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別忘了把牆角邊的葉子統統裝起來。一會兒要是給二總管瞧見一片落葉,包準兒有你受的……」
莊園各個角落傳來聲量不等的吆喝聲。總管管著底下的二總管,二總管又管著底下的小總管,小總管又管著底下的僕人,一個院落一小群僕人,十幾個院落加起來就有上百個僕人,這還不包括負責打掃院落外那仿自江南水鄉的廣大園林,各式各樣的僕役。
忽地,一隻兇猛的鷹隼掠過他們的上空,朝主院落的花廳俯衝而下。
咻!
鷹隼看似獵食,卻在最後一刻急收翅膀,停留在一隻戴著皮手套的手腕上頭。
「乖。」手臂的主人似乎對鷹兒的表現很滿意,用手輕撫它身上豐腴的羽毛,低聲獎勵它。
「不愧是殷公子養的隼鳥,身手跟您一樣敏捷。」寬闊氣派的花廳之中,似乎還坐著另一個人,做道士打扮。
殷仲威轉頭看著說話的道士,薄唇勾起。俊美的側臉,既陽剛卻又帶著些許陰柔,一如他手上的鷹隼。
「過獎了道長,不過是混口飯吃。」殷仲威將隼鳥交給僕人,順勢脫下皮手套,在道士的對面坐下。
「那麼殷公子您這口飯,可還真大口啊!」道長笑道。「京城百里之內,鮮有人能望其項背。」
「道長此話差矣。」殷仲威搖頭。「不就還是趙氏一門,在跟我爭天下首富這個位置嗎?」
殷仲威已經是富甲一方,為京城第一首富,但他還是不滿足,還想要更多。
「這倒是。」道長不否認。「所以殷公子才差人覓我前來,不是嗎?」
「是啊,道長。」殷仲威拿起桌上的茶,也請對方一起飲用。「若論天下還有誰能助我一臂之力,非道長莫屬。只有您有這個能力,幫我改變命盤,達成我心中的願望。」
一般來說,現世的人普遍相信命理,殷仲威也不例外。為了成為天下首富,他派人踏遍大明國土,才找到眼前的「太虛道長」,據說他精通各派玄學,對命理及風水格局也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是個曠世奇人。
「呵呵。」道長仙風道骨似的笑了笑。
就不知道這位曠世奇人,如何展現他的實力了。
太虛道長故做神秘,殷仲威倒也不急。依然是慢慢的啜茶,沉穩地品嚐春茶的甘美。
寒冬已過,暖春來臨。
他相信這位來自遠方的道長,必能幫他打倒應天趙家,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首富。
「依殷公子的命盤來看,的確有這份實力,不過還需要額外的助力。」沉吟了些許時候,道長雲。
「助力?」聞言殷仲威停止喝茶的動作,看著太虛道長。「道長的意思是,我的命盤仍有不足,仍需外力扶持?」
「不錯,殷公子,正是如此。」道長點頭。「舉凡一個人的命盤,不可能事事完美,就算是貴為帝王,依舊有殘缺。殷公子的命格,實已屬大富大貴之命,但仍有不足之處,這個時候,就要有貴人助。」
「那麼,是要更改祖先風水,或是更動陽宅地理?」對於命理,殷仲威多少也懂一些。只是之前為他批過命的命理師,皆讚歎他的命格渾然天成,雖不及相第,但要成為天下第一富豪絕對沒有問題,只有太虛道長的說法與人不同。
「都不需要。」道長拿起茶杯啜茶。「殷公子欠缺的,是女人。」
「女人?」殷仲威愣住。「我殷仲威,最不缺女人。」他宅裡有一大堆。
「那些只是池中之物,無法給殷公子任何助益。」太虛道長搖手。
「這就有意思了。」殷仲威的興趣著實被勾起。「我既不缺女人,又缺女人,可否請道長更進一步說明?」
「可。」太虛道長輕輕放下杯子,解釋道。「其實貧道不是故意賣弄玄虛,而是殷公子確實欠缺此女。」
「聽起來道長已經知道上哪兒去找這名神秘女子。」殷仲威的興致更濃厚了。
「不,殷公子。」太虛道長卻搖頭。「我只能給你一個大方向,至於找人的事,你要自個兒辦,貧道無法代勞。」
