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更驚人的消息也被挖了出來──齊高身患重病即將死亡?
在佳音徵信社的會議室裡,所有參與的人都興致高昂的看著電視實況轉播齊高的記者會,他在台灣找了一個發言人向各界宣佈,今天一定會給大眾一個交代。
看來勝負就取決於這場記者會了。
記者會一開始不可免俗的由台灣的代言人用中、英文向全球媒體說一堆語焉不詳的廢話,趁這段廢話進行的時候,李中麗拿著一桶炸雞跟同事共享。
這桶炸雞輪到了蕭勵行這邊,只剩下幾片殘屑。看著正拿著兩隻雞腿努力啃的李中玉,蕭勵行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思。
他大聲歎氣加搖頭,「都不知道這間徵信社的社長是誰。」眼光有意無意的看向正吃得開心的林芳郁。
她的臉色越來越紅潤,不見在他摧殘下的蒼白,難道黃清風的技巧真的有那麼好?
嘖!怎麼又想到這裡來?
他氣悶極了,乾脆搶過她吃了一半的炸雞吃起來。
面對她訝然的面孔,他沒好氣的說:「怎麼,有意見嗎?」
林芳郁只是搖搖頭,「沒,只是沒想到你這麼餓。」
蕭勵行沒再說什麼,眼睛瞪著電視螢幕,那個始作俑者的齊高終於出來了。
不過齊高似乎在一夜間老了幾十歲,滿面憔悴、精神委靡,原本墨黑的髮絲灰白不少,完全沒了傳說中的巨星所該有的光彩架式。
齊高一上台就跟所有人鞠躬,清晰的聲音藉著麥克風穩穩的傳達出來:「我向大家道歉!的確如媒體所說,我當年拋棄了妻子女兒,不管她們的死活……」
聽到這裡,會議室裡的眾人面面相覦,沒想到齊高就這麼乾脆的承認了,沒有反駁,沒有怒氣。
他們原以為他會大聲的向媒體控訴自己被陷害,那些錄影帶、光碟根本就是電腦合成,所以他們還準備了第二波攻擊,攻勢更凌厲,批評也更難聽,絕對要把高高在上的齊高拉下來。
沒想到,他一上台就承認自己錯了。
這是為什麼?
「前幾天,經過醫生會診,證實我得了絕症的消息是空穴來風,我很高興,我依然還活著……」
接著有媒體發問為什麼他會認為自己命不久矣。
齊高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我剩餘的日子就是要彌補過去犯的過錯,我要成立一個基金會救濟孤兒,更要全面尋找我的女兒,芳郁……」
經過多日的沉澱,還有醫生會診的結果,齊高應該已經知道他被整了吧?
蕭勵行轉頭看著身邊的林芳郁,她的眉頭輕顫,顯然是因為情緒激動,但她卻一聲不吭,眼眶中有明顯的水霧凝聚,楚楚可憐得讓人心疼,想擁抱她安慰她。但他同時又想起那幾個夜晚她的淫聲浪語,放蕩得像個淫婦。
林芳郁呀林芳郁,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並不奢望我唯一的親人,也就是我女兒的原諒,我只是希望能夠彌補她,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支持。我只希望有這個機會,芳郁,如果你看到這場記者會,請你原諒……」
林芳郁霍地站起身,打開會議室的門就走了出去。
其他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她的離開根本沒發生似的,還是定定的看著電視。
但,蕭勵行沒辦法忽視。
所以十秒後,他也跟著走出了會議室。
等門關上後,白淑君立刻說:「賭他們和好,一年!」
「兩年。」
「兩年六個月。」
當林芳郁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最喜歡獨自躲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有一次,蕭勵行終於忍不住問原因,她苦笑的回答──因為這是離她母親最近的地方。
老實說,他討厭她的母親,在追求她的時候,他曾經到醫院照顧她纏綿病榻的母親。
林阿姨實在不是一個多正常的人,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埋怨她的人生,當然罵得最凶的是當初拋棄她們母女的男人;接下來就是林芳郁,因為她是那個男人的女兒,林阿姨甚至認為是因為她生了林芳郁,身材變了樣子,齊高才會對她不感興趣,所以才拋棄她們母女。
因此對於林芳郁,她的態度能有多和善?
