麼跟我的爸、媽說,我真的沒有臉回去。」
「如果你結婚了呢?」
「什麼?!」
「如果你不再是他們的責任了呢?」
「你說什麼?」她小心翼翼的再問一遍。
「如果你願意,我娶你!」
「我一定是碰到瘋子了!」她一臉驚恐的表情,開始相信這個社會裡的確有很多心理不太正常的人;如果沈烈正常,他不會對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女孩,特別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女生求婚。
沈烈對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感到有些訝異,他是奉行『三思而後行』的典型,他決定事情從來不急躁、不慌亂、不憑直覺,他一定是在深思熟慮,而且有十足的把握之後才說,但是求婚?
潘憶敏小他足足十九歲。
行的通?
潘憶敏拿起她的背包,她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避開這個瘋狂的人,她要忘記這個人,她不認識他,她要當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她辦得到的!
「我必須走了。」她憤怒的聲音,起身要繞過桌子。
「你被我嚇到了?」
「我說過沒有什麼能令我害怕!」她凶巴巴的說:「我之所以走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瘋子、神經病、心智不正常又胡言亂語的人!」
「我只是向你求婚,並沒有說什麼不得體或是侮辱你、對你不禮貌的話!」他一貫的冷靜。
她將背包一甩。「你知不知道我小你十九歲?!不是九歲、十歲,是十九歲!」
「年齡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她又坐下、氣呼呼的。
「我們只差十九歲,不是二十九、三十九,而且一個婚姻的維持與美滿並不是看年齡。」他淺淺的一笑。「我敢打賭這件事如果不是發生在你自己的身上,你一定會鼓動其他人勇敢的這麼做。」
他說到了她的心坎裡,叫她氣得直瞪眼睛。
「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爸、媽會先掐死我!」她冷冷的說:「如果我說我們只見過兩次面,他們會先掐死他們自己。」
「你家的人都這麼戲劇化?」
她一副他很遲鈍,為什麼不懂她的意思的表情。
「決定權在你,沒有人逼迫你!」
「你不該做出這種提議。」
「我感染到你的瘋狂!」
「我沒有這麼瘋狂!」她替自己辯白。
他一副很有風度的樣子,好男不與女辯,尤其對手是一個小女生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可以做到縱容她、疼愛她的地步,以前他對任何異性都不會產生這種感覺,所以他才會提出結婚這回事,至少她不會令他感到厭倦、不耐煩,這應該能維持一樁婚姻了。
「你收回這個提議好不好!」她幾乎是用求他的口氣,她還希望交他這個朋友。
「好。」
「好?」他給了她要的答案,她立刻又暴跳如雷。「原來你只是在說笑話?!你戲弄我是不是?」
「潘憶敏!你到底希望我怎麼說?」
「我——」她自己也迷糊了,她到底要他怎麼做!他只是想幫她的忙,雖然他的方法苯透了,好笑死了,不過也不能怪他。
「潘憶敏!你叫人無所適從。」
「是你先失常!」
「好!不談這個問題,你那個重修、留級一年的事要怎麼辦?」他就事論事。
「勇敢的面對現實。」
「有勇氣!」他鼓舞她。
潘憶敏以副非常疲憊的樣子,「我要回家去面對現實了,躲不過的,說不定我爸媽已經得到消息了,壞事總是傳的特別快。」
「天塌下來也不會先壓到你,樂觀一點。」
◇◇
李杭順走向「欣荃」公司派來接機的人,他們一起走出機場的入境室,機場外已經停著輛引擎已發動好的車子,一上車,來接他的人就吩咐司機開車,沒一會,車子就穩穩的駛上高速公路。
「長途飛行不累吧?!」來接他的人說。
「還好。」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透過鏡片,依舊可以看得出他的世故、幹練、精明。
「經理要我先給你看一份資料。」來接他的人由自己的手提箱中拿出一個牛皮袋,「裡面有和我們打官司的對方律師及公司資料,你可以先看一下。」
他接過牛皮袋,「什麼時候和你們經理見面?」
「明天早上九點。」
他點頭,不再說話的打開牛皮紙袋,首先掉出來的是一張女性的照片],他先看了下相片背面:周依嬋。一個女性化的名字,也可能是一個強硬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