「就算如此,殷某已是萬分感謝。」殷仲威這人最懂得分寸,從不做過分要求。「只要道長肯給殷某這個大方向,我相信應該不難。」他手下的人少說也有幾千幾百個,沒有理由找不到。
「難說。」太虛道長笑呵呵。「殷公子的命格,天下少有。此女子的命格,恐怕也屬極端。」
「哦?」這他倒是第一次聽見,殷仲威挑眉。
「是的,殷公子。」太虛道長依舊笑道。「這女子的命格,不旺自身,但旺身邊的人。只要有她在,整個家就會興旺。」
聽起來其實沒什麼大不了,許多命帶幫夫的女子都有此能耐。
「就這樣?」殷仲威不認為事情有這麼簡單。
「當然還有後續。」太虛道長說道。「這女子除了可以旺家運之外,還可以旺財運,甚至官運。若是她的出身之家,是個家境極為尋常的小戶人家,則表示這小戶人家原來應該是個赤貧之家,因為她而改運。若是她出身於富庶家庭,則代表這家家運原本普通,因她而變得富貴--」
「若是出身於官宦世家呢?」殷仲威插嘴問道。
「那要看這家的官運如何。」太虛道長回道。「若已位極人臣,則除去自身的運勢之外,此女也是最大的助力。若還是可有可無的小官,或許這位官吏本身的運勢就已下滑,只是得此女相助,使他尚可平順過日。」
「也就是說,這名女子是救命仙丹。」殷仲威領悟。「運勢不好的人得她可止厄運,運勢好的人得她可更上一層樓,道長的意思是不是如此?」
「殷公子果然是聰明人。」太虛道長讚許道。「貧道的意思正是如此,這名女子的命格,就是這麼獨特。」同時也非常不容易找。
「居然有人的命格是救命仙丹,有趣……」殷仲威低頭沉吟。
「是仙丹也是毒藥。」太虛道長倒有其他看法。「此女的命格雖獨特,但卻注定一生孤寂。得她的人,家道事業雖然能夠一飛沖天,但只要犯了一項大忌,便會身敗名裂,嚴重者甚至會招致毀滅。」
「哪一項大忌?」沒想到這其中還有規矩。
「不可娶她為妻。」太虛道長雲。「此女天生命盤奇特,夫妻宮為紫破,屬『淫奔大行』的格局。但其命宮,又有極保守的星宿牽引著,再加上流年大運,此女一生只有當小妾的命,一旦扶為正室,便會對娶她的人產生影響,造成命盤大逆轉。」
「有這麼嚴重?」殷仲威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驚訝之餘不免懷疑。
「就是這麼嚴重。」太虛道長笑道。「如果殷公子不相信的話,儘管去試,只是結果如何,老道就不能保證了。」
鐵定死得很慘。
殷仲威隨太虛道長一笑,明白他接下來想說什麼。
「請放心,道長。」他是個聰明人。「殷某絕對不會扶她為正室,我還沒有娶妻的打算。」
「老道相信以殷公子的聰明才智,絕不會做出這種蠢事。」為自己招來滅亡。
「這是此女的命盤。」太虛道長從寬袖中取出紅紙,攤開在桌面上。「只要能找到和上頭命盤一模一樣的女子,且納她為妾,您就可以打敗應天趙家,成為天下首富。」
接著,太虛道長又跟殷仲威提點了一些該注意的事情,殷仲威一一點頭,一個時辰之後,滿意地將女子的命盤收入袖袋之中。
看來,他欲成為「天下第一富豪」的願望就要實現了,呵呵。
在哪裡?
在哪裡?
殷公子所尋找的女子,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杭州傳來三百里加急!」信使氣喘吁吁地送來江南地區所尋獲的女子命盤。
「這些都不是我要的女人,再找!」
寫滿女子姓名的紅紙在空中飛舞。
「荊州地區傳來六百里加急!」
又有偏遠地區女子的命盤被送進殷府。
「這些也不是我要的!」
紅色的紙片再度飛舞。
「我要的是一模一樣的命盤,連一顆次級星都不能差錯!」
不能差錯,不能差錯,連一顆次級星都不能差錯,這關係著殷公子的未來以及家運。
在哪裡?