他曾經很同情林芳郁,但是看到林芳郁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做人,就該懂得把握機會、搶奪機會、利用機會,他看不起不會使用任何機會的林芳郁。
但多年後的林芳郁卻很懂得把握機會、搶奪機會、利用機會,而他竟為這樣的她感到心痛。
看到在頂樓的她迎風佇立,在猛烈的夏風吹襲下瞇著眼,遙遙望著遠方的畫面,充滿了寂寞、哀傷以及孤獨,讓他看一眼就為之心痛。
「芳郁?」蕭勵行輕喚,一步步靠近她。
林芳郁沒有回頭,淡然的說道:「想必接下來齊高會來到這裡,你打算怎麼應付他?」
他當然也有一套劇本,但他做這件事是為了她,所以他還是打算以她的意見為主,「你希望我怎麼做?」
她空洞的眼望向遠方,心裡卻因為齊高方纔的宣言而沒了主意。
她原本要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受盡世人嘲弄鄙視,但看到電視裡的他,她不禁又想起過去,想起母親,想起她與齊高終究是父女,想起她跟母親的境遇竟是那麼的相似……
明明相愛,明明互相喜歡,男方卻為了名利輕易捨棄……愛。
愛對男人來說,微不足道吧?
但對女人來說,卻是生命全部的意義,就因為這樣,愛情成為女人一生的悲歌。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她把難以抉擇的問題丟給應該知道怎麼做的男人,她不怕蕭勵行輕饒那個男人,因為聽到齊高在電視裡的宣言後,她就知道夠了。
她彷彿聽到母親從冥界裡傳來的聲音──芳兒,夠了!你為我做的已經夠了,從今以後,就為自己打算吧!
是自我催眠或是她的幻覺?
反正,她是個心軟的女人,原本信誓旦旦要報仇,到最後還是因為心軟而下不了手,不管對齊高,還是對蕭勵行,她唯一會真正殘忍對待的……只有自己。
好無奈的事實呀!
「我會死不承認。」蕭勵行回答,態度十分嚴肅認真。開玩笑,要是承認佳音徵信社的社長被他人所假冒,佳音這個名號如何還能在業界生存?所以說什麼都不能承認。
林芳郁淡淡的笑了,他這樣的做法和自己猜測的百分之百相同!男人,最愛的還是面子吧?就算是身為她丈夫的黃清風也不例外。
「那麼,你又要如何交代我呢?」她又出了一道難題。
他也不是任人擺佈的笨蛋,「你想我怎麼做?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做得到。」
他又把燙手山芋丟回給她,但她不惱也不怨。真的,這就是她的命,她與母親相同的命運,母親選擇往那條毀滅的路走,那她呢?
「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會死,我也沒有失明,唯一真實的只有我母親真的走了。」她迎上他銳利的眼眸。
「那孩子……」
確實生了下來,也還健康的活著,但在法律上,孩子的父親不是他。
「也是假的。」她說,表情變都不變,為的是日後平靜的生活。
是誰說男人都像爬蟲類動物,對雌性的溫柔只為繁殖,一旦繁殖的熱情過後,便棄如敝屣,再無悔恨以及追憶?
她相信,他就是這麼單純的爬蟲類動物。
既然如此,他就當個單純的爬蟲類動物吧!不要抱太大的寄望,事實永遠是殘酷的。
「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到底有幾句真、幾句假?」他切切的質問,那語氣冰冷得恍如陌生人。
心痛嗎?很深。
但因為這樣,割捨會更加容易吧?
「勵行,你是我最好的老師,你都分不清楚嗎?」諷刺的聲音逸出。
「你這樣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真的是黃清風的女人?」他質疑。
「你以為經過你的調教,我還會是任何人的嗎?」放肆的嗤笑兩聲,是捧他也是怪他,「經過你以後,男人在我眼裡只是廢物,除了……在床上之外。」她故意啐了一聲,強調自己人盡可夫。
就這樣吧,要壞就壞得徹底,要淫蕩就淫到骨子裡。
這句話把他激得全身發起抖來,「你是說我是種馬?」他怎能忍受這樣的地位定義!