究竟在哪裡?
殷仲威幾乎派出所有家丁,雇遍各地方的探子,依舊無法找到一模一樣的命盤。
莫非沒有這樣的女子?
殷仲威在殷府的花廳中煩躁地踱步。
大明國土,何其遼闊,竟然找不到一個與命盤相符的女子,實在荒謬。
殷仲威無論如何都拒絕相信,這樣的女子有可能不存在人世間。既然道長說得出口,就表示確實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只是不曉得藏在哪裡。
一個月過去,符合此命盤的女子依然沒有下落,不過手下倒是帶來了一個很有趣的消息,讓連續煩躁了一個月的殷仲威頓時沉穩下來。
「你是說……就在京城?」
一個月後,同樣在花廳,不同的是總管這次不再送些毫無意義的紅紙,而是價值連城的消息。
「是的,少爺。」殷府總管恭敬地回答。「小的聽說京城之內,住著一位名叫『破軍』的姑娘,但這位姑娘是否就是少爺要找的人,小的就不清楚了,可能得打聽一下。」
「那就快去打聽。」殷仲威不知道總管在猶豫些什麼。
「這……回少爺的話,這位姑娘是大理寺石評事的千金。」這即便是總管為難的地方。
「石評事的千金?」殷仲威愣住。石普航是當朝少數的清官之一,在大理寺任職已多年,卻還是個從六品,不大不小的官。
「是的,少爺。」總管答。「小的也是偶然聽說,咱們京城住了這麼一位姑娘,因為名字取得特殊,消息才給流出。我還聽說這位姑娘長得非常端莊秀麗,有幸見過她的人,都說她簡直是仙女下凡。至於性子如何?就沒有這方面的消息了。因為沒人同她說過話,無從得知。」
「她的命盤呢?」長相和個性從來就不是問題,他在意的是命盤,和太虛道長指定的有沒有一模一樣。
「不知道,少爺。」總管又答。「小的是因為無論往南往北,都找不到少爺要的女子,才把腦筋動到京城上面。這消息還是剛剛才打探到的,小的立刻就回來呈報給您了。」
「去打聽她的命盤。」會把名字取得這麼怪異一定有原因,況且她的爹親又是石評事。「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一定要探聽出來,知道嗎?」
「明白了,少爺,小的這就去。」
總管領命而去,殷仲威一個人在花廳獨自沉思。一方面希望這位叫「破軍」的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是,原因無他,只因石普航是朝廷裡頭少數的清官,同時也是個麻煩人物,他不怎麼想與他過招。
數日過去,總管費盡心思,還是弄不到石破軍的命盤。
又數日過去,總管花費了大把銀子,終於找到當初幫她批命的江湖相士,他對這位姑娘的命盤還有印象。
江湖相士云:他為人批命無數,只有少數幾人的命盤令他印象深刻,這位姑娘的爹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就帶著她的生辰八字找他批過命,又因為命相特殊,所以他還保留了她的生辰八字。本想收山後撕毀,但看在總管誠心誠意的分上,就將這張生辰八字賣給他。
這話表面上說得好聽,其實說穿了就是要錢。總管也不囉唆,丟了銀子拿起紅紙就跑,把石破軍的生辰八字給帶了回來。
「小的好不容易才弄到石破軍姑娘的生辰八字,請少爺過目。」總管氣喘吁吁的將殷仲威要的東西呈上去,殷仲威將其轉手給候在一旁的太虛道長,只見他掐指一算,而後笑開。
「就是這位姑娘。」太虛道長將石破軍的生辰八字交還給殷仲威。「恭喜殷少爺,賀喜殷少爺。您只要得此女,那麼成為天下首富的願望,馬上就能實現。」
「謝謝道長。」至此,殷仲威才露出滿意的微笑。「沒有道長的指示,殷某還真不知道該上哪兒尋找這位姑娘。」
「您客氣了,殷公子。」太虛道長忙稱不敢。「該說是貴府的實力驚人,不過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能從茫茫人海中找到這位姑娘,實在令貧道大開眼界。」
「過獎。」殷仲威回道。「與其說是實力,不如說是運氣好,全賴這位姑娘的爹親,為她取了個這麼特殊的名字。」引人側目。
「呵呵,這也算是殷公子的福分。」一般人恐怕還沒這個運氣。「既然殷公子已經找到想要的人了,貧道也該走了。」
「很抱歉耽誤道長這麼多寶貴的時間。」殷仲威起身送客。「這是殷某的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殷仲威塞給太虛道長的銀票,足足有十萬兩之多,說是小意思,恐怕是過謙。
太虛道長笑嘻嘻地收下銀票,對於此行的成果甚為滿意。殷仲威一路送他出至大門口,也算給足他面子,若非達官貴人來訪,通常他是一步也不踏出花廳的。
「殷公子請留步。」太虛道長也算是上道的人。「貧道這就走了。在貧道離開之前,再提醒殷公子一次;千萬別將這位女子娶為正室,只能納為側妾,否則必招巨禍。」
太虛道長說完最後叮嚀隨後離去,殷仲威目送了他一程之後,隨即轉回花廳,交代總管去石家提親。
總管備妥了見面禮,請好了媒婆,前去敲石家的大門。石普航雖為官多年,仍是家徒四壁,生活依然過得簡單清苦,府內唯一的財產只有書 。
總管隨意瞄了石府一眼,心想堂堂一名朝廷官員,大廳的規模竟然比殷家的廚房還要小,看來少爺這門親事是說定了。
石府的生活雖過得清寒,但基本的門面還是有的。石普航雖不重視物質享受,但仍僱用了幾名家僕,這會兒家僕正領他們到花廳歇息。
「請兩位稍坐一下,小的立刻去請示老爺。」石府的僕役顯然也是受過訓練,他們才剛坐下,就有女僕來上茶。
殷府總管道了聲謝,和媒婆一起拿起熱茶就口,是去年的春茶,石家的經濟狀況果然不是很好。
殷府總管多方觀察,從石府的擺設,到他們手上使用的茶杯,無一不謹慎推敲。最後得出一個結果,石普航果真是個清官,石府的家當實在不多。
「讓兩位久等了。」
殷府總管和媒婆在大廳等了大約一刻,石普航終於出來見客,一踏進大廳就是拱手作揖。
殷府總管立刻起身回禮,石普航揚手請他坐下,自個兒並坐上主位,僕人立刻送上茶。
「不知殷總管來訪,怠慢了。」石普航一坐下便忙著道歉。「老夫方才在書齋閱讀一些書籍,所以多琢磨了一些時間,還請殷總管見諒。」
「不敢,石大人。」殷府總管惶恐回道。「是小的過於冒昧突然前來叨擾,才要請石大人見諒。」
雙方先禮後兵,都不先說明自己的立場,這個時候,就輪到媒婆出場。
「石大人,奴家是街上的張媒婆,在此向您請安。」媒婆先自我介紹。
「原來是張媒婆。」石普航頷首。「你的大名如雷貫耳,聽說你是整座京城最有名的媒婆。」
「過獎了,石大人。」張媒婆揮動著羅帕笑道。「承蒙京裡的人愛戴,凡是哪一家姑娘想配哪一家少爺,或是哪一家少爺想找哪一家姑娘,我統統都有法子辦到,所以今日才能坐在這兒哪!」
顯然張媒婆對自己的嘴上功夫極有自信,表情亦十分得意。
「呵呵。」石普航也不反駁,只是拿起茶杯就口。
眼見話說不下去,殷府總管朝張媒婆使了個眼色,張媒婆只得琢磨著該怎麼開口。
「是這樣的,石大人。」張媒婆決定直來直往。「奴家聽說貴府千金已達適婚年齡,但尚未婚配,特上門求證。」
張媒婆說得很婉轉,簡單一點來說,就是貴府千金許婚了沒有?但礙於石普航朝官身份,張媒婆不敢造次。
「是有這麼一回事,閨女破軍確實還未嫁,也尚未許親。」石普航卻異常乾脆,一口就道出石破軍目前的狀況。
「那就好。」張媒婆順順胸口。「不瞞石大人,奴家和殷總管,就是為了此事前來貴府叨擾,殷公子想向破軍姑娘提親。」
石普航乾脆,張媒婆也不囉唆,直接挑明來意。
石普航原先喝茶的動作,因張媒婆最後這句話而止住,手在空中停了一陣子後輕輕放下杯子,口氣平和的問。
「張媒婆口中的殷公子是……?」
「殷仲威少爺。」張媒婆得意地答。「殷少爺是京城首富,或許還是整個大明朝最有錢的人,石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舉凡住在京城的人,都曉得殷仲威富可敵國,產業遍及大明各地。他的主要宅第雖座落在京城,但無論江南江北,乃至於西南,都有他的產業。就有人私下統計過,大明的國土,他起碼佔了一成,剩下的九成,也多與他有干係。畢竟他經手的買賣項目實在太多了,認真數起來,可能要三天三夜才數得完。
這麼一個傳奇人物,肯向一位小小六品官員的千金提親,無疑是給石普航天大的面子。
張媒婆深深相信,石普航必會點頭。當知道,殷仲威不只是有錢,人品更為出色。除去他京城首富的稱號之外,還是個人人皆知的美男子,不少官家千金都私下仰慕於他。
既英俊又多金,天底下的好事都讓他佔盡了,說起來還真由不得人不羨歎。
「石大人的意下如何?」總該給個話吧!
張媒婆開始有點著急。
石普航卻是笑呵呵。
「我聽說殷公子還不急著娶親。」京城有太多女子想嫁他,不過他早已宣佈,三年之內絕不成親,因此他們今天的舉動就顯得有點怪,令人百思不解。
「殷公子是不急著成親。」張媒婆點頭答道。「但如果是納妾,就沒有問題。」
「納妾?」石普航的眼睛稍稍瞇起。
「是的,石大人。」殷府總管接口。「我家公子暫時無意成親,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但如果是納妾,相信不會有人反對,畢竟想和我家公子結親的人太多了,總要慢慢琢磨。」
殷總管這話表面上有理,但實際上相當不禮貌。或許是殷家財大勢大,底下的人也跟著驕縱起來,但這都不關石普航的事,因為他不想嫁女兒。
「我不會答應這門婚事,兩位請回吧!」石普航下逐客令。
「石大人,咱們曉得要您讓女兒給人當妾是有點委屈您了,但對方是殷公子,難道您就不能--」
「不止是這個問題。」石普航揚手阻止張媒婆繼續再說下去。「不管對方是不是殷公子,我都無意讓小女出嫁,恐怕得拒絕兩位的好意。」
「您、您不想讓女兒嫁人?」這下張媒婆是真真正正愣住,她還是第一次瞧見,做爹的不想打理女兒的婚事。
「是的,張媒婆。」石普航乾脆的拒絕。「因此無論你來幾次,或者跟誰來,結果都是一樣。我石普航的女兒,不想嫁人,就算是殷公子也一樣。兩位的好意,我心領了,請回吧!」
「但是石大人--」
「請回吧!」石普航擺出強硬的態度送客,張媒婆及殷總管只好悻悻然而回。一出石府,張媒婆就忙著道歉。
「實在抱歉,殷總管,都是我能力不足,沒能幫得上忙。」張媒婆沒想到石普航這麼難搞,連她這個京城最出名的媒婆都搞不定。
「這也不是你的錯。」殷府總管怎麼也想不通。「一般人都恨不得趕快把女兒嫁出去,石普航卻完全不考慮她的婚事,這就怪了……」
殷府總管低頭思考。
「張媒婆,你確定這位石破軍姑娘,身體沒有毛病嗎?」除非有殘疾,不然沒有理由不讓她出嫁。
「絕對沒有。」張媒婆一口咬定。「這位石姑娘我曾遠遠見過一次,不但身體沒有殘疾,而且氣質出眾,相貌高雅。要說她有病,任誰也不會相信。」
張媒婆說得頭頭是道,而根據殷府總管探聽的結果,確實也是如此。這麼說來,是有別的原因了?
「殷總管,殷公子那邊……」張媒婆十分畏懼她把事情搞砸了,會惹火殷仲威,希望殷府總管能美言幾句。
「我會同少爺解釋,你毋需擔心。」殷府總管瞭解張媒婆的意思。他家少爺表面上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實際上是頭狩獵手段凶殘的豹子,一不小心,極可能斷頭。
「那就拜託殷總管了。」見殷府總管肯出手相救,張媒婆這才放下心,連說了好幾聲謝後不安的離去。
殷府總管怎麼想都不妥,兩眼一溜,向附近的人家打聽了些事後,也隨即轉回殷府。
位於首都順天的殷氏大宅,經過歷任主人的大肆擴充翻修,到了殷仲威這一代,已經是有如一頭巨大的怪獸了。它的開口朝著皇宮,佔地之廣,也僅次於皇家園林。京城裡面的人都傳言它的開口能吸皇氣,將之納入寬廣的腹地之中。所以皇室的財富越來越少,但殷氏的財富卻越來越多。
幾代下來,殷氏變得異常富有,甚至引起皇室的窺探,但狡詐如殷仲威,卻懂得廣結善緣,將自己的手伸進朝廷裡面,利用自己的財富,在朝廷裡翻雲覆雨。
所以說,新一任的殷家主人,比起前幾任的主事者更加狡猾,也更懂得生存。很難想像,能夠這樣玩弄朝廷大臣的能手,年齡竟然不到三十歲,也算是殷仲威的另一種功績。
只不過這功績,恐怕就要敗在石普航的固執之下了。
「你說什麼,提親被拒?」環視他一手打造出來的江南庭園,殷仲威難以接受這樣的壞消息。
「是的,少爺。」殷府總管低頭回答。「小的和張媒婆一起去拜訪石大人,還沒能說上兩句話,石大人便一口回絕。」
「是因為做妾的關係嗎?」他早想過對方可能不會樂意把女兒送給人做妾,看來的確如此。
「不,少爺。」是的話他也不會納悶了。「石大人說這只佔了一小部分,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嫁女兒。」
「不想嫁女兒?」好含糊的說法。「這是推托之詞嗎?」
「恐怕不是,少爺。」殷府總管又答。「出了石府以後,我曾向附近的人家打探有關這位破軍姑娘的消息。附近的人家提及前不久也有人向石大人提親,但一樣被拒,原因也是他不想嫁女兒。」
換句話說,他不是唯一被拒於門外的人,這點引起殷仲威莫大興趣。
就現今的價值觀而言,普遍都認為女兒是賠錢貨,能銷出去,就盡量銷出去。正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每個人都不樂意留著這盆水,更何況還把它冰凍起來。
「這位石破軍姑娘……是不是有什麼毛病?」真不愧是主僕,都想往同一個方向。
「小的也擔心這一點,所以特別打聽了一下,凡是見過她的人都說沒有,還再三向小的保證,石姑娘的長相美極了,挑不出任何一點毛病。」總管顯然也是謹慎的人,非得經過多方打聽,才敢相信媒婆的話。
「嗯……有趣。」既沒毛病,又屆適婚年齡。她的爹親卻不肯讓她出嫁,他倒想會會這位叫做破軍的姑娘,看她有什麼特別之處,讓她爹親這樣寶貝。
「要不小的再去石府提親一次,這回換個媒婆,也許石大人就會同意了也說不定。」殷府總管提議。
「不必。」殷仲威斷然否決。「提親的事不必急,你先派個人守在石府附近,一有石姑娘的風吹草動,立刻回來稟報。」
「是,少爺,小的立刻派人去辦。」總管嘴裡答應,但表情有些困惑。「不過您這意思是……」
「我想先看看獵物,再決定怎麼出手。」他陰笑。
只要他殷仲威看上的獵物,絕不容許它脫逃!