她斜睨著他,「錯了,是種豬。」
蕭勵行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果我是種豬,那你是什麼?也不過是一頭母豬。」
林芳郁無畏的迎上他的視線,「是又如何?」
他發狂的撕去她的衣襟,不顧一切的撲倒她、佔有她。
為什麼她要這樣詆毀他?為什麼她要這樣侮辱他們之間的關係?難道他與她的纏綿就真的這麼不堪嗎?
不,他不服氣,他不服!
但不服又能怎樣?
蕭勵行深深懊悔三天前的暴行,卻拉不下臉去陪罪,因為林芳郁也是罪有應得,明明知道面對她他的脾氣特別衝動,偏偏還要撩撥他,讓他事後懊悔不已,卻又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故意如此。
而他的表現的確就像她所說的──種馬。
唉!
到底她在想什麼?
為了想知道她的想法,他又來到徵信社,想要找林芳郁的好朋友,也就是拿他薪水卻幫別人做事的李中麗問個清楚,就算問不清楚,能知道一點蛛絲馬跡也是好的。
可是他卻從白淑君那邊得到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李中麗辭職了!
而且不只她,還有李中玉、攝影師石青……根本是集體辭職。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不悅的問白淑君:「怎麼沒有立刻通知我?」
「不過是幾個人離職,犯不著大社長操心吧?」白淑君雲淡風輕的道。
他的企業規模很大,普通職員的離職他通常不管,雖說他曾經授權白淑君處理這家徵信社的人事問題,但這些人不是普通職員,都是跟林芳郁關係密切的朋友呀!
他們集體辭職是為了什麼?
「你們同事了這麼久,你應該知道他們轉到哪裡上班吧?」
白淑君很迅速的搖搖頭,「不知道。」
蕭勵行深深吸一口氣,她的反應已證實了他的猜想,用腳指頭猜也猜得到,他們在玩「失蹤」罷了。
但是有那個必要失蹤嗎?
想必林芳郁覺得有必要,不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陰沉的瞪著眼前故意裝蒜的秘書,「你們隱瞞了我什麼?」
白淑君露出很無辜的表情,「社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肯定她明白,於是不動聲色的問:「白小姐,我確信你在我這裡工作的這幾年來,我對你相當厚待。」
白淑君點點頭,「所以我留下來了。」以身報答,這樣的報恩很夠意思吧?
「如果你還念及舊情,就告訴我……芳郁去了哪裡?」他咬牙問出心底真正想知道的事。
白淑君只是聳聳肩,「你應該比較清楚吧?畢竟你跟她……同居了這麼多年。」
「什麼?」一聲驚呼從門口傳來。
蕭勵行不必轉身就知道來者是誰,聽過的聲音他絕對不會忘,也因為知道來者是誰,他更狠狠地瞪白淑君一眼,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肯定是看到「客戶」上門的身影才故意說出來的。
「你就是芳郁的男朋友?」齊高衝上前,扳過他的身子,一眼就認出了他,「你就是……」那個老大。
「前男友。」他更正。
齊高一臉茫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勵行簡單的解釋:「我是這家徵信社真正的社長,林芳郁小姐委託我們讓你『後悔莫及』,至於我跟她之間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是嗎?」本來裝作沒她事的白淑君終究還是忍不住出了聲。
蕭勵行凌厲的目光瞪過去,「那你倒是說說,我跟芳郁還有什麼糾葛未清?」
白淑君知道少說話為妙,識趣的走開。
「她就這麼恨我?」齊高喃喃自語,臉上出現了大明星不該有的失落表情。
蕭勵行很肯定的點點頭。
「是嗎?」齊高輕喟一聲,又失神了半晌,才對打算轉身離開的蕭勵行問道:「那麼她現在在哪裡?」
他的身形一頓,「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
他想要狠狠地抱住她,從她嘴裡問出實話,問她到底在搞什麼?
「為什麼?」
聽到問話,他轉身面對齊高的眼眸,那裡頭有尋女心切的焦急。而他的眼底則是情愛迷離的茫然。
有一些話,不用說就可以明瞭。
齊高領悟了。「你是當年的我。」
蕭勵行握緊了拳頭,「錯,離開的人不是我。」是她,一直都是她在離開。
「那她又為什麼離開?」
是他造成的吧?
蕭勵行沉默不語,是罪惡感或是懊悔,已經分不清了……
齊高歎了一口氣,「那麼,我想請你接受我的委託